[創作] 《大魔神與蓋世英雄》 (二.)

（4.）──你這樣說就是阿誠仔死掉了對不對

巨大機器人在五界山，這裡則是一望無際的廣闊農田和雜草地，杵立著農舍、養雞養鴨養豬戶，凶狠狗兒警戒。

機械人在山頭，所以直直走就好，只需沿著田間小路走，阿誠仔若是被巨大機械人抓走也會在同一個方向，所以路線不難，就看看探險隊可以走多遠。

夏季太陽毒辣，田間沒有遮蔽物，照得大家走不到一小時就難耐到先找農舍或是四合院的屋簷休息。

大夥喝水時達剛說，「叫你們準備水是對的吧。食物也有準備吧？」

鳳梨點點頭，「一直走到五界山就對了吧？阿誠仔應該就是在五界山消失的。」

「不對，聽我爸說阿誠仔是在這附近不見的，可能跌在田裡沒有人發現，或是掉到前面的大海裡面──」阿福拿起印有宮廟字樣的毛巾擦擦臉，說到這裡他想到了什麼遲疑一會兒
，而林仔也想到了，搶著將剩餘話說出。

「阿福！你這樣說就是阿誠仔死掉了對不對？」

這話讓孩子們心頭湧入恐懼，萱萱張著空靈大眼問，「所以見到的會是屍體嗎？」

阿福泰然自若，拿起印有宮廟字樣毛巾擦擦臉，「別怕，別怕，有沒有死掉還不知道，而且電視上不是都說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如果我們真的發現阿誠仔屍體也是積功德一件，是做好事。阿彌陀佛。」

花旗垂下眼，「阿誠仔真可憐，媽媽不久前才死掉，現在又不見。」

「聽我媽說，阿誠仔就他跟媽媽相依為命而已，他媽媽過世的時候大家還說，只剩下阿誠仔一個人怎麼生活？喪禮都是里長幫忙的。」達子家跟里長很熟，這訊息來的沒錯。

阿誠仔母親病逝後，僅憑阿誠仔根本無法辦理後事，所以里長就動員鄰里們有錢出錢有力出力，後來阿誠仔失蹤，大人都說阿誠仔是半夜出門去找媽媽時可能掉進田裡、水裡了，本來里長還特定幫阿誠仔求個護身符，保佑他可以身體健康的。唉，真的好可憐。

休息完畢，一行孩子繼續上路。
路線簡單，縱使現在路線不再筆直，但無論路怎麼彎、前面該怎麼繞，往五界山走就對了。

秉仔突然想到什麼，「會不會是惡魔說要帶阿誠仔去找媽媽？」

達子彈了個響指附和，「對！我聽我爸媽說這裡晚上會有魔神仔！阿福，這個你最懂了，對吧？」

魔神仔，在這片區域流傳多年的傳說。
起初有鐵齒的人認為這不過是嚇唬小孩子不要亂跑的謠言，不過聽老一輩人說的歷歷在目又振振有詞，再隨著一些難以用科學解釋的弔詭事件發生，再鐵齒的人也不由得寧可信其有。

現在很多人都說：「後面那片區域晚上最好不要去。」

所以，「阿誠仔就是晚上去了才不見的。」
就是大人們如此繪聲繪影的討論魔神仔，這些話傳到了孩子耳裡，結合了黑暗世界傳說、巨大機械人，童言童語穿鑿附會下才引爆了孩童之間的話題。

「免驚啦！我準備很多符咒和法寶，有事情交給我吧。」阿福將掛於衣服內的護身符亮了出來，趾高氣揚表示有神明乾兒子在，別怕。

「嘖，怪力亂神。」萱萱語帶輕視。

「沒關係，男生不會跟女生計較，而且我還有多護身符──恒～河～金～剛～砂～ 妳要嗎。」

萱萱不以為然撇過頭，想著已經走了一個小時，一股不悅油然而生，「你們知道還要走多久才會到山下嗎？」

林仔看著她，「不知道。」

「不知道！」

「沒有人到過五界山，也沒人走到大海那裡，怎麼會知道？」

「你們要探險不會做功課嗎！如果走到天黑還沒到怎麼辦？」

「所以我就說女生不應該來！一下就累了，還是不行嘛。」林仔終於佔了上風，一臉好得意。

「誰跟你們說我累了，我只是好奇你們到底有沒有帶腦子。」

鳳梨突然拍手，啪！一聲引起大家注意，「我想到了！我們已經走了那麼久，應該到很裡面了，大人可能都還沒有那麼裡面，所以如果我們喊阿誠仔，說不定阿誠仔會回應我們？這樣我們就找到阿誠仔了！」

「有道理！」達剛立即附和，並表示如果我們找到阿誠仔可是了不起的大事情，一定會變成英雄，開學時就能上司令台領獎了耶。

隨後，花旗先大喊：「阿誠仔～」

「阿～誠～仔～」
「阿～誠～仔～」
「阿～誠～仔～」

大家紛紛加入呼喚的行列，起初萱萱覺得怎麼可能？男生就是幼稚。後來看著看著覺得有趣，也拉開嗓門跟著大喊：「阿～誠～仔～」

五界山就是林口，這群孩子確實不可能徒步走到林口，但是在這片田地走了一小時仍走不到下一個地區甚至河岸，顯然出了「問題」。

他們在呼喊阿誠仔的同時，渾然不知己被困在原地打轉。

……

（5.）──我們真的一直被困在這裡

時間逼近正午，大夥因炙熱加速疲憊，已喪失先前的活力，而且他們沒發覺已經走了兩個多小時。

「我說……」花旗頻頻拭汗，「我們要不要找個地方先吃點東西。」

「好──我也好餓了。」達子投贊成票。

「還說女生不適合探險，結果『考試老不及格的』和『只會打架的』先喊累了啊。好吧，就同情你們，先吃飯吧。」
萱萱一說完，不等達子回話就自顧自的跑到大樹那頭，逕行坐下打開背包。

鳳梨望著萱萱咯咯笑，「看來她想休息很久了。」

八位孩子在樹下席地而坐，各自拿出食物，麵包、茶葉蛋、餅乾、飲料。
達剛拿出了牛奶，萱萱臉龐閃過不可思議，「書呆子，你中午喝牛奶？」

「有意見嗎？」

「我是好奇不會壞掉嗎？天氣那麼熱。」
見達剛遲疑，她接著說，「你喝一口看看有沒有酸酸的，酸掉就不要喝了。」

她看著林仔拿出了三明治，那是已經被壓扁的、帶著溫熱、應該是「早餐」時間買的三明治，那對卡通人物般的雙眼因詫異顯得更具靈魂，「早餐的？不要吃了啦，那麼熱還悶在包包裡，那可能壞掉了。」

從包包裡丟出了一個菠蘿麵包，「吃這個。不然等一下肚子痛怎麼辦。」

「呃……謝謝……」

「不要誤會，我是不想到時候要保護你。」

簡單的用餐過後，冒險要繼續，此刻秉仔發覺有異。
「我沒有要嚇大家的意思，可是我剛剛就一直覺得很奇怪，我們好像被困在一個地方，這棵大樹我看過很多次了。還有，一開始前面明明都還有一些房子，後來怎麼什麼都沒有了？ 現在連動物跟蟲鳴聲都沒有了？」

小流氓拍拍模範生肩膀，「我知道模範生細心，但是安啦！別想那麼多，只是我們走到比較後面而已啊，我們應該是第一群走到那麼後面的人。」

鳳梨安定了秉仔的心，其實也安定了其他孩子的心。
因為阿福也覺得「怪怪的」，只是怎麼怪他說不出來也不想瞎說。他一路緊握護身符，自探險開始不久就有一種感覺，一個力量指引了自己，那力量像是導航，卻因不知道要引領他去哪裡而感到惶恐，所以握住護身符安定自己。

.....

說來奇怪，廣闊田野理應微風徐徐，但從踏上旅途至此刻竟一陣風都沒有。

已經走到下午，各自帶的水早就喝完，缺乏水份下八個孩子體力嚴重流失、好一陣子不願開口。

此時先打破沉默的是鳳梨，「阿誠仔～」

林仔要鳳梨省點力氣吧，但鳳梨說，「也許阿誠仔出現能帶他們走出去啊……我覺得我們
迷路了……」

「不可能，五界山一直在前面，我們就是一直走而已不可能迷路，但是──為什麼我們怎
麼好像一直困在這裡。」

「林仔，你也認同我說的對吧！ 我怎麼走都在打轉！被困在黑暗世界了！」秉仔激動了起來。

「秉仔！別亂說話！」花旗顯得心煩意亂。

「我沒有亂說話，我們就是已經被困在黑暗世界了！」

「沒這一回事！」

「不然你說看看為什麼我們一直在這裡！你沒發現旁邊都一樣嗎！」

「田跟稻草本來就都一樣！」

「別吵了！」達子檔在兩人之間，「別吵了！大家休息一下吧！如果等一下還是到不了五界山，我們就往回走。」

「你還知道回去怎麼走嗎！」

「秉仔！我說別吵了！」達子說著說著火氣也上來。

困境、疲憊、缺水、無風、心浮氣躁開始逐漸撕裂友情。

達剛試著出面緩和大夥情緒，「秉仔，沒事的，我們往五界山的反方向走就是回家的路了。」

此話一出，大夥回頭觀望才發現置身荒無人煙之地，遠方依然一棵大樹聳立。
明明無風，但茂盛樹葉微微擺動，貌似展現死寂中的一股生命力。

萱萱起身，從包包拿出好多義豐文具行買的一包五塊錢冬瓜茶，丟給大家，「給你們喝。」

七人眼睛睜得好大，萱萱又拿出好多餅乾，「飲料我還有，餅乾也是，盡量吃吧，不過等一下再找不到路我們就必須回去了，不然真的就沒東西吃了。」

所有人看著這位來探險的女生，各個說不出話來，糗的是連謝謝都忘了說，身體就自然地開始對飲料餅乾展現迫切渴望一一大口猛飲、狼吞虎嚥。

.....

「萱萱，謝啦。」林仔吃完最後一片餅乾，拍了拍手上碎屑。

「沒事，你有吃飽吧。下次三明治放到中午別吃了。」

達剛起身拍拍身子，「各位，你們是要繼續還是回去？」

小流氓說，覺得都走到這裡回去很可惜，不過尊重大家吧。
花旗表示，他沒意見，不過自己也覺得可惜。
秉仔情緒緩和不不少，他說如果知道怎麼回去，那就在找一下子吧，但天黑前必須回去。

達子說，「沒看到巨大機械人真的很可惜，林仔，你沒事放那麼遠幹嘛。」

「你真的看到了？」

「對啊，那天下雨的時候我看到了，而且你偷偷駕駛竟然不跟我說。」

「我怎麼可能駕駛！」

「不然我怎麼會看到？一定是你駕駛跑過來了啊！然後又開回去五界山了！」

林仔見達子沒在開玩笑，腦中頓時一陣天昏地暗，難道說謊的報應來了？
「達子，你真的看到機械人了？」

「就是看到了才跟你一起來找啊，我還以為你會有方法可以很快到五界山，不過機械人跟你說的很不一樣，有點──我也不知道怎麼形容。」

聽到機械人現身，大夥情緒高昂起來，而林仔卻說，「我們應該問女生，給她決定。」

眾人看著萱萱，這位八人裡面個子最高的女孩不慌不忙地說，「大家覺得找不到巨大機械人，至少也要找到阿誠仔，對不對？」

眾人點點頭。

「好，但是我要確定一件事情再做決定。」

萱萱要眾人跟著她去遠方大樹。
抵達大樹後只見萱萱低頭凝視，面容陷入令男孩無法理解的沉思與僵硬。

林仔問，怎麼樣?
萱萱說，不知道。

「為什麼不知道？」

「因為這是我們吃午餐的大樹，我有做上記號。我們真的一直被困在這裡。」
萱萱說話時語氣冰冷，不帶任何一絲情緒，但其他七個男孩可並非如此淡定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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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兩部作品《藍色牡丹與修生大師》時間軸為2023年主角的獨立篇。
《大藍閃蝶》時間軸在2021年，冬季。
這部《大魔神與蓋世英雄》於1994年的暑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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