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閣樓的姊姊
閣樓的姊姊
其實,也就這樣而已,不難想像。
奶奶過世的消息從電話中傳來,處理完手邊的事情後便跟上司隨便請了一個禮拜的假,公司出口前是長串手扶梯,公司外又是環狀的水泥階梯,似乎是在告訴我下班就是一件墮落的事情。
走進地下鐵的入口,才發現離去總是得面對一堆開開關關的門,公司的大門,計程車的車門,最後是地鐵的大門,終結我這些年對城市的依賴。
從城市到鄉下,高樓傾頹成一片綠田,明明只是短短七天的假期,心思卻好像告老還鄉般,電線桿逐漸從水泥叢中探頭,不管都市或鄉村,從哪頭開始,總是沒任何一個起點能讓我感到留戀。
一隻隻麻雀擠在窗外,吱喳吱喳吵,睡眼惺忪間,從外頭吵進火車裡來。
門外的景色總是不知不覺映入眼簾,車上早沒什麼人待著,斑駁的站牌,人煙稀疏的火車站,沒有驗票員、剪票機,只在生鏽的門閥上擺了個破爛的塑膠盒,上頭雖然只有幾張零碎票根,但倒裝了滿滿的灰塵。
鄉村的空氣飽含發酵泥土和某種奇怪的菸味,大概是因為他們總把落葉堆起來焚燒的關係,離開這裡十多年,熟悉的味道卻是和公司裡那些常出入吸菸室的人身上沒甚麼兩樣。
轉了轉手腕,離傍晚還有四、五個鐘頭。
瞅著荒涼的公車站牌,每個數字隔得好遠,就像感情不太友好似的,偌大的空白處卻只有三個時段,恐怕我得再等上好幾個小時……
打小我們家就是隔代教養,奶奶說過,家裡樹多,得天天掃葉子,姊姊身體不好,就該我去掃。好笑的是,全家我認為我和姊姊最好,卻從來沒見過她。
過去的記憶一直都是我在門外扒著枯枝爛葉,幸好以前還有個跟我感情不錯鄰居阿姨,就連這次奶奶過世,也是她給我打的電話,不過奶奶倒是不喜歡我和她來往,還罵她是神經病;爺爺呢?他永遠坐在厝中的躺椅上,甚麼話也不多說,除非他有甚麼需求,才會替我和奶奶爭取當天的假期……
早在國中畢業,我就不顧奶奶反對,直填進城裡的學校,奶奶根本不像其他人的雙親,哪怕有一絲的和藹,待在這裏簡直就像是個不受待見的奴隸。
鄰居阿姨說過,她是親眼看著我的母親將還是嬰兒的我送到奶奶家,所以我想姊姊應該也是一樣的吧?我總得走到市場採買食材,替他們烹煮食物,剩下的菜根肉末就是我和姊姊的晚餐,這趟回家我對奶奶的後事並不感興趣,主要是想回來帶姊姊離開。
奶奶只說過,姊姊從小重病,不能見光,還會傳染,所以總是將她鎖在閣樓,我從沒聽過她說話,也許是她也沒上過學的緣故,閣樓的門板老舊,我總能在底下的門縫後看見她穿著一雙小紅鞋走來走去,將小菜根和肉末燉成湯,從門縫塞給她,我總是貼在門後和她說悄悄話,即便她不會答覆,但她會敲敲門,或跺跺地板,至少是那段陰鬱童年的一點慰藉。
從姊姊的腳步聲總能聽出各種情緒,歡快的啪搭啪搭,憤怒的跺腳,踹門,或是憂鬱的用鞋跟在木板上刮,我就睡在閣樓下層,從能聽見她輕輕敲著地板,似乎是想和我說些甚麼。
這算不算是種近鄉情怯呢?
公車到站,回來老家一樣是一扇扇門接著開,鄰居阿姨以在站點上等候著我,她雖然一臉悲傷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向我開口。
「小妹啊,長大了呦,還是跟以前一樣啦,輪廓認得出來啦。」
阿姨也蒼老了許多,皤然的鬢角,乾燥的皮膚,她抿了抿嘴,「阿姨知道,妳奶奶對妳不好啦,她也不喜歡我啦,但是人都走了……」
「阿姨,讓葬儀社別把人送回來了,擇期燒了就好。」
「小妹啊……但是,對不起啊……」
聽見阿姨的道歉,我只是淡淡嘆了口氣,我想阿姨也是好意,也許那副我過去最恨的臉孔此刻就躺在家裡的大廳。
阿姨兩手捻著指頭也不好多說什麼,便靜靜地陪著我走回老家的路。
「阿姨,妳告訴我,她怎麼死的?」
阿姨看似用老舊的手機查找著葬儀社的電話,實際上卻只是在電話簿上上下下的:「小妹啊,妳離開後,妳奶奶也收斂很多啦,以前不做的事也都開始做了,就是人老了關節不好,才會那麼不小心啦……」
「阿姨,就說吧,都過去那麼久了,我不會介意的。」
「啊,啊她就前幾天從妳們家三樓跌下來啦,其實說那個死得,死得不好看啦,臉都沒了,就這樣啦,不要去想像啦。」
三樓,就是鎖住姐姐的閣樓。奶奶不喜歡上樓,總是遣我上去,不過爺爺倒是會自己爬上閣樓,還總要我替他把風,他總說要去收拾姐姐的髒盆和菜渣,不然會發臭,只是記憶中,每當爺爺進屋,閣樓就會傳出劇烈的噪音。
「好啦阿姨,送到這裡就好了,妳也該回家去了,真的很謝謝妳……」
「我再陪妳多走走吧?」
「不用啦,天色暗了,妳趕快回家啦,這裡晚上路燈少,危險啦。」
「好齁,那阿姨要走了哦,有什麼事再跟我說啦,我都在家。」
「恩,知道了,謝謝阿姨。」
望著阿姨離去的背影,再看看眼前高聳的宅邸,夕陽逐漸末入地平線,那幢撲面而來的陰影是那麼的龐大。
家前唯一一盞路燈亮了起來,門外的鋁製垃圾桶在燈光的反射下可以看見自己憔悴的容貌。
提起那把許久沒動過的鑰匙,轉開大門的鎖,推開瞬間,一切如舊,左邊是堆地的酒瓶,爺爺常坐的單人沙發,厚重的電視機,昏黃的電燈依然閃得雙眼發疼,鞋子踩進屋內,棺材立在身前,在無人的空間裡擠壓出一道腐臭的苦悶,棺材的右側是長沙發和一張矮桌,桌上的茶具佈滿蛛絲,還有些相片散落在地板和桌椅上。
掠過棺木,我走向矮桌,欠下身將一地狼藉撈起,拍去上頭的灰塵,那是一對新人的婚紗照。
男人的面容模糊,女人的笑容黯淡了不少,下一張照片是女人的獨照,頂著一頂紅色圓帽,紅色的旗袍和紅色的高跟鞋,手上拿了把紅色的紙傘,大概是過去東西文華剛合併的創意;再抽起張照片,那是兩家人的大合照,唯一熟悉的面容是男人身旁的爺爺和奶奶,那女人身旁只有一個母親,但相片因為太過陳舊,他們的面容總是模糊不堪。
收好照片,才發現桌上還有個半開的牛皮紙袋,裡頭除了離婚協議,還有許多封來回信,我打開手機的手電筒,照著上頭的日期對了對,就當作是閒來無聊,追憶往事,把那些反覆打開過的信紙一一打開來……
內容大概是說,奶奶怨這媳婦騙走了她的兒子,最後兒子也不理這個家就此消失;但媳婦,也就是母親總還掛念著這裡,她說每每回娘家,也能順路回來看看他倆,只是每次都不受婆婆待見。
隨著疊踏的信紙越來越薄,內容也越吵越兇,甚至出現了爺爺很滿意這個媳婦而觸怒奶奶的內容,最後一封信似乎是媽媽和奶奶商量要將我送來的事情,然後就沒有其他下文。
過往的許多事依舊堵在雙眼前,即便戴著口罩躺上兒時的床,滿臉的灰塵依舊揮之不去,突來的念想讓我從床上彈起來,姊姊呢?
奶奶前兩天從樓上摔下來後,那姊姊呢?我想都沒想便往閣樓的小樓梯跑去,老房子並不寬闊,手機的燈光在長年堆砌的雜物堆中穿梭,雖是熟悉到不行的老家,但橫跨數年的隔閡,少了奶奶的使喚和責備聲,空蕩蕩的房屋讓我的心跳聲越來越明顯。
就像在責備自己粗心般。
姊姊像是記憶裡多出來的傢俱。
畢竟我從來沒見過她,也沒說過話。
只是天天端食物上去餵她,就像是門外偷養的小狗……
不知為何,心裡冒出許多藉口,一些骯髒又不負責任的詞彙在腦殼裡遍地開花,就好像長大之後,在驗算過去記憶裡的場景時,總覺得空間變小了,椅子變矮了,時間變快了,是不是一切都背離了自己?
忽然的不對勁襲上心頭,理性從不合理的記憶思維中發芽,甚至纏住了我踏在木梯上的腳丫,老舊的木頭上似乎有白蟻蛀蝕的痕跡,正當我思來想去,還是決定要翻上去看看那閣樓小門時,一條腿卻踩斷了橫在梯子上的木板,下巴先是重重的撞擊閣樓地板,大腿外側被斷裂的柴條扯出皮肉,緊接著全身失去平衡,摔回了二樓,在空蕩蕩的古宅中撞出一聲悶哼。
腦子混亂不堪,腳上一股暖流蔓延,周圍雖然已經沒有剛才撞擊的巨響,耳朵卻湧進嗡嗡地嘲雜,胸口的心跳聲越來越大,卻好像有人刻意循著我的心跳,將腳步埋在一樣的頻率上。
難道我就快死了嗎?
心跳的聲音逐漸慢了下來,卻暴露了那道刻意的腳步,是從閣樓來的嗎?還是從樓下的棺木裡?是誰?是姊姊還是奶奶?
恍惚間,我聽見了沙啞的尖叫聲,那是沒有舌頭,沒辦法振動的乾吼,細微的嘔吐聲,閣樓上的大門規律地撞擊著,直到聲音停止,爺爺打開了閣樓的門,嘴上戴著根菸,愜意的從樓梯上爬了下來,卻被奶奶硬生生地賞了個巴掌,他的臉在凹陷的紅印中瓦解,變成一團瀰漫蒼蠅的腐肉,朝閣樓的門縫衝了回去,裡頭的女人衣衫襤褸,跪倒在地,兩眼無神的她拉垮下顎,咧著嘴,將那一點一滴的黑暗吸進喉嚨。
腿癱軟地靠著破敗的木梯,溫熱的感覺已流至手臂,我忽然覺得周圍的地形有些塌陷,就像是早有人已經摔過在地板上一樣,那些血液朝著較為下沉的地板聚集,我不敢再去設想閣樓裡的人是誰,會是我的女兒嗎?也許就是奶奶養了一雙長嘴的腳也說不定,我知道那雙裝成心跳聲的腳步已經站在我的頭頂前,我只能用僅存的力氣微微將頭上抬……
●
等到再度清醒,已經是早上了,但自己卻安然無恙地坐在輪椅上,向著自己的老家,我緊張地翻了翻腿,什麼傷口也沒有啊,反倒全身換好了套病服,不遠處有個陌生人正抽著菸,講著電話,四周的景物也有些奇怪,本來想站起來,卻不慎從輪椅上摔了下來,還撞倒了門邊的鋁製垃圾桶,裡頭飄出了張報紙。
然而不遠處的那個陌生人竟然急匆匆地跑過來攙扶,原先以為他只是個純粹的好心人,沒想到他卻說著一口像是早就熟識的語氣喊道「阿姨,阿姨妳沒事吧?」
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的我,只是一臉驚恐的指著眼前的房子,那年輕人卻在電話裡頭說著「哦,就又推來那棟房啊,出過兩次命案的那棟啦,五年前發生的那個啊,現在應該是沒人住了。」
聽罷我一陣作愕,但陌生人卻好像見怪不怪般的將我抱回輪椅上,並說著「好了,今天放風夠久了,該回去了。」我緊張地扯著他的袖子。
「怎麼啦?」
我慌張地左顧右盼,卻在剛才撞倒的垃圾桶上看見自己的臉,是那麼地蒼老,皺褶,乾燥,為什麼我變成了一個老人?怎麼會這樣?
「阿姨,妳每天都要來這裡,明天還會來呀,但是再不回去天色要暗囉!」年輕人推著輪椅,又接起話筒:「對啊,我也覺得很恐怖,第一個死的好像是屋主吧,第二個是孫女的樣子,聽說腦子都被剖開吃掉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這個阿姨以前好像是鄰居吧,她每天的劇情都不一樣也挺有趣的,有時候說來看看女兒,有時候說要去車站接外孫女的……」
夕陽緩緩莫入地平線,閣樓的陰影籠罩在輪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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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ream is beauty
but let head unclear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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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懂............
Good
精神分裂嗎
所以...看不懂 是奶奶?
看不懂+1
隱約覺得…怕,細思極恐
看不懂
??
不太懂
猜測...閣樓關的姊姊其實是媽媽,隔壁阿姨其實是外婆
發生意外後女兒(孫女)、媽媽、外婆的靈魂都跑進外婆身體
寫完先給朋友看過 看能不能看懂 這篇太意識流 我無法理解
看不懂
我覺得是像10樓d大說的那樣,但實在不容易看懂
看不懂+1
看不懂
太客氣了吧
覺得說鄰居阿姨妄想症
覺得是*
爺爺上閣樓的理由讓人不舒服,說做不好的事嗎?
浪費我的時間
主角的媽媽被關在閣樓還被爺爺強姦?
看不懂
媽媽送主角來就被爺爺奶奶囚禁在閣樓吧
看不懂
作者程度太高,看不懂
小說寫到沒人懂就是作者的問題
無法領悟
作者不出來講一下嗎
可惜了一篇好故事
樓上太客氣了吧 哪裡好 完全看不懂
描述順暢,文筆是好的,但是故事架構不明確
推
我已經認真來來回回看了好幾次,但完全無法理解
這是試著用精神障礙的第一人稱敘述
主角可能是奶奶 鄰居阿姨 或是閣樓的
姊姊或是遠征的妹妹其中之一
但是到底是誰我也不知道
我的想法跟d大一樣, 但想不透腦是誰吃了
爆
[翻譯] 日本怪談:給貓咪的伴手禮原文網址: 原文標題: 猫への土産 是否經過原作者授權︰(是/尚未) 尚未 未經授權者,不得將文章用於各種商業用途 ------------------------------------------------------------------------------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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