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

那天下班比較晚
大概十一點半
公司沒什麼人
我走到大廳
只有清潔阿姨還在擦玻璃
她看了我一眼
沒說話

我按了電梯
等了大概二十秒
門開了
裡面沒有人

我走進去
按了一樓
電梯開始往下
很正常
只是有一點慢

走到七樓的時候
電梯停了一下
門沒打開
燈閃了兩下
又繼續往下

走到五樓
門打開了
外面沒有燈
一片黑
什麼都看不到

我沒按
門自己打開的
然後
一個人走了進來

他穿著一件黑色西裝
沒有撐傘
衣服濕透了
水滴在地上
啪嗒啪嗒的聲音

他站在我旁邊
沒看我
也沒按樓層
頭低低的
看不清臉

電梯門關上
繼續往下
到三樓的時候
我往旁邊瞄了一眼
他還站在那裡
沒動

但地上的水
越來越多
好像一直在滴水
我盯著他的鞋子
發現他沒穿鞋
腳是光的
灰灰的
像水泥地磨過一樣

我不敢再看
眼睛盯著樓層顯示
數字變得很慢
三樓
二樓
很慢
慢到不像正常速度

我覺得有點冷
電梯裡的燈開始閃
一下
一下
變暗了

我聽到旁邊有聲音
像在呼吸
很重
在我耳邊
很近
我沒動
什麼都沒做
只是在等

然後我看到
他的手慢慢抬起來
指甲很長
指節很黑
慢慢靠近按鈕面板
按了一層樓
十三

那棟樓沒有十三層
我們只有十二層
我知道

但是他按了十三
燈亮了
顯示十三
然後電梯就開始往上

我沒說話
也沒辦法說話
喉嚨像卡住了一樣
只能聽著那個水滴聲
啪嗒
啪嗒
還有他很重的呼吸

數字往上
五樓
七樓
九樓
燈越來越暗
到十二樓的時候
燈滅了

裡面一片黑
只有呼吸聲和水滴聲
然後我聽到
門開了

有風吹進來
很冷
我沒看到東西
但我知道他出去了
因為水滴聲遠了

我等了很久
燈又亮了
電梯往下
回到了一樓
門打開
外面還是大廳
清潔阿姨還在擦玻璃

她轉過頭
對我笑了一下
然後說
剛剛怎麼上去那麼久
我看著她
沒說話
因為她的鞋子旁邊
有一灘水
在滴
啪嗒
啪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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