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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作]葬樹4-5

看板marvel標題[創作]葬樹4-5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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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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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身著牛仔褲白襯衫,蝴蝶走進晶鹿酒店金碧輝煌的大門口,擦身而過都是衣裝筆挺的紳士淑女,匆匆忙忙的,顯得隨意的少年一派輕鬆。

「您好,找人還是住房?」圓臉的櫃檯小姐端出專業的口吻詢問,聲音有些顫抖,透露出和高級飯店不相襯的青澀。

蝴蝶遞出房卡放在櫃台上,衝著女孩輕浮的一笑,狐狸的眉眼瞇起來,天真裡帶著誘惑。

「520號房的客人,夫人已經到了,請搭電梯上樓。」櫃台後探出一張精緻妝容的臉,笑吟吟的擺手鞠躬,目送少年翩然離去。

「學姊,那人是誰?」圓臉女孩仍在震驚之中,雖然才正式上班一周,置身五星級的商務酒店,誤入的閒雜人等看過一些,這麼明目張膽的下流還是頭一回見。

「哎呀,員工手冊沒寫到,難怪妳不懂。」被稱作學姊的女人卸下制式的笑容。「那是蝴蝶,董座夫人養的小狼狗。以後見著不用周旋,快點讓他走就是了。」

圓臉女孩瞪大眼睛,欲加詢問又覺得不妥。她看顧這個全台灣首屈一指豪華的大飯店,和惡名昭彰的安樂廣場比鄰而居,從階梯算起和外面的風花雪月劃清了界線,看來一不小心仍然被一隻狡猾的的兔子滲透。

「董座夫人,是咱們大老闆李長峰的太太劉憶如嗎?」語塞之後,圓臉女孩就想確定一件事情就好。

「沒錯,」電腦後伸出一顆腦袋,戴眼鏡的會計剛忙完一段落,抓緊了時機加入八卦話題。「就是那個十五六年前當紅的歌星劉憶如,二十五六剛在演藝圈闖出名聲,幾年風光就人間蒸發,再出現就是嫁給晶鹿集團大公子李長峰的消息。當年那場記者會可轟動了,全部電視台都在轉播,一瞬間砸碎了多少男性歌迷的心。」

「哈哈哈,這事千萬不要跟王經理提,他還收藏劉憶如發行的三張專輯,現在說起年輕時的女神還會哭。」學姊摀嘴偷偷透露。

「老夫少妻阿,難怪會寂寞。」



電梯向上,蝴蝶按下了頂樓的數字「23」,和房號一點關係也沒有。

520房不在五樓,也不是第二十個房間,電梯門敞開,一覽無遺的是佈置庸俗的俱樂部,和整棟氣派嚴肅的建築明顯格格不入。

「蝴蝶來了阿,每次都非常準時呢。」客廳的沙發上躺著一個風姿綽約的中年婦人,全身的名牌堆砌,手裡持著酒杯搖晃名貴的陳年葡萄酒,厚厚的妝粉下夾著憔悴的容顏,再多的粉刷和整形阻都擋不住歲月的刀琢。

蝴蝶手插在褲頭,吊兒啷噹的,非常自然就坐到婦人身邊,接過她手上的杯子啜了一口。「你幾歲啦?成年了沒有?」婦人欲作姿態的搶過酒杯,看著少年含情脈脈。「看我光幾個月就教壞小朋友。」

蝴蝶拿起琉璃茶几上的紅酒瓶,裝腔作勢的灌了一大口,婦人攬住了他的脖子,兩人的臉貼近,接吻,不一會就纏綿在一起。

電視櫃上的電子鐘顯示下午兩點五分,蝴蝶看了一眼,倒數。三個小時,不過是三個小時,在他漫長的生命裡猶如彈指,但是為什麼他就是一秒,也不能忍受?

閉上眼,身上女人的澎湃情慾憾動不了他腦海裡的一幅和平,那是一片森林,蔥蔥鬱鬱,他是住在自然裡一棵安安靜靜的樹,數百萬年來數著天空裡的雲朵,發芽,長大,開花,結果。

然後陌生的腳步聲踩著草叢,人血浸潤到了泥土,打破了他作了永遠的美夢。

「甘木,不死之樹,遠古的聖靈,終於找到祢了,我們前來,尊敬的,虔誠的,請求祢的保護。」



「我們出去吧?去吃晚餐。」不知道過了多久,擁抱著他的女人睡了又醒,慵懶的對他發出命令。



當一切都好不容易結束,蝴蝶來到暗巷之中,他遙望牆內的樹,那個真實的自己,感覺十分遙遠。

「血,血阿。」過多的酒精灼燒他的喉嚨,侵入他的骨肉。「渴,渴阿。」舔拭乾裂的嘴角,他單手支牆,瘋狂的嘔吐。



遠遠的,好奇的女人輕手輕腳走到身邊,蝴蝶頹喪倒坐在地上,聆聽上門獵物的行蹤。

這個大膽的女人跟蹤了他好久,從安樂廣場的餐酒館開始,那雙眼睛盯著他很不舒服。

算了吧,愛跟就讓她跟去,蝴蝶不在乎,百年來尋找他、追殺他或是請求他的人不勝枚數,能活著和他纏鬥的,寥寥無幾。

昏黃的路燈上有好幾隻撞擊著燈光的飛蛾,無論如何努力都進入不了追求的光明之中。女人的高跟鞋停在少年的面前,不用抬首,他身後的樹已蠢蠢欲動。

「來吧,靠近,再靠近一點。」蝴蝶開啟眼簾,伸手,很溫柔的就攀附上溫暖的身體,他感覺砰砰的心臟活蹦亂跳,甜美的液體在血管裡竄流。臂膀裡的女人沒有掙扎,幾乎沒有人能拒絕蝴蝶的請求,不,甘木從來不需要開口,人們走向祂,劈哩啪啦,就自顧自地說。



「妖孽,放人,看我滅了你。」

「終於逮到你了,寶貝。」

一男一女的嗓音熟悉又不合時宜,把他懷裡的牲禮喚回現實,她掙脫束縛,虛弱的甘木無能為力。

「喝太多了阿,人間的飲品。」他嘆息,幾乎要沉沉睡去。

但是沒關係,剛才一接觸,他讀到了女人的記憶。是故人啊,今天的夜裡就像往常一樣,冤家路窄,如果活得夠久,就是稀鬆平常的事情。

一把鋒利的桃花木劍毫不留情穿透了他的胸膛,甘木被釘在牆上,那些好不容易收集來的血液傾巢而出,讓他更加脫水。

「去死,妖孽。」年輕的道士望向他的眼睛,憤怒才維持一秒就洩氣。

「張小合,」對著拿不定主意要憤怒還是恐懼的道士,甘木在痛苦中用盡最大的力氣擠出一個真誠的笑意,無奈被解讀為邪惡的輕蔑。

「張小合,這麼多年不見,你長大了阿。」很想這麼說,如同他鄉遇故知,但是張小合早就不認識他了,當年那個奮不顧身要護他周全的小男孩蕩然無存,終究,也沾染了一身仇恨。

潰散之前甘木想再碰碰這個唯一曾經愛祂的人,雖然只有幾分鐘,那幾分鐘的捨命相救,不知不覺成為甘木無盡生命裡的一個小確幸。

伸長了影子絆倒道士和前來想要拉住他的少女,甘木嘆息,祂這一次還是得認認真真扮演一頭沒有感情的怪物。

「逃,快逃阿。」名喚紅姑的女人是甘木的宿敵,他們寄生彼此,一百年前在相同的地方被囚禁,故事流轉成了一個神祕又恐怖的都市傳說。



「小小,」留下來的女人叫做丁香,也是一個老友。礙於一段別人的記憶和承諾,非常遺憾的祂沒有辦法對她下手。

「小小必須活著,活得好好的,過很好的生活,交很多朋友。」

二十年前小男孩陳文吉破碎了半邊腦袋還是念念不忘那個連朋友的稱不上的同班同學丁小小。他的屍體被埋在了甘木腳下,執念隨著腐爛的血肉一起被汲取到了古老的樹木之中。


5.


張小合回到家,全身痠痛。剛脫下衣服要洗澡,馬桶蓋上的手機震動了起來。

「喂,」他看了一下顯示未知號碼,疲憊的接了起來。

「張師父,不好意思這麼晚打擾了,我這邊有一個緊急案件須要馬上處理。」電話的那一頭聲音急促,背景沙沙作響,像是在一個風很大的地方。

「地址?」張小合穿回衣褲,對著鏡子拉扯出一個笑臉,鬆弛了僵硬的肌肉後關上燈,轉身出門。



晶鹿酒店的頂樓房間裡躺著一具乾枯的女屍,脖子上是勒緊的絲襪,手指間夾著酒杯,紅色的液體灑了一地。

「張師父,您來了?快快快,看看這房間裡有什麼邪靈?」蓄著小鬍子的中年男子才見張小合走出電梯,匆匆忙忙迎了上去。

寬闊的客廳裡聚集了三三兩兩的人,每個人的眉頭在看到張小合的瞬間都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

「天,這是謀殺案吧?怎麼不報警?」張小合撇了一眼地上的裸體,喉頭湧現一股噁心。

一個西裝筆挺的男人向前,懷裡掏出一張名片。

「好居房屋 總經理 閻羅生」

不用看名片張小合也認得出來這人是誰,他恭恭敬敬接下名片。「總經理好。」唯唯諾諾的打招呼。

翻轉名片,背後寫十萬台幣,是這個案子的酬勞。

「接不接?」總經理的嗓音低沉又有磁性,平靜裡帶著不容質疑的莊嚴。

張小合的手心冒汗,沒來由地開始緊張,但是不動聲色的,他輕輕應了聲准。

那鏗鏘有力的三個字不是問句,而是扼著他命脈的恐嚇。

「這女人的幽靈還在這裡,順著她,找到那個殺她的東西,再把她好好解決掉。」



死者劉憶如,四十一歲,女性,晶鹿集團老闆的妻子,兩人貌合神離,劉憶如在自家酒店頂樓創立私人招待所,出入經常帶著來路不明的少年,夜夜笙歌,是集團裡眾所皆知的公開秘密。

兩天前潛伏的八卦記者捕捉到一張清晰的照片,放在花邊小報上,配上辛辣的標題:

「退休女歌星嫁入豪門成怨婦,弔唁青春養孌童。」

報導一出,晶鹿企業的股票市值一夜之間掉了三分之一,曾被譽為才子配佳人的模範夫婦形象像打碎的花瓶,晶鹿酒店的退房電話不停,所有政商名流都不想和這間染黃的酒店惹上關係。

「五星級的國際飯店怎麼這麼噁心,誰知道睡的床上有沒有沾上奇怪的東西。」

「原來伉儷情深的是裝出來的,現在看到劉憶如的臉就像看到雞。」

「一想到去消費的錢都被拿來助長八大產業就覺得想吐。」

網路論壇上流言蜚語,批評謾罵傾巢而出,新聞還沒在熱門點集排行榜站穩腳步,就被劉憶如的死訊掩蓋了過去。

警察來了又走,李長峰打點好了一切,他要劉憶如的死朝他想要的方向前進。十五年前娶了當紅歌星的消息讓晶鹿集團在大眾面前打響了名號,十五年後,不受控制的妻子鬧了一齣驚天動地的醜聞,李長峰絕不能容許自己的事業因此被打回原形。

「喂,好居房屋嗎?」他打通了一支因緣際會下得到的電話號碼,黑色的名片上有燙金的名字。

「三崗會 副會長 闇羅生」

「您好,有什麼事需要三崗會效勞?」話筒對面傳來帶著磁性的男聲,催眠般問候。

「您好,」李長峰抓著手機吞了吞口水才鎮定下來說出密語。「我想請「餌」出動,一次多少?」



「李大老闆黑白兩道通吃,自導自演的弒妻案都能編個故事蒙騙過去,居然會怕死去的老婆來索命?」閻羅生安然自在的坐在案發現場的沙發椅上,翹著腳點上一根煙。

李長峰焦慮的走來走去,低著頭走到陽台拿出一支煙放到嘴裡,想一想不對又折回室內,坐在開放式廚房的高腳椅上。

「三崗會的口風,緊吧?」他問。

「何止,辦事效率也好,」閻羅生輕笑,打量緊張的客戶意猶未盡。「這價錢,以李大老闆的財力,應該也是輕而易舉。」

「好,很好,很好。」李長峰點點頭,一臉豁出去的表情。

「我要知道劉憶如最後的記憶,死的那天都見了什麼人,去了什麼地方,所有證人證據都消失,還有劉憶如的靈魂也要灰飛煙滅才行。」

「哈哈哈哈。」閻羅生笑得很斯文,把準備好的合約放在桌上,順便擺上一隻名貴的鋼筆。「看來李老闆很迷信阿,夜路走多了怕碰到鬼?」

李長峰抿了抿嘴。「以防萬一,以防萬一而已。」

「聰明。」閻羅生看著李長峰在合約上簽上姓名。「誰說死人說不了話?我們三崗會專做陰間的生意,讓活人一夜好眠。」



李長峰離開了,三崗會的人進來了,在閻羅生的指揮下打通了張小合的手機。

李長峰是貴客,價錢出高了,就該獲得最高規格的服務。張小合是眾多「餌」之中的佼佼者,他是好幾十年來唯一不免洗的犧牲者。

這個絕對不能出差錯的任務,必須是張小合來做。



穿著一身道袍,搖搖晃晃的,張小合在櫃台表明了身分,搭上直達頂樓的電梯。

所有人都以為他是來招喚亡魂的道士,被請來安撫慘死的董事長夫人。就連打點話給他的低層三崗會會員,都以為所在的教會是一般的道教團體,業務幫人驅邪祈福,招魂誦經。

裝模作樣演了一齣戲,大家七手八腳收拾好法器道具,魚貫走出房間。閻羅生帶上門的時後拋給他一個意味深長的表情。氣派又陰森的房間裡,留下孤伶伶的張小合和一具屍體。

這時候張小合真正的工作才要開始。他找了一塊還算乾淨的地板躺了下來,平視著凸眼長舌的女人,感覺凌厲的視線從灰白的瞳孔裡投射到他的身體。

劉憶如的幽靈脫離了自己的軀殼,飄到張小合的面前,伸手探了探,情不自禁的就坐了進去。

「蝴蝶,蝴蝶,在哪裡?」她藉著張小合的身體立了起來,剛有了一點意識,馬上思念起絕美的少年。

她要去找蝴蝶,找到他,跟他傾吐所有的不甘心。蝴蝶一直都會聽,安靜微笑的聽她說話,說那些她一點也沒辦法和其他人宣洩的怨氣。

現在她死了,能想到去找的,就只有這個人了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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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sta113003/01 22:29頭推!!

mista113003/01 22:32不小心按到箭頭了QAQ 補推推

ridle03/02 03:09推推!^^

eroh21003/02 13:22閻羅生是斜槓的閻羅王嗎XD

shnshn03/03 01:40推,越來越好看

IBERIC03/04 14:26

winspree03/04 21:35所以不是甘木殺的?

greywagtail03/08 23:47

beastwolf03/11 17:30推推

moonisblue04/16 13: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