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剪刀石頭布

昨天晚上，我們班上的一個男生R在家裡割腕自殺了。

老師說，因為R的家人很快就把他送到醫院，所以R及時救回一命，一段時間就能回到學校上課了。

「R回來之後，希望大家能主動關心他、問他發生什麼事，一起幫他走出傷痛。」

老師在台上用慈祥的聲音跟全班同學宣導著，但她從頭到尾都在狀況外，那些大人完全不知道，R是因為猜拳才自殺的。

猜拳是每個人從小就會的遊戲，石頭贏剪刀、剪刀贏布、布贏石頭，藉由三種不同的手勢就能分出勝負，在課堂分組或決定誰要當公差的時候，通常都是用猜拳來決定的。

但猜拳卻是R最不擅長的遊戲，因為R患有反應遲緩的先天疾病，所以他在猜拳的時候，往往會發生他的手還沒放下來、手指動作就已經先比出來的情況。

每當雙方喊完「剪刀！石頭！布！」然後準備出拳的時候，R的手勢就會先露餡，所以不管是誰跟R猜拳，除非閉著眼睛，不然勝率一定是100%。

班上有幾個惡霸看準這一點，開始用猜拳來霸凌R。

「喂！我們來猜拳吧，輸的話就把你的零錢分我一些。」

「來猜拳吧，你輸了就幫我們去福利社買東西。」

「猜拳吧，輸的人要幫贏的人當一天的值日生。」

「你不想跟我們猜拳？看不起我們是不是？想被揍嗎？」

畏懼於那幾個惡霸的暴力，R根本不敢拒絕，我們班上其他人也不敢多說話，這件事老師更是被蒙在鼓裡。

不管怎麼想，R都是因為那幾個惡霸才自殺的，但事情發生後，那幾個惡霸不但沒有反省的樣子，甚至在座位上開玩笑說：「可惡啊，那笨蛋幹嘛自殺，現在值日生的工作都得自己做了啊。」「煩欸，現在都要花自己的錢買飲料了啦。」

班上其他人都對這些惡霸的言行敢怒不敢言，我們甚至希望R快點轉學或搬家，不要再回來了……

一個月後，R回來了。

那天的第一堂課，那幾個坐在教室後面的惡霸不斷竊竊私語並盯著R的背影看，大家都知道他們又在打R的主意了，等下課的時候，他們一定會再去找R開始那不公平的猜拳遊戲吧。

沒想到，下課時間一到，R竟然自己從座位上站起來，並直接朝那些惡霸走去。

「喂，來猜拳吧！」在全班同學的注視下，R主動提出了猜拳的要求。

連那幾個惡霸也不敢相信R竟然會主動跟他們猜拳，開始嘲笑R說：「喂，你是自殺沒成功，傷到腦袋了嗎？」

「來吧，誰先？」R已經舉起拳頭，擺出準備猜拳的姿勢。

這時我們都察覺到了，R的模樣跟之前不一樣了，之前因為常被欺負的關係，R總是一副陰沉寡言的樣子，班上沒人看過他的笑容。

但R現在竟然在笑，而且是自信心十足的笑容，彷彿他有自信絕對不會輸。

仔細一看，R準備猜拳的手腕上還留著割腕的傷痕，他沒有把傷痕遮起來，而是故意露出來給大家看。

那幾個惡霸完全沒注意到這些變化，甚至對R自己找上門來而感到開心。

「既然你自己說要猜拳，那我就不客氣了。」惡霸中的老大站起來說：「說吧，這次要賭什麼？」

「都行，命也可以。」R的笑容在這一瞬間突然變得有些詭異。

「那你輸的話，以後輪到我們幾個人當值日生的時候，工作就通通由你來做，怎麼樣？」惡霸老大說。

「好。」R很快點頭答應了。

我們班的值日生是按照學號輪流分配的，值日生要負責掃地、搬便當、擦黑板等工作，是班上公認最累的職務。

看到R點頭，惡霸老大也迫不及待開始準備猜拳：「來，開始吧，準備好了嗎？」

「來吧。」

「剪刀！石頭！布！」「剪刀！石頭！布！」

雙方把「布」喊出來之後，同時出拳。

不知不覺間，同學們都到兩人身邊圍觀，看著兩人出拳後的結果。

R出了剪刀，惡霸老大出布，R贏了。

圍觀的同學都在心裡歡呼，只有惡霸老大面如死灰，他瞪大雙眼盯著R出的剪刀，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輸了，因為R在出拳的時候沒有一絲遲鈍，手勢也沒有漏餡，在最後一刻才比出剪刀。

「你輸了，」R的嘴角以不可思議的形狀揚起，讓他臉上的笑容顯得越來越可怕：「布輸了是要被剪刀剪掉的，對吧？」

「咦？」惡霸老大低頭看了一下自己出布的手。

突然，一片鮮紅色從惡霸老大的手掌噴濺而出，等我們圍觀的人看清楚發生什麼事時，同學們的尖叫聲已經以教室為中心，四面八方擴散出去轟炸整間學校。

幾個老師趕到我們教室時，惡霸老大正蹲在地上捧著自己鮮血淋漓的手，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大聲哭叫。

他的手掌就像真的被一把大剪刀剪過般，從虎口開始，每根手指的指間都被剪開來，而且是朝著手心剪一大刀，那支離破碎的形狀已經不是我們認知中的手掌，而是一片被剪爛的破布……

惡霸老大被送到醫院去後，大人們問我們究竟發生什麼事。

「因為猜拳時出布輸了，所以他的手就被剪爛了。」

這種事情，大人怎麼可能會相信呢？

******

惡霸老大沒有回到學校，他在手掌被剪爛後就轉學了。

剩下的幾個惡霸雖然還在，但班上的局勢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變化。

現在會主動提出猜拳的並不是惡霸，而是R。

「來猜拳吧，輸的話就把你的錢包給我。」

「猜拳吧，輸的人就去幫贏的人買東西。」

每次說完後，R都會露出詭異的笑容再補上一句：「不敢猜就算輸了喔。」

那些惡霸沒有人敢跟R猜拳，因為他們知道輸了就會發生可怕的後果。

如果出布輸了，手就會真的被剪爛。

出剪刀輸了，手就會被石頭砸爛。

出石頭輸了，手就會被布包緊、慢慢被擠爛。

R反過來支配了那幾個惡霸，沒人知道他自殺失敗後究竟經歷過什麼才會擁有這種力量。

但毫無疑問的，剪刀石頭布在我們班上已經變成一種禁忌的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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