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 情趣除靈師（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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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2　我在寫我自己搞不明白的東西

　　「太乙神數、奇門遁甲、六壬神課──此乃占卜三式。」

　　「太乙算天，觀天判運。」

　　「奇門算地，以天下為盤。」

　　「六壬神課，算的則是人。」

　　「要系統學習一種知識的時候必然需要先理解這個詞彙的意義，六壬神課的重點就放在『六』與『壬』之上，天一生水、地生五土，水土孕育萬物，相和則為六；壬為陽水，屬乾宮，水亦是五行之始──遂以六壬名之。」

　　「中國後來三式的傳承如何我不太清楚，但《六壬神課》之所以在京都成為陰陽師進修陣盤術法的根本，則是因為安倍晴明大師當年的著作《占事略決》，這本書用以注釋六壬，更系統化地讓陰陽師能夠以天地人文去占卜行事、或是以陣盤對敵、困敵。」

　　「我先節錄一段當年的文字……」PPT無情翻頁，無情文獻攻擊。

　　──常以月將加占時，視日辰陰陽，以立四課。

　　日上神為日之陽，是謂：一課。日上神本位所得之神為日之陰，是謂：二課。辰上神為辰之陽，是謂：三課。陽，異筆作——陰，辰上神本位所得之神為辰之陰，是謂：四課
。

　　四課之中，察其五行，取相剋者以為用。發用神為一傳，用神之本位所得二傳。二傳之神，本位所得神為三傳也。

　　「這個呢就是在解釋如何起四課、發三傳，乖孫你剛剛上課前說你數學和國文都不錯對吧？記性也還可以？那這部分對你來說應該不會太難。簡單來說，六壬神課就是天時地利人和的互相乘算，先以月將、占時等做好天地盤，再讓十二天將根據時節順逆飛落，最後起四課發三傳，解讀出最終的結果。」

　　一条夏子很貼心地在這邊切到六壬式盤的示意圖。

　　這個陣盤看起來有些類似殭屍電影中驅魔道長手上拿的八卦陣盤，只是形式更為方正，內嵌圓形的為天盤，北斗七星至中，由內而外一層十二天將、一層二十八星宿；外圍地盤則繪有三層篆文，首層為八干四維，八干為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四維則是「天」、「土」、「人」、「鬼」四門，最外層則是又一次寫上二十八星宿。

　　似乎是知道言師古不能理解，一条夏子在這時候又憑空生出教具，一片帶上墨韻的放大版陣盤被她召喚而來，當一層一層轉動起來而北斗七星依舊固定在正中央，每次轉動都指向各種不同的一串文字配對……言師古好像稍微了解這個東西在幹嘛了。

　　──排列組合。

　　幾乎無限的，排列組合。

　　一条夏子看到言師古的表情也知道他大概有些明悟，接著便更加直觀地解說案例──
六壬算人，算的就是以無窮解無窮，它是以一組又一組的冰冷文字組合而成，再根據不同的天時地理做出符合現實的「解釋」，最後替當事人求得一解。

　　看著一条夏子這個日本……女鬼，一本正經戴著眼鏡解釋古文的樣子，言師古總覺得
畫面非常難以言喻。而且她用的教材還是史實上真實存在的大陰陽師安倍晴明所著……又
是日本人。

　　安倍晴明那時代也就罷了，奶奶妳不是明治時期出生的嗎？為什麼你們的中文造詣一個比一個好？蛤？因為中國太多戰亂，所以注釋最完整的反而是《占事略決》？蛤？十二天將看起來好像能看懂了，朱雀青龍玄武白虎，騰蛇勾陳太陰太常……我看得懂，但奶奶
妳停下來解釋啊！我只是看得懂，沒有真正看懂！

　　一条夏子看著言師古逐漸扭曲的表情，露出了微笑。

　　「修行確實也得應運時代進步呢，剛好看到一篇調教智能AI的相關新聞，現在既然是單純需要背誦的內容那應該也可以用靈力試試看吧？乖孫你稍等。」

　　──灌進來了。

　　大、量的資、訊，灌……進腦子了……

　　這個過程雖然痛苦，但並沒有超出言師古的知識儲備理解範圍。

　　譬如如何判斷太歲，天干地支怎麼組合。

　　譬如判斷月建，則需要熟知二十四時氣的名稱和對應的時間。

　　譬如十二天將分別為何，順序又如何等等。

　　「奶奶……稍微停下，我看懂了、看懂了。」

　　在經歷一段慘無人道的靈力資料傳輸之後，言師古看懂了。並不只是能夠識字的看懂，而是明白字與字組成的詞彙分別代表什麼意思。

　　一条夏子微微一笑。

　　「那排一次天地盤吧，我唸你記：癸酉年丙辰月乙丑日，抽午時、晝占，空亡為戌害，命為丙戌，行年甲申，十二天將順飛佈落……」

　　言師古手跟上了。

　　不如說這個步驟目前為止，只需要動手，但接下來無論是起四課還是發三傳都需要進一步的資料統整和暗記，於是他就這樣直接當機。

　　一条夏子依舊笑得燦爛，將一口布丁餵進發愣的孫子嘴裡。

　　「還不行對吧，那我們就繼續囉，這次主要講如何起四課和發三傳的九種法則──」

　　言師古平常看到那些「東西太多了，腦子要壞掉了」的劇情時往往嗤之以鼻，總想著那果然不過就是幻想世界才會有的畫面和反應，真正的人生絕對不會那麼脆弱，絕對可以戰鬥到最後一刻──雖然他在寫情色小說的時候也會使用類似誇飾的句子，但他自以為非
常收斂。

　　但今天。

　　今天他才知道。

　　那是真的──東西太多，腦子真的會壞掉的。

　　而他呆滯狀態下微微張嘴的放空反應也恰好方便一条夏子的餵食，不知道什麼時候，一份又一份的布丁像是早就準備好了一樣隨時出現在一条夏子的手上，她就像是最冷酷無情的餵食機器──倒進言師古嘴裡，搖晃他的腦袋消化，拍打他的嘴巴強制完成吞嚥。

　　大腦的高效率使用需要大量的醣分，精緻糖也有類似效果，於是一台樂於學習的言師古就這樣強制完成了。

　　──靈力傳輸複製貼上真好用，早在一百多年前就該想到的。

　　「哈……哈密……哈……」

　　「謀八啦……」

　　「馬奇……亞米……馬甲甲……」

　　「阿孫仔怎麼啦，肚子還餓嗎？奶奶這裡還有布丁喔，你保持剛剛那個『哈密哈』的姿勢嘴巴張張喔……」

　　「抱歉，不需要，真的不用了，我不該放棄思考玩梗，對不起。」

　　「真的夠了嗎？布丁吃膩的話還有水羊羹唷。」

　　言師古聽聞此句神色不由大變，當即再次大聲唸誦：「取課先從下賊呼，若無下賊上克初。初傳之上名中次，中上加臨是末居。三傳既定天盤將，此是入式法第一……」

　　雖然傳輸資訊的過程極其暴力，但囫圇吞棗之下言師古還是略有所得。

　　和其他卜筮相同，六壬神課的本質仍然是「算」而後「解」，核心其實仍然是以陰陽五行生剋解讀各種結果，理解基本的運作邏輯之後，只要腦袋中的資料庫沒有被破壞，那實際上就和按圖索驥給出答案差不多。

　　雖然排列組合的解數量實在太過繁雜，但終究是可以應對的，就像在圖書館找書一樣，看起來雜亂無章的英文字母和數字組合，其實只要理解記熟查找起來反而容易。

　　可勉強算是入門六壬神課之後，言師古反而內心升起了更多的問號。

　　──學完了，但跟想像中完全不一樣啊！

　　他現在是可以擺攤收費算命沒錯，現在是可以算算議員立委們的前程沒錯，現在是可以算算工程投標能不能中、工作是否需要更換、老公有沒有外遇老婆有沒有偷吃、替朋友算今天晚上在京都夜遊會不會撿到一個小蘿莉……

　　可是他不能召喚式神啊！

　　他不能夠咻咻咻飛射出一堆符咒成陣困敵啊！

　　他不能夠像別人家的小孩一樣叫出前鬼後鬼啊！

　　他沒有突然覺醒血繼限界再將身體某個部位轉換成魔術迴路或是突然吃下誰的手指之後覺醒斬魄刀真名變成超級賽亞人啊！

　　……啊不對，他吃了，他剛剛吃了一堆布丁。

　　但這樣還是有問題吧？那麼多卜筮的知識和詞彙灌進來最後的結果就是自己成了當代六壬大師……六壬大師……六王太帥？穴玉犬師？不對不對，現在不是在這邊吐槽玩梗的
時候──他是要奪回奶奶身體的男人啊！

　　「……雖然沒有錯，但你這個說法稍微有點曖昧。」一条夏子淡淡吐槽把內心話喊出
來，有些激動有些傻的孫子。

　　可能是糖分攝取過量，晚上再補補。

　　心中默默幫言師古再次加餐，一条夏子也不像那種故作高深莫測整天要別人悟來悟去的大師一樣，直接了當地展開後續教學：「這種事情是需要循序漸進的，你那天用出那個……嘖，用出那個寄靈術，雖然有不少後遺症，但如果用比較好理解的說法──就跟開天
眼一樣，你藉由寄靈術擁有溝通天地靈力的可能性。」

　　「就跟天生擁有特定體質的人類似，他們雖然能夠看到另一個世界，但並不代表他們就會和那個世界產生關聯；野路子出身成為靈能者的人也有，不過我那時候都已經要二十世紀了，各國各地當然都有他們的傳承方式。」

　　「無論是現實世界還是修行者的世界，被『記述』都是一件格外重要的事，你也知道立德立功立言三不朽吧？任何生物都有滅亡終結的一天，但『被記錄』這件事卻會讓他們成為歷史的一部份，只要有人讀到這份文字資料或是影像圖片資料，他們就會以概念的方式繼續存在現世之中。」

　　看言師古迷茫中帶點懵懂，一条夏子繼續說下去：「聖經、道藏、壁畫、圖騰、經文、雕像……前輩們說過的話，寫過的書，用過的紙筆墨硯，當年的居所等等，經過導師的
引導，有系統地接觸這些事物文字，才能順利啟靈──簡單來說，現在的你已經能夠橫跨
兩界，看到、並觸碰到。」

　　潑墨橫飛。

　　一条夏子坐在言師古的面前，但此刻他卻清楚感覺到虛空之中出現運筆如飛的軌跡，一勾一皴一擦一染一點，水墨般一樣瞬間暈染出一隻生有雙翅，批麟似龍的兇猛小蛇。

　　一条夏子伸指一點，那隻羽翅蛇便躍如紙上──這並不是形容，而是真的從虛空的畫
紙中被抽出來，全身皆墨的羽翅蛇在恰當的勾勒之下也能以濃淡分辨，言師古清楚看見那墨黑色的蛇信靈動地嘶鳴著。

　　「喏，用你比較好理解的詞彙來解說──這就是我的魔術，『雕龍畫虎』。然後你應
該認出來了，這隻就是六壬神課當中的騰……」

　　言師古沒注意到一条夏子得意的神情打斷道：「幻龍。」

　　「沒錯，就是十二天將中的……你說啥？」

　　「幻龍啊，奶奶。」言師古非常順手地掏出手機開始搜尋，「就是訂製版的那個對吧，不過這造型實在是挺特殊的，奶奶妳竟然知道這東西那前天晚上就不該害羞啊……」

　　一条夏子心如止水地看向言師古。

　　言師古躍躍欲試地想要在自己擅長的領域和奶奶分享知識。

　　兩個人互相確定眼神之後，一条夏子點了點頭。

　　──騰蛇，使出纏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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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六壬神課的內容大多引用自安倍晴明所著《占事略決》及秦瑞生老師所著《大六壬預測學》，老實說我看了也理解是怎麼運作的但我實在是學不起來，六壬神課是奶奶的招牌技能體系，主要以運用一些概念及名詞為主，言師古還是會繼續專注於情趣用品驅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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