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 情趣除靈師（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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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1　京都的超級阿嬤

　　言師古做了一個夢。

　　他夢到自己在京都這個城市走走停停──之所以能確認自己身處夢境也是因為如此：
他從未出國過，能認出這個城市還要多虧了各種影視作品的薰陶，鴨川那一覽無際的特色又太過強烈，雖然分不清自己現在是走在三條大橋還是四條大橋上，可諸多因素綜合起來僅僅判斷夢境的背景並不困難。

　　只是這個京都有些復古。

　　他知道京都這座城市不僅僅是文化的傳承，更是仰賴著諸多禁止開發、限制的法令才能夠讓整個城市中心區維持那份歲月的沉澱，但視野所見的一切卻不像是現代，路上沒有汽車奔行、也沒有綿延不絕的公車；街上行人的穿著打扮也過於「歷史」──更像是百年
前的攝影和繪畫作品，只是顏色並非黑白，材質也絕非筆墨可以勾勒。

　　言師古還想要在夢境裡探索更多，卻發現自己似乎只能在一定的範圍內移動；準確來說，更像是橫版動作遊戲那樣，當角色前進的時候周圍的背景也會跟著前進，如同一個橫移的畫框，當他觸碰到邊緣的時候，便被推拉著往前移動。

　　──他不是這場夢境的主角。

　　有意識去尋找夢境的中心並不困難，更何況那個人的服裝癖好顯然並非來到台灣才養成，「一条夏子」四個大字囂張霸氣依舊，就像高掛天空的北極星一樣替他指明了道路。

　　一条夏子穿梭在言師古陌生的街道巷弄，在一間約莫三層高的建築物前停下腳步，確定找的就是這間店之後她堅定地推開了店家的大門──食物的香氣瞬間滿溢，並非自夢境
傳來，而是現實的香氣。

　　在從夢境離開之前，他依稀看見那個招牌寫著東洋亭三個字。

　　言師古一直認為被食物叫醒這件事完全是影視作品的誇張表現。

　　──直到今天。

　　雖然身體的疲倦與痠痛並沒有完全恢復，但強烈的肉香還是驅使著言師古從閣樓的床鋪離開，朝著目標前進。

　　祖宅雖然有一堆亂七八糟的設計和奇怪的神祕空間，但餐桌和廚房這種基本的配備當然還是有的──言師古談不上多會過生活，可畢竟得一個人生存，祖宅地處偏僻，就算是
萬能的食物大召喚術在這裡也派不上用場，天天便利商店冷凍食品更是會把「用餐」這件事簡寫為「進食」，僅僅為了維持生命所需終究會讓人對生活缺少期許。

　　他的廚藝談不上出色，但足以餵飽自己；既然需求是餵飽自己，那冰箱的食材新鮮度和品質如何他當然是最清楚的那個。

　　──所以他完全搞不懂眼前這一餐是怎麼出現的。

　　他的冰箱常備豬肉牛肉，或是簡單肉片或是肉沫入菜都很方便；雞蛋洋蔥番茄之類也毋需多言，這種適合無腦一鍋燉煮加料的東西自炊時非常有效率，適當調味配著飯很簡單就能一餐。

　　但那個猶如藝術品一樣精準去皮，綻若蓮花的番茄是怎麼回事？

　　那個生熟度剛好，呈現出淡淡流動感的蛋包飯是怎麼回事？

　　還有最強烈的香氣來源──漢堡排這個品項如果他願意多花點時間也不是做不出來，
但如此誘人的香氣、彷彿輕輕劃開就會有肉汁溢出來的漢堡排又是怎麼回事？

　　奶奶的和服消失了，但這件背面依舊繡著「一条夏子」的圍裙又是怎麼一回事？

　　這是裸體圍裙嗎？明治時期就有裸體圍裙了嗎？

　　雖然在各種作品以及自己的小說中這樣的劇情並不少見，言師古自己也挺吃這個屬性，但不知道是受到一条夏子身形的影響還是因為繡字的緣故，他現在莫名有種自己在使喚童工的錯覺。

　　但比起吐槽，現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他已經飢渴難耐了。

　　夏子的漢堡排辛香料運用極其精準，胡椒和奶油及洋蔥炒製之後釋放香氣的同時也減少胡椒的侵略性，留下誘人引起食慾的刺激香氣，言師古剛剛被香醒就是在醬汁澆上漢堡排的那個瞬間，勻稱的焦香在最近的距離下不停挑逗言師古的神經。

　　他終於忍不住動了筷子。

　　漢堡排是很好理解的食物──或者說得更直接明白一些，明治維新之後傳進日本的「
洋食」大多都是亞洲人體質非常容易適應的菜式，料理增添的步驟和調味都讓它們味道更加柔和且容易入口。漢堡排雖然常被誤解成放大的肉丸或是獅子頭，但實際上內裡吃起來鬆而不散，每一次的咀嚼都能感受到肉汁和肉香的碰撞。

　　蛋包飯表現也不俗，掌握剛好的熟度與熱度讓蛋包口感更加軟嫩，底下的炒飯雖然是在台灣稱不上罕見的水準，酸甜鹹的調味吃起來卻頗有家庭料理的下飯感，或是就著蛋包或是就著漢堡排吃都很合適。

　　番茄看起來厲害，但言師古吃不懂，只覺得去皮之後口感更佳，以這樣的方式呈現倒是挺有意思的。

　　不知不覺，言師古已經坐了下來，不顧形象地狼吞虎嚥。

　　飯好吃。

　　但讓人難以準確描述的，是這頓飯菜當中蘊含的關心與關懷。

　　言師古是有親人的，言家特殊的情況也讓他們倖存於世的血親們往來更加頻繁，在小時候，來自長輩的關心與餵食從來不曾少過，同輩間的兄弟姊妹物質不會緊張，相處起來便更是融洽──那時候的他們，甚至是將大樓最上面的幾層直接買下後改建，雖然住在大
廈，卻依舊能感受家族的溫暖。

　　但這份溫暖，在言師古意識到自己的體質總是會給身邊的人帶來不幸之後，便被自縛於房間裡的他視為一種求生的營火。

　　無論多麼溫暖，終究會有熄滅的一天。

　　他在物理層面上把自己關起來，同時也把自己的內心鎖起來。

　　──因為他隱約察覺到和他關係越好的親戚朋友，便越容易沾惹上這份不幸。或許一
開始只是跌倒擦傷這些小事，但如果沒有拉開距離的話，最終迎來的必然是更加殘酷的結局；網路上認識的朋友們交情雖好，可文字和對話的表達終究有其極限，言師古也不願意動不動就剖白自己的身世。

　　這樣孤僻的他，從這份飯菜當中再次感受到了溫暖。

　　吃到途中，一条夏子端著最後的甜點來到餐桌。

　　他一份，她一份。

　　言師古嗜甜，一般餐點的技藝如果說還只是能夠填飽肚子沒問題的話，烘焙就是他為數不多讓大腦放鬆逃避現實的桃源鄉，做出來的東西儘管不可能有名店的水準，但在等級足夠的原料加持下他對自己的手做甜點很有自信。

　　但一条夏子這份布丁卻幾乎可以說是另一次元等級的美味。

　　雞蛋的香氣濃郁厚實卻不至於過腥，布丁的質地較為硬實卻不會無法下口，抿開化開之後蛋香充斥口腔，煮到稍微有些苦味的焦糖醬更讓「甜」充滿層次充滿立體感，這是一道看似平凡卻下了許多功夫的布丁。

　　言師古想到近幾年在台灣相當流行的所謂昭和布丁，口感和調味大概和夏子做出來的這份相似……但這該怎麼稱呼？明治布丁？

　　解決掉最後一口布丁之後，言師古說道：「這是……東洋亭？」

　　一条夏子眉毛稍微抬起像是有些意外，卻又像是想通了什麼邏輯一樣開口回答：「是呢，京都的東洋亭，你醒過來之前我用那個『電腦』查了一些資料，找來找去就突然想起當年的一些事情……本來想給你個驚喜，但還是被看到了呢。」

　　看到了？是指做菜時的樣子？

　　「我不知道你喜歡什麼樣的口味，看到冰箱備著這些材料，稍微排列組合之後就決定簡單做這麼一餐……但看你這樣應該是很喜歡的樣子，果然這個年紀的男孩子就是愛吃澱
粉和肉啊。」一条夏子輕笑著。

　　明明不是諷刺或是吐槽的口氣，可言師古想到自己剛剛那個被食欲驅動的樣子莫名有些不好意思──在吃東西的時候，自己一定一直露出奇怪的表情了吧。

　　「那麼，吃飽喝足之後……」一条夏子輕輕一揮手，桌上的空盤空碗就這樣突兀地消
失不見，而那件略顯色氣的圍裙也替換成之前看到的和服。

　　奶奶到底是陰陽師還是魔術師？

　　像是感應到他心中所想，一条夏子打了個響指，平常單獨用以寫作的筆電出現在餐桌前，螢幕發著亮光，一份事先準備好的簡報出現在言師古的視線，封面寫著「六壬神課初解」六字，封面還加了些許效果線，看上去挺像一回事。

　　回過頭，一条夏子已經變身為眼鏡模式。

　　「我們就開始上課吧。」

　　「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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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如果懶得查找其他店家的話東洋亭真的是個不錯的選擇，至少很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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