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 尾刀俠VI 第六章 (上)

魔女一到美國就沉迷超英論壇的行徑，或許不只是感到新奇或發洩壓力，更有可能是她在調查那位曾經透過虛空交流的未知朋友情況。尼莫暗忖，此外馬修肯定沒錯過魔女上網瀏覽內容，畢竟成立「流星雨觀察家」論壇的幕後黑手就是格林集團。

齊髮少女一口飲盡黑咖啡，不打算跟這杯口味不合的飲料對峙下去，小臉皺了皺。「我本身一直受資訊管控，就算感應到受害者思緒也是很破碎，受害者跟『本能』有關的想法常常對我認識外界沒啥參考價值，甚至噁心到我不想碰觸。流星雨災難和怪獸登陸事件是到美國後才開始有點概念。」

「妳這樣做是正確的，避免精神污染過度累積。」馬修想到尼莫曾提出某個關鍵意見「魔女忍辱負重的程度是有極限的」，受中共藥物毒害與長年監禁，導致身體虛弱，這一點也影響到精神承受度。空洞粗暴的人生經歷嚴重缺乏足以驅動魔女去拚搏的正向目標，乍看中共控制住這名維族少女，將她徹底養成籠中鳥，實則造就魔女油鹽不進的鹹魚習性，然而被動攻擊已經夠恐怖了。

和巨龍之眼與預知者截然不同，魔女缺乏不擇手段強化超能力控制打破樊籠的夢想信念，卻透著一股不可名狀的詭譎平靜，彷彿看不出倒數計時數字的定時炸彈，讓中俄兩國擔心不知何時她會承受不住壓力無差別攻擊自爆，乾脆將她塞給美國。

被不講道理地關了十年，魔女當然也不會和威脅到她的人講道理，大龍炮般的受害名單就是最佳證據。

魔女繼續描述她那似夢非夢的感應經驗，對她來說連接上渤海灣怪獸在漫長魔力肆虐經驗中也是相當罕見的體驗。

「當時我只以為聯繫上另一個被中共關到精神不正常的超能力者或實驗品。其實不能確定她是怪獸本身還是與怪獸融合？或者是受怪獸意識影響的人類？甚至是某種具有人類智慧的生物？她有時候內容錯亂的發言聽起來就像認為自己是一頭會變形的怪獸，不過我選擇相信她說的話，因為她非常、非常痛苦，還很膽小。名字和籍貫地址，連以前在哪上學都說了，提到怪獸實驗和現場嚴控環境也有模有樣，有些國家力量介入誇張程度只有相同等級機密主角能體會那種感覺。」魔女碰巧就屬於這種危險生物典範之一。

「這沒改變妳對她的想法，人或怪獸都能接受？」世界首富透出一絲玩味。

「沒差吧！我又不是專業讀心者。假設我感應到的只是妄想，她瘋了不會有人幫忙治好；若現實真這麼怪誕，我不知該怎麼幫她，只能說我支持她逃出去，因此殺人傷人什麼的我不在意。圍繞在她身邊的肯定不是好東西，她是唯一能和偶爾我聊幾句的實驗體，還一樣是女生。」魔女爽快承認她就是挺渤海灣怪獸。

「能說說她遭遇哪些實驗或不人道對待嗎？就妳知道的部分，愈精確愈好，中共內部戒嚴監控非常嚴密，哪怕平民居住區已是如此，妳的魔力既然滲透到大連造船廠禁區內部，若能讓我方情報人員盡量減少現場行動和曝露風險，再小的細節我都想替他們爭取。」馬修手中力量無遠弗屆，卻也意味著代價重大，他不諱言讓眾人明白作為集團最高決策者以及白宮特殊顧問的考量。

尼莫曾讓魔女形容她的魔力感應和巨龍之眼錄下的怪獸影片有何不同？魔女苦思一整晚，查了一堆生物資料，表示她的魔力順帶感應程度更接近昆蟲觸角或蛇信，最大的差別就是完全沒有畫面，感受卻比畫面更深刻，她就像站在被魔力纏上的對象腦海裡受意識流沖刷，因此感受到的資訊嚴格說來並不代表正確現實。

「那個女生說：『他們一直往我的肚子裡抽某種液體，我非常難受。還切了好幾條觸手－－我不敢相信，但我身上真的長出觸手，好噁心，好討厭，我不想變成怪物，救救我……
』」魔女模仿被拘禁在大連造船廠時的渤海灣怪獸本體口吻，盡可能還原字句。「不是漫無目的的求救，她明確對我說話，沒把我當成幻覺，所以我決定也相信她的情況。」

「當時她的形狀或體積和影片相比有哪些明顯差異？」馬修有如作問卷調查般，好在他的問題都很具體，魔女回答起來也不困難。

「差異很大，這邊我可以直觀從關著她的籠子和鳥瞰獄卒角度感覺出來，大概兩
層樓高，至少維持一半人形，很難說上半身還是前半身，聯結過程像在作夢，只記得大概還有女人的形狀。」魔女閉起眼睛像在模擬當時的回憶。

「聽上去和渤海灣怪獸量級外觀相差甚遠，只是超能力失控，應該不至於惡化那麼快才是。」尼莫很自然把超級自律的利維坦和那些流星雨降下沒幾天就失控的怪獸作比較，從渤海灣怪獸出現時間判斷，那名女超能力者意志算是很堅強了。

「我們不是第一次就說上話，總共聯結了五次，每次她的情況都愈來愈糟。」魔女皺眉說。

「妳對這些變化怎麼想？」馬修問。

「第五次聯結時，我有預感下次她可能沒辦法清醒跟我交流了，乾脆勸她立刻逃跑，不然她會控制不住生存本能殺人，然後被中共當成廢物處決，中共想讓她學習變成某頭叫做『利維坦』的完整怪獸，然後接受國家指揮作戰。但她不懂怎麼變身，體型愈來愈大，同時更加扭曲詭異，沒辦法縮小後就更難照顧管理，只能不斷用電擊斷肢放血的方法才能短暫保持安定。」魔女想要冷靜描述，可惜成效不彰，任誰都能聽出她的聲音微微顫抖，那是壓抑不住的憤怒以及一些更隱晦的異常情緒。

「我現在知道利維坦是排行榜第一的超英，當時我不懂那是什麼存在，但我認為她既然擁有強大力量，為啥不嘗試破壞牢籠逃跑，帶家人躲到沒有人類的地方生活？一直哭哭啼啼也是死，更慘的是要死不活。就算家人接受不了她的怪物模樣，就當最後一面傳句遺言自己躲到深山或海裡都好，反正《山海經》裡那麼多種怪獸，還可以留具化石給未來人類考據。」

尼莫深深看了眼馬修，先天挾帶龐大資源的頂級地位和後天超高智商賭命自我鍛鍊，加上各種運氣，「利維坦」的成功案例不可能出現第二次，何況中共對渤海灣怪獸本體根本是開倒車式土法煉鋼，原本還可以用的鐵器也被搞成廢金屬。

馬修目前戰略是打算從根本阻止更多超能力者變成「渤海灣怪獸」，海巨人和東岸怪獸那種巨大化的失控怪獸沒辦法，至少從源頭分出超英這個族群給他們正面目標和超然社會地位，至少避免他們在怪物化初期就因理性失控被特定政府或組織捕獲，超英精益求精，本身超能力也可以用在對付巨大怪獸上。

魔女摀住臉，淚水順著指縫流出：「我給了她錯誤的建議，錯誤的希望，我什麼都不懂，只是胡亂蠱惑她衝動行事。我第一次遇到可以與我虛空對話又同樣被中共恐懼警戒的強大存在，在我的感應裡她是個沒比我大幾歲的年輕女性，卻一直受著被切割抽吸的肉體酷刑。」

「別苛求自己，光是妳能和她說幾句話，對她來說就是莫大安慰了，她失控也是強大超能力者，反過來說驅動她逃跑的不見得是妳的魔力，妳在巴倫支海研究船上也沒召喚出海怪。」尼莫的話起了安慰效果，魔女抱著面紙盒擦乾眼淚，又擤幾下鼻涕。

趁魔女平復心情時，尼莫重新泡好熱香草奶茶遞給她。愈難說出口的部分，必然是最重要且最令人悲傷的真相，他們只能一步一步來。

魔女又說：「我在集中營裡學到的其中一種實用知識是，她的媽媽大概早就死了，不然也是被關起來恐嚇欺負，他們如果抓到她，不可能沒對她的家人下手。他們用家人威脅她，又告訴她那些解剖研究抽取體液是治療，逼她乖乖配合。她很可能已經被騙了，殺幾個領導威脅也好，至少得提要求確認家人是不是真的還活著，但她從沒想過這麼做，那些研究員只是巨細靡遺紀錄實驗過程，完全沒有幫忙的意思。」

「我猜妳也做不到『故意殺幾個領導』，所以妳們才會成為朋友不是嗎？」尼莫戳破齊髮少女張牙舞爪的假像，她又喪氣地垂下頭。

話題已經相當靠近魔女情緒核心，更適合由她最信任的對象接近，尼莫主動搶過馬修的提問工作，變相將首富往可能被魔力襲擊的內圈往外推。

此時捲髮青年儘管仍穿著睡衣一派閒適，口吻卻是不折不扣的超英：「她已經承受折磨到極限，無法停止怪物化，難道妳要勸她當個聖母挑戰不作為的極限直到被切爛崩潰成毫無人性的怪獸？或為了加害者的安全，想辦法逃出去，然後爬進某座活火山口自焚？作為曾經的人類，她當然有權利回家找媽媽！哪怕代價是被解放軍用龐大火力長時間並且痛苦無比地轟爛。」

米迦勒和馬修同時望向尼莫，這段話就是KS對怪獸議題立場表態了，還是在兩個專殺巨大怪獸的排行前兩名超英面前。

魔女沉默了很久，尼莫不急著催她，只是用手機調小音量看起渤海灣怪獸一逃成名的高清影片，這個舉動比任何拷問都要有效。

「她能逃跑成功，是我幫的忙，當時她的哀嚎聲不受控制傳到我心裡，哭喊她要被抽乾了，求我救救她，我好生氣，然後造船廠監獄裡那些警衛和實驗人員就發瘋互相弄死對方，還破壞電力系統。她第一次完全變身掙脫束縛，就此失控無法恢復原本還有一點人形的樣子，再也聽不進我的聲音，她剩下的意識只有回家找媽媽，當時我就知道完蛋了。」魔女全身顫抖。

「妳沒做錯事，沒人救得了她。大連造船廠裡自相殘殺的那些人，追根究柢都是互相協助自殺，既然沒有豁出性命逃跑反抗暴政的勇氣，做了正常人不該做的壞事，不管一開始願不願意，最後都麻木甚至樂在其中，那些壞事當然就會在受妳的魔力影響時變成真正的噩夢，讓人生不如死，字面上的意思，最方便解脫方式就是立刻去死。」尼莫分析道。

「我不是故意這麼做，但我也沒辦法假裝自己很抱歉，一切都糟透了。」魔女乾巴巴地說。「最好笑的是，不知為啥沒人覺得我跟大連造船廠的瘋狂虐殺案有關，反而認為是渤海灣怪獸的手筆。」

魔女顯然不知道神祕化合物存在與恐怖作用，但馬修和尼莫對化合物終於曝露出處咸感頭痛反胃。

只有一點可以確定，當渤海灣怪獸脫離小型類人形態，變身成完全的多頭長頸怪物後，中共只能任其逃逸或全力擊殺，再也無法將她當成乳牛榨取能徹底控制超能力者的特殊分泌物當成獨佔性生物武器。

魔女以為美國人既然查得出自身背景，當然也查得到渤海灣怪獸出處。「她在瀋陽的母親到底發生什麼事了？還活著嗎？」

「這就是我們想從龍的傳人那邊得到的情報之一，『渤海灣怪獸的人類身分』，救出妳只是第一道考驗，必須等巨龍之眼那邊成功完成情報交易才有新進展，我不負責這方面交涉工作，這邊是馬修專業。」尼莫掃了一眼首富。

「米迦勒既然殺了那麼多怪獸，為何不趁她變形成巨大怪獸失控以前給她解脫。」她沒直接用英文質問米迦勒，或許魔女認為這個問題太冒犯，也可能她認為米迦勒無法或不想回答的機率高些，這就像問超英何不把所有壞人都抓起來，其實非常莫名其妙。

然而魔女會忍不住發問，除了東岸怪獸和渤海灣怪獸同時出現，米迦勒當天在紐約上灣忙著戰鬥之外，就是之後渤海灣怪獸還在陸上爬行被解放軍集火整整一星期才宣告死亡。米迦勒是極少數能孤身和巨大怪獸正面對抗的超級英雄，他沒出現在中國協助剿滅第二頭怪獸，也曾引起天使超英是否有種族歧視或在東岸怪獸一役中受傷的爭議。

尼莫仔細觀察天使超英表情，後者還是撲克臉也沒為自己發聲，他忍住歎氣衝動道：「妳問到點上了，那就是他的原則－－『打倒邪惡怪獸』，不殺就表示他認為妳的朋友不算在內。如果米迦勒沒反對，就當他同意我的意見了。」

米迦勒只是自動自發也倒了杯奶茶來喝，尼莫剛剛把他立志成為超英的理由講出來，換成任何心智正常的成年人多少有點社死衝動，天使超英卻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果然需要加強治療。

※※※

作者的話：好想快點寫粉紅泡泡場景，在努力了，一寫文又提不起勁出門。

--
＿＿＿＿＿＿＿＿＿＿＿＿＿＿＿＿＿＿＿
｜ ｜
｜ ╟風暴荒野 http://laterne.pixnet.net/blog ｜
｜ ｜ WORK BY 林賾流
｜ ╟巴哈小屋 搜尋筆名林賾流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