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 尾刀俠VI 尾聲 (上)
捲髮青年不記得自己在凌晨幾點徹底睡著,某段時間他開始陷入朦朧狀態,只知監控全數打開,比現在不能用超能力的他要可靠,失去意識前尼莫輕輕喚了聲米迦勒,要他負責高山湖全範圍防禦,得到肯定回答,接下來他就沒印象了。
尼莫抓來手機一看,傍晚五點,他等於睡了一個白天,比過去斷電昏睡時間要短,依然渾身無力像是被榨乾,總算恢復能量用盡該有的正常鹹菜狀態。
他按著絲絲抽痛的頭,將發亮手機螢幕倒扣回床上。
刺傷米迦勒後陷入持續清醒的異常狀態,多虧馬修那番令人身心俱疲的性癖問話,尼莫後來真的想睡了,或許確定馬修就在樓下的保險也起了安定作用。
哪怕馬修回總部還是能分神透過手術機器人照顧魔女,不必尼莫瞎操心,湖心別墅人力短缺,他的責任是優先顧好自己。
床邊靠著一支腋下枴杖,馬修在離開前守信地用鑰匙開門將柺杖送過來,沒觸發尼莫警戒反應,房裡不見可疑破壞痕跡,他應該沒在半夢半醒時出手,的確是睡死了。
手機聲響起,尼莫一看是魔女的號碼。
「尼莫哥,你醒了嗎?我拜託格林先生你一醒就通知我。」彼方傳來齊髮少女緊張的聲音。
「剛醒,正要上去看妳。」
「那、那個,可不可以先不要?對不起,我現在沒臉見你,再讓我冷靜冷靜。尼莫哥,你的腳傷還好嗎?你流了好多血,雖然格林先生幫你緊急包紮,地板上還是有好幾處血跡,後來機器人清掉了。」魔女結結巴巴說。
「沒事,踩到碎玻璃而已,馬修一回來就幫我重新治療妥當,我還洗澡換了乾淨睡衣才上床休息。」尼莫雲淡風輕的口吻彷彿昨晚別墅裡發生過的災難只是打破幾個盤子。
尼莫停頓,想起魔女應該還沒看見別墅裡的混亂狀態,首富當然不會發善心幫米迦勒做清潔工作,她晚點再下樓也好。
魔女口吻裡已經沒有割腕當下那股絕望空洞,這就是自殺失敗的社死之力!然而尼莫清楚病灶不解決,相同的事再度發生只是早晚問題。
「妳有睡著嗎?石玉?」尼莫又問。
「我比尼莫哥早一個小時醒來,不知為何尼莫哥睡著後我也睡著了。」魔女小聲道。
「倘若和魔力有關,算是好的影響。先別在意這個了,我要叫米迦勒打掃屋子,他不會進入閣樓治療室,裡面有護理病患需要的一切功能,包括自動盥洗艙,妳有興趣可以體驗看看,姑且待在裡面吧!」尼莫說。
「我除了左手腕受傷,生活完全可以自理,尼莫哥,我不能出來了嗎?」魔女怯弱地問。
「至少等打掃結束,那是我給米迦勒的處罰,妳要加入幫他我也不反對。」
「那算了。」魔女現實得很。
「我還很累,就不吊妳胃口了,妳的處罰是和米迦勒談清楚今後你倆要怎麼辦,然後徹底落實。我答應等妳醒來後給妳時間慢慢想,所以妳想通了再從閣樓出來,把事情給我辦好。」尼莫對著手機說。
魔女在這一瞬徹底體會到兜帽超英鐵血本性,連對自家乾妹妹也不放水。
接著尼莫如他所言將米迦勒放進來打掃屋內昨夜戰鬥髒亂,撐著拐杖去洗臉刷牙,期間不刻意開啟超知覺也能聽見米迦勒窸窸窣窣的工作響動,天使超英仍然遵守訓練規定,不用超能力,像普通人那樣做事,或許還參雜了點拖時間的私心。
腳底撕裂傷不算嚴重,但也不輕,當時出血量的確很嚇人,又是容易牽動的部位,如要爭取最快痊癒時間就得小心照顧傷口,馬修還不忘拍攝一系列現場證據照片包括血腳印對尼莫獻寶--首富的寶貝,尼莫的把柄,不想讓這些照片流到安琪和店長夫婦手上請乖乖養傷。
肇因尼莫要下樓,米迦勒從樓梯血跡開始清理,倒不用滅證到鑑識人員查不出血跡的程度,用拖把和清潔劑簡單恢復原狀即可,尼莫只是希望經過時沒人會踩到自己的血。
不管米迦勒打算拖延多久,尼莫都已經計算好合理打掃時間,泡了杯奶茶簡單補充體力,同時現場監工,掐著點將米迦勒驅離別墅,然後洗洗切切準備晚餐。
屋外傳來直升機接近地面又飛走的聲響,螺旋槳颳起的風透過空蕩蕩的窗框吹進客廳,首富赤腳走入,表情比進入地雷田還要戒備。
「不會有故意沒掃到的玻璃碎片吧?」馬修小心起見開口確認,尼莫是那種隨手就會來個陷阱測試的捉摸不定類型。
「我叫米迦勒掃乾淨再拖過地,擔心的話可以匍匐前進,你的臉皮比腳皮厚多了。」尼莫也是赤腳,在湖心別墅裡,檜木地板地位略高於世界首富。
「米迦勒呢?」馬修來的時候發現米迦勒沒在固定位置罰跪,考量到不方便讓直升機駕駛霍利看見超英就在這裡活動,倒也不意外。
「我命令他去湖邊野營自己找吃的,複習童軍技能,他這部分我將來還有用,反正他現在不配吃我的料理。」尼莫說。
「晚餐有哪些菜色?你都受傷了還這麼盡責,我太感動了!」馬修嘴上這麼說,但他衝著這個時間點回來就是知道尼莫會做吃的。
「我剛醒來,沒力氣搞大餐,只有一種點心類,韭菜雞蛋麵粉煎餅,我會多做點方便三個人吃,以及當下酒菜。」尼莫指著已經處理好放在金屬器皿裡的碎韭菜。
「你去年派人種在菜圃裡的中餐食材裡,只剩韭菜不用照顧也長得很茂盛,魔女之前割了一堆洗好放在冷凍庫備用,又長出來了,我先讓米迦勒採了些新鮮韭菜才叫他走人,切碎加上雞蛋和麵粉調味攪拌成麵糊,打算煎薄餅,當場料理趁熱才好吃。」尼莫現在左腳不方便,當然要物盡其用,叫米迦勒去打下手。
尼莫聽進馬修的建言,借酒澆愁也得準備食物墊胃。
「韭菜?我只看過沒吃過,味道如何?」美國人馬修對東方飲食的神奇世界依然相當陌生。
「營養又壯陽。」
「那還不快點給我來一把!」馬修毫不意外說出大多數男人都會有的答案。
現在壯陽不是自找麻煩嗎?幸虧酒精妨礙勃起,算正負抵銷,尼莫只是單純想吃韭菜雞蛋煎餅而已。
馬修聽著廚房側響起的鍋鏟聲,不知不覺精神放鬆許多。
「雖然不養生,勝在很開胃,你先送上去給魔女吃,順道看看她的傷勢,告訴她不用勉強下樓,我們打算喝酒,沒她的份。米迦勒不在島上,如果她不習慣盥洗艙想用自己的客房浴室就去用,但得回治療室睡病床,手術室目前兼病房用,不上鎖,我跟你進出比較沒有道德疑慮。」尼莫指著托盤上金黃噴香油滋滋的韭菜薄煎餅連同一壺奶茶附茶杯的配餐道。
「沒問題。不過米迦勒何時能接手這份工作?」金眼男子單手端著餐盤帥氣地問。
「等魔女冷靜以後和米迦勒談出你我滿意的正面結果。」
「雖然我不太樂觀,有沒有可能最後還是談戀愛?年輕人嘛!」馬修是浪漫主義者。
「呵,你要拖拖拉拉的我就先開吃了。」
「別這樣啦!」首富趕緊快步前往閣樓送關懷溫暖。
馬修手腳麻利地為魔女換完藥重新包紮好傷口,看著她用筷子輕鬆地挾起尼莫事先分成小塊的薄煎餅吃了一口,露出滿足又複雜的表情,不禁感歎尼莫這種小細節殺傷力實在太強大。
簡單安慰完魔女,馬修下樓時看見尼莫已經將半滿酒瓶從提袋裡拿出來,和冰塊以及熱騰騰的煎餅一起擺茶几上。
「我也準備了下酒菜,就是怕你太累,外帶餐廳烤牛肉和綜合沙拉,你剛用完超能力需要補補營養。」馬修指著尼莫也擺在茶几上的保鮮盒邀功道。
「嗯,謝謝。」尼莫對朋友的善意請客自然很有禮貌。
首富本來就不希望尼莫沒好好休息就灌酒傷身,現在茶几一覽更像電影馬拉松架式,至少不像預期中只有酒瓶和零食那麼頹廢,他順手啟動家庭電影院功能,同時自動接下調酒工作,熟練地調了杯加冰威士忌遞給尼莫。
「你不想看電影也無所謂,就當背景音效,我倒是想來點娛樂,你挑片還是我挑?」
「你挑吧!」尼莫現在的確沒有觀影興致,但被除了喝酒吃東西沒事幹的馬修盯著只會讓他心情更差。
馬修選了一部冷門小品<水底情深>,講述冷戰時某處美國政府機密實驗機構裡,魚人實驗品和啞女職員的奇幻童話愛情故事,首富邀約小廚師第一次電影馬拉松時被尼莫打槍的提議,馬修今天終於完滿了。
尼莫靜靜喝著馬修給的酒,配上重口味的烤肉與薄煎餅倒是沒那麼難以入喉。
在吹響怪獸病號角的綠人事件後觀看<水底情深>,觀眾感受又與當年上映時不同,這類冷門異類生物題材電影反而在流星雨事件後小小翻紅一波,馬修時不時評點劇情逗尼莫開口,尼莫有一搭沒一搭應著。
電影裡有個蘇聯間諜科學家,惟獨他站在男女主角那邊,希望保住魚人男主一命,認為人類應該從這個奇特生物身上學習更多知識,而不是殘忍的活體解剖或直接殺死。
尼莫對這個矛盾又天真的重要配角很感興趣,甚至沒發現馬修的目光已經從螢幕轉到自己身上。
劇情演到和間諜科學家接頭的蘇聯情報人員下達高層決定銷毀神祕生物的命令,對於科學家的求情,俄國人冷冷地回答:「我們不需要學習,只需要讓美國人無法學習即可。」
「哈。」尼莫忽然笑了一聲。
「我知道你在笑美國人,具體是什麼讓你開心了?」美國電影裡俄國反派是老梗,雖然大家都知道導演指桑罵槐在糗自私又自大的美國政府。
「中美貿易戰發生在2018,還有隨之而來的情報戰和先進科技封鎖降維打擊,這部美國電影是2017的預言作品。」尼莫有感而發,沒想到電影台詞如此巧合,但不完全是中美冷戰預言作。
1985年「廣場協議」美國就這樣對付過日本了,日幣升值人們瘋狂炒房,泡沫經濟崩潰導致的失落三十年,痛苦的產業轉型也讓日本牢牢掌握基礎材料工業,反過來掐住晶片業生產源頭關鍵,佔據戰略優勢,不只高科技產品,修憲建軍後軍事武器出口成了新興國家收入,社會上方方面面都為流星雨事件打擊中恢復國力奠定基礎,可說是生於憂患的國家典型,美國現在離不開日本了,用小說術語形容就是渣男火葬場。
只要不是開倒車,民主國家總會找到出路,因此尼莫認為飯再怎麼難吃也不能去吃屎。
「確實,雖然沒完全成功,但晶片為首的技術封鎖確實很有效果,應該說以前被抄得太誇張,幾乎是白送。中國人學習力確實驚人,這是阻止不了的,幸好中共領導層的大煉芯政策持續動搖國本燒錢,這才是冷戰複製的精華所在,他們無法在高科技這部分創造『產能』和『利潤』,就跟人吃不到食物一樣,暫時不會死,但會迅速衰弱無力。」馬修防堵中國商業與學術間諜時機還要更早,這也是近幾年格林集團和馬修父親的軍工企業一支獨秀主因。
短暫的國事感慨過後,尼莫表情又變得陰沉,電影設定為冷戰背景,免不了加入俄國元素。
馬修主動提起敏感話題。「想起阿納托利的事了?」
導致尼莫和俄國前室友決裂的關鍵事件,阿納托利及時阻止青梅竹馬自殺並為她復仇,從此放棄普通人生活,撕毀平凡偽裝,回歸殺手與黑幫生涯。
「儘管我當時沒說風涼話,實際處在他的位置真的很難受。」尼莫三杯加冰威士忌下肚,沒見他多暈,態度卻變得坦率許多。
馬修慢吞吞道:「米迦勒也算體驗過類似經驗,義警KS最後一役挺身而出孤身面對多數武裝敵人並非放棄生命,但為了掩護當時只是普通人菜鳥的米迦勒被打傷帶走就此失蹤,也跟自殺沒兩樣了。都是讓人想發瘋的糟心事,所以,尼莫,千萬別這樣對我。」
「雖然有過活得不耐煩的時候,自殺這種事倒是一次也沒考慮,不划算。萬一躲不過必須死,我肯定要拖敵人下水或創造足夠回本的利益,比如多救幾個人之類。」這是尼莫一貫原則,倒不會羞於說出口,即便是在穿越前,甚至是還未成年時,尼莫就是這樣想,這是他從網路遊戲裡學到的,自己喜歡的做法。
即便一直打敗仗,他從未沒加入勢大的那邊,遊戲嘛,有啥正義可言?不過是陣營對抗圖個爽字。有人喜歡順風,只要能贏其他無所謂,有人認為個性更重要,所以要有自己的國徽和領地外加一群小夥伴,再弱也不能丟。其中也有利益和優越感落差,同樣有著熱血與認同,出社會後尼莫發現不玩遊戲的一般人想法和遊戲玩家大同小異。
他不會為了民族榮耀拋頭顱灑熱血,尼莫認為那些都是虛的,但不是毫無意義。人生也需要非物質文化滋潤,只能說不得已時他還是會做該做的事,不想拿來說嘴或情勒別人,殺人或被殺都不好笑,榮譽愛國口號從來都只是止痛藥和鎮定劑,視情況甚至稱得上骯髒的毒品。
尼莫決定按照喜好留在初始陣營,只要有相同陣營玩家願意繼續戰鬥,尼莫就跟著參戰。他沒興趣當領導者,只是為了守住自己熟悉認同的地方。尼莫也在遊戲裡見過人數過少索性滅國的中立玩家,保持自己的初始國徽卻不討厭侵略者,順其自然融進被佔領的城池,這種玩法自有其瀟灑之處,畢竟他們和尼莫一樣只要付得起月費,遊戲沒倒閉前愛怎麼玩就怎麼玩。
假設戰敗的台灣變成這種地方,沒有足夠人數想重新建國,尼莫覺得自己也會就這樣算了,活著的人希望好好過日子這點確實很重要,可惜現實和網路遊戲不同,能不能苟活不是平民說了算。尼莫會參加獨立建國戰爭,恐攻恕他敬謝不敏,至於戰爭如何定義,那就是國際政治問題了,尼莫自有選擇適當時機行動的個人考量。
「你這樣說我安心不了多少,但總比誇口絕對不會死或會努力活下去的空話要實際。至少知道你的傾向和原則。」馬修喝了一口純釀道。「你比我預期喝得要少,所以我有機會保住收藏了?」
「也許,因為我改變主意想套可樂喝,需要的威士忌量不那麼多。」氣泡感對尼莫果然還是很重要,或許是馬修選的片子和他準備的下酒菜意外地讓尼莫不那麼想喝醉了。
「你不虐待自己的身體,改虐待我的心靈了,好吧!套可樂就套可樂,還有更殘忍的玩法嗎?」世界首富吸了下鼻子悲傷地問。
「這明明是你們美國人的經典風俗。」尼莫不以為然說。
馬修忽然露出回過神來的表情,冷不防貼向尼莫。
「你又想做什麼?」尼莫防備地問。
「我犯了個大錯,剛剛才想到,你昨夜的延遲清醒會不會和沾了米迦勒血液有關?皮膚其實是人體最大器官,吸收功能很可觀。」馬修正色說完抓起尼莫右手打量,又反射性檢查尼莫的瞳孔。。
「沒有沾著洗不掉的血跡,還好。」
「你以為是藍鬍子童話故事嗎?」尼莫沒好氣應道。
「你不信?」
「經你這麼一提,我也覺得米迦勒的嫌疑大過魔女,只是感到有趣,你現在才反應過來,顯然我們兩個都沒認真思考米迦勒對身邊人的實際威脅。」尼莫玩味著首富和他自己的失誤,尼莫沒發現這種可能性不意外,他並非超能力研究專家,又處於戰損狀態,然而對馬修來說這種漏洞就像客機一樣大。
首富還是有像人類的地方,關心則亂。
「你目前感覺如何?影響是否還在?」尼莫不爽了,馬修只好放開他的手。
「昨夜一直清醒時就毫無扞格感,睡過後似乎已經恢復平常狀態,我認為不需太在意。」尼莫張握右掌,比了個無所謂的手勢。
馬修沉吟道:「尼莫,你這體質也太敏感了,目前為止已經和三種特殊超能力共融過,說不定你的破壞力就來自這種神祕的共存性,先拆解防衛再入侵。」
「誰曉得?負責搞研究的是你,你也拿到米迦勒的血液檢體了。」
「你眼前還有一個超級特別的能力者唷!如果我常常抱你,你能不能孵出翅膀啊--」首富尾音忽然飆高,肇因尼莫同時用長拐杖掃向桌面酒瓶。
拐杖千鈞一髮幾乎是貼著酒瓶停住,尼莫看著保持吶喊表情徒然伸手的金眼男子,施施然收回武器。「你不是最喜歡刺激了,開心嗎?」
「你不如打在我身上!」馬修痛心疾首道。
「我發現你皮糙肉厚,揍你的邊際效應非常不良。」尼莫淡定地喝著調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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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話:我錯過了四月的大薯買一送一活動,雖然是好事,心中還是充滿無限惆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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