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 蘭公子今夜

最近正逢考試與放榜的日子，路過咖啡廳，大小考生們都各自低頭努力著。

看著他們努力的姿態，我匆匆的走過，不忍告訴他們關於「努力」的真相。

我有個朋友

他叫蘭公子今夜

不是藍子公

也不是藍今夜

今夜或子公是藍的肯定不健康

在學生時代，他平時的在校成績普通，大概像條連曬太陽都懶著的鹹魚，遊蕩在中游中。

但遇上重大的考試時，就會變得不同人一樣。

我永遠記得自己在面臨國中教育會考時，每天日夜苦讀。關在自己的房間內，耗光所有理智，精神渙散到開始滴口水在地板上作畫。

而蘭公子今夜呢？

他媽的！這傢伙竟然每天都在邊看小說，邊發出「ㄜㄜㄜ」像打嗝那樣的怪笑，偶爾還在上課拿起手機轉珠。

看他模擬考成績和我比起來，我略勝一籌，我原本心想這就是努力的必要性。

但我錯了。

「媽，我錯了。我會認真唸書。」

這是蘭公子今夜在會考前一個星期所說的話。

剎那間天搖地動，似乎世界的運行有些不同，河嶽日星都脫離了舊有的軌道幾公分。

我沒有在意到這些細微的變化，我的人生只剩下讀書。

會考當天，我永遠無法忘記那樣一個情景。

群鴉亂飛，在雲層中作沖煙飛鳴之觀。

怪風持續的刮著，於考場裡捲起書頁與樹葉。

似乎是某種巧合，蘭公子今夜坐在離我不遠處的考試座位。

他沒有一絲的不安和慌張，只是睥睨著周遭的一切。

考生、監考老師、題本，這些在他的注視下都彷彿螻蟻。

又或者

他認為這些就是螻蟻。

鈴聲一響。

我打開了試題本，他卻遲遲沒有動筆。

等到我動筆的時候，我才發現他早已動筆了。

我眼前的題本、筆、橡皮擦，全都是熟悉的筆跡。

蘭公子今夜已經把詳解和計算過程寫滿了考場每個角落。

我不曉得他怎麼做到這種小把戲，但這並不影響我的作答。

當寫到詩文填空的一題時，我愣了。

筆上的詳解完全不符合「奇數字不論偶數字分明」的規則，平仄全都是一團混亂。

但我細想下去，口訣又變了。

「奇數字不論偶數字不論」

詩文可以全部不管平仄。

我的記憶完全都被修改了，標準答案和課本上的筆墨，也正在悄悄變形。

在這個領域下，蘭公子今夜才是真理。

就算他錯了，也是出題者的錯。

就算不是出題者的錯，也是課綱的錯。

就算不是課綱的錯，也是世界的錯。

我把筆一扔，全然失去了戰意。

這樣的考試已經全然沒有意義了。

未來的某天我聽到一個消息。

蘭公子今夜考上建X了。

過幾天等心情平靜後，我叼著貓薄荷雙手結印，兩腿雙盤，翻閱著腦中玄學相關的資料，妄圖理解這種不可名狀的咒語。

光是思考這些問題，令我既有的價值觀產生破裂重組的循環。

在那空無一物的黑暗當中，零零碎碎的文字從腦袋的皺摺中爬出。

「媽」，是在呼應原始，重新解析一切的本源。

「我錯了」，世間是非善惡的流轉，不斷的認錯，不斷的除去錯誤，最後留下的即是真理。

「我會認真唸書」，這是一句空話，但他以空話覆寫了現實，正如佛家的隨口禪，隨口一句荒誕不經的話卻料事如神。

這也是為何得道高僧不輕易開口。

參出這些的我並沒有一絲發現真相的喜悅，而是對我存在的物質世界產生質疑和恐懼。

蘭公子今夜一個念頭，就能決定我和其他人的生死，又或許我和人們都只是他睡夢中呼出的幾個泡沫。

那麼我的人生，乃至我的存在，到頭來難道全是一場空嗎？

我幾十年來奮力在這個世界掙扎，難道只有這種答案嗎？

那超越生死的勇氣成為我前進的動力，即使知道這樣當面質問蘭公子今夜我可能會遭遇不測，但這種事關我存在的意義，決不能輕易妥協！

我盡量用平常的口氣，假裝還是一般無知的螻蟻，在line上相約在平時常去的舊巴客。

一到舊巴客，他就注意到我了，肯定早就知曉我的到來。

那身影不怎麼高大，但此時此刻我覺得站在他面前的自己是如此渺小。

深吸了幾口氣，我總算獲得了開口說話的力量。

「你為什麼能考上建X？」

我想過無數的開場白，全然沒想到最後化成這麼單刀直入的一句。

話一脫口的瞬間，我知道我成功了。

我向那無法抵抗的命運投出了一顆石頭，縱然此身下一刻化為虛無，也會有其他發現真相的人繼承我的意志。

蘭公子今夜嗤笑著，彷彿踐踏世間所有的一切，把千言萬語濃縮成一句

「我只是認真讀書一個禮拜啊！ㄜㄜㄜㄜㄜ」

幹

媽的別看了蘭公子今夜，我就是在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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