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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創] 黑淚之王

看板CFantasy標題[原創] 黑淚之王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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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鉛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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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初,燕王為靖難定國,起兵清君側,討伐皇帝身旁的亂臣賊子。

群臣之中,「鐵鉉」氣概最盛,武功最高,曾以一劍獨擋萬人兵。燕王是英雄惜英雄,雖視鐵鉉為眼中釘,卻也最為賞識其忠心傲骨。

相傳鐵鉉在前線得知建文帝已死,錐心泣血,將一千把兵器投入熔爐, 傾全城之力鑄成一柄寶劍。

「兇劍無懼,一屍奪燕。」

鐵鉉兵敗,將劍獻給燕王,同時也留下一句讖語。

燕王稱帝,為穩固政權,誅殺叛臣九族,凶劍也從此消聲無跡。



「鐵鉉還有一個大秘密。」

市集巷口前,被人潮堵得水泄不通,人潮中間站著一名大漢,頭帶斗笠,穿著郎中的裝扮,他敲鈴聚眾,不替人治病,反倒是搖頭晃腦說起書來。

眾人屏氣凝神,生怕聽少了「大秘密」的任何一個字。

「各位看官,說起大俠鐵鉉,實在是怨啊!」

郎中話鋒陡轉,長嘆怨字,人群登時一陣騷動,不少人當街罵了起來。

要知道鐵鉉被燕王視為叛將,受磔刑,身受千刀萬剮,還因為不跪燕王,被活生生丟進油鍋之中。

另有幾人切切私語,趕緊向地方衙門通報有人在宣揚鐵鉉之事。

郎中環顧四周,刻意頓了一頓,道:「這秘密只能道與杭州鄉親們聽。」

群眾中有人扯嗓叫喚:「莫非是神劍的下落!」

「非也。」郎中搖頭,賣著關子。

「鐵大俠又有何秘密?」人們喃喃問道。

「世人皆知鐵鉉武功蓋世,卻甚少提及他本是一介文人,默默無聞,行軍僅僅負責督送糧草。」

「欸?」

鐵鉉不屬江湖任何一派,武功路數前所未聞,卻在濟南城突破重圍,一戰成名。

這事莫說杭州人不知,就連武林中人也是一無所獲。

郎中又提問:「文質書生何得何能在濟南擋下燕軍呢?」

「是了,這是為何呢?」

「鐵鉉上京時,路經咱們杭州的靈隱寺,得仙人傳靈丹,授神功,才能有如此赫赫戰功。」

「原來如此,怪不得鐵鉉大俠能守住濟南城……」人們無不點頭稱是,靈隱寺高僧輩出,佛法武功與少林寺分庭抗禮,還曾出了位活佛濟公,仙跡奇事直到現在杭州人仍是津津樂道。

鐵鉉固然非神仙,但武功徒增是事實,誰也說不出個所以然,郎中這下與地方故事連繫起來,在別地不說,對杭州本地人而言徒添了幾分可信度。

人們總希望往自家人才輩出,希望能沾點名氣,爭個出頭,說自己家鄉地靈人傑。

郎中道:「而小弟我就有幸見過鐵鉉大俠,識得這仙丹的製法。」

一名孩童忽然失聲大喊:「不可能!」

「咦?」眾人半信半疑,上下打量起這名七八來歲的孩童,只見他衣服破爛,骨瘦如材,看上去與尋常的乞丐無異,只是眉宇間有一道英氣,落魄卻不落俗。

此時,一名腰纏著金腰帶的商人嗅到了孩童身上的酸臭味,鼻頭一皺,嫌惡道:「哪裡來的臭叫化,你認識鐵大俠嗎,湊啥熱鬧。」

小乞丐也不干示弱,回嘴:「哼,你老婆在我床上時,說我可香了。」

富商勃然大怒,抓起腰間的馬鞭,往乞丐的腦門便是一抽:「佔老子便宜,找死。」

小乞丐不閃不避,反手捏住迎來的鞭杆子,氣定神閒,絲毫不將富商的攻擊放在眼裡。

富商想抽回馬鞭,但杆子像是嵌入石頭一般,動彈不得。

「臭叫化,給老子放手。」富商使勁,橫肉大臉都已漲得通紅,但就是不肯鬆開馬鞭。

眾人見一個大人力氣著實不如小孩,都覺得既好笑,又有趣。

本在說書的郎中,發現周遭注意力被一個小叫化子拉去,隨即向群眾中的幾人使了眼色。

一窮酸書生模樣的少年當即跳出來, 恭敬一拜,笑嘻嘻地問道:「這位爺,此人得罪你了?」

富商看這年輕書生的衣服破爛,上頭縫著大大小小補丁,當即喝道:「你們是同夥?」

「我是路見不平拔鞭相助。」書生打量起珠光寶氣的商人,笑得更深了,說著將手一探,馬鞭被他巧妙地奪了過來。

小乞丐冷哼一聲,見書生來緩和局面,想起他們還有正事要辦,手插在褲帶上,不再理會富商。

「你瞧這臭叫化,目中無人,我今兒個不教訓他,我不姓盧。」富商更怒,指著小乞丐的鼻頭。

「定是尊夫人沒教好,我幫你教訓他。」書生嘴上佔著富商便宜,但他話說得快,下手更快,用力往乞丐的臉上就是一抽。

啪!

鞭聲響亮,但乞丐眼一瞥,蠻不在乎,這記鞭子活脫像是給他搔癢。

「這廝有法術來著。」書生喃喃道。

「把馬鞭給我。」富商大喊,想親自動手。

「這種事,交給小的。」 書生又抽了小乞丐一記鞭,力道比方才更重。

奈何小乞丐有如生了副銅筋鐵骨,仍是不痛不癢,一派泰然,嘴中還吹起口哨來。

富翁見狀不禁大怒,向書生喝道:「你有沒有吃飯,有沒有力啊?」

「我是沒吃飯,但你幫我瞧瞧,這下有沒有力!」

書生說完,對著富商臉頰猛地抽了一鞭。

富商一愣,只感到臉上感到火辣辣,甚是疼痛。

這下來得十分迅速倉促,旁觀的眾人均沒料到書生竟會反打富商一鞭。

書生不待富商反應過來,在乞丐臉上同樣的部位也抽了一下,但乞丐固然一點事也沒有,兩者形成強烈對比。

他掂了掂馬鞭,臉色沉重,兀自沉吟道:「怪了。」

「你你你!」 富商實是沒想到書生會拿鞭子抽自己,過了半晌才意識到此等反常之事,道:「你在搞什麼玩意,打我作甚,快打死他。」

「要打死,是這力道嗎?」書生鞭一掃,富商臉頰多出二條紅色鞭痕,喃喃道:「這鞭子有古怪。」

鞭抽富商,三道傷痕。鞭抽乞丐,渾若無事。

鞭重抽富商, 四道傷痕。鞭抽乞丐,渾若無事。

鞭猛力抽富商, 五道傷痕。鞭抽乞丐,渾若無事。

鞭猛力抽富商, 五、六、七……書生打得忘我,後來也忘記要打乞丐,獨剩富商一昧的挨鞭子。

富商被打得昏頭,大臉慘紅,金腰帶也被打歪了,旁邊眾人見了富商狼狽模樣,不禁拍手大笑,大概知道小乞丐會點外家武功,而富商被書生用計給耍了。

「這是把正義之鞭,只打無恥小人。」書生雙手高舉馬鞭,下完結論,撤鞭走人。

他倆皆是杭州城的孤兒,好武的是「金換兒」,搬弄口才的書生是「葉待明」,就在方才他們的同夥還趁亂偷走了商人金腰帶,除了這筆飛來的橫財,他們在市集與郎中還有齣好戲要演呢。

郎中敲了三下鐘,重新吸引眾人的注意力,朗聲說道:「鐵鉉仙丹得來不易!我踏遍大江南北採藥, 依照藥方,花費七七四十九天,終於煉成此靈丹:松風丸。」

他從藥箱中掏出一只小瓷瓶,高舉過頭,在眾人眼中亮了一亮,接著又小心翼翼的收入懷中。

眾人見那瓷瓶瓶身雪白,上頭畫著松針花紋,煞是典雅,料想裡頭便是珍貴的「松風丸」,又見郎中如此寶貝的樣子,登時被勾起了好奇心。

好奇心似跳蚤咬,不好生抓撓一番,甚是不快。

郎中見群眾上鉤,心中竊喜,又高聲說道:「松風丹需要極多珍貴藥材,我尋訪天下也只得其七八。」

小乞丐金換兒在旁發出冷笑:「原來是半成品。」

「饒是如此,此藥雖不能延年續命,卻有固本培元,強身建體之效。」

郎中語音頓結,隔了半晌,環顧四周,有意的輕咳一聲。

書生裝扮的葉待明登時從人群中跳出,著急地搶話,扯喉大喊:「一會兒說是靈丹,一會兒說沒煉成,我怎麼知道你賣的不是假藥?把藥材說出來先。」

郎中見葉待明打破了尷尬的窘境,心中一寬,道:「箇中藥方,恕我不便透露,但我老實說吧,其中缺的重要一味,就是靈芝草。」

葉待明橫了金換兒一眼,這段本是金換兒要接話,怎知他竟與郎中抬起槓來,趕緊出聲讚道:「靈芝草那可是峨眉山仙草,據傳是百年難見,有意尋之而不得的寶貝。」

他為郎中的說詞又添玄幻色彩,把眾人是唬得一怔一愣。

不知何時,場中多出了一名捕快圍觀,他問道:「不知此藥能否抵擋瘴氣。」

「別說瘴氣,殭屍鬼魅皆是近身不得。」郎中道。

「松風丸真有奇效,想必十分昂貴。」葉待明道。

「自然價格不斐。」郎中道。

「那麼,要在哪裡才能買得到呢?」葉待明刻意大聲嚷嚷。

郎中拍了拍藥箱:「我這裡正好有七顆,願與鄉親分享。」

現場立時有人心急說道:「我出十兩銀買這松風丸。」

郎中良久不應答,然後發出一聲長嘆:「想不到我等當真無善緣。」

「大夫這是何意?」葉待明道。

「知道我為何將藥贈與你們嗎。」郎中語氣造作,感慨萬千,一副悲天憫人之貌。

「不知。」

「武林中人吃了松風丸,功力倍增,那多半是要為非作歹,江湖必定是掀起一陣腥風血雨,這孽我是擔當不了。」

「是了,江湖俠士得到丹藥,也避免不了血光之災。」葉待明也是一陣長嘆,無限惋惜。

「所以我將仙丹在此獻上,是要讓鄉親們延年益壽,多些年壽做善事,自然你我都有福報。」

葉待明說道:「我父親年事也高,就當是做善事,我出二十兩銀。」

郎中又繼續吹捧道:「鐵鉉要是多吃了幾顆松風丸,那不只是能忍千刀萬剮,恐怕都生得一副銅皮鐵骨,活脫從油鍋爬出來。」

「你莫要亂說!」金換兒情緒突然十分激動,指著郎中的鼻子大罵:「莫誣衊……鐵大俠。」

郎中瞇眼微笑,目中凶光狠狠地朝葉待明瞪去。

葉待明意會,擠入人群,從後頭揪起小乞丐的衣領,硬將他拉後幾步,退出人群中心,附耳說道:「金換兒,你莫要把事黄了。」

「我不管他葫蘆賣什麼藥,造謠中傷鐵鉉便是不行。」

葉待明按起兀自發疼的頭,這金換兒古怪的性子每每讓他傷透腦筋。

「傷的是鐵鉉名聲,與你何干。」葉待明說道。

金換兒朗聲道:「豹死留皮,人死留名,名都沒有,何以為人。」

葉待明道:「豹皮尚且能賣錢,縱使一世英名又豈能當飯吃,你忍忍。」

「我忍不得。」金換兒昂起頭, 正氣凜然地望著眼前的襤褸書生。

骨氣能當飯吃?

葉待明常唱:世間惡,我肚餓,天不待見我,我不待天明。

倆人皆是孤兒,淪落杭州街頭,情同手足,平常靠著葉待明的聰慧,金換兒的身手,才掙幾個饅頭。

但他才不管手法惡劣與否,只要能填飽肚子,就是好手段。

葉待明提醒金換兒,道:「事成可是有分紅十兩銀子啊。」

他們與郎中早有協議,對方負責叫賣吹噓,他們在人群中附和, 讓群眾漸入彀中而不自知,現下收尾,就只剩收錢了。

鴨子煮熟,就到嘴邊,豈有放生的道理。

乞丐抓蛇,郎中賣藥,都是通路人,日後還多的是合作機會。

「我餓不死。」金換兒依然硬氣,不屈服。

「我不與你爭,至少別搞破壞。」葉待明道。

「哼!」金換兒冷眼一瞪。

葉待明深知金換兒的脾氣剛硬,沒那麼容易屈服,語氣直轉冰冷,說道:「你可知道小倩的父親酒沒了。」

金換兒不知葉待明會提起小倩,不禁一怔:「那又如何。」

「你知道那廝與麗春院的老鴇談過了?」葉待明又道。

「難不成……你怎麼不告訴我?」 金換兒臉色頓時一垮,無比激動,方才的憤怒全變成慌張。

一戶窮困潦倒的人家,一位喪盡天良的酒鬼父親,生著那麼一位婀娜多姿的姑娘。

父親最需要的是酒,最值錢的是女兒,賣與青樓,是最合理不過的選擇。

葉待明道:「我現在告訴你了,此番的錢不只為兄弟們肚子,還有那廝的酒囊。」

「……」 金換兒沉思不語,小倩孤苦伶仃,常與他們一齊摘野菜, 鬥蟋蟀,抓蛇取毒,實是把她當自家的妹妹,實在不願意眼睜睜看她跌入火坑。

葉待明深知金換兒的脾氣拗得很,雖已告訴他隱情,但行動仍舊難測,向另一同伴使眼色,接著自己趕緊把他拉遠。

叫賣仍在進行,杭州孤兒可不只他二人而已,大狗、王猴、鬼子……等二十三名衣服破爛的小乞丐都是他們的夥伴。

杭州孤兒邊敲邊敲,鄉親跟著叫價,事情不只是順遂而已,實在是順遂過了頭。物以稀為貴,丹藥數量少,松風丸的價格已喊到了五十兩。

交易正熱絡時,驀地傳來一聲長嘯,令眾人嚇呆。

嘯聲震耳,如雷。

空氣中鼓盪著渾厚巨響: 「不法!休在招搖撞騙!」

眾人聞聲眺望,只見西南方的遠處山林騷動不已,樹木傾倒,鳥雀驚飛,似有龐然巨獸疾馳而來。

郎中對於嘯聲充耳不聞,態度不慌也不忙,持續推銷賣藥。

葉待明笑了笑,群眾驚慌,郎中反而一派從容,其中必定有詐。

「大白天的,這是什麼妖怪?」金換兒甚是疑惑,不理解聲音從何而來。

「是人。」葉待明眼睛一轉,已猜出郎中打的如意算盤。

「人怎麼可能會有如此吼聲。」金換兒奇道。

「西南山上有什麼?」 葉待明反問。

金換兒一凜,道:「靈隱寺。」

只聽嘯聲逐漸逼近,眾人忽感到大風撲面而來,一名灰衣僧從天而降,「咚」雙腳沉重墜地,大地震動不已,地板的磚塊卻絲毫未碎,反倒是郎中的藥箱霎時爆裂,木屑紛飛。

此僧人露出一腳功夫,金換兒不由得叫聲好,此僧震地而磚不碎,徒令藥箱粉碎,內功是何等深厚精妙。

郎中見狀立即雙掌合十,躬身行禮:「弟子不法拜見師父!」

「你還肯認我這師父?」

灰衣僧語中帶怒,大袖一拂,逕自摘了郎中的斗笠,只見他頭頂上無一點毛髮,還燙了戒疤,竟是出家的和尚。

「不法一生只認、也只服剛性師父。」

眾人已然認出來僧便是靈隱寺羅漢堂首座「剛性禪師」,他出生綠林,行事自帶草莽俠風,為人嫉惡如仇,抓著了朝廷通緝的罪犯,如是不殺,便逼得對方剃度出家,做自己的弟子管教。

郎中與剛性以師徒相稱,自然是寺中「不」字輩的和尚,只是喚作「不法」,不禁讓人有些忌憚。

剛性怒聲斥喝:「你又做了什麼好事!」

「師父怎知弟子做了好事?」不法和尚故作驚訝貌。

「你使詐耍千,這是好事?」剛性右掌一握,指骨爆出一連串響。

不法知道剛性武功高強,指力更是驚人,座下弟子如犯錯,出手懲戒絕不留情面,不少師兄弟都被捏斷手,打瘸腿,終身難逃靈隱寺。

「我不詐,是大俠鐵鉉被油炸前,曾傳我松風丸製法,雖不是仙丹,但也稱得上補身藥石。」

不法畢恭畢敬,雙手將僅剩的松風丸呈上。

「確實是松風那味……」剛性一聞,皺眉沉吟著。

不法心中竊喜,這下松風丸可說是得了剛性禪師的背書,日後生意必定無往不利,道:「弟子為了找尋材料可花費了不少功夫。」

葉待明十分佩服不法的狡黠才智,他鬥的是智,剛性空有一身橫武藝,卻是拿他不得。


剛性轉言又道:「那又為何斂取百姓錢財。」

「為了善。」不法道。

「善從何來。」 剛性道。

「散財與窮,是謂善。」不法和尚說著將方才換來的銀兩拋給圍觀的小叫化子。

眾人驚呼,白花花的銀子全都到了圍觀的杭州乞兒手上。

拿到銀兩的小乞丐都與不法是同謀,雙方套過招,對過詞,他識得這幾人,而後來趕到的剛性禪師自然一個也不知。

「……隨我回去!」

剛性不明白箇中的緣由,憤地一手抓住不法的後領,將他整個人像行囊般提了起來,縱身往靈隱寺飛奔離去。

不法的身材高大,眾人見剛性抓起不法,渾似無物,對其武功由衷佩服得緊。

金換兒也是緊盯著剛性的身影,感嘆道:「我要是能習得剛性大師一分武藝,那便是一生受用無窮。」

葉待明沒時間讚嘆剛性的武功,只道此地不宜久留, 孤兒乞丐平白無故得了大筆錢財,有心人必定眼紅。

「撤。」

鄰近的孩童聽得葉待明的命令,立即吹哨,杭州城的孤兒們跟著響應,一時哨聲不斷,此起彼落,同伴紛紛從人群裡四散,竄入巷中。

金換兒冷哼了一聲,大步離開,葉待明暗嘆這小夥伴雖淪落街頭,多半又有苦頭吃。

葉待明在街道中飛奔,左穿右拐,直衝入一間破廟。

他才踏過廟前門檻,忽然感到後頭勁風襲來,眼前頓時一黑,失去了意識。

痛!

葉待明驚醒,一隻腳無情地踩在自己腹部上,讓他一陣反胃,胃中酸液湧入喉嚨,火辣辣的更加難受。

那腳穿著官靴,身披藍色大褂,看那裝扮屬於杭州縣府衙門的捕頭。

那捕頭俯視葉待明,居高臨下,享受著蹂躪弱者的優越感,滿意地露出微笑,道:「錢呢?」

「什麼錢?」葉待明腦袋昏沈,還不明白發生何事。

「還裝蒜!」那捕頭掄起刀鞘痛擊葉待明的鼻梁。

葉待明吃痛,定神環視,一名捕頭帶領著衙門差役守著破廟,杭州城的孤兒乞丐們皆已被麻繩捆綁了起來,身上皆有傷,只是似乎還差了兩人……

果然不出所料,有心人果然出現了,有惡心之人。

葉待明打量起眼前的捕頭,發現他的右臂細瘦如枯枝,如萎縮了一般,心裡頓時涼了半截。

這補頭是「趙南湖」,外貌看似溫文儒雅,可行事著實心狠手辣,曾經有人拿他的手做玩笑,隔日在江邊就多出一具少胳膊的屍體,杭州良民見著了他,無不哈腰閃避。

葉待明陪笑道:「這兒是岳王廟,看在武穆公的忠肝義膽,還請趙爺高抬貴手。」

說是岳王廟,但只是偏遠的分靈小廟,供奉著岳飛的英靈牌位,可香火遠遠不如祖廟興盛,加之連年征戰,門樑已斷,右側的庭柱也傾倒久久無人修繕,自然也無人參拜。

小廟雖破舊,但對孤兒而言,有瓦遮雨已然足矣,這地方就讓他們二十三名孩童給佔了。

趙南湖才不管岳飛忠義之云云,只覺這廟內橫擺著竹蓆床舖,無比髒亂,還有股惡臭從甕中傳出,甚是嫌惡,一刻也不想待在這。

「小叫化與不法和尚共謀,欺騙杭州善良老百姓,這髒錢得充公。」趙南湖語鋒犀利,直接戳破不法的騙局,還打算將錢全撈進兜裡。

葉待明道:「我們與五雷幫有打過照面,份子錢也繳了,為何還要充公。」

尋常的衙差不入九品,月俸極低,有時官府不發錢改發米糧,米貴又發布帛,布貴又發鹽椒。

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捕快衙役找方法貼補家用,只是現下找到了他們孤兒的頭上。

而五雷幫是杭州土皇帝,知縣上任還需親自拜門送禮, 道上中人皆知買通五雷幫便是買通了官府,互利之下,衙門各個都有四兩銀分紅。

趙南湖露出奸笑,故做驚訝:「你們竟與黑道匪幫勾結,這可得紀錄下來,作為呈堂正供。」

葉待明暗忖:「這幫差人是不打算依道上規矩了。」

另一名胖衙役又說道:「五雷幫月錢才三兩銀,根本不夠。」

「哈!」葉待明大笑,這廝的一兩銀還讓上頭給扣了,當真是上下交奸,蛇鼠一窩。

「賄了五雷,沒賄衙門,豈還有天理。」

葉待明恨恨罵道:「當真豈有此理。」

「我也是講理的大人,快把錢獻出,饒你們不死。」趙南湖道。

「爺你講禮,竟全要?」葉待明道。

「髒錢自然得全數上繳。」趙南湖道。

葉待明知道下對上全無話語權,向一眾被俘的乞兒說道:「大伙都把錢交出來吧。」

趙南湖從腰帶掏出一只錢囊,捏著裡頭的銀兩銅錢,道:「還裝傻,足足差了一百兩的銀票呢?」

原來趙南湖早已搜過小乞丐們的身子,把錢財搜刮一空。

郎中叫賣時,趙南湖也在場,那時一顆松風丸喊到了百兩之價,他把數全記下了,但算算還差了一百兩的銀票。

葉待明思索眼下就只剩金換兒與「鬼子」不在,金換兒分毫未取,鬼子還趁機偷了富商的金腰帶,莫非是另有人在半路劫了鬼子?

忽然,一道黑影從破牆中竄出,速度極快,一拳往補頭的下巴揍去。

這招來得飛快,出奇不意,趙南湖全無防備,一擊直打得他眼冒金星。

黑影正是金換兒,他紮馬步,拉開架子,盤算要如何撂倒敵人。

葉待明趁捕頭恍神之際,趕緊爬起身來,掙脫了束縛。

金換兒大喝一聲,揉身衝出,拳頭瞄準另一名胖衙差的腰間。

胖衙差正要提臂招架,金換兒陡然變招,刺拳改抓,腳往敵人下盤一勾,衙差重心頓時不穩,向前方猛跌。

「好一個槍術架子,看刀。」

趙南湖回神,飛快拔出腰刀,話還未說完,已先出刀。

金換兒招數精妙,一式便將敵人扳倒,他還未收勢,未回頭,先感到一陣冰冷的殺氣襲背,讓他寒毛直豎。

來不及!

鮮血濺出,趙南湖聞到了血腥味,嘴角扭曲,露出一抹邪笑。

金換兒躲不得,只能稍稍錯開身軀,避去致命傷,讓肩頭去承受趙南湖凌厲一砍。

交手只在瞬間,雙拳難敵利刃,金換兒已無還手餘地,衙役們仗著人多,撲上前將其制服。

「你出奇不意打幾個莊稼漢還可以,跟我鬥你還差得遠。」

趙南湖受過六扇門的指點,武功有別於尋常衙差,經歷過幾場硬仗,手段更是狠辣,金換兒固然難敵。

葉待明不像金換兒有武功底子,心生一計,快步跑到一只大甕旁。

「想走!」胖衙役見葉待明要逃,抬腿便踢向他的背心。

葉待明受力,身體直接向前撞,「鏗」大甕應聲而碎。

嘶…… 嘶…… 嘶……

破甕傳出詭異的聲響,一條條異物蜿蜒竄動而出,胖衙役見了失聲驚叫:「有蛇!」

抓蛇是叫化子生財工具,平時養在甕中,可藥可食,此刻卻是他們的一線生機。

「讓你們嘗嘗蛇的毒牙。」葉待明抓起幾條斑斕小蛇,往衙役身上就丟。

「唉唷!」數名衙役冷不防被咬了幾口。

他們見那蛇鱗鮮豔,定有劇毒,紛紛發出驚呼,慌張地拍掉纏到自己身上的毒蛇。

趙南湖十分鎮靜,絲毫不為所動,隨手一刀斬下爬向自己的蛇頭,向部下喝道:「冷靜!」

他細觀地上花花綠綠的蛇群,卻是從未見過這般鮮豔的毒蛇,頭還是圓狀,覺得有異,大膽的抓起一條花蛇,用力一搓鱗片,黃色的鱗粉竟直接沾染在手上。

葉待明喝道:「你們都已身中劇毒,若是想要活命,便放了我的夥伴。」

趙南湖揚起自己萎縮的右手,淡淡說道:「殺了孩娃喂蛇。」

語氣平靜,道出陰狠的指令。

官差不明就理,遲疑半晌,但他們不是第一次幹殺人越貨的勾當,面對命令還是抽出了匕首,往杭州孤兒的脖子一抹。

數道血泉從孩童的咽喉缺口噴濺而出, 蛇聞了濃郁的血味,無不避散離去。

眾衙役對趙南湖的解套方法大感奇特,殊不知叫化子為了捕蛇長期服用雄黃,鮮血有驅蛇之效,蛇本就是出於自衛才會攻擊人類,在嗅到雄黃血後自然沒有停留。

「停手!」葉待明見夥伴被殺,知道眼前之人心遠比傳言還狠,手段比蛇更毒,妄不可與其正面交鋒。

趙南湖冷眼一瞥,道:「跪下。」

葉待明不敢不從,跪倒在地:「蛇咬一口,入骨三分,幾位差爺中了毒,小的可以將解藥獻上,只要……」

趙南湖直接打斷了葉待明,大聲嘆氣:「仍是不悔改,再殺幾個。」

衙役個個不明所以,蛇群不是已經散了嗎,為何還要見血,談判的籌碼還是多些比較好,他們雖然心中仍抱有疑問,但刀已先動。

遵從命令,總是比思考來得容易。

十來名孩童的喉嚨被剖開,霎時變成上岸的魚, 拼命的想要呼吸,痛苦的扭動身軀,卻是逐漸失去了活力,最後無力攤軟在地。

趙南湖又問:「他們中毒了?」

葉待明方寸大亂,慌道:「蛇無毒,上頭的色彩是我用梔子花、鳳仙花的染料畫上去的。」

其實他們也抓捕不少毒蛇,但絕計不會將毒蛇養在床榻所及之處。

趙南湖笑了笑,這葉待明的詭計倒不少。

「敢耍老子。」 一旁的胖衙役知道自己被戲弄,盛怒之下,提刀就要剁了葉待明。

「還得問出一百兩下落,他留到最後。」

趙南湖攔下刀,只許衙役們對葉待明拳打腳踢洩憤。

葉待明伏在地上,一動也不動,任由衙役 在自己的身軀發洩怒,他眼睜睜看著同伴們鮮血流盡,氣絕而亡,此時皮肉的痛,遠不及他心底的痛。

「濫殺無辜,你要怎麼向上交待!」金換兒緊咬齒,捂著肩膀的傷,怒聲質問捕頭。

趙南湖從袖中拿出一張寫滿字以及蓋了大印的黃紙,朗聲念道:「奉旨誅殺叛臣方孝孺十族……而你們這群叫化子是他的朋友,奉旨剿殺。」

十族,九族加上朋友門生,方孝孺乃是浙江出生,在杭州受誅者達百人,受牽連者達數千人。

對衙門而言,白的也能說成黑的,更何況死無對證,對他們更有利。

又有誰會在乎無任何依靠的孤兒呢。

金換兒深知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的道理,不禁勃然大怒:「你們血口噴人!是男人就承擔起殺人越貨的惡行。」

趙南湖眼瞇成一線,陰陰笑道:「方家子嗣至今皆下落不明,而你的年齡好像與其子相仿啊。」

一個小娃居然會使槍形拳法,背景值得深挖,或者值得栽贓嫁禍。

「……」金換兒似被掐中了把柄,一時語澀,死瞪著眼前一干衙差。

「帶走,押入我私人的鐵籠,好生照料。」趙南湖看著金換兒,嘴角露出微笑,這俊俏的娃兒正合自己的性癖,在定罪前,可得好好享用一番。

金換兒一邊痛罵著衙差,一邊被架離了岳王廟。

「一百兩銀票呢?」 趙南湖掌握生殺與奪大權,滿意地看著臣服在地的葉待明, 他無比地享受逼人入絕境帶來的優越感。

葉待明顫聲說道:「我當真不知。」

趙南湖意味深長說道:「你知道一不做,二不休是什麼意思嗎?」

「什麼?」

「要嘛不做,要嘛索性做到底。」 趙南湖嘻嘻一笑。

葉待明大驚:「差爺,求你了。」

咚、咚、咚、葉待明用力磕頭,額頭頓時崩裂出血,他願以最卑賤的姿態屈服,只望趙南湖能收回成命。

但血腥味卻更濃了,破廟變成屠宰場,大量的鮮血在地板匯集成窪,沾濕衙役的鞋底。

葉待明額頭久貼在地,不再求饒,因為夥伴們都不再扭動,皆已止住呼吸。

為何?

為何他們這些孤兒為甚麼會落得如此下場, 是他本就不該與不法交易?是他不夠聰明,計畫得不夠透徹,還是人心遠比聰明才智更厲害,更加惡毒。

「松骨寒鐵鑄,月姬夜慕朝。」
「風凌知勁節,劍勢干青霄。」

忽然,有一女子歌聲細細傳入岳王廟內。

歌聲美妙,幽怨動人,字句透出一股孤高冷傲之風,眾人無不感到涼意刺骨。

眾人忍不住注視門口外,趙南湖揮手,喚外頭的部下進廟。

葉待明只見衙役架著一位少女入廟,她的大眼水靈,兩頰仍掛著淚痕,模樣楚楚動人。

「小倩!」葉待明驚呼,此女子正是他們想從青樓救回的姑娘。

「女娃的曲兒唱得真好。」趙南湖由衷稱讚,轉頭細品少女姿色,她身材苗條,嗓音柔美,定然可以成為青樓頭牌。

小倩緊咬著唇,俏臉無一絲血色,細聲說道:「不是我……」

葉待明大吼:「小倩怎麼會在這?」

「你們的底子我挖的是一清二楚,麗春院張媽也是我的舊識,這賣身契我幫她訂了。」

趙南湖說著從懷中亮出一張黃紙,證明自己是有憑有據。

逼良為娼的不是只有黑道而已,白道的手段往往更直接冷酷。

「期限明明還沒到。」 葉待明恨恨道。

「她爹酒癮到了,還管什麼良辰吉日。」趙南湖晃了晃手中的賣身契,讓葉待明瞧個明白,下方還有小倩她爹的署名畫押。

「你別動小倩,她對此事一無所知。」

趙南湖嘿的一笑,想到幾種折磨葉待明心智的法子,心想是要讓部下辣手摧花,當場淫褻小倩,還是要直接將她開腸剖肚。

小倩低頭,細聲道:「能讓我勸待明哥哥嗎?」

趙南湖瞇起眼,默許了小倩言語,打算先讓葉待明感受點溫暖,等會再全部奪走,到時定然會令他更加絕望。

欣賞一個人陷入絕望的神情,那可是千金難買的至寶。

葉待明伏在地上,只看得見小倩的繡花鞋,他深深自責,此時自己實在是無顏直視小倩:「是我不夠謹慎,不夠聰明,無力救同伴,無力救金換兒……我萬死不足以謝罪。」

他語音哽咽,熱淚點點滴落地,心中無比愧對死去的夥伴。

「我不會讓你死的。」

小倩從懷中小心翼翼拿出小包袱,緩緩攤開,裡頭露出一截黑黝黝的鐵片。

一股異香散出,直接鑽入眾人鼻腔,令趙南湖大驚,料想是淬有劇毒的兵器,當下出刀將小倩所捧的鐵片打落。

那鐵片墜下,直接打中葉待明的額頭,一股焦味油然而生。

趙南湖寬心,暗忖:「果然有腐蝕性。」

葉待明只覺前額炙熱不已,連半邊的頭髮也冒出白煙,頭顱被大幅灼傷。

他趕忙伸手拿下鐵片,但握在掌中,鐵片卻已不再滾燙。

細看發現鐵片,發現是長劍的一截碎片,劍身還刻著奇怪的甲骨文字。

葉待明往額頭一摸,凹凸不平,果然劍身的字跡也烙印在自己的肌膚之上。

趙南湖判斷鐵片毒性已消散,得意地譏諷小倩:「你還有什麼法寶全使出來吧。」

「還有松風丸。」

葉待明仰頭,見小倩手指拈著一顆丹藥,顏色淡黃,散發著松花的淡香,正是不法和尚招搖撞騙時所用的松風丸。

趙南湖先是一怔,隨即大笑:「有趣,有趣,你這女娃當真有趣。拿了靈丹,是要成仙不成。」

「非靈丹,非成仙,而是鍛劍之材。」小倩纖指微微施力,捏碎藥丸,粉末全飄落在葉待明身上。

那藥末一觸到葉待明,他立時覺得額頭燃燒了起來。

胖衙役見葉待明相貌盡毀,神情痛苦,不懂小倩為何要折磨自己的同伴,疑惑問道:「鍛什麼勞子劍?」

「凶劍。」

此時,葉待明感到一股熱氣從額頭竄進體內,散入四肢,猶如身陷火爐,忍不住縱聲大吼。

啊啊啊啊 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聲響之大,趙南湖只覺自己的耳膜幾近破裂,他可不希望有外人發現自己的髒事,斜斜地切出右掌,以一招「鐵掌橫牛」重擊葉待明的胸口。

葉待明感受一股內勁如刀鋒襲來,刺入五臟六腑,接著整個身子受力向後飛。

「碰」神龕、牌位應聲撞毀,最後撞著了牆壁才停了下來。

胖衙役高聲叫好,拍起馬屁:「捕頭神功蓋世,這一掌定然可以讓你入六扇門皇榜。」

趙捕頭低頭看了看自己萎縮的手掌,掌紋火紅,像極了燃燒的木炭,這招「鐵掌橫牛」,是他多年前好不容易才從一名錦衣衛偷學來的,代價不小。

他最近潛心修煉鐵掌,已有七成火候,威力頗大,一掌能輕鬆震倒三尺石碑,此時順手就施展了這絕學。

「我的頭,頭……好痛!」

葉待明從破磚殘瓦霍地站起,步伐混亂,捂頭痛嚎,眾衙役都嚇了一跳,未料葉待明竟還有力氣能夠爬起身來。

他的額頭上的烙印發燙,衙役們遠遠都能感覺到灼熱的氣息。

胖衙役納悶道:「這是什麼妖法?還是又有詭計?」

趙南湖沒想到有人挨了自己絕招還能活命,十分詫異,更發現自己萎縮的右手竟開始隱隱發疼,皺紋緊崩了起來。

「殺,以絕後患。」 趙南湖渾身都覺不對勁,著急下令。

眾衙役紛紛出手,圍住葉待明,猛力朝他身上揮刀,然而不可思議的事情卻發生了!

數把刀碰上葉待明的肌膚,竟發出「鏗鏘」低鳴,令衙役的虎口大震,硬得像是砍在鐵塊之上。

葉待明不受刀槍所侵,渾身散發熱氣,皮膚出現細碎的紋理,接著龜裂。

「欸!」

眾衙役大吃一驚,不曉得為何葉待明突然生了副銅皮鐵骨。

「刀槍不入,難道是近來肆虐的……殭屍?」胖衙役不信邪,抽刀再斬,直斬葉待明腦門。

葉待明下意識抬手想防,利刃撞鐵骨,爆出一陣火星。

他感覺不到自己手,也感覺不到痛,低頭望著同伴的屍體,眼眶卻流出兩道血淚,淚珠滑過臉龐,遇熱化為兩道黑痕。

此時周圍的溫度高漲,趙南湖卻倒抽了口涼氣。他猛地想起過去靖難戰爭的敵人,一身赤膊卻硬如鐵甲,手持重劍,劍技無與倫比。

士兵的眼角有兩道黑線劃過臉龐,如豹,如淚。

被遺忘的恐懼終將被憶起,朝廷上下均封口不提的名字:「玄淚軍」










後話:手機排版,鴿了很久,寫了很久,很久沒寫,之後再找個網站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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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dwin040286 06/03 16:46

Kevin980800 06/03 17:09

nadekowang 06/03 17:11

owo0204 06/03 18:46這是武俠還是有玄幻成分?

bill21010 06/03 19:08

john0421 06/03 20:27用個虛擬朝代對一些設定就不用很配合

zxm50191 06/04 06:51推,少數我整篇看完的原創

https://www.kadokado.com.tw/chapter/35331?ownerId=27705&titleId=4830

之後都會放在這了,誰叫他是我google上出現的第一個網站。 不修仙,有一點玄幻元素,希望大家會喜歡囉。

※ 編輯: laughtingsad (36.227.179.141 臺灣), 06/04/2022 14:49: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