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K] 短篇故事《最後的教堂》─沙場異象(6)

〈沙場異象〉

「阿維羅伊，」啟示搖搖頭道。「那座小鎮被一個狂人的怨念毒害至深，那男人遠遠沒有
實現自己野心的能力。」

「我現在知道了。但我當是聽到的說法是，哈姆雷克遭到栽贓，說他殘殺了那位由帝皇任命為總督的女子。當他即將被槍決時，他的兄弟與朋友們襲擊了負責處決他的軍事部隊。那些士兵被碎屍萬段，但也有一些鎮民在戰鬥中陣亡，其中包括了當地有力人士的兒子，於是人們群情激憤。儘管哈姆雷克有著許多缺點，但他確實是一位稀世的演講者，他煽動了鎮民對於身處帝皇治下的憤怒。在不到一小時之內，一支倉促成軍的民兵團便衝進了軍營，並殺光了裡面所有的士兵。」

「你應該知道，實際上哈姆雷特確實襲殺了那位女士吧？」

烏利亞悲傷地點點頭。「我是一直到後來才知道的，沒錯，但當下我不管做什麼都已經於事無補了。」

「之後發生了什麼？」

「當我為將來的戰鬥抱著滿腔豪情壯志，終於抵達阿維羅伊時，哈姆萊克已經聯合了周邊的數個城鎮來支持他的志業，並集結了一隻數量可觀的軍隊。」

烏利亞微笑著回想起當年在阿維羅伊的時光，那些記憶在幾十年過去後，仍舊歷歷在目。

「那真是一幅壯麗的景象，啟示，帝皇的聖像被拉倒在地，整座城市就像是夢中的景色一般：色彩繽紛的彩旗飄揚在每扇窗戶之上，哈姆雷克每天都帶上他的士兵，在街道上遊行，一旁伴著軍樂隊的演奏。當然，我們當時應該要加緊腳步訓練，但我們都被勇氣和正義感沖昏頭了。周邊有越來越多的城鎮開始反抗起帝皇在當地的駐軍，短短幾個月內，就有大約四萬人做好了戰鬥的準備。」

「這就是我所夢想的一切，」烏利亞說道。「一場光榮的革命，果敢而英勇，繼承著上古自由鬥士偉大的傳統。我們將成為燃起歷史變革的火種，見證在這行星之上自封為世界統治者的那位獨裁者，自王座上被拉下。我們之後聽到消息，說雷霆大軍正從東方朝此處進軍，便馬上整裝備戰。哈姆雷克率領我們從阿維羅伊出發的那天，是個充滿歡樂的日子，我永遠忘不了那天：女孩們用笑聲與親吻歡送我們出發奔赴戰場，士兵們在心中都感受到彼此之間深刻的袍澤之誼。我們行軍了一週才抵迪加杜雷，那裡是擋在敵軍行軍路線上的一縱高山。」

「我讀過古代的戰爭故事，深知這是個布軍接戰的好地方。我們佔據著高地，兩翼都有著堅實的陣地。左邊是加杜雷堡壘的廢墟，右邊是一片荒沼，任何事物都無法通過。」

「妄圖對抗帝皇軍隊的想法可謂瘋狂。」啟示說道。「你不可能不清楚，你們是無法擊敗雷霆戰士的。他們是為了戰鬥而生的存在，他們醒著的每一刻都在進行軍事訓練。」

烏利亞點點頭。「我想我們在看到敵人的當下就明白了，」他說道，臉色因為浮現的記憶而陷入陰沉。「但我們沉浸在盲目的樂觀中。我們的軍隊有五萬人之數，對方的人數還不到這數字的十分之一。在那個當下，實在很難不認為我們能夠贏得這場戰鬥，尤其是看著哈姆雷克在陣中來回馳騁，我們只是感到熱血沸騰。他的兄弟們嘗試讓他冷靜下來，但為時已晚，我們像群瘋癲又滿面榮光的傻子一樣，開始自山坡上朝下衝鋒，口中高呼著戰吼，頭上揮舞著刀劍、手銃，與步槍。我被編在第六陣列，在前進了將近一公里之後，我們才進到能與巨人們的陣列接戰的距離。他們從我們發起衝鋒之後，就一直按兵不動，但在我們進入接戰距離的那一瞬間，他們就舉起槍管開火了。」

烏利亞停了下來，喝了一大口酒。他用顫抖的手小心翼翼地將酒杯放回桌上，繼續說道。

「我永遠不會忘記那陣巨響，」他說。「就像一場瞬間降臨的雷暴一樣，我們前五排陣列應聲被徹底轟倒，他們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就全都死去了。敵人的爆彈將人們的四肢從軀幹上撕扯下來，或者乾脆把他們像濕麻袋一樣炸得四散當場。我轉過身去，想要喊些什麼，但具體內容我早就記不得了。突然之間，我感受到後腦勺傳來一陣燒灼的痛感，隨之摔倒在一個男人的屍體之上，他的屍體左半身被炸飛了，看起來就像是從身體裡面被炸開一樣。」

「我跪了下來，摸了摸後腦杓。手上黏黏的，沾滿了血液，我意識到我被子彈或是破片擊中了。如果那個彈體再大一點，我的腦袋就跟身體分家了。我感受到鮮血自我的身上汩汩流出，隨即抬起頭來，只看到我們的敵人再次開火。就是在那個時候，我開始聽見此起彼落的慘叫聲。我們的衝鋒潰然而止，男男女女們在困惑與恐懼中四散奔逃，因為他們在那瞬間明白到隨哈姆雷克起事所要面對到的現實。」

「雷霆戰士們舉起槍管，向我們邁著大步走來，並拔出刀緣帶有鋸齒與動力鋒刃的大劍。那些噪響，天哪，我永遠忘不了那些大劍所發出的噪響，一聲聲如同惡夢般的咆哮。我們已經被徹底擊敗了，他們在發起第一輪齊射時就擊垮了我們，我看到哈姆雷克死在戰場中央，下半身被炸飛了。我從周圍的每一張臉孔上，都看到了跟我一樣的恐懼。人們紛紛開始求饒，丟下武器，並嘗試投降，但披甲的戰士們卻沒有停下他們的腳步，只是逕直朝我們走來，並毫不留情地發動攻擊。我們被極端殘暴地切裂與虐殺，我簡直不敢相信，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可以有這麼多人死去。這不是戰爭，至少不是我從書上讀到的那種，由背負著榮譽的人們，在帶有榮耀的決鬥中賭上性命的戰爭，這只是場機械化的屠殺。」

「我逃跑了，對此我並不恥於承認。為了活命，我逃跑了。渾身汙穢，血流不止。我瘋狂地奔跑著，好像所有傳說中的惡魔都在身後追趕我一樣，垂死之人恐怖的呼喊聲不絕於耳，還有肉體被撕裂的潮濕聲響，以及自支離的腸段與破裂的臟腑中所傳出的惡臭。」

「我記不起逃跑過程中的一切所見所聞，只依稀記得在視線的一角隨機閃現而過的屍體，還有痛苦的慘叫聲。我跑到再也跑不動之後，就趴在泥地裡爬行，直到失去意識。當我醒來時，我很驚訝自己竟然逃過一劫了。天色已暗，柴堆點燃了薪火，雷霆戰士凱旋的歌聲飄盪在殺戮戰場之上。」

「哈姆雷克的軍隊被毀滅了。沒有一名俘虜或倖存者，全都被殺光了。不到一個小時，五萬名男女便橫屍當場。我想我當下就馬上理解到，我就是唯一的倖存者。我在月光下倒臥在地上哭泣著，痛苦地即將因失血而死，我想到我的生命是多麼地毫無意義。因為我不計輕重地追求自己的享樂與私益，招致了他人的心碎與毀滅。我為我自己哭泣，也為我的家人哭泣。就在那刻，我突然意識到自己並不是孤單一人。」

「有誰跟你在一起？」啟示問。

「神，」烏利亞說。「我抬起頭，看見上方有著一張金色的面容，這副光輝的面容是如此完美，以至於我的眼淚不再是為了痛苦而流，而是為了目睹那份至美的感動而流。炫目的光芒包圍著他的身影，我別開眼睛，害怕自己將會因為此等輝光而瞽目。我那時一直感受到痛苦，但在那個當下，痛苦消失了，我知道我看見了神的聖容。我無法為您描述那副聖容，因為我無法掌握世上一切詩意的形象，我只能說，那是我見過最為至奐至美的事物。」

「我感覺自己被抬了起來，並以為這就是我的結局，但那副聖容對我開口說話了，當下我就知道，我註定要繼續活下去。」

「那副面容對你說了什麼？」啟示問。

烏利亞笑了出來。

「他說，『你為什麼要拒絕我？接受我吧，你將會明白我就是唯一的真理，我就是唯一的道路。』」

「那你有回應他嗎？」

「我當下辦不到，」烏利亞說道。「任何出口的話語都將淪為庸俗。無論如何，上主那令人敬畏的異象使我啞口無言。」

「是什麼理由讓你覺得那就是神？你沒聽到我剛才說的那些關於大腦自行建構並感知它所欲求之物的能力嗎？你是一個在戰場上垂死的人，周圍都是死去的戰友，你當下頓悟到過去的生活都是場徒勞。烏利亞，你一定可以為這個異象做出另一番解釋吧？一個可能性更高的解釋，而不需要借用超自然存在作為理由。」

「我不需要其他解釋，」烏利亞堅定地說道。「啟示，您可能在許多事情上都很是聰明，但您無法知曉我心中的感動。我聽見了神的聲音，看見了他的聖容。他把我抱起來，讓我安然睡去，當我再次醒來時，我的傷口就已經痊癒了。」

烏利亞轉過頭去，讓啟示可以看見他後頸上的長疤。「有塊骨頭碎片嵌在我的顱骨裡，差一公分就會切斷我的脊髓。我獨行於劫後沙場之上，並決定回到我出生的土地，但當我到達時，卻發現我的老家已經變成了一片廢墟。鎮上的居民們告訴我，來自北方的斯堪地亞掠奪者耳聞我家族的財富，便南下至此掠取。他們殺了我的兄弟，然後在我父親面前侵犯了我的母親和妹妹，強迫他告訴他們藏匿財寶的地方。他們不知道我父親心臟不好，在他們能夠挖出他的秘密之前，我父親就病發死去了。我回到家裡，發現那裡已經變成了一片廢墟，我曾經的家人們，也變成了幾具蒼白的屍體。」

「我對你的遭遇感到十分遺憾，」啟示說道。「如果這能夠帶給你任何安慰的話，斯堪地亞人在三十年前就被帝皇消滅了，因為他們拒絕接受被他統一。」

「我知道，但我已不再因他人的死亡歡欣鼓舞，」烏利亞說。「殺害我家人的暴徒將受到上主的審判，對我來說，正義已經獲得伸張了。」

「你真是高尚，」啟示說道，聲音中充滿了誠摯的欽佩。

「我從廢墟中回收了一些物品做為紀念，然後前往最近的集落，想要大醉一場，之後再弄清楚接下來的人生要怎麼過。當我走到一半時，我看見了雷岩教堂，當下我就知道，我找到人生的目標了。在那之前，我的人生只為了自己而活，但當我看到教堂的尖頂時，我明瞭到上主對我有所安排。我本該死在加杜雷的，我之所以能夠得救，都是有原因的。」

「那是什麼原因呢？」

「侍奉我主，」烏利亞說道。「傳揚他的福音。」

「這就是你待在這裡一直在做的事？」

烏利亞點點頭。「這就是我一直努力在做的事，但帝皇的使者正帶著理性的主張與對於諸神與超自然的駁斥，遍行於整個世界之上。我想這就是你來到此處的原因，也是為何今晚沒有一個會眾拜訪教會的原因。」

「你想的是對的。」啟示說道。「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到訪此處的目的
，是為了試著讓你相信，你的做法是錯的，並在了解你的同時，向你證明人類不需要由任何神聖的存在所引導。這裡是泰拉上的最後一座教堂，我有義務給你一個機會，讓你願意接受一種新的生活方式。」

「如果我不接受呢？」

啟示搖了搖頭。「那不是個選項，烏利亞。來吧，我們邊聊邊回教堂裡去，我想讓你知道，崇拜神的信仰多年以來為人類所帶來的一切：流血、恐怖，與迫害。我會告訴你這些，之後你就會理解到這種信仰有多麼有害。」

「然後呢？你就會動身上路嗎？」

「你我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對吧？」

「是的，」烏利亞說道，並飲盡了最後一杯酒。「確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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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5年夏。

人々は溶けかかったアスファルトの上に己が足跡を刻印しつつ歩いていた。

ひどく暑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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