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動物朋友農莊 32

海蓮娜的行動不僅毫無意義，甚至把情況變得更糟糕。

她要幫助的對象早就憑自己的力量脫困，她不僅白白送命、更讓病
毒擴散出去──如果只看結果來評斷，說毫無價值還算仁慈的了。

要說她不自量力嗎？要說她輕忽病毒發作的風險嗎？這都是事後諸
葛。總是有人喜歡拿別人的失敗佐證自己多麼有先見之明，卻忽視
那些失敗者冒的風險通常高到自己不敢承擔。

海蓮娜只是被神明的惡意玩弄了而已，如果是獲得神明的祝福，奇
蹟似的與病毒共存。殺掉三、五十個特警解決危機，變成突破困境
的英雄是輕而易舉的事情，肯定不會有指責她的聲音。

可是奇蹟本來就不常有，高風險的挑戰卻每天都在世界各地發生。
對抗治癒率極低的疾病、反抗財力雄厚的企業剝削勞工、阻止勢力
強大的政客推動圖利少數人的法案……大多只是白白損耗雙方的資
源，結果沒有任何改變，反抗者不僅改變不了現況，還很可能落入
比反抗之前更慘的處境。

說不定治療過程非常痛苦讓患者失去陪伴親友的時光，讓他躺在病
床上靠機械維生、毫無身為人類的尊嚴。

說不定企業不但開除了勞工，還動用影響力讓勞工在業界「出名」
，影響他再就業讓他全家餓死。

說不定政客利用媒體抹黑反對者，把反對者說成敵對陣營的打手來
否定反對者的主張，讓反對者變成充滿偏見、不理性的笑柄。

這種事情每天照常發生的理由並非人們愚蠢，只因為一個簡單的道
理：你不反抗，對方就會得寸進尺。就算終將失敗，給這世界帶來
負面的後果，我們也不應該譴責或嘲笑弱者的抵抗破壞了和諧與安
定。

藍傘公司內部有致命病毒，這個消息本來應該要傳達給特警部隊的
，如果特警不攻堅也就沒有病毒擴散的問題。世上多的是可以讓弱
者沒必要反抗的辦法，為了利益不把人心當一回事，活該被制裁。

何況，病毒擴散出去下場最慘的不會是夜影團那些乞丐，只要他們
夠狠心就不會有半點負擔。國民大量病死，最終崩潰的是帝國，一
如癌細胞害死宿主後自身也不可能存活下去。

※

「可惡……她沒有回應。」雪莉朝無線電呼喊了好幾次，轉頭向安
琪拉說道：「我得去找她。」

「放心吧，她的逃跑技術在夜影團僅次於我，那些特警抓不住她。
」安琪拉勸阻道：「再說她的偵查能力也比妳強，找不到妳就會知
道妳成功逃走了，妳去只會讓情況更麻煩。」

「好吧。」雪莉相信安琪拉的判斷，畢竟她的判斷一直都算準確。

安琪拉把袋裝的砂之星搬進電梯裡面，打開電梯艙的天花板捧起七
彩的粉末往上灑。被她用野性解放能力加熱過的空氣形成上升氣流
，砂之星粉末經由電梯井通到各樓層散播出去。

「接下來只需要等待就好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雪莉一次次呼喚海蓮娜，無線電彼端始終沒有
回應。她雖然感覺不對勁，但安琪拉的表情卻總是能緩解她的不安
。殊不知安琪拉隱藏在平靜表情底下的，是一觸即發的恐懼。

正因為明白海蓮娜的能力，需要多少時間安琪拉都能推算出來。遲
遲沒有回來代表出現了不正常的狀況，定然十分危險、甚至是致命的。

她害怕失去夥伴，害怕自己這麼做是對夥伴見死不救，即使已經做
好失去一切的覺悟仍會害怕。

畢竟恐懼這種情感的位置遠比覺悟更深邃，為了生存演化出的本能
肯定比大腦思考後做出的結論優先。可是深思熟慮過的覺悟遠比恐
懼更強大，足以壓倒一切情感，包括對伙伴的憐惜與愛。

「沒辦法等了。」安琪拉聽見了大量的腳步聲在電梯井內迴響，聲
音越來越接近地下三樓。

「妳現在要做什麼？不管海蓮娜了嗎？」

「我不認為她還活著，妳不能一直樂觀看待現況，以為沒消息就是
好消息。」安琪拉身旁捲起熱風。

「妳明明就相信她的能力的。」

「我不能去相信明顯不切實際的事物啊！要是每次危機出現都毫無
根據的相信夥伴，我們已經團滅十幾次了。」

安琪拉的賭上性命決不會只是嘴巴上說說而已，對於其他夥伴說要
賭上性命，也不會只是聽聽而已。把性命當成籌碼押上去就要有性
命不由自主的覺悟，如果連夥伴都要自身難保了，又怎麼能奢望她
們來拯救自己？

所以安琪拉一手指天、放火。

砂之星塵在氣流引導下遍布大樓，它對於安琪拉那燃燒砂之星的火
焰來說是絕佳的燃料，相當於火藥、甚至是硝化甘油的可燃物。

大樓所有窗戶不只被爆炸的風壓震碎，更引發閃燃。從地下二樓開
始，火光在瞬間填滿所有的空間，燒盡砂之星後自動熄滅。進行攻
堅特警們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甚至來不及反射性地閉上眼睛，全
身被砂之星火焰灼燒碳化、然後獵犬打破漆黑的軀殼跑出來。

「幫我把砂之星搬過來，我要準備第二次爆破。」不只是為了殲滅
可能存在的漏網之魚，更為了消滅第二波攻堅的警力。

這種規模的爆破通常需要大量燃料和炸彈，爆炸過後一切清空，不
可能馬上又部屬好相同規模的爆炸。但燃燒砂之星的火焰非常識、
非傳統爆破手段，要是以為已經安全了，增派警力攻堅，那就正中
安琪拉下懷。

「就算海蓮娜沒死也被妳燒死了。」

「確實，我選擇了可能會害死夥伴的做法。」安琪拉坦然道。

「妳這不也是犧牲少數去成全多數嗎？」

「妳說的沒錯，沒辦法同時保護妳們跟拯救海蓮娜，是我無能。」

「……。」

「就連妳那位摯友，我直到得知她死去的時候才放棄救她。海蓮娜
是跟我出生入死的夥伴，妳能明白我是理解到什麼程度才放棄的嗎
？」集中警力往下進攻的時候，就能確定地面以上的部分都被她們
掃蕩完成。

安琪拉眼神凌厲，她心底的憤怒不可能比雪莉少，卻依然用簡單的
分析讓雪莉明白自己的想法。這種時刻要是埋下內鬨或不信任的種
子，肯定會在更危險的時刻爆開，所以安琪拉即使被質疑也好好的
用道理回應。

「……我很抱歉。」

「把砂之星拿給我。」

像這樣殲滅攻堅的特警只能奏效一、兩次，而且改變不了大局。警
方不可能蠢到讓包圍的警力全部進來送死，所以安琪拉需要一個解
決外部警力的方法，在開闊空間被數十到數百名獵犬持步槍包圍的
情境下瓦解對手。

她想不到辦法，武器和數量差太多了，對方也不是普通的地痞流氓
。絕望到只能祈求對方犯下愚蠢的錯誤，甚至連要犯下怎樣的愚蠢
錯誤才能反敗為勝，安琪拉也沒有半點頭緒。

這很正常，畢竟有時候就連人類的愚蠢程度也超乎常識與想像，這
世上到處都有突破你智商下限的蠢蛋做出可笑且可悲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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