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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青] 同人-他和她的冬日仍在持續4.5

看板C_Chat標題[果青] 同人-他和她的冬日仍在持續4.5作者
gungunit
(ナツメ踩我教教主)
時間推噓12 推:12 噓:0 →:1

大家安安安安啊


小弟很想寫所以就寫了一篇果青的同人啦


內容大致上就是大老師和二小姐被二小姐她媽叫去出公差的故事,希望大家會喜歡。


還有那個…這一篇其實是系列文之一


如果您沒看過的話,以下是前面的連結:


冬日I:#1LlZ7w3w (LightNovel)

冬日1.5:#1OAszscg (LightNovel)

冬日II:#1NN1h8L8 (LightNovel)

冬日III:#1NroftnK (LightNovel)

冬日3.75:#1OQxsL5M (LightNovel)

冬日IV:#1PltSWO2 (LightNovel)
(這篇可以先不看,之後會大改)

不過其實都不看也無所謂啦,反正大抵來說就是兩個人被抓去工作就對了。




大家看的開心就是我最大的快樂,也請不吝給予意見。


啊還有就是這篇為了湊實體書的字數所以滿長的喔

不想用PTT看的話 我放個PDF檔在這:https://reurl.cc/ZA7qyp



那就開始吧GOGOGO



《他和她的冬日仍在持續4.5》


---

冬陽於窗外灑進溫柔和煦的陽光,麻雀和綠繡眼在樹梢上飛躍,將自早晨便殘留在葉片上的露水震落,原本勉強掛在枝頭的樹葉也隨之不情願地落下。


這是一個安穩又平凡的早晨。


大學的春假才剛開始,雖然在某個壞人的逼迫下我還是只能起了個大早,但理論上來說,今天本該是一個無所事事的快樂的一天。



……那究竟是為什麼我非得要自顧自地在這胃痛呢?



我努力克制著想要大嘆一口氣的衝動,掛起笑臉,抬起頭重新面對坐在沙發對面的人。


「……久疏問候,是什麼風把您吹來的?」


「探望自己的女兒和她的男友,不需要特別的理由吧?」


回答我的是一名將頭髮優雅地盤起,看起來便是一名教養良好的和服美女。她笑吟吟地瞇細了眼,饒有興致地看著我。


「──很久不見了呢,八幡同學。」


「哈哈哈,上個月不是才見過嗎?」


面對那別有深意的笑容,我用僵硬的笑聲給予回應。


這時,雪之下端著茶從廚房走來。她將茶杯依序放在我們面前,用些許責備的語氣向和服美女說道:


「真是的,媽媽……也不是說不能來,但希望至少能提前告訴我們一聲。」


「唉呀,這確實是我思慮不周,不好意思。」


對方──也就是媽媽乃微遮著嘴,嘴角勾勒出豔麗的弧度。



……沒錯。


比雪之下陽乃更勝一籌,雪之下家的大魔王──雪之下的母親aka媽媽乃本人──在今日
的早晨突如其來地來訪了。



在放置好茶杯後,雪之下拘謹地在我身旁坐下。媽媽乃這時有些不滿意地說道:


「真是的,雪乃……怎麼會先把茶放在我前面呢?應該先給八幡同學才對吧。」


「……好的,我下次會記住。」


雪之下抿著嘴角,坦率地道了歉。我連忙說道:


「不不不,不用在意這種事吧。話說妳剛才倒是讓我去倒茶啊。」


為什麼要留我獨自在這招呼令堂啦?我暗自傳遞著這充滿怨念的訊息。不過雪之下馬上就搖了搖頭。


「……那樣不行。」


「要是她讓你去了,我可會花一些時間重新好好教她基本的禮儀呢。」


媽媽乃沉穩地笑著。雖然她在笑,但從眼神中看得出來她絕對是認真的,嗚哇好可怕……
話說回來,誰去倒茶到底又和禮儀有什麼關係?


喝了一口熱茶後,媽媽乃看著我們重新開口了。


「春假才剛開始不久吧?我心想這是個好時機便來拜訪了,還是你們已經有計畫了?」


言下之意即是:既然你們沒告訴我,那我就當你們都有空囉?也就是我能想來就來的意思吧。


「……中午之後是有點事,但在那之前確實是空著的。」


我不卑不亢地回應。回答中帶有『我們也沒有那麼閒,但如果時間不長的話是可以稍微奉陪。』的意味。順帶一提,我們確實沒什麼特別的事,只是打算去百貨公司看看廚具而已。


「啊,那太好了。我也不打算待到中午,我們就長話短說吧。」


沒想到,我的回答卻似乎正中下懷。


媽媽乃露出不出所料的表情並柔和地回應。我於是賠笑著反問道:


「咦?不是說沒有特別的理由嗎?」


「的確不怎麼特別,只是一些小事罷了。」


說完後,媽媽乃不急不徐地從身旁的手提包中拿出兩張像是票券的紙並放在我們面前。


「──得請你們去一趟這裡。」


我拿起票,和湊過來的雪之下一同看了起來。


背景上是夕陽餘照的海洋美景,並用特寫描繪了一艘巨大的郵輪。


在那之上,則是用華麗的字體印著幾個大字。


『林檎II~蜜月郵輪三天兩夜,橫濱-神戶~』


「……郵輪?」


「神戶?」


我和雪之下分別對交通方式和目的地感到困惑。媽媽乃張開紙扇,淡淡地說道:


「那麼,就來說明吧。」



「──八幡同學,你應該知道我們的家族企業吧。」


在我將票放回桌上後,媽媽乃平靜地向我詢問。


雖然語氣十分平淡,但多少帶有試探的意思。我遲疑了一下才答道:


「……知道,是政治家吧?」


「那也算是,不過是另一個。」


儘管這回答似乎令她不甚滿意,媽媽乃還是瞇著眼笑了。


「──是建築業。」


「啊,對喔。」說起來,爸爸乃除了是議員之外,還是建築公司的社長來著。


「還一副剛想到的樣子……。」


雪之下嘆了口氣,她用鋒利的目光掃向媽媽乃。


「……所以,是爸爸那邊的事嗎?」


「要說是也可以,要說不是也可以。」


媽媽乃曖昧地回應。她合起紙扇,不經意地向我說道:


「八幡同學,你有聽過真篠矢(mashinoya)財團嗎?」


「咦?那啥?我不知道。吉野家(yoshinoya)的話我倒是略有耳聞。」


我前幾天才吃了他們新出的明太子牛丼,雖然海鮮和牛肉聽起來就超不搭的,但實際吃起來意外的好吃。


雪之下在身旁深深地皺起眉,原本以為我要被罵了,但她卻反而先是對她老媽不悅地開口。


「……為什麼要提到他們?」


「我就知道妳會有這種反應,但還是請妳先聽我說。」


媽媽乃從容不迫地回應。她向我繼續說了下去。


「真篠矢財團是一個主要從事土地買賣的財團,雖然大部分的事業是在關東,但在北陸和關西地區也有置產。」


說完後,媽媽乃將紙扇往左手一拍。


「不過,比較為人詬病的地方,應該是他們和黑道的緊密關係。」


「……黑道?」


畢竟我從小到大都是普通的市井小民。什麼黑道、教父還是內衣(註)對我來說都是非常遙遠的存在。我不禁露出有些警戒的表情。
(註:指新田龍雄的漫畫作品《內衣教父》。)


媽媽乃點了點頭,不以為意地繼續說道:


「山樓組、住梨會還有稻石會──尤其是和山樓組有十分密切的合作關係。」


「嗚哇,都是有名的……。」


聽到那幾個只要是關東人就一定聽過的指定暴力團,我暗自打了個寒顫。


「不過,這又和這個郵輪有什麼關係?」


我提出疑問,但媽媽乃沒有馬上回答。她先喝了一口茶潤了潤喉後才繼續開口。


「你們聽好了,這件事沒什麼人知道──真篠矢財團的社長目前正為了是否出售濱野町附
近的一塊地左右為難,而他們內部也為了這個有所爭執。簡單來說……有一半傾向賣,而
另一半傾向不賣。」


「聽起來不只和郵輪沒關係,好像和我們也沒關係……。」


「唉呀,不要急,先聽我說完。」


媽媽乃掩住嘴,輕笑了起來。


「那塊地──我們想要。」


「……。」


「正確來說,是我們旗下的建築公司想要。」


說完後,媽媽乃扶著臉,哀愁地嘆了一口氣。


「那個地區作為建案十分有價值,我們也不惜用比市面還高的價格來競爭。不過等了好一陣子,真篠矢財團都遲遲無法做出決策。所以……我們決定要做出行動了。」


「……什麼行動?」


「也沒什麼,只是一如既往的方法。」


媽媽乃用紙扇遮住嘴角,雖然表情像是在笑,但眼睛內沒有笑意。


「動之以情、說之以理──大概就是這兩種。」


「說起來是簡單……。」


雪之下看著她母親,用嚴肅的語氣開口了。


「……媽媽,妳要八幡做什麼?」


「唉呀,妳這樣問就奇怪了。我可沒有指名他。」


媽媽乃意味深長地回答。她再度從手提包內拿出一份透明的資料夾,並將裡面的資料放在桌上。


接著,媽媽乃優雅地翻開那份資料,第一頁上面便有一張被迴紋針夾著的照片。


照片中是一名年輕的女姓,年紀看起來和我們差不多。她留著一頭淡棕色的長髮,五官雖然十分端正,但是卻眉毛微蹙,看起來略顯不悅。


「……這是誰?」


「這是真篠矢財團負責人的獨生女。」


媽媽乃將資料推到我的面前,我將照片翻開,下方的資料便是一份個人的資訊。


「『真篠矢憐』……。」


雪之下輕聲念出姓名欄上的名字,媽媽乃點了點頭。


「是的。這孩子目前是大學一年級……唉呀,不過大學開學後就是二年級了。」


「比我們小一屆啊。」


「不過,為什麼要我們看這個?」


「是呢,為什麼呢?」


然而,媽媽乃沒有回答雪之下,反倒是滿面笑容地反問。


雪之下於是愣了一下,思考了一會後才喃喃說道:


「……原來如此,對象就是這孩子嗎?」


媽媽乃仍然沒有回應,只是用沈靜優雅的動作啜飲著熱茶。但從她臉上的笑意來看,雪之下應該是答對了。


仍在狀況外的我只能用困惑的眼神看向雪之下。不過她沒有理我,而是微慍地向媽媽乃說道:


「原來如此,爸爸不會要我們做這種事……所以這是媽媽妳自己的計畫吧?」


「是呢。所以我不是說了嗎?要說是也可以,要說不是也可以。」


雪之下母女兩人彼此傳遞著曖昧不已的對話,完全沒有要管我的意思。但我那長期被她們訓練出的第六感逐漸高喊著不妙,所以我小心翼翼地舉起手想要打岔。


「不好意思,這裡還有個不懂的學生……。」


「唉呀……抱歉呢。妳先和他說明好了,雪乃。」


「……。」


被指名後,雪之下沉默了幾秒。最終她嘆了口氣,拿起桌上的資料後向我說道:


「──簡單來說,要說服這個人。」


「說服?說服她什麼……呃,該不會是賣不賣地的事吧?」


「對。以她的身份來說不可能會對決策毫無影響。然而會特地做出這份資料,就代表這孩子在這件事中應該還沒有明確的立場。」


語畢,雪之下疲憊地按了按眉間。


「所以,媽媽希望我們可以想辦法說服她。」


「……喔。說來說去,就是要籠絡這個人就是了。」


「呵呵……雖說這說法不太入流,但就是那樣沒錯。」


媽媽乃瞇著眼睛,臉上仍是一成不變的笑容。


理解了她的目的後,我抓了抓頭,有些粗魯地開口。


「懂是懂了……但這和郵輪又有什麼關係?」


「在這個禮拜三,真篠矢憐會搭乘這艘郵輪。」


媽媽乃馬上回答了我的問題,並且補充地說明道:


「而且……若是沒有意外,平時跟著她的保鏢都不會去,是個絕佳的機會。」


「……有必要嗎?又不是要暗殺人家。」


我可不是間諜,我旁邊這位也並非殺手喔?真要說起來還比較像超能力者,敢不敢不要隨便就猜中我在想什麼啦!
(註:指漫畫《間諜家家酒》,順帶一提這兩對主角的聲優都是相同的。)


「有必要。如果不這麼做,你們恐怕連搭話的機會都沒有。」


畢竟人家可是真篠矢家百般呵護的千金呢──媽媽乃淺淺地笑著這麼說道。


「總之,雖然妳爸爸有他的方法,但我還是決定要額外做一些事來幫忙。必要的費用我會出,請你們在這禮拜三登上這艘郵輪。」


「……。」


我和雪之下都陷入了沉默。


該感到困惑的事、該保持質疑的事以及該提出疑問的事太多了,反倒不知從何開口。


過了一陣子後,雪之下才抬起頭瞪向她的母親。


「……姐姐知道這件事嗎?」


「陽乃?她不知道喲。」


媽媽乃笑咪咪地回應。雪之下驚訝地楞了楞,隨即才不可置信地說道:


「為什麼?妳應該也有要姐姐做些什麼吧……?」


「沒有呢,這件事交給你們了。」


媽媽乃一派輕鬆地回答。她打開紙扇,別有用意地看向了我。


「不好意思呢,八幡同學。就麻煩你多多幫忙雪乃了。」


儘管嘴上說抱歉,但媽媽乃的語氣中不但一點歉意都沒有,反倒充滿了無從拒絕的壓迫感。


不過,類似的事也不是沒有發生過。根據過往的經驗,這種時候我也只能摸摸鼻子乖乖地接受。好討厭……這種無力抵抗的感覺真討厭……我是在提早體驗社畜人生嗎……。


我暗自哀嘆著稍縱即逝的假期並悶悶地說道:


「……總之,我們可以當作這是您對我們的委託吧。」


「唉呀,說法很重要嗎?那如果說這是工作──會不會比較好一點?」


媽媽乃毫無遲疑,用清脆的笑聲沈重地將我的話語打擊回來。討厭,這個人真的好可怕,把我的軟肋抓的死死的。


我無奈地吐了口氣,審慎地向媽媽乃看去。


「……可以提問嗎?」


「當然可以,請問。」


「為什麼要找我們?陽乃應該比較適合吧?」


「唉呀,那我倒是要問你為什麼會這麼覺得?」


「您再清楚不過吧?要說到用言語玩弄別人,您那位長女可說是無人能及。」


「這可就言重了,那孩子還有得學呢。」


「……嗚哇……。」


媽媽乃笑容可掬地否定了我。真的假的,那樣都還不夠?你們家是什麼揍敵客家族不成?

雪之下在一旁遲疑地接著說道:


「我也覺得姐姐應該比較擅長這種事……不過,應該有別的理由吧?」


「不管有沒有都不重要,那對你們該做的事沒有影響。」


媽媽乃輕描淡寫地打發了雪之下,然後再次看向我。


「還有問題嗎?八幡同學。」


「有,如果我們失敗了怎麼辦?」


「唉呀,這也不用擔心。」


媽媽乃的紙扇遮掩了表情,但能看到越過紙扇後方那秀麗的雙眸瞇了起來。


「下屬的錯誤要由上司承擔。如果你們沒有成功,就代表做出讓你們負責這個判斷的人是錯的……也就是說,即是我的錯。」


「……。」


儘管媽媽乃的語氣平常到就像在說「我去一下便利商店買個飲料」,我仍然感到毛骨悚然並如坐針氈。奇怪?不是才二月初嗎?怎麼我的冷汗會流個不停……?


看我不說話,媽媽乃愉快地收起紙扇,用溫和卻不容反駁的語氣說道:


「那就拜託你們了。至於費用……就先給你們這些吧,我這裡的一張信用卡也先給你們。
如果不夠的話再告訴我。」


接著,媽媽乃優雅地從手提包內拿出一個有點厚度的信封袋並放在桌上。我猶豫了一下,但還是打開來看了一眼。嗚哇……好多福澤大爺……是說船票都已經買好了,應該用不著
這麼多錢吧?


「只是一點小數目,必要的話就用吧。」


但媽媽乃只是不以為意地如此說道。這樣叫小數目?有錢人和我想的果然不一樣,難怪我當不成有錢人。


雪之下嘆了口氣。她拿起桌上的船票,研究了一下後說道:


「這麼說起來,她為什麼要一個人搭這艘郵輪?」


「這點並不清楚,但這孩子這次的出遊似乎是很私人的。我也是用了一些方法才調查到。」


「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方法吧……。」


雪之下受不了地按住眉間,疲憊地開口:


「真是的,要是被爸爸知道的話怎麼辦?」


「沒事的,妳爸爸不會對我們發脾氣。至於八幡同學……我就不清楚了。」


「把自己當上司的話,屆時也請盡全力袒護下屬,謝謝。」


把人推入火坑還補刀是不對的,強力譴責這種行為!不過如果坑是自己跳的就算了,像是明明軍事預算超過了十倍還打不下對方之類的,那是真的爛──當然這只是舉例而已,並
沒有影射任何事情喔!


「那麼……沒有問題的話,我就先走了。」


媽媽乃抿嘴一笑,乾脆地站起身打算離去。我和雪之下連忙跟著站起來準備送客,媽媽乃卻舉手制止了我們。


「沒關係,不用送了。你們忙吧。」


「……。」


「就交給你們了。八幡同學──。」


──我很看好你喔。


媽媽乃留下這句令人哭笑不得的話後,便踩著優美的步伐離開了。


隨著大門打開又關上的聲音響起,我和雪之下面面相覷。


「……現在怎麼辦?」


「……總之……。」


雪之下百般無奈地抱起胸,說出極為理所當然的提議。


「先查查郵輪的行程表吧。」


「……收到。」



……。


怎麼說呢?


果然,這一家不管是從老到少還是從男到女都麻煩到不行。


X X X


於是,在禮拜三之前,我們便做著登上郵輪的準備並一邊研究真篠矢憐的資料。


雖說如此,這些資料卻也沒什麼特別的。除了一些基本的資訊之外,其家族和交友的版面佔了多數,感覺都是想查就查的出來的事情。


唯一比較值得一提的,應該是真篠矢憐的一位名叫朝居苑實的女性。這個人是山樓組一名資深成員的獨生女,真篠矢憐從小便與其玩在一起,似乎是她最為親密的朋友。


……不過,既然真篠矢憐似乎是一個人上郵輪的,這個情報也就沒什麼用了。


我們要做的,只是與孤身一人的真篠矢憐取得接觸而已。


懷著些許忐忑不安的心情,時間很快地來到禮拜三的上午。


我拖著行李箱,和雪之下乘坐中央線後轉乘上野東京線,最後搭乘港未來線抵達了橫濱港。


一下電車,海風便帶著鹹鹹的氣息迎面而來。雖然是平日,周遭的人群仍然絡繹不絕。不愧是橫濱,日本人口最多的市果然名不虛傳……我都快要覺得呼吸困難了。


討厭人群的雪之下看起來也不太好過。她今天穿著白色的連身裙和淡藍色的針織外套,和穿著相映,她的臉色就像個久居不出的千金小姐一樣蒼白。


「……妳沒事吧?」


「沒事……只是有點頭暈。」


說完後,雪之下勉強地笑了笑。


「住在東京一陣子了,還以為自己多少習慣這種人潮了……。」


「……唉,怎麼說,改不了的事也不用硬要改吧?妳看嘛,鸚鵡螺幾億年來也幾乎都沒進
化,牠們不也活的好好的?」


「會拿活化石來安慰人的應該也只有你了。就這點而言,你也許和鸚鵡螺一樣值得敬佩。」


「是吧?我超喜歡鸚鵡螺的,以前打電動的時候還會把主角取名成鸚鵡螺武士(オウムガイ さむらい omugaisamurai)。」


「這是什麼不明所以的名字……。」


雪之下傻眼地喃喃自語。唔,她的反應和當時的小町一模一樣。不過後來小町很快地接受了,還會在劇情高潮的時候和我一起大喊「衝啊!鸚鵡螺武士!!」。只能說吾家妹妹對環境的適應性也和鸚鵡螺有得比,真是一項令人稱羨的天賦。


不過,既然是我的妹妹,某種程度來說便是看著我的背影長大的,也就是說該欽佩的十之八九便是我自己才對!果然世界線的收束最終都會回到我身上,Q.E.D(註)!
(註:指數學用語「Quod Erat Demonstrandum」(證明完畢)的縮寫。)


就在我胡思亂想的同時,雪之下拉了拉我的衣服。


「你在發什麼呆?要走了。」


「喔,抱歉。」


我向雪之下瞄了一眼。雖然她看起來還是有些虛弱,但臉上似乎有點血色了。唔……等等
還是稍微注意一下吧……。


我們於是朝著登船處前進,路上也不時會看到一樣拖著行李的人們往同個方向移動。


我一邊走一邊咕噥道:


「有錢人還真多……。」


「有需求就有市場,只是金額會有不同而已。」


「啊,意思是有人想買菜就會有人賣菜吧?差別只在這些人想買的是很貴的菜罷了。」


「雖然這比喻有點奇怪……但確實是那樣沒錯。」


雪之下似乎感到有趣似地噗哧一笑,黑色的長髮隨之抖動。


「不過,我也不是不能理解這種消費行為……畢竟快樂的回憶才是無價的。」


「既然都是無價的,那選擇便宜一點的快樂不是比較好?」


「這就跟滿足曲線和消費曲線有關了。唉呀……如果你不知道我在說什麼,請回去翻你基
本經濟學的課本,在第三章那裡。」


「所以說,妳為什麼比我還熟啊……。」


我們不都繳一樣的學費嗎?憑什麼妳的體驗比較好?我要申訴、申訴!


隨著大海的氣味越來越濃,一艘巨大的郵輪在拐過一個彎之後便出現在眼前。


「……嗚哇,好大……。」


由於這是我第一次在現實中看到郵輪,不禁發出了像是鄉下人見到東京鐵塔時的驚嘆。


雪之下也跟著抬頭看向郵輪,接著在一旁略有同感地說道:


「是呢。這艘郵輪長兩百四十公尺,高度則大概是三十公尺。就載客量來看是中型的郵輪。」


「真的假的,還能更大喔……話說,妳之前搭過這種玩意嗎?」


「有搭過,不過還沒到晚上就下船了……過夜倒是第一次。」


「純粹來玩的話應該滿有趣的,可惜這次是要工作。」


「但如果是要旅遊的話,我們也負擔不起船票的價錢。換句話說要不是因為工作也不會來呢。」


「……是沒錯啦。」


在那之後,我們大概查了一下這票的價格,結果一張票就大概要二十五萬左右。搞啥?平時我可是連兩千五都花不下去,更別說是二十五萬了。話說回來不要這麼隨便地就砸五十萬來做這種事啦媽媽乃!加上給我們的就是六十萬了喔!錢可是很難賺的耶!


不過,現在沒有時間感嘆貧富差距了。我東張西望了一下,隨即指著離登船口有段距離的長椅說道:


「那裡可以嗎?」


「……嗯,應該可以。」


雪之下看了看周圍後跟著同意。我們於是前往那張長椅坐了下來,開始觀察著著登船口。

而這麼做的目的也很單純,只是要確認對象有沒有上船而已。


前幾天也已經和媽媽乃確定過了。要是搞半天對方根本沒來,我們就玩自己的也無所謂。為此我們還特地提早了大概半小時過來。


「剛才有看到像是真篠矢憐的人嗎?」


「沒看到,還是再等一下吧。」


雪之下輕輕地搖頭。她坐在長椅上,開始按起了自己的小腿肚,看來是剛才在電車上站了太久了。


我從保溫瓶內倒了熱紅茶並放到她的旁邊,她小聲地道謝後慢慢地啜飲了起來。


我們就這樣安靜地等待著,結果直到登船時間後的二十分鐘左右真篠矢憐才緩緩地出現。

我和雪之下很快地便注意到了那個身影。不過那並非是我們有多專心,而是因為真篠矢憐本人的存在感十分強烈。


她留著及肩的淡棕色長髮,穿著則是簡單的咖啡色大衣以及深藍色的單寧褲。或許是不想被人認出來,真篠矢憐甚至還戴了一副墨鏡。儘管如此,她本人就是散發著一種強烈的氣場,要說的話就像是三浦那種人一樣,光是存在於那裡就會讓人不由自主地投以目光。


真篠矢憐拖著深紅色的行李箱,在工作人員驗票之後登上了郵輪。


我於是抓了抓頭,萬般遺憾地站了起來。


「可惜不能混了……走吧。」


雪之下聽到之後,她略感意外挑起了眉。


「唉呀,真是出乎意料……我原本以為你會說『還是我們就當沒看到?』之類的話。」


「咦!對耶,我怎麼就沒想到!?」


「因為你下意識認為得努力工作吧?看來被媽媽影響的不少呢。」


「可惡,還真不能否認……。」


一想到現在的一舉一動也許都在媽媽乃的掌握之中,我就忍不住像個在老闆監視下心不甘情不願地工作的社畜一般努力勞動。嗚哇……這就是名為資本主義的毒嗎……?難道我早
已病入膏肓了……?


雪之下輕輕一笑,沒有多說什麼便站起身。


然而在下一秒,望向登船口的她卻突然吃驚地瞪大眼睛。


「……咦?」


「啥,怎麼了?」


「那個人……是不是朝居苑實?」


跟著雪之下的目光,我看向登船口──


只見一名身形嬌小,留著一頭短髮的年輕女性在這瞬間正好朝我們的方向看了過來。


我原本反射性地想轉頭避開視線,雪之下卻馬上低聲說道:


「……不要轉頭,這樣反倒會看起來很可疑。」


「喔、喔……。」


我於是硬生生地僵在原地。還好對方只是瞄了一眼,隨即很快地上船了。


「……呼啊。」


雖然嚇了一跳,不過多虧對方這個舉動,我才能確定雪之下說的沒有錯。


那個人確實是資料中的真篠矢憐的好友,也就是朝居苑實本人。


我和雪之下頓時面面相覷,過了好一陣子才連忙拉起行李箱,在各式各樣的困惑中登上郵輪,開始了這次的公差之旅。


X X X


諾大的豪華套房讓人感到格外的不安。儘管房間特意做了挑高,我的心情仍像被關在籠子的倉鼠一樣沉悶。


我躺在大到不可思議的的床上,楞楞地看著上方。


「……是不認識的天花板(註)……。」
(註:出自《新世紀福音戰士》TV動畫第二話標題「陌生的天花板」(見知らぬ、天井)及裡面碇真嗣的台詞。)


「你在說什麼?」


「──沒事。」


甩了甩頭重整心情,我用力地起身坐回了床邊。


雪之下坐在位於床鋪對面的沙發上,她沉穩地用房間內的熱水壺泡起了擺在一旁的紅茶包。


「總之,來重新整理現況吧。」


說完後,雪之下嚴肅地放了一個不知哪來的潘先生玩偶在桌上。


「我們的首要目標不用說,是接觸並說服真篠矢憐。」


「是沒錯,不過那玩偶是怎麼回事?」


「但是,不知什麼原因……她的好友朝居苑實也登上了這艘郵輪。」


「嗯,是沒錯。而且話說居然還有第二隻?」


看她如此理所當然地並在旁邊放上第二隻潘先生玩偶,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吐槽了。總之雖然我知道雪之下不會理我,但姑且還是義務性地問一下。


果然雪之下沒有絲毫理會我的意思,她抓起第二隻玩偶並沉思著開口。


「……不過,兩人卻看起來沒有接觸。」


「對啊,不然她們就會同行了吧。」


因為那兩人上船的時間幾乎是同時,所以基本上可以排除單純約在船上再碰面的可能性。何況兩人還是好友,正常來說從出發旅行開始都會黏在一起才對。


「……所以,我在思考是不是有必要更改計畫。」


雪之下放下玩偶,正色向我說道。


而對於她的提案,我抱起胸思考了起來。


我們原本採用的計畫是這樣的:由雪之下和我與真篠矢憐接觸。先用中立的態度探聽她對於此事的想法,接著再向其分析真篠矢家應該出售該地的原因。至於最後要怎麼做就交給她本人決定。


根據真篠矢財團近幾季的慘澹財報,要用數據來表明獲得週轉資金的必要性是很簡單的。這個遊說方式想當然是由雪之下提出,不僅簡單暴力而且也非常合理,十分有她的風格。

然而,最大的隱憂在於──身為領導人獨生女的真篠矢憐不可能不知道──保守一點的話
則是八成也了解財團目前的財務狀況。也就是說,在這情形下仍舊立場不定的她應該有什麼特別的理由才對。


如果是這樣,特地向真篠矢憐說明的我們也只是追求利益者的廢話而已,搞不好她連聽都不會想聽。


因此,當時的我其實有提出另一個計畫,然而卻被否決了。


──可是,計畫終究趕不上變化。


我還沒開口,雪之下便嘆了一口氣並沈重地說道:


「……現在的話,也許採用你的方案比較合適。」


「……是沒錯。」


至於我提出的計畫則比較複雜一點,那便是由我一個人接觸真篠矢憐並予以說服。


──原因有兩個。


第一是雪之下終歸逃避不了自己的身分。只要她自表家世,我們就難免立刻被套上說客的帽子。儘管雪之下本人不覺得這有什麼大不了的(畢竟我們本來就是來當說客的),但對於真篠矢憐來說肯定就不一樣了。


……就如前面所述,也許她光聽都覺得煩吧。


然而,只有我去的話便可以迴避這個問題。


因為和不擅長掩飾的雪之下不同,我覺得自己應該可以在規避自身立場的情形下和真篠矢憐打交道。


……至於第二個原因就有點不好聽了。


那就是──根據資料表示,真篠矢憐是一個自主性極強,個性強烈、十分有主見的人。


雖然不知道這種個性的真篠矢小姐為何會為了出售該地與否搖擺不定,但這種說一不二的傢伙通常和雪之下都只有兩種下場:不是一拍即合,就是不歡而散。


考量到這種風險,我也曾提議也許雪之下盡量避免和真篠矢憐接觸比較好。而且說實話,比起與他人溝通,雪之下本來就是更擅長後勤支援的類型。儘管我說不上多會和別人交流,但要是萬不得已得在我們之中擇一去和某人交好的話──就兩顆蘋果挑不爛的原則而言
,還是我上比較妥當。


儘管以上的分析有憑有據也合情合理,在當時還是被雪之下火速地反對了。


……理由嘛,則單純到不行。


雪之下抱著沙發上的靠枕,鬧彆扭地撇過了頭。


「……可是我不喜歡。」


「……呃。」


「不過,事到如今也不能因為我個人的好惡來行動了。」


雪之下嘆了口氣,對我掃來銳利的目光。


「我想不用我多說……請你好好抱持著工作的心態去做。」


「不,我可不明白什麼是工作的心態──嗚哇好可怕我知道了拜託妳別這樣。」


話都還沒說完,雪之下的眼神便漸漸溢出了殺意。嗚哇……看來她是真的非常不甘願啊…
…。


「總之,就按照你的計畫來吧。至於朝居苑實……必要的時候就由我負責。」


「了解。」


在媽媽乃給的那份資料上對朝居苑實的著墨不多,只提到似乎是個安靜沉穩的人。不管怎樣還是希望能避免與對方接觸,畢竟在不確定朝居對售地的立場之前,雪之下的身分最好都別曝光。


「那麼,開始行動吧。」


雪之下簡短地發出了指示。我點了點頭,從行李箱中拿出一本包著書皮的書,樸素的棕色書皮上方用娟秀的字跡寫著「真篠矢」三個字。


「話說回來,朝居那邊怎麼辦?」


我穿起外套,在出房門前向雪之下詢問。雪之下此時將印有船內店家資訊的導覽圖攤在床上並回答:


「只能先確認那兩人到底有沒有碰面了,所以……拜託你了。」


「喔,收到。」


我於是伸了個懶腰,一邊轉著脖子一邊離開了房間。


X X X


根據事先得知的資訊來看,二月份並非日本國內郵輪旅遊的旺季。


原因在於此時的日本大多都冷成一片,人們通常不會選擇這個時期來搭郵輪。在溫暖的四月到八月期間才會比較多人選擇來趟郵輪之旅。


所以,與平時相比,這艘名為林檎II的郵輪上應該沒有太多的乘客。


我穿過長長的走廊,來到剛才經過的大廳。


這個地方也做過了挑高,在上方有許多富麗堂皇的燈飾。在前方服務櫃檯內的則是穿著套裝,面帶微笑的服務員姐姐。


我暗自吐了口氣,掛上記憶中符合輕佻資格的樣子走向櫃檯。


服務員注意到我後,很快地用燦爛的笑容向我搭話。


「您好!請問有什麼需要服務的嗎?」


「唉呀~跟你們說喔,我剛才在餐廳撿到這個啦。」


我笑開了嘴,拿起手上的書並向服務員展示。


「我想問一下,是不是有叫真篠矢的人在船上?方便的話可以幫我聯絡她嗎?」


「啊,失物的話請放在這就可以了。如果有這名乘客的話我們會再行通知。」


得到預期的回答後,我大大地嘆了口氣,用厭煩的表情說道:


「什麼~?我看你們是不懂啊~?」


「……是、是的?」


「那可是真篠矢啊~?和那個財團同個名字耶!我當然要趁機賣個人情啊,怎麼可能把東西給你們就走人?」


「……這、這樣我們會有點困擾……。」


果然,服務人員的笑容頓時僵住了。我沒有放過這個機會,用煽動的語氣小聲地說道:


「唉呀~妳就打個分機問一下嘛?我也不為難妳,如果真的是人家掉的,妳再留我的電話給他就好了。」


「咦?啊……那請在這裡寫下您的電話……。」


「不不不,我怎麼知道妳們會不會真的留啊?我就在這等,問到之後再叫我。」


說完後我便退到旁邊,一邊輕鬆地吹著口哨一邊看著服務員姐姐。她雖然有些不甘願,但還是拿起手邊的話筒並撥打了幾個數字。


我緊緊地盯著服務人員,她在說了幾句話後便將話筒掛上,向我露出不滿但不失禮貌的微笑。


「不好意思……對方說沒有遺失書籍類的東西。」


「咦~真的假的~」


我發財的機會啊~我一邊如此喊著一邊沮喪地垂下肩膀,隨即像賭馬場內常見的落魄大叔一般頹喪地離開了。


過了幾分鐘後,我回到了房間,卻發現雪之下不在室內。


稍微找了一會後,才看到她正站在陽台看著波光粼粼的大海,似乎略有所思。


冬日溫暖的陽光灑在她白皙的側臉上,雪之下靠著扶手,一言不發地凝視著海面。


海風時而拂過,黑色的長髮也跟著隨之飄動。


──眼前的光景美得簡直像一副畫一般,讓我不禁楞住了。


過了不知道多久後,雪之下才注意到我回到了房間。她連忙走進室內,關上門後略帶歉意地開口了。


「不好意思,沒有發現你回來了……我去把暖氣打開。」


「咦、呃……不、不用啦,不會冷啊。」


我甩了甩頭,隨手將書丟到桌上並說道:


「總之,那個……四一三二。」


「……是嗎?那就是在第十二層了。」


雪之下點點頭,接著向我露出稱許的微笑。


「很順利呢?不愧是你,非常擅長這種把戲。」


「……啊~也算運氣好吧,畢竟對方看起來滿年輕的,好像沒什麼應付客人的經驗。」


隨口回應後,我看了看掛在牆上的時鐘。


「那麼,雖然有點早……要先去樓上等嗎?」


「嗯,那樣比較好,畢竟不知道她會不會出門。」


──總之呢。


之所以要演那齣爛戲,是為了要找出真篠矢憐的房間號碼。


在拿到船票後,我們用客人的身分登入郵輪公司的網站,取得了有關這次旅程的資訊。


其中一個資訊,便是房間的分機號碼。


這艘郵輪的居住區是第九到第十三號甲板,我們的房間在第十一層的九十七房,分機號碼則是三零九七。


也就是說──只要知道房間的分機號碼,便能得知房間本身的號碼。


這對我們來說,是一個重要的資訊。


因為要說到整件計畫的第一個難題,當然就是得先找到真篠矢憐在船上的行蹤了。


再怎麼說,這也是一艘內部巨大的郵輪。儘管遊客能去的地方只有大約一半左右,但若要靠我和雪之下兩人地毯式地搜索剩下的每個區域,還真不曉得要找到什麼時候才能發現真篠矢憐。


我於是又找了郵輪的內部導覽影片,發現他們服務櫃檯內的桌子偏矮,可以清楚地看到室內電話。


接著,我們(應該說主要是我)很快地便擬定了這場戲。至於書上的字跡嘛……想當然是
雪之下寫的。雖然雪之下對這種欺騙服務人員的方式有些不滿,但畢竟沒有更正派的方法了,她也只好同意。


……唉呀,還好就結果而言是順利的。這場戲比較困難的地方在於要演的有點奧客又不能
太奧客,那種感覺實在是很難抓。不過後來我回想著在電話中拗老爸把剩下工作做完的討厭上司並試著學那個語氣說話,成果出乎意料的還不錯。果然社會歷練(老爸的)還是很有用的,謝謝你!老爸!希望你能在注意身體的情況下繼續努力工作喔!


雪之下披上淡藍色的外套,轉身向我嫣然一笑。


「走吧,八幡。」


「……啊啊,好。」


在居住區每一層的電梯前都設有一個交誼廳。


我們現在的目的是在第十二層的交誼廳內等待真篠矢憐走出房門。除了是要確認她確實住在這一層以外,若是情況允許,也想看看她大概會去怎樣的店家。


此時已經快要接近十一點了,既然真篠矢憐剛才還在房間內,那麼現在就是去等她的好時機。


隨著門鎖打開的聲音響起,雪之下已經離開了房間。


我將室內的燈全部關閉,頓時只剩下從陽台傳來的,海浪拍打海面的聲響。


……然而,不知為何。


原本該是讓人放鬆的韻律,卻令我隱約感到了一絲不安。
X X X
起先還擔心也許真篠矢憐已經離開了這一層樓,但還好在大概十分鐘後她便出現了。


最初注意到的是雪之下。她對我使了個眼色並看向電梯口,看過去後,我才發現那是真篠矢憐。對方這時已經換上了輕便的牛仔褲和黑色長袖,正一臉無趣地等待著電梯。


而她的身邊,沒有朝居苑實的身影,


「……。」


──要跟上去嗎?


──嗯,走吧。


我和雪之下互相用眼神傳遞了訊息,隨即無聲地站了起來,跟在其他乘客的後方一起進了電梯。


真篠矢憐在第六層甲板出了電梯。看看四周,有許多乘客的目的地也是這一層。我們因此得以正大光明地跟在人們後方慢慢地跟著真篠矢憐前進。


就在我好奇地打量四周時,手上傳來柔軟溫熱的觸感,原來是雪之下默默地牽住了我的手。


「……。」


咦,怎麼這麼突然?話說應該沒有手汗吧?可是這時把手抽走再擦一擦也太怪了,我只好假裝不在意。


「……這樣看起來比較自然。」


雪之下似乎也有點害臊,她低聲快速地說完後便一把抱住了我的手臂。


為了不要讓雪之下太累,我於是向她更靠近了一些。


不過,如果仔細觀察附近的乘客,會發現雪之下的確是對的。


大多的客人們都成群結隊,不是情侶就是家庭,反倒是像真篠矢憐這種形單影支的人看起來有點突兀。


「這一層是這艘郵輪的公共區域層。有舞廳、會議室、酒吧和放映室,當然也有各式各樣的店家。」


雪之下挨著我並向我說明著。


「如果要觀光的話,這裡應該就是主要的區域。」


「總之如果想殺時間,這裡就是首選對吧?」


「這樣說到底合不合適呢……不過是這樣沒錯。」


雪之下露出淡淡的苦笑。我們這時步入了一個廣場,中央有噴水池以及公共藝術,許多商店也林立於兩側,看起來簡直就像都市內的商圈,只差似乎沒有路邊攤而已。


「喔,她走進一間店了。」


自從出電梯後,真篠矢憐都一直用逛街似的緩慢步調走著,這時她總算選定了一個店家,那間店似乎是一間高級的服飾店。奇怪了……這種店在東京到處都是吧?有必要在郵輪上
來逛嗎?


然而,這時想太多也沒用。我和雪之下在能看見服飾店門口的長椅上坐了下來,準備等真篠矢憐逛完。


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身影在我們眼前經過。


俐落的黑色短髮以及嬌小的身軀,怎麼看都是真篠矢憐的好友──朝居苑實。


她戴著帽子還有口罩,似乎是想要掩人耳目,但老實說這樣反而看起來更加可疑。
朝居苑實看都沒有看我們一眼,只是用充滿憂慮的表情注視著店門口,隨即快步走向旁邊的柱子並躲了起來。


「……這是在幹嘛?」


「總之,看來她們兩個不是一起來的呢。」


過了不久,真篠矢憐走出店門口,信步朝著其他商家的方向走去。


朝居苑實很快地混入人群中,跟著真篠矢憐離開了。


「……。」


雖然感到有些困惑,但該做的還是得做。


我和雪之下對看了一眼,隨即無言地起身並跟了上去。


在那之後,雖然情況變成了朝居苑實→真篠矢憐,我們→朝居苑實的詭異情況。但大致上
沒出什麼問題,不管是誰都沒有被遭到跟蹤的一方發現,我們也得以確認真篠矢憐逛過的區域。


……不過,也都沒什麼特別的。除了服飾店以外就是禮品店,都是普通的遊客會去的地方



在這期間,朝居苑實就是第一次叫小孩去跑腿的母親一般,在真篠矢憐的附近觀察著她,並且在每當快被發現時便會一溜煙地躲起來。搞什麼,是在演哪齣?


「她們該不會在玩全員逃走中吧?不過是一對一的那種。」


「怎麼可能?被追的人才不會跟著獵人走。」


「說的也是……呃,話說妳看過啊。」


在我們低聲閒聊的時候,真篠矢憐往電梯的方向走去,看來是要離開這一層了。


然而,躲在角落的朝居苑實卻沒有跟上,反倒是果斷地走向附近的樓梯口。


「……糟糕,要跟哪個?」


我皺著眉看著走往不同方向的兩人,雪之下抿嘴想了一下後說道:


「不用跟朝居苑實,她的目的地應該和真篠矢憐一樣。」


「咦?妳怎麼知道?」


「現在已經接近中午了,真篠矢憐應該是要去餐廳區吃午餐。朝居小姐大概也知道這件事,只是因為一起搭電梯太容易被發現……於是乾脆走樓梯過去等。」


「喔,原來如此。」


果然在這種時候還是雪之下的腦筋動的快,真是幫大忙了。


我們於是跟著真篠矢憐來到第十一層,也就是郵輪內的餐廳區。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一層內總共有八間餐廳。其中四間是免費的,只要出示房卡和餐券就能使用。另外四間則是需要另外付費,不過可以用餐券折抵一些費用。


走出電梯後,真篠矢憐先是在這一層逛了一圈,隨即選了一間最少客人的餐廳走了進去。

而就像雪之下猜測的,朝居苑實果然也來到了這一層。她稍稍猶豫一下後也跟著走進了同一間餐廳。


「……。」


我和雪之下不約而同地看向對方,彼此都多少有些緊張。


──按照計畫,現在就是至關重要的一步。


「……這是個好機會。」


雪之下吐了口氣,心平氣和地說道:


「朝居苑實看起來有不能與真篠矢憐接觸的理由,所以應該不用擔心她會貿然插入對話。」


「似乎是這樣……。」


「不過,預防萬一……朝居苑實就由我來牽制。」


雪之下颯爽地站起身,她將頭髮撥向耳後,頭也不回地如此開口。


──另一邊就拜託你了。


接著,雪之下便走進了餐廳。


留在原地的我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臉頰。


……這是工作、是工作。


既然是工作,就算百般不願也只能上了。


趕緊結束這件麻煩事,好好享受這一張二十五萬的郵輪之旅吧。工作結束的啤酒才好喝嘛?畢竟儘管不願承認,但勞動過後的報酬總是特別沁入心脾,能喜歡不勞而獲還沒事的只有貓而已。這可是有研究證明的,不是我胡言亂語。
(註:還真的是這樣。https://reurl.cc/Rr1QAg


非常遺憾的,我不是貓。


所以就算喜歡不勞而穫,也只能含淚勞動了。


我在心中重新演練了一次劇本,接著將手機的某個功能打開後起身走進餐廳。


X X X


這間餐廳是自費的自助式餐廳,在出示房卡與餐卷後,我稍微觀察了一下裡面的狀況。


裡面呈現長長的L型,真篠矢憐坐在能看到海景的一側,桌上雖然有一盤餐點,但她似乎還沒有要開動,只是拿著杯子沉思般地看著窗外。


至於在遠遠的另一側則是雪之下以及朝居苑實。雪之下坐在朝居的對面,似乎正在和對方低聲交談。


明明是在餐廳內,朝居卻連口罩都沒脫,因此我看不到她的表情。


不過我也幫不上雪之下的忙,只能期待那邊進展順利了。


我隨便裝了點東西後,便逕自走向真篠矢憐的座位。


「這邊沒人坐吧?」


接著,我用稀鬆平常的語氣向她開口。


……然而,真篠矢憐看都沒看我一眼。


她望著窗外,用如笛音一般澄澈的聲音無趣地說道:


「你是哪一個?」


「……啥?」


「財團?媒體?八九三(註)?」
(註:日文念法為『YAKUSA』,與黑道同音。)


真篠矢憐興致缺缺地用手肘撐著窗櫺,舉手投足都暗示著一件事。


──無論是哪個,她都絲毫沒有興趣。


「我不知道你是從哪裡得知我的行程的,但如你所見,我身邊一個保鏢都沒有,只是單純自己來散心而已。所以──不管你是誰派來的,請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她的語氣十分有禮貌,但也婉轉而確切地拒人於千里之外。


對於她的回應,我直接了當地──


「噗,還以為妳要說什麼咧,妳當妳是哪來的王宮貴族不成?」


──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真篠矢憐對於這個回應似乎十分驚訝,她這時才轉頭看向了我。


……我這才第一次正面看到她的臉。


真篠矢憐的五官就如照片上看到的一樣端正,不過比起照片,她的面容更多了一份傲然。

若要將雪之下比喻為蒼藍色的凍火,眼前的真篠矢憐肯定就是會燃盡一切的烈火。


在她的注視中,我若無其事地在對面坐下。


真篠矢憐沉默了一會後才皺著眉開口了。


「……難道都不是?」


「妳要是真的會怕,要不寫張紙條貼在背後?『謝絕財團法人、媒體與黑道份子打擾』,這樣就可以先把那群人篩掉了。」


我刻意輕佻地說道。真篠矢憐挑著眉,似乎感到有趣地揚起嘴角。


「言下之意就是……你是那群以外的人?」


「怎麼,最近找上妳的都是那些人?妳也太受歡迎了吧,難怪會一個人逃到郵輪上。」


被我這麼一說,真篠矢憐愣了愣,接著不悅地瞪向我。


「……還真會說啊,所以你是誰?為什麼要找我?」


──總算問到了關鍵的問題。


如果處理不好這個疑問,肯定便會功虧一簣。


我沒有馬上回應,只是先不急不徐地喝了口咖啡。唔……不愧是高級的餐廳,連咖啡都苦
的特別爽口。還是說這單純是周遭華麗的裝潢帶給我的錯覺?


沉默了幾秒後,我才輕描淡寫地說道:


「詳情我不能說太多,不過……我是來幫妳的。」


「……來幫我?」


「沒錯,妳也心知肚明吧?」


我曖昧地點了點頭,真篠矢憐充滿狐疑地看向了我。


「太可疑了,我可不會就這樣上鉤。你倒是說說看要幫我什麼?」


……嘖,果然沒有這麼好上當嗎?


不愧是財團的千金,對於話術上的爾虞我詐肯定是如數家珍吧。


不過,這種時候要是顯露一絲的狼狽就會失敗。


我的底牌雖然不多,但還是有可以將每一張利用到極致的方法。


所以我沒有遲疑,反倒是咧嘴一笑。


「可以啊?真篠矢家的千金小姐。」


「……。」


真篠矢憐的表情絲毫不變,但可以從她的眼神中看出一絲驚訝。


儘管事到如今根本無須強調,但還是首先讓對方了解自己是掌握了資訊的人。


再來,則是說出少數人才知道的情報。


「像是……你們目前內部的鬥爭。」


「……。」


不過,這些都不足以挑動對方。


我決定在最關鍵的時刻放手一搏。



「以及──和妳鬧翻的好朋友。」



如此說完後,真篠矢憐的雙眼急遽地睜大。


……中獎了。


然而,我沒有把想要握住雙拳大喊「OH YES!」的喜悅表現在臉上,只是淡然地繼續開口。


「不過,我也知道突然有個陌生人這麼說肯定很可疑,所以……要怎麼做就取決於妳了。



「……呵。」


沒想到,真篠矢憐只是輕笑了一聲。


接著,她饒有興味地看向我。


「不錯,我有點興趣了。」


「妳是說要怎麼解決問題嗎?」


「不,是對你有點興趣了。」


說完後,真篠矢憐就像是要看穿我一般凝視著我的雙眼。


面對那灼人的視線,我硬著頭皮,皮笑肉不笑地回應。


「──哈哈哈,那可真是讓我受寵若驚。」


「你是該感到高興沒錯,那麼……。」


真篠矢憐瞇細了眼。


「在那之前──你叫什麼名字?」


「比企谷八幡。」


馬上回答後,我諷刺地揚起嘴角。


「隸屬於侍奉部部門,請多指教。」


「……這是什麼詭異的部門?」


「是吧?我當初也是這麼覺得,跟侍奉這字眼扯上關係的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不過,就算不是好東西,我──或是說我們,仍從其中獲得了某些事物。


又或著說,失去了某些事物。



──那麼,這次的是哪一邊呢?


就開始這為期稍晚的侍奉活動吧。


---


先行進入餐廳的我,很快就發現了坐在角落偷偷觀察著真篠矢憐的朝居苑實。


似乎只要不被真篠矢憐發現,她被怎麼看待都無所謂。朝居苑實完全沒有掩飾自己的舉動,只是隨便地裝了杯水便監視起真篠矢憐。


直到我坐到她的面前,她才略顯驚訝地看向我。


「妳好。」


我點頭致意,朝居苑實於是困惑地眨了眨眼。


「……我們認識嗎?」


她的聲音十分的嬌柔可愛,讓人不禁聯想到毛茸茸的小動物。


我淡淡一笑並回答道:


「不認識,這是我們第一次談話。」


「那……找我有事嗎?」


──沒事的話,請不要打擾我。


雖然沒有如此明講,但從她的態度可以感受到這個訊息。


……這種時候,應該怎麼做比較好呢?


如果是他的話,肯定能以各種方式來開啟話題吧。


藉口、謊言以及理由;牽拖、欺騙並且敷衍。


儘管平時與他人的交流能力趨近於零,但只要是和工作有關,他總是會無所不用其極地想辦法。


就算是現在,他肯定也正在焦頭爛額吧。


光是想像他苦惱的樣子,便讓人忍俊不禁。


──然而,我並不和他一樣擅長拐彎抹角。


既不像,也不需要。


他有他的舞台,我也有我才能做到的事。


我這麼想著,並保持著微笑說道:


「是的,我有事找妳,朝居苑實小姐。」


「……!」


聽到我說出她的名字,朝居苑實驚愕地瞪大雙眼。


「妳、妳怎麼知道……不對,妳是誰?」


「我是雪之下,雪之下雪乃。」


「雪之下……?咦,那不就是根岸建設的──」


「那是我們的下游公司。」


簡單明瞭地回應後,我向困惑不已的朝居小姐開口。


「我知道妳在忙,不過還請妳邊忙邊聽我說,這是攸關真篠矢憐的事。」


「……。」


果不其然,一聽到真篠矢憐的名字,朝居小姐的神色馬上變了。


她面向我並挺直了背,似乎總算願意認真面對我了。


「……妳說吧,雪之下小姐。」


朝居小姐嚴肅地開口問道:


「是誰打算取小姐的性命?」


「……咦?」


「不用隱瞞了,這種情況只能是這樣了吧……!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對不對?對方是誰、目的是什麼!?放、放心吧!不要看我這樣,我其實很強喔!」





糟糕了。


我居然忘記了一點。


和他不同,我還不擅長應付怪人。

---

「──總之。先說好,我可不打算全面地相信你。」


真篠矢憐用優雅的姿勢切著牛小排並且開口。


「自稱是什麼侍奉活動就已經夠可疑了,我才不相信任何沒有和利益掛勾的行為。」


「我能理解,的確聽起來像鬼扯。」


說完後,我咬牙切齒地說道:


「叫我做的盡是一些別人的事……而且根本沒錢可拿……簡直比黑心企業還要黑心……。



「……你還是趕緊辭職吧?」


「沒辦法,畢竟是自己選的,還是得為自己的選擇負責。」


而且也不是說完全沒錢拿啦~以這次而言,如果那些錢沒花完,媽媽乃有很大的機率會直接給我們──不過那也是遊說成功的情形就是了。


我的說法似乎讓真篠矢憐若有所思,她安靜了幾秒後喃喃自語。


「為選擇負責嗎……。」


隨後,她失笑地搖了搖頭。


「……的確,遲早都得選的。」


「妳是在說妳家財團在爭的事吧?」


「是啊……不對。說到底,你怎麼會知道這件事?」


「……我前面也說過,詳情不能多說。不過我想妳已經猜到了。」


我把問題丟回給真篠矢憐。她停頓幾秒後睜大了眼,不可置信地低聲說道:


「……苑實?難道你是山樓的──不對,憑你這樣子不可能是……那麼是才藏叔叔那邊?
可是,侍奉部門什麼的我聽都沒聽過……。」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朝居苑實的父親就叫做朝居才藏。印象中還是個渾身肌肉的恐怖
大叔。


儘管她的推論過程有點失禮,但看來真篠矢憐八成是把我當作才藏大叔為女兒說翻就翻的友誼小船感到頭痛而找來的幫手了。


也好,要是這種身份能夠被她認同,我就順水推舟地接受吧。


「唉,妳沒聽過的東西可多了。」


我聳聳肩,就當作默認了她的猜測。


真篠矢憐沉默了一會,接著才大大地嘆了口氣。


「唉……真是的,沒想到連叔叔也發現了。」


「怎麼,妳們吵架是彼此的小祕密嗎?」


「……我其實也沒有和苑實吵架。」


說完後,真篠矢憐有些寂寞地笑了。


「說到底,我和她根本就吵不起來。」


「啥,為什麼?」


「……才藏叔叔什麼都沒和你說嗎?」


真篠矢憐有些困惑地問道。不過她在看到我馬上擺出一臉「去他的黑心企業」的表情後便同情地點了點頭。


「算了,反正大家都心知肚明。苑實……表面上看起來是我的朋友,但實際上她還是──



---

「──對、對不起,是我誤會了。畢竟我是小姐的保鏢。」


在我說明真篠矢憐並無人身安全之憂後,朝居小姐似乎覺得十分丟臉。她語無倫次了一陣子,最終才支支吾吾地如此解釋。


接著,八幡現身了,他在朝居小姐的眼前向真篠矢憐搭話。


在那瞬間,朝居小姐就像看到百年的世仇一般地瞪大了眼。


眼看她打算起身衝過去時,我連忙按住了她的手背。


「不要衝動,妳不想被真篠矢憐發現吧?」


「可、可是……!」


「……不用擔心,妳看那個人像是壞人嗎?」


「就算不是,那副樣子也夠可疑了!妳看他的眼神,簡直就像被砍死在荒郊野外一個禮拜都沒人發現的屍體一樣!」


「……。」


我不禁思考起要從哪裡吐槽比較好。


講的像是妳看過一樣?但這孩子大概還真的看過。


沒那麼誇張?但她說的似乎也沒錯。


總之,還是先不要煩惱這個好了。


八幡和真篠矢憐這時和平地開啟了談話,朝居小姐這才多少冷靜了下來。她害臊地向我道歉


「……不、不好意思,又讓妳見笑了。」


「沒關係,還好這個位置離他們夠遠……不過,看來妳真的很關心她呢。」


「……嗯,小姐是我從小到大的朋友。」


「咦?所以她既是妳的朋友,也是妳的雇主嗎?」





「原來如此,是真篠矢財團的現任當家僱用妳的。」


「是的,畢竟要是保鏢進了校園會有很多不方便。」


「既然是這樣……那為什麼她會一個保鏢也不帶,自己搭上這艘郵輪?」


面對這個疑問,朝居小姐遲疑了一下,隨即沮喪地垂下頭。


「……我被小姐罵了。」


---

「──實際上,她是我的保鏢。」


聽到真篠矢憐這麼說,我不禁皺起了眉。


「……保鏢?」


「唉呀,你是不是在懷疑?」


就像是在炫耀一般,真篠矢憐驕傲地挺胸說道:


「別看苑實身材嬌小,她很強喔?柔道六段、合氣道綠帶和空手道黑帶,前陣子還去參加了自由搏擊的訓練。」


「嗚哇……。」


「話說回來,如果她在的話,你應該在向我搭話的瞬間就被摔在地上了吧。」


「……。」


不,她確實在喔?


不過既然我沒和地板親密接觸,那就是代表有人幫我阻止那隻吉娃娃了吧。果然找雪之下幫忙牽制朝居苑實是對的。多謝了,雪乃大姐!


「總之……因為她實際上是妳的保鏢,所以才吵不起來嗎?」


「唉,雖然我覺得我們是朋友,但她大部分都表現得像個下屬。」


我其實不想要這樣啊──真篠矢憐苦笑如此著說道。


「然後,前幾天我又為了那件事和她吵起來……不,雖然說是吵,其實也只是我單方面的
發脾氣而已。」


「那件事?喔……該不會是妳老爸的財團最近在爭論的事吧?」


眼看即將問到事件的核心,我努力按捺住激動的心情並淡淡地問道:


「我是有聽說妳的立場不確定啦,但那和朝居有什麼關係?」


「嗯?這就說來話長了。」


沒想到,真篠矢憐沒有回答,她只是看著我並露出挑釁的笑容。


「我才不會全盤托出呢。不是說過了嗎?我可還沒有相信你。」


「喔,不錯。」


我用盡全力壓抑住握緊拳頭大喊「可惡!差一點!」的心情,跟著她一起笑了。


「其實,我也不覺得妳會這麼簡單就相信我。」


「是嗎?那你要怎麼辦?」


真篠矢憐揶揄地問道。我將兩手一攤,故作輕鬆地回答:


「有兩個方法。第一個──妳說還沒相信,也就說我可以再努力一點取得妳的信任。」


「呵,那第二個呢?」


「第二個最簡單,什麼都不做。」


「……咦?」


真篠矢憐馬上楞住了,我沒有放過這個機會,用明快的語氣說道:


「我也說過了吧?我是來幫妳的──雖然說是這樣說,但我可不是那種溺水的人不接游泳
圈就自己跳下去救的好傢伙。」


聽到這裡,再怎麼遲鈍的人也肯定聽出了弦外之音。


沒錯,就是單純的──『不想要就拉倒。』


真篠矢憐瞇細了眼並冷冷地開口。


「……比企谷,你這是在威脅我?」


「哎喲,這話說的就過分了。我可沒逼妳做任何事吧?」


儘管對方散發出懾人的氣勢,我仍努力維持著若無其事的樣子,輕佻地笑著回應。


我們無言地互相凝視。過了不久後,真篠矢憐才放聲笑了出來。


「哈哈哈哈!不錯呢,你們那個部門都在做這種事嗎?我越來越有興趣了。」


「我們每個人做事的方式不太一樣,有興趣的話歡迎體驗一次侍奉活動。只是在那之前要先寫份履歷過來,我們家嚴格的部長會負責審理。」


那位部長什麼都好,就是有點嚴格過頭了。昨天早上我才因為忘記把牙膏的蓋子蓋起來而被她念,說起來為什麼這種事都特別容易忘記?


真篠矢憐愉快地說道:


「我才不要,光聽就覺得是黑心公司。總之──看來我好像不得不信任你了呢。」


「那就要看真篠矢小姐怎麼做了。」


我謹慎地回應。真篠矢憐卻傾身過來,臉色不悅地開口。


「不要那樣稱呼,叫我憐就可以了。」


「……不妥吧,妳看,我們好歹也是第一次見面……。」


「和第幾次見面無關,我本來就不喜歡被同輩的人叫我的姓。」


「那、那就……憐小姐?」


「和第幾次見面無關,我也不喜歡被同輩的人加敬語。」


「真篠矢憐!」


「哼,會叫我全名的只有敵人。」


「你比哀川小姐還刻薄耶(註)!」
(註:指西尾維新的作品《戲言系列》中的角色哀川潤,其名言之一為『用姓稱呼我的,只有敵人!』)

我嘆了口氣,厭煩地抓了抓頭。


「……有沒有人說過妳很麻煩?」


對這個問題,真篠矢憐嗤之以鼻地回應。


「有很多,但敢當著我的面說的人用手指頭就能數出來。」


那可真是遺憾──我硬生生地把這句話吞了回去。至於是哪裡遺憾?當然是因為那代表背
後說這傢伙麻煩的人肯定是如過江之鯽。


「那些都隨便了,把你的手機拿出來。」


「咦,要做什麼?」


畢竟我的手機目前正在做一些見不得人的工作,我下意識地有些緊張。然而真篠矢憐──
退一百步,叫她真篠矢好了──只是皺起了眉。


「加Line呀,不然呢?」


「喔、喔……。」


還好不是被發現了……我暗自鬆了口氣,把手機拿出後打開Line的程式並掃取真篠矢的帳
號。


在加入好友的通知響起後,真篠矢隨即傳來了訊息。


通常在剛加入好友的時候,傳訊息只是為了確認對方是否看的到。我於是隨意地打開一看──


https://i.imgur.com/J0jNCoC.jpg

圖https://i.imgur.com/J0jNCoC.jpg?e=1666662829&s=Q-HjB3GJUTKjM0OV8rVo_g, 同人-他和她的冬日仍在持續4.5


「……。」


看著我僵硬的神情,真篠矢滿意地笑了。


「──那麼,晚點再聯絡。」


接著,在留下這句話後,她便輕巧地起身離開。


就連盤中的食物都還沒吃完。


在眼角餘光中,我看到在真篠矢走出餐廳後不久,朝居苑實便連忙跟了出去。


雪之下跟著她走到了門口,確認兩人都走遠後,她才不急不徐地走向我的身旁。


「還順利嗎?」


眼前嚴格的少女拋頭就是這句話,我疲憊地嘆了口氣並回答:


「……還行吧,她說晚點再聯絡。」


「是嗎?你們談了什麼?」


我將手機後台運作著的程式關掉並推到她前方。


「全都錄下來了,晚點再聽吧。」


「唉呀,做的不錯呢,辛苦你了。」


雪之下稱許地笑了,但我卻感到如山一般的壓力。要知道剛才的對話中絕對有會讓雪之下生氣的要素存在,但我仍然必須把整段對話播給她聽,簡直就像被宣告刑責前的囚犯一樣絕望……。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


從進餐廳之前,我就已經把手機內的錄音程式開著了。


儘管這並非雪之下的要求,但為了擬定下一步計畫,這種程度的事我還是能自己想到。


「那麼……就先回房間吧,不曉得真篠矢憐會什麼時候聯絡,我們得趕快做準備。」


「可以是可以,但在那之前……。」


我苦著一張臉說道:



「……我們能不能先吃午餐?」


X X X


儘管這間餐廳內的餐點十分美味,但我們卻沒有時間好好享受,只是稍微吃了點東西。


在吃飯的同時,我和雪之下稍微交換了情報。


「喔,所以朝居也沒有告訴妳詳情?」


「嗯,似乎是不曉得能不能講。」


「還真是好朋友啊。」


「是呢。不過……她的態度確實讓人覺得兩人不像是朋友。」


「是啊。」


但說起來,我和雪之下好像也沒資格評論有關朋友的事就是了。畢竟就算咱倆把算的上朋友的人全部加起來都可能用一隻手就數的完。既然俄國有個文學家說過不幸有百百種(註),那朋友大概也是差不多。
(註:指俄國的小說家托爾斯泰。)


停頓了一下後,雪之下若有所思地說道:


「……我想,也許能夠和朝居小姐合作。」


「喔?那啥……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也不是那樣,而且我們也沒必要把她們當成敵人。」


雪之下吃下了盤中最後一個小蕃茄,接著優雅地用紙巾擦拭嘴角。


「詳情就回房間再說吧,不過是回朝居小姐的房間。」


「好啊──咦、等等,為啥是她的房間?」


「晚點再告訴你。總之……我已經拿到她的Line了。沒問題的話,我就先聯絡她了。」


「喔、呃,好。」


不愧是雪之下,真是效率魔人……。


不過,雖然大部分的事讓雪之下辦起來都會很順暢,但就是這點讓她容易被當好用的工具人。而且這傢伙又很容易勉強,搞得自己常常莫名其妙就被塞了額外的工作。


能力越大伴隨著的其實不只是責任,更會是更多的麻煩事。


……雖然我也挺擔心她的,但因為被某人說過這叫做過度保護,所以還是適時的觀察就好
了吧。


結完帳後,我們前往朝居的房間。


她的房間在第八層,比起我們的入住的房型,朝居的房間應該會小很多。不過這艘郵輪上的客房並沒有單人房,所以再怎麼小都有兩張床,一個人住起來還是綽綽有餘。


雪之下拿著手機,似乎正與朝居用Line聯絡著。


不久後,我們便來到了朝居的房間前面。


在敲了門後,有人很快地在門後出聲。


「……是誰?」


「是我,雪之下。」


「暗號呢?」


「……一定要說嗎?」


雪之下看起來有點狼狽,她咳了一聲,害臊地迅速向門口說道:


「『卑、卑鄙且不公平地活著』……。」


「……啥玩意?」


我皺起眉頭看著雪之下,她有口難言地嘆了氣。


「朝居小姐喜歡看刑事劇,這似乎是其中一部的台詞。」


「……刑事劇?」


朝居苑實不是黑道份子的女兒嗎?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反差萌?


不過也是啦,自詡正義的平塚老師也喜歡看黑道電影,像是《花火》啦、《菊次郎之夏》啦還有《殺手阿一》之類的捏他平塚老師都能信口拈來。話說回來,這些電影是不是都有點年紀了?再玩這些哏真的會和學生的代溝越來越大喔?


就在此時,門開了,從門縫中探出朝居的臉。


「……暗號對了,請進吧。」


我們於是進入朝居的房間,這間房間沒有陽台,但還是有一扇能看到大海的窗戶。


朝居就站在門後,她看到我之後有些詫異。


「啊,真的是屍體先生……。」


「那稱呼是怎樣?」


這女的劈頭就一句失禮的話是想彎家逆?要是Another的話就死了喔(註)?
(註:指日本推理作家綾辻行人所著的長篇小說《Another》,改編為動畫後因各種千奇百怪的死法而被網友用來吐槽。)


雪之下倒是一臉無所謂,她淡然地把手機放回手提包內。


「別管這個了,屍體谷(shitaigaya)先生,來談正事吧。」


「越來越過份了喔?現在是要去天神小學(註)開派對是不是?」
(註:指恐怖遊戲《屍體派對》的故事地點。)

無視於我的抗議,她們各自在沙發的對側坐下,我只好摸摸鼻子跟著坐到了雪之下旁邊。

在各自簡略地自我介紹後,雪之下向朝居問道:


「那麼……有找到真篠矢小姐的房間嗎?」


「啊,有的……謝、謝謝了。」


朝居囁嚅著道謝,而我莫名地皺起眉頭。


「啊?原來妳不知道她住哪一間喔?」


「不、不知道。而且小姐根本沒有和任何人說她要出來旅行……。」


「……那妳怎麼發現的?」


「呃,那個,跟蹤小姐的時候發現她從一間旅行社走出來,問了那邊的人才知道的。」


「但是朝居小姐很難在郵輪上跟著對方到居住區,所以我稍微幫了一點忙。」


雪之下補充道。她說的沒錯,儘管朝居可以在公共區域跟著真篠矢,但由於兩人從小就認識的關係,就算喬裝了也很容易被認出來。所以朝居應該也不敢和對方搭同一台電梯,畢竟實在太危險了。


不過,不能搭同一台電梯,也就代表無法得知對方居住的樓層。


對想要掌握真篠矢動向的朝居來說,肯定是十分困擾吧。


「話說回來,妳現在不用跟著她嗎?」


「不、不用,小姐現在還待在房間裡。」


「欸,妳怎麼知道?」


招居沒有馬上回應,只是怯生生地從包包中拿出一個黑色的圓形物體。


「……我在小姐房間前面的地毯下放了一個感應器,感應器被搖晃的話,這個就會震動。



「嗚哇……。」


這傢伙真的是保鏢嗎?會不會其實只是個專業跟蹤狂?


「總之,來確定各自的目標吧。」


雪之下淡淡地開口。


「我們的目的──朝居小姐應該很清楚了。」


「……是、是的,大概猜得到。」


「話說回來,妳應該對這件事多少能有點影響吧?妳的想法呢?」


被我這麼一問,朝居沉默了一下,隨後怯生生地抬頭看向我。


「聽說,那個……比企谷先生把和小姐的對話錄了下來?」


「喔,是沒錯。抱歉啊,做了這種偷雞摸狗的事。」


「錄、錄都錄了,那就算了。可是……。」


不知為何,朝居似乎十分緊張地說道:


「那個……我、我可以聽嗎?什麼能說、什麼不能說……就等到聽完再決定。」


「那當然沒問題,我們就是為了這個才來的。」


雪之下溫和地笑了。


「八幡,拜託你了。」


「喔,收到。」


我於是將手機的擴音功能打開並放在桌上,和兩人一同聽起了方才與真篠矢憐的對話。



──大約半小時後。



在雪之下最後的話語結束時,錄音嘎然而止。


我抬起頭看向她們,朝居似乎陷入了沉思中。


……那倒是無所謂,危險的是在另一邊。


我用彷彿是恐怖電影中緩慢運鏡的速度轉向雪之下。在下個瞬間,雪之下抬起了頭,向我露出燦爛的笑容。


「噫、噫……!」


我嚇到差點叫出來,雪之下用明快到讓人起雞皮疙瘩的語氣說道:


「──真是厲害呢,比企谷同學?」


「不、那個,不要生氣,先聽我解釋……。」


我懷著擔心受怕的心情,小心翼翼地想要脫罪(話說回來我本來就無罪)。


然而雪之下只是不解地偏過了頭,如人偶般端正的臉龐掛著令人發寒的微笑。


「我沒有生氣,所以你也沒什麼好解釋的。」


「不,少來了,妳明明就啊啊啊好痛……。」


話都還沒說完,雪之下就擰起了我的大腿。哎唷喂我就知道……。


雪之下湊到我的耳邊,滿臉笑容地開口了。


「變得很會說話呢,比企谷同學(捏)?已經能這麼熟練地博得女生的好感,真是太好了呢(捏)。」


「不不不,難不成妳要我拿餐刀架著她?這都是不得已的,我沒有錯啊啊啊好痛……。」


「還受寵(捏)若驚(捏)呢?說的也是,被可愛的女孩子感興趣(捏)一定很高興吧,比企谷同學(捏)?」


「比起沒興趣肯定是有興趣比較好吧?我是說這種情況下啦不要捏了哎唷好痛……。」


「話說回來,你們家嚴格(捏)的部長是指誰呢?如果知道自己被用來搭訕女孩子(捏),那位部長應該會有點意見(捏)吧?」


「現在她就正在這裡用進行式表達意見了啦!痛痛痛……要瘀青了啦放過我拜託!」


一直捏捏捏的幹嘛啦!妳是哪來的精英巫女(註1)不成?快回去和長耳朵的同事貼貼啦!不然我要回去睡公園(註2)了喔!
(註1:指Vtuber櫻巫女,其語尾常有『ね(ne)──』。)
(註2:不解釋。你不要……再說了……。)


在我卑微的懇求下,雪之下總算放開了手。她嘆了口氣,不悅地斜眼瞄向我。


「……不過,不得不說你做的不錯,辛苦你了。」


「如果妳真的這麼認為,麻煩下一次就不要先動手動腳。」


「……『下一次』?」


「不是、呃,只是譬喻啦哎唷好痛痛痛……。」


這次換成捏手臂了,我到底招誰惹誰啊……。


「那、那個……。」


沉默許久的朝居總算開口了,她試探性地問道:


「你應該不是真的被爸爸找來的吧……?」


「喔,當然不是,我只是順著她的話說而已。」


「我想也是,爸爸不是那種人。」


朝居垂下眼,臉上籠罩著哀傷。


「……小姐……。」


「妳也聽到妳家小姐自己是怎麼說的吧?」


我把手機收回口袋,一邊揉著剛才被捏的地方一邊說:


「先不談真篠矢,妳本人對那塊地是怎麼想的?妳是要賣還是不賣派?」


朝居沒有馬上回答,過了一陣子後才縮起肩膀小聲地回應:


「……小姐既然說還不能相信你,那我也不能。」


「……。」


「不、不過,知恩不報……比殺人還過份。」


「不不不,沒有那回事,真的沒有。」


無視於我的強力反對,朝居吐了口氣,用覺悟般的氣勢抬起頭。


「有關小姐的事不太能說,但如果只是關於我的話……可以嗎?」


「當然可以,那就夠了。」


雪之下心平氣和地回答。朝居點了點頭,她看向窗外,露出苦澀的表情。


「……我贊成要賣。」


「呃,所以因為妳家小姐不想賣,才會和妳吵架?」


雖然得知朝居和我們的立場相同讓人鬆了口氣,但既然真篠矢似乎為此事和朝居吵了起來,代表事情也許不會那麼順利。


然而,朝居陰鬱地搖了搖頭。


「也不算是……不過,其實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原因……。」


「沒關係,知道妳的想法就很好了,謝謝妳。」


雪之下向朝居道謝。我於是也不能多說什麼,只好抓了抓頭並隨意地問道:


「話說回來,妳想和真篠矢和好吧?」


「……我、我沒有那種立場。」


朝居低著頭低聲回答:


「我想小姐肯定也只是一時氣憤而已,散完心回去後就沒事了。」


「也許吧,那下次呢?只要妳們的問題不解決,她改天還是會像這次一樣逃走喔?」


「……八幡?」


雪之下瞪了我一眼,似乎在提醒我說話要注意。我咳了一聲後繼續說道:


「唉……妳也聽到妳家小姐的說法了,她本人才不希望妳對她必恭必敬的。」


「……不可以。」


朝居有些痛苦地搖了搖頭。


「──因為,我犯過錯。」


「咦,什麼錯?」


被這麼一問,朝居沉默了。


她像是要揀選用詞一般,過了好一陣子才慢慢地開口。


「小、小時候,大概是小學二年級……我曾經因為不知分寸,害小姐差點被綁架。」


「……。」


「那時我因為貪玩,慫恿小姐和我一起去沒去過的公園。在那之前甚至還踹了來找小姐的社長先生。」


「呃……。」


「結果,小姐在公園差一些就被跟著我們的綁架犯抓到車上。要、要不是社長先生的隨扈有追上來,真的不知道會變得怎樣……。」


「真的假的,太可怕了吧……有錢人真辛苦……。」


我不由得瞠目結舌,雪之下則頗能認同地嘆了口氣。


「小時候我和姐姐也常被看的緊緊的……雖然能理解,但多少還是會覺得厭煩。」


「對了,然後呢?」


我看向朝居,她表情痛苦地垂下頭。


「被爸爸痛打了一頓……。」


「嗚哇,被那個肌肉大叔打喔……。」


「嗯,我的哥哥被痛打了一頓……。」


「為什麼!?」


關妳哥啥事啊!?人家沒有欠妳耶!把我的同情還來喔!


對於我的震驚,朝居小聲地囁嚅著回答:


「爸、爸爸說女生不能打,所以就罵哥哥沒管好我,把他打了一頓。」


「我的天啊……。」


很好,這下我浮濫出來的同情有地方去了。好慘啊……不知名的哥哥,希望你能好好安息
……但那也沒辦法嘛?畢竟要是我也會做一樣的事。長子就是生來扛的,身為比企谷家扛
壩子的我深有體會。


「……哥哥那時留下來的傷,現在還看的到。」


朝居黯淡地喃喃說著。雪之下安靜了一會,接著不解地說道:


「我理解妳的想法了。不過……既然如此,為什麼真篠矢的社長還會僱用妳當保鏢?」


「因、因為社長先生好像很滿意。他說『連我都敢踹了,那還有什麼不敢的?』,所以從那時我就開始接受了保鏢的訓練……直到現在。」


「……令尊和妳家小姐的老爸都夠瘋啊。」


我楞楞地說道,雪之下則故作驚訝地看向我。


「唉呀,你沒資格說別人吧?千葉第一的戀妹情結先生?」


「千葉是指哪裡,千葉市還是千葉縣?先說清楚喔。」


「……那是重點嗎?」


雪之下傻眼地睜大了眼。怎麼會不是?如果是後者的話容我嚴正反駁。


「總、總之,我不能再僭越了。」


朝居將手放在胸口,堅定地開口。


「小姐一直把我當作朋友……這讓我很感激。但是在那之前──我是小姐的保鏢。我必須
保護小姐,就算因此被討厭了也沒關係。」


「……這樣啊。」


雪之下沉靜地點了點頭,接著她看向了我。


「你覺得呢?」


「……本人都這麼說了,那也不能說什麼吧。」


進一步來說,我甚至認為朝居苑實的決定是令人敬佩的。


每一個人都難免會在意他人的想法。


尤其在對方是重要的人時,這種想法更是會倍加沈重,甚至讓人喘不過氣。


真篠矢憐對朝居苑實來說,肯定就是這樣的人。


雖然美其名是保鏢,但朝居對她的心情一定早已超越了單純的雇傭關係吧。


就算被如此重要的人討厭,朝居都決定了要貫徹自己的想法。


……姑且不論對錯,我是挺佩服她的。


──不過,那麼該怎麼辦呢。


我低頭思考了起來。


為了籠絡真篠矢,我們最大的手牌就是想辦法讓她與朝居和解。


事到如今,要就這樣讓兩人見面也不是不行,但那肯定並非真篠矢真正期望的事。


……情報不夠。


如果要更完善地處理這件事,我們就需要更多的情報。


那麼,只剩一個方法了。


「──見招拆招吧。」


吐了口氣後,我如此說道:


「得套更多話才能計畫下一步怎麼做,所以就這樣和真篠矢見面吧。」


「……但是,這樣就是把問題都丟給你了。」


──你沒問題嗎?


雖然沒有明講,但從雪之下憂心的表情可以看得出來。


為了不讓她擔心,我揚起嘴角,故作輕鬆地笑了。


「不過就是講講話而已,比起妳老爸老媽之前丟來的麻煩事輕鬆得很啦。」


「……也是呢,畢竟你和真篠矢小姐也談得很愉快的樣子。」


「呃,不是,也不能那樣說……。」


看到我狼狽的樣子,雪之下抿起嘴,露出頑皮的微笑。


「開玩笑的。」


「不要嚇我好不好……。」


這女人越來越像媽媽乃了,真是可怕……話說回來,媽媽乃是不是再簡略一點就是母乃?
總覺得有點色色的,真讓人興奮。


「……不、不好意思,因為我的任性……。」


朝居這時惶恐地道歉。


「不過,如果我能幫上忙的話還是請告訴我,在不影響小姐的情況下我會盡力的。」


「那好,就在能講的範圍內談談妳家的小姐吧。」


我雙手交握,重新看向朝居。


「俗話說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嘛。我想知道她的事,像是興趣或是嗜好之類的,畢竟應該沒什麼人比妳更了解她吧?」


「的確可能會有幫助呢。順帶一提,那句話的原文其實是『知彼知己,百戰不殆』,並不是說一定就會贏。」


「真是謝謝妳的國學小常識喔……。」


但一定要在這時補充嗎?我忍不住賞了她一個白眼。


「……興、興趣是嗎?」


朝居似乎有些驚訝。她想了想後困惑地回答:


「小姐擅長的事很多,但興趣就比較少……啊,不過小姐滿喜歡賭博的。」


「……賭博?」


「咦、呃──當、當然在國內不會賭錢!頂多出國的時候會去小賭一下。」


朝居怕我們誤會,趕緊為真篠矢辯解。唔……賭博嗎?確實與真篠矢的風格很配,我能輕
易地想像她在賭場大殺四方的樣子。


「我知道了,還有嗎?」


「呃……那、那個──啊,觀察人類!小姐說過她喜歡觀察人類!」


「……她是不是除了妳以外沒什麼朋友?」


「咦、咦!?你……你怎麼知道?」


「沒朋友的人都會那樣說喔。」


「什麼……原來是那樣……。」


朝居不可置信地抱住頭喃喃說道:


「難怪小姐那時看起來有點心虛……。」


「唉呀,不錯呢,至少她還有點自覺。」


雪之下一邊說著一邊壞笑地看向我。怎樣啦!觀察人類可是我們這種孤狼的特權,妳有什麼不滿?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傳出通知聲。


我們頓時安靜了。我拿起手機一看,果然是真篠矢發來的訊息。


https://i.imgur.com/bE4lqid.jpg

圖https://i.imgur.com/bE4lqid.jpg?e=1666679073&s=6784Pstr5WzxNc2lHWkAiA, 同人-他和她的冬日仍在持續4.5


「……展望台?」


我疑惑地皺起眉,雪之下在一旁說道:


「她說的應該是第十二層的展望台。」


「喔,最上面那層啊……。」


朝居這時也湊過來看了訊息,她隨即點了點頭。


「……啊,果然是這樣。」


「什麼?」


「小姐自己的Line是有頭像的……她果然沒有帶自己的手機出來。」


說完後,朝居露出苦笑。


「因為社長先生和爸爸都去南非開會了……這樣一來,就真的沒人找的到小姐了。」


「咦,是喔?所以真篠矢財團目前是家裡沒大人的狀態嗎?」


「嗯,所以小姐才能這樣不帶保鏢自己出來。」


「該怎麼說……妳家小姐真是藝高人膽大啊。」


「是的!小姐可是很厲害的!」


就像是自己被誇獎了一樣,朝居驕傲地笑了。


「不、不過,這麼做也有壞處……因為這樣也很難和社長先生他們聯絡。」


「唉呀,算你撿到了呢。」


雪之下竊笑著看向我,我只能聳肩回應。


雪之下說的沒錯,因為要是回房間這段期間真篠矢打給朝居的老爸確認的話,我就會直接被拆穿。


……但是,我也不是沒預想過那種狀況,所以倒也算不上什麼大麻煩。


反正作假終究要被揭穿的,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而已。


「那麼,在那之前……各自先休息吧。」


作為總結,雪之下看向我和朝居後說道:


「我們就先回房間了。請朝居小姐幫忙注意真篠矢小姐的動向,有什麼動靜的話再通知我們。」


「好、好的,不過……。」


朝居點了點頭,有些緊張地開口。


「有一件重要的事,應該要先決定……。」


看到她這麼嚴肅的樣子,我和雪之下不禁都正襟危坐了起來。


「……什麼事?請說。」


「那個……行、行動代號是什麼?」


「……啥?」


我和雪之下困惑地對看了一眼,不過朝居的表情卻顯得無比認真。


「這、這種時候……都要為行動取個代號吧?我有說錯嗎?」


「……。」


「如果你們沒想到的話,我可以提議嗎?我、我覺得『棕色行動』不錯,因為你們看嘛,小姐的頭髮是棕色的……。」


「……八幡。」


雪之下求救似地看向了我,眼神中充滿「應付怪人你擅長,交給你了」的意思。


「──哈啊……。」


我暗自嘆了口氣,換上肅殺的表情說道:


「『棕色航線』怎麼樣?因為是在海上嘛。」


「啊!那、那個很好!我怎麼就沒想到呢……!不愧是能說動小姐的屍體先生,果然厲害
!」


「……。」


雖然我是沒資格這麼講,但我覺得啦……。


不只是她家的小姐,朝居本人大概也沒什麼朋友吧?


X X X


回到房間後,我們便先行休息,為下次的會面做準備。


我躺在沙發上,慵懶地思考著各種可能的情況,雪之下則是將手機連到筆記型電腦,對著鍵盤敲敲打打的不知道在做什麼。


在我還沒問之前,雪之下便先開口了。


「也不用太有壓力,就算失敗了也不會要你負全責的,放手去做吧。」


語氣雖然平淡,但我能感受到她想鼓勵我的心情。


我攤在椅背上,揉著眉間說道:


「我也不是怕失敗……只是覺得沒什麼動力而已。」


雖然八成是會有報酬沒錯啦……但畢竟工作就是工作,就是打不太起勁去做。何況明明是
第一次搭郵輪卻不能好好享受,真是讓人煩悶。


再加上和陌生人搭話以及不習慣的心理攻防,導致我現在的精神能量已經快見底了。在六點之前我得好好恢復一下,不然到時真篠矢看到的就會是只會重複「真假?」「確實……
」「冷靜。」「亂講!」的我了。


看到呆滯地複誦四字箴言的我,雪之下停下了手邊的動作。她眨眨眼,沉吟地說道:


「……還是說,再給你一些報酬?」


「妳說和妳媽多要喔?不用啦,那些錢已經夠多了……。」


「不是,我是指我個人加碼的報酬。」


「妳要給我錢?真的嗎?那這個月的零用錢有機會加到一萬元嗎?」


「也不是,為什麼你只想的到錢?再說我本來就沒有管過你的零用錢。」


雪之下無奈地嘆了口氣。講是這樣講啦,月底記帳的時候妳還不是會把我的每一個支出抓出來一條條檢討?搞的我實際能花的頂多只有五千塊。


「不然是什麼?」


「我想想……簡單來說,答應你的一個要求如何?」


「……咦,真的假的?」


「畢竟勉強你做了不擅長的事,我覺得的確該給你一點獎勵。」


「什、什麼要求都可以嗎?」


我滿懷期待地問道,雪之下似乎有些疑惑。


「當然要是我能做到的,問這什麼問題?不然──」


這時,雪之下突然睜大了雙眼,接著倒吸了一口氣。


白皙的臉頰上漸漸染上緋紅,過了幾秒後她才紅著臉,用嫌惡的眼神看向我。


「……下流。」


「我明明什麼都還沒說……。」


「你敢發誓你完全沒有那種想法嗎?」


「哈哈哈,雪乃,妳在瞧不起我是不是?」


我笑了幾聲後,傲然地說道:


「當然不敢!」


「是在囂張什麼……?」


雪之下驚愕地喃喃自語。不過這也是理所當然吧?聽到女生說這種話之後沒有想歪的男生才奇怪,全都該抓起來送去不正常人類研究中心。


不過,那不是重點。


「所以呢?那個報酬還有效嗎?」


「……。」


我滿心期盼地看著雪之下。雖然看起來有點不情願,但她還是在猶豫了許久後放棄般地嘆了口氣。


「……沒有考慮到你的性慾是我思慮不周,就當作是學一個教訓吧。」


「好耶,上工囉!我愛工作!」


我不禁舉起雙手歡呼。好耶好耶好耶,整個幹勁都來了!果然勞動才是讓人喜悅的根本啦!勞動最棒、勞動萬歲!我願意和勞動惡魔簽約,成為惡魔獵人(註)!
(註:指漫畫家藤本樹的作品《鏈鋸人》。)

「也太高興了……。」


雪之下傻眼地低語。接著,她微紅著臉,略帶責備地瞪向我。


「……先說好,任何事都要有個限度。像上次那樣可不行。」


「上次?啊,妳說去年年底的時候喔……。」


我稍微回想了一下。


「咦,那次有怎樣嗎?我沒什麼印象。」


被這麼一問,雪之下抓住了自己的左手腕並低下頭。過了幾秒後才紅著臉囁嚅道:


「……隔、隔天早上根本走不了路。」


「……啊──。」


對了,說起來,那天早上雪之下走起路來確實有點虛浮,就像剛出生的小雞一樣。


「呃,抱歉啦。不過我有反省所以原諒我吧。」


「說得可真輕鬆,明明受害的是我……。」


「但也有開心的成份在吧?所以抵銷啦、抵銷。」


「──!」


被我這麼一說,雪之下馬上滿臉通紅地把沙發上的靠枕丟了過來。雖然根本不痛,但我還是決定識相地乖乖閉嘴。有些事就算是事實也不能說出來,這是學校沒教的社會規則之一。


總之,既然雪之下都難得這麼好心了,我這邊也提起一點幹勁吧。



──話說回來。



……真的什麼要求都可以嗎?


X X X


海面上的夕陽餘光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籠罩在廣闊大海上的夜色。


讓人感到溫暖的冬日暖陽已然落下,從岸上刮來的陣陣陸風中傳出蕭瑟的聲響。


在這肅殺的氛圍下,我默默地到達了位於郵輪頂層的展望台。


這裡除了是這艘郵輪的制高點之外,也是郵輪的頭部。巨大的透明玻璃包住了這個區域,在玻璃外的夜空中則可以看到一抹殘存的上弦月,於黑暗的大海上方散發著隱晦的幽光。

光源被工作人員刻意地調暗,四周也靜謐無聲。


儘管還是有零散的乘客躺在躺椅上沉浸於大海的夜色,但大部分的人還是會選擇於白天的時候來這裡眺望海洋。


──目前的展望台,簡直就像成為了海的一部分。


在這份奢侈的寂靜中,我找到了真篠矢憐。


她坐在靠近前側的沙發上,手中握著一個高腳杯,面無表情地仰望著月亮。


我於是把手機的錄音功能打開後,走到她旁邊的沙發並坐了下來。


真篠矢發現是我後沉默了一會。她把杯子放到一旁的桌上,冷冷地對我開口說道:


「……你到底是誰?」


「啥?約我來這裡劈頭就是這種問題?」


雖然與預想的對話有點差距,但還算在合理範圍內。我按照對她的人設失笑地回應。


真篠矢緊緊地盯著我。在淡薄的月光下,她黑色的瞳孔顯得特別深沈。


「──回房間之後,我用各種方法想要調查你卻完全查不到。頂多是在找侍奉部的時候發
現了一個奇怪的信箱。」


真篠矢緩慢而清晰地吐了口氣。


「這種情形從來沒有發生過,一定是被動過手腳。你到底是誰?為什麼要找上我?你和苑實是什麼關係?」


「……。」


啥?被動過手腳?


修但幾勒,這我可沒聽說喔?


我掛著故弄玄虛的微笑,腦海中快速地思考著所有可能性,接著在不到三秒的時候想到了答案。


……肯定是媽媽乃。


她八成在找上我們之後便用各種手段把我能公開檢視的資料弄走了。也就是說,媽媽乃早料到我會被調查的可能性並事先做出了預防措施。


嗚哇……連陽乃都不會做到這種程度吧?好可怕、真的好可怕喔,媽媽乃……。


「……到底是怎樣!?」


因為我沒有回應,真篠矢有些懼怕地瞪向我。不,妳不用怕啦,說實話我現在比妳還怕。

我舉起雙手,擺出投降的姿勢。


「──真服了妳,沒想到還特別去調查我。」


「……我可不是笨蛋。」


「我知道,所以我就老實說吧。」


我掏出錢包,從裡面拿出學生證並拋到她的大腿上。


「拿去,這可是官方認證的喔?這總行了吧?」


「……。」


真篠矢狐疑地拿起一看,隨即氣憤地大喊:


「這種證件要怎麼作假都可以,根本不能代表什麼!你不要再把人當白痴了!」


「怎麼,事實都擺在面前了也不肯相信啊?」


我輕蔑地笑了。


「妳也就這樣而已嘛,真篠矢憐。」


u……!」


聽到我用全名稱呼她,真篠矢頓時驚住了。


我抓了抓頭,不耐地繼續說道:


「只相信自己想相信的話,只聽自己想聽的事。不去考慮重要的人的心意,遇到挫折就逃跑──妳啊,真以為想要什麼就能得到什麼嗎?真篠矢憐大小姐。」


「──你、你又懂我什麼了!?」


真篠矢原來高高在上的態度已不復見,取而代之的是煩躁和憤怒。


「我才沒理由聽你這種來路不明的人說教!你到底是誰!?是誰指使你來的!?敢擅自打擾我的旅行,我可不會就這麼算了!我──」


「好了啦好了啦!你你你我我我的,是在唱情歌是不是?」


我乾脆地站起身,一把抓住了真篠矢的手腕。


真篠矢的瞳孔驚愕地放大,然而在下個瞬間──


「你在做什麼!給我放開小姐!」


不出所料,一隻護主心切的吉娃娃馬上從不遠處的景觀盆栽後方冒了出來並對我高聲叫罵。


而跟著那隻吉娃娃現身的,則是一臉頭痛的雪之下雪乃。


在看到她們的同時,我便放開了手。


然而,真篠矢已經顧不得追究我失禮的舉動了。


她站起身,不可置信地看向朝居。


「……苑實?」


「……啊、呃,那個──。」


朝居眨了眨眼,冷靜下來後結巴地回應:


「小、小姐,晚上好……。」


場面頓時十分尷尬。雪之下捂著額頭,受不了地嘆了口氣。


「真是的……為什麼又要弄成這樣子?」


「計畫趕不上變化啊,雪之下。」


我淡然地回答她。而在聽到我是如何呼喚雪之下後,真篠矢的樣貌頓時從困惑轉為驚訝。

──最終,變成了讓她的身體為之顫抖的憤慨和失望。


「……原來如此,你從一開始就是雪之下建設那邊的人。」


真篠矢靜靜地說道。


「──你,果然說了謊。」


平靜的語氣中蘊含著深沈的怒火。而我兩手一攤,扭曲地笑了。


「我才沒說謊,我從頭到尾都沒承認妳說的是對的。」


「……難不成,苑實也──」


真篠矢沒有反駁我,只是迫切地用脆弱的目光望向朝居。


和雪之下一同出現的朝居苑實──這代表著什麼,想必她早已有所察覺。


不過,真篠矢憐肯定不願意承認。


所以她凝視朝居,等待著本人的回應。


但是,就在朝居緊握著雙拳欲言又止的同時,我打斷了她們。



「──一決勝負吧,真篠矢憐。」



我抬起手臂,指向眼前的少女。


這種時候當然不能忘了要保持笑容,這樣才帥氣。



「……什麼?」


面對這個要求,真篠矢不禁皺起了眉。


我沒有理會,自顧自地繼續說道:


「比賽方式就用妳最喜歡的賭博。如果我贏了,妳就必須答應我的一個要求。如果我輸了,我就回答妳所有的問題並再也不打擾妳。如果妳要的話,我加碼下跪道歉也無所謂。」

「……無聊,我有什麼理由非要答應?」


真篠矢呆了幾秒,隨即很快地對這挑戰嗤之以鼻。


不過,這當然也在預料當中。


我勾起一抹輕視的笑容。


「──怎麼,又要逃了嗎?真篠矢憐?」


「──!」


「那也無所謂,反正我說過了,我可不是那種對方不願得救還繼續去救的好人。」


說完後,我嗤笑地哼了一聲。


「妳就儘管繼續逃好了,畢竟妳很擅長嘛。」


「……很好,非常好啊,比企谷。」


聽到我的挑釁後,真篠矢憐先是沉默了一會,接著才露出兇惡的笑容。


「──能讓我這麼不爽的,你可是第一個!」


──好可怕、嚇死人了!


為什麼我認識的女孩子都這麼如狼似虎啊?我沒有欠妳們耶!沒有吧?呃……我想沒有啦



但就算我怕的要死,這時候退縮就完了。


所以我還是硬著頭皮,用盡力氣狂妄地笑了。


「那妳可要牢牢地記住我啊,因為妳之後只會更不爽。」


「……呵。」


真篠矢輕笑一聲。她瞥了一眼在旁不知所措的朝居,表情變得似乎有些複雜。


「好,我就陪你玩玩吧。那麼……要比什麼?」


「撲克牌。」


我馬上回應,真篠矢毫不在意地挑起眉。


「可以。梭哈?二十一點?德州撲克?還是雙人橋?」


「怎麼,讓我選?」


「有什麼關係?反正結果都一樣。」


真篠矢無所謂地說道,我點了點頭。


「是嗎?那就梭哈。」


「行,在哪裡?」


「就在這。」


我瞄向雪之下,她無言地拋來了一副撲克牌。我把沙發推到她的正面,接著將撲克牌放在桌上。


真篠矢拿出撲克牌,一邊檢查一邊說道:


「對了,誰來發牌?」


「這種情況下,要讓妳服氣只能是妳發了吧?」


真篠矢不置可否地開始洗牌,她邊洗邊說道:


「──苑實,我不知道妳和他們談了什麼,但我可是還沒消氣。」


「……小姐……。」


「而且,妳是怎麼知道我在這裡的?就算知道,妳也不用跟來吧?」


「可、可是,我很擔心──」


「──那種擔心,我不需要。」


聽到真篠矢冷冷地如此斷言,朝居難過地垂下眼。


而我抓準時機拍了拍手。


「麻煩兩位要敘舊就等結束再說好嗎?先開始吧。」


「……。」


真篠矢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我一定要讓你向我下跪。」


「妳的嗜好真特別,是什麼冷門的性癖嗎?」


「哼,你就趁還能耍嘴皮子的時候儘管耍吧。」


真篠矢於是開始發起了牌。


我和雪之下互看了一眼,她沉默地點了點頭,向我發出「放手做吧」的訊息。



──那麼,來吧。



無論是誰都將深深受傷的賭局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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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i.imgur.com/IkoTSN8.jpg

圖https://i.imgur.com/IkoTSN8.jpg?e=1666673282&s=8rthOo5tL8YSGRt7AJ4img, 同人-他和她的冬日仍在持續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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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賭博,就不能少了籌碼。


雖然我們沒有籌碼幣,但因為這裡有四個人,稍微湊了下還是能用硬幣來作為代替。


到最後,我和真篠矢各拿了十個一百元和十個五百元硬幣當作籌碼。


至於勝負的判定也很單純,誰先用光了籌碼即是輸家。


我和真篠矢面對面坐著,在我與她的身旁則各站著雪之下與朝居。


微弱的月光從玻璃天穹灑了進來,映照在真篠矢端正的側臉上,看起來格外如夢似幻。


不過,現在並不是欣賞對手的時候。


我低頭看了看牌面,我的明牌是紅心J,暗牌是黑桃十。真篠矢的明牌則是黑桃六。


她翻開暗牌,隨即挑起眉毛。


「你喊吧。」


「好。」


我氣定神閒地回應,接著馬上轉頭向雪之下小聲地詢問。


「……喊是什麼意思?」


「你不知道是在好什麼……是叫你下注的意思。」


雪之下受不了地回答,真篠矢也不禁皺起了眉頭。


「你這樣也敢和我賭?你真的知道規則嗎?」


「我知道啦、我知道!只是不知道那些行話而已!」


沒辦法,誰叫我對於賭博的知識大多是從賭博○世錄啦、狂賭之○還有噬○者之類的學到
的,那些實際的細節我可是一概不知。不過如果和電腦賭也算的話倒也算的上經驗豐富,沒辦法,誰叫我沒有現實的對象可以玩……。


「沒事,不用擔心,和妳比也夠了。」


我咧嘴一笑,將兩個五百元硬幣放在桌子中間。


「我押一千。」


「嗯,挺有自信的嘛。」


真篠矢沒有多說什麼,也跟著推了相同的籌碼出來。


我的是方塊Q,真篠矢的則是梅花六。


……她已經湊一對了,如果我沒有湊到順子就會輸。話說回來,這樣下去我和她誰贏的機
率比較高來著?我想想,五十二減六是四十四,我接下來要拿的是K或是A,因為還沒出現在場上所以機率是四十四分之八,不過也有可能對方有其中一張所以可能是四十四分之──啊算了我不會啦!麻煩死了!算牌什麼的通通七四一四啦!


雪之下抱起胸,沒有說話,持續安靜地觀望著。


大概是判定目前對自己有利,真篠矢翹起修長的腿,高高在上地說道:


「唉呀,還是你喊呢──怎樣,要喊嗎?」


「……當然,為什麼不?」


我沒有猶豫,再度丟出兩個五百元。


真篠矢噗哧地笑了一聲,灑脫地跟了。


第三張牌發出。


我的是梅花K,真篠矢的則是──


「──唉呀,看來我們的運氣都不錯呢。」


──是紅心六。


真篠矢冷冷地說道:


「……喊吧。」


「……。」


雪之下放下手,似乎想開口說話。但真篠矢馬上向她喝道:


「旁觀的人不要插嘴!還有,退到後面!」


被這麼一喊,雪之下只能不悅地退到我的身後,而朝居也跟著默默地後退了幾步。


……那麼,怎麼辦呢?


我思考了一下,最終推出一個一百元硬幣。


真篠矢大概也明白我的意思,她哼了一聲並跟注。


接著,我便兩手一攤。


「──我放棄。」


「我想也是。」


我們將底牌打開,她的底牌是──


「……紅心九。」


也就是說,她是在拼鐵支或是葫蘆嗎?


真篠矢看向我的底牌,不出所料地笑了。


「……和我想的一樣,你果然不會玩這遊戲。」


「喔,怎麼說?」


「誰知道?你自己想吧。這些籌碼就歸我了。」


真篠矢輕鬆地將籌碼全部拿走,第一局於是便以我小輸做為結束。


接著,第二局開始。


我的底牌是紅心十,明牌是方塊二,真篠矢的明牌則是黑桃九。


「這樣就是換妳喊了吧?」


「沒錯。」


真篠矢想了一下,丟出兩個五百元。


我想了一下,隨即跟注。


……五百元只剩五個了。


如果我沒記錯規則的話,就算對方下的賭注比自己的籌碼還高也可以跟注,只是籌碼會被分為主底池和額外底池。


我不太懂那是怎麼分的,反正真正發生時雪之下會幫我處理好。


我只要知道就算籌碼不足也能繼續賭就夠了。


既然如此,就沒什麼好擔心的。


第二張明牌發出。


我的是黑桃十,真篠矢的是方塊九。


這麼一來,不管是我還是她都至少有一對了。


但因為不知道彼此的底牌,所以現在才是心理戰開打的關鍵時刻。


「發什麼呆?喊啊。」


真篠矢不耐地催促道,我吐了口氣後看向她。


「……喂,真篠矢。」


「做什麼?」


「妳認為朝居為什麼要跟著妳過來?」


「……笑死人,現在問這種問題是想動搖我嗎?」


真篠矢看都不看在她後方安靜不語的朝居,不屑地說道:


「當然是因為她是我的保鏢了,還能是什麼理由?」


「所以如果她不是的話,妳覺得她就不會來了?」


「廢話,這裡最便宜的票也要二十萬。要不是怕被我爸罵,她才不會過來。」


被這麼一說,朝居嬌小的身軀顫抖了一下。


我越過真篠矢的肩膀向她問道:


「妳家小姐這樣子講呢,妳說呢?」


「……我沒有權力批評小姐。」


朝居用細小的聲音回答。


我冷笑了一聲並看向真篠矢。


「原來如此,難怪妳們會變成這樣。」


被我這麼一說,真篠矢的動作頓時有些僵硬。她隨即冷淡地回應:


「……我才不會聽你這種一點都不懂的人廢話,快點喊牌。」


「哈哈哈,別人都不懂是嗎?這種無病呻吟是國中生才有的特權喔。」


我向前傾身,挑釁地看向她。


「──只要妳們仍然不願意面對彼此,妳就不會贏我。真篠矢。」


「……牌桌上的勝負如果能只靠一張嘴,那我確實有機會輸給你呢,比企谷。」


沉默了幾秒後,真篠矢才淡然地如此反駁。


我沒有多說,丟出兩個五百元。


「一千元。」


我隨意地說道,真篠矢有些吃驚地眨了眨眼。


「……你確定?」


「雪之下,我記得籌碼不夠跟注也能繼續賭吧?」


我頭也不回地向雪之下問道,雪之下在我後方答道:


「可以,只是籌碼不足的那方只能競逐主底池的籌碼。」


「那就好。那麼──來吧,真篠矢。跟還是不跟?」


我一手拿牌,一手挑釁地對她彎了彎食指。


真篠矢嘆了口氣,很快地也丟了兩個五百元到桌上。


「……我原本以為你是多少有點腦袋的人,看來不是。」


「誰知道?繼續吧。」


第三張明牌發出。


我的是梅花二,她的是黑桃六。


真篠矢安靜了幾秒後,突然對我露出意味深長的微笑。


「吶,比企谷?就這樣玩也太無趣了,要不要額外加個規則?」


「……什麼規則?」


「來賭真錢吧。」


真篠矢彈了一下手指。


「就用一比二十的比例換算,輸家必須給贏家手上的籌碼換算下來的錢,如何?」


「……真篠矢小姐,賭錢是違法的──」


「好啊?」


雪之下還沒說完,我便一口答應了。


我看不到雪之下現在的表情,但肯定是很精采吧。


反倒是真篠矢嚇了一跳,她屏息地說道:


「……你是認真答應了?按照勝負的規則,輸家會給贏家十二萬元喔?」


對這個問題,我想都不想地哼了口氣。


「怎麼,還替我精打細算啊?妳人還挺好的嘛,真篠矢大小姐。」


我凝視著真篠矢深邃的雙眼,清楚地說道:


「不用擔心,我說過了──只要妳的想法沒有改變,就不可能贏我。」


「……別怪我沒提醒你。一千。」


真篠矢無言地下注,在我跟注後便發出最後一張牌。


依照梭哈的規則,這張是暗牌。


看了一眼,我的底牌是黑桃A。


也就是說,我的牌型是十和二的兩對。


根據規則,這張底牌必須按照場上牌型最大的一方開始開牌,明牌有著九一對的真篠矢乾脆地翻開了剛拿到的底牌。


──是一張紅心六。


……也就是說。


我的牌是紅心十、方塊二、黑桃十、梅花二還有黑桃A。


真篠矢的四張明牌則是黑桃九、方塊九、黑桃六和方塊六。


我跟著翻開自己的底牌,真篠矢看到後愉快地笑了。


「──梭哈(Show hand)。」


她明快地宣告,並丟出一個五百元和四個一百元。


這是目前為止沒有放棄的一方所能下注的最大籌碼。


也就是說,是我僅存的所有籌碼。


真篠矢一臉傲然地看著我,而我沉默了幾秒後才揚起嘴角。


「好啊,我也梭了。」


「──!?」


真篠矢的表情馬上變了,她就像看到郵輪即將撞上冰山似地瞪大了眼。


「……你認真?」


「我這個人少數的優點之一──就是一向都很認真啦!」


我把所有的籌碼丟到桌子中間,毅然決然地攤開第一張底牌。


「來吧!我是二和十的兩對,換妳開了!」


「……。」


真篠矢垂下眼,用緩慢的動作掀開自己的底牌。


……是一張黑桃Q。


也就是說,對子比較大的我贏了。


真篠矢不可置信地喃喃說道:


「……怎麼可能,你怎麼會敢跟梭?哪來的自信……?」


「誰知道?新手運吧?」


我一邊把桌上籌碼拿走一邊隨意地說道:


「那麼,情勢逆轉啦!趕緊下一局吧。」


「……我不信,肯定是碰巧而已。」


不愧是賭場老手,真篠矢很快地便冷靜下來。她深深地吸了口氣,重新開始洗牌。


至此,我的籌碼從原本的六千變為七千八百,真篠矢則是四千兩百。


洗完牌後,真篠矢沒有馬上發牌。她若有所思了一會後,冷冷地向我開口。


「把你的手機放在桌上。」


「啥?為什麼?」


「叫你放就放,還是有什麼不敢的理由?」


「……可以啊。」


我把手機拿出來,丟到了桌上。


真篠矢沒有多說什麼,哼了一聲便開始了第三場賭局。


第一輪,我的暗牌是黑桃Q,明牌是方塊K,真篠矢的明牌則是梅花K。


我押了兩個五百元,真篠矢沉默了一會後也跟著加注。


第二張明牌發出,我的是紅心Q,她的是黑桃J。


……這下我有一對了。


這一次,我沒有馬上下注,而是把玩著一個五百元硬幣並輕鬆地開口。


「話說回來,妳到底在生什麼氣?」


「……你這始作俑者還有臉問這個?」


「不是說我,我是在說朝居。」


我隨意地問道:


「妳們好歹也是從小一起長大吧?就只是一塊地,值得妳和她撕破臉嗎?」


「──我說過了吧,你這什麼都不懂的人就少在那評論了。」


真篠矢低聲地回應:


「……而且,我才不是因為那件事才罵人的。」


「啥?不然是因為什麼?」


「……我可不是應邀在這閒話家常的,到底要不要下注?」


真篠矢安靜了幾秒後才不耐地瞪向我。我聳了聳肩,做出「說的也是」的動作並押上兩個五百元,真篠矢也很快地跟注。


「喔,這麼有自信?」


我揶揄地說道,真篠矢只是平淡地回答:「廢話少說,繼續吧。」


──第三張明牌。


我是黑桃K,真篠矢的則是梅花J。


又是我喊牌。


我雙手交握,整個人靠向了椅背,故作苦惱地大嘆了一口氣。


「哈啊──真麻煩啊……。」


「……你在說什麼?」


「當然是在說妳啊,大小姐,妳果然是個麻煩的人啊。」


我半瞇著眼看著真篠矢。


「說起來……我可是來幫妳的耶,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子啊?」


「你在講什麼傻話?說要和我對決的是你吧?」


真篠矢不悅地蹙起形狀姣好的眉毛。


「而且……事到如今,你覺得我還會相信你那個說法?你根本不是想幫我,只是來說服我
勸我爸賣地的。」


「喂喂喂,這可真是扣了個大帽子。我從來都沒有那樣說過吧?」


「還真好意思說,你的主子不就站在後面?她──」


說到這裡,真篠矢像是突然恍然大悟地楞住了。


接著,她喃喃地說道:「原來如此,是她嗎……?」


「……。」


見我沈默不語,真篠矢毅然地抬起頭看向雪之下。


「喂!雪之下家的──妳在打暗號對吧?」


被這麼一問,雪之下意外地挑起眉。


「……為什麼妳會這麼認為?」


「上一局怎麼想都不可能在那個時機跟梭,對他來說只有拿到第三張十才有機會贏,而我卻是只要拿到第三張九或六就可以了──更何況這傢伙最後一張牌拿到的是A。」


簡潔地說完後,真篠矢望著雪之下。


「以第一局來看,比企谷不會在冒這種風險跟注。所以我合理懷疑是妳在下指令。」


「唉呀,真有趣。那妳倒是說說看我是怎麼下指令的?」


雪之下好整以暇地回應,真篠矢則乾脆地答道:


「原本我以為是用手機,不過其實是做動作對吧?跟的話就是抱胸,不跟就是放手──在
妳對面的我可是都看到了。」


「……。」


「當然,我也沒失禮到一口咬定,但還是麻煩妳請先離開。」


真篠矢十分直率地說道:


「──這是我和他的對決,請妳見諒。」


對於真篠矢的要求,雪之下安靜了一會後淺淺地笑了。


「雖然與事實有出入,但既然真篠矢小姐這麼說……我還留在這就太不識趣了。」


接著,雪之下輕輕地拍了拍我的背。


「那我就去門口那邊等了。」


「喔,收到。」


雪之下於是用像貓一樣輕巧的腳步離開了這裡。


朝居有些焦慮地看向我。我吐了口氣,失笑地注視著真篠矢。


「……滿意了?」


「並沒有,對你的不滿還有很多。不過這下終於能專心對付你了。」


真篠矢面無表情地回覆。我抓了抓頭,有些無奈地說道:


「我說啊──真篠矢。」


「……怎樣?」


「雪之下可是在我的後面,我要怎麼看她的動作?」


「──!」


真篠矢先是驚愕地瞪大了眼,接著有些慌亂地搖起頭來。


「那、那還不簡單?用張鏡子不就可以了?」


「真用了一定會被妳發現吧?而且說到底,我身上根本沒有鏡子。」


「……。」


真篠矢的神色明顯地動搖。她惱怒地大喊道:


「反正她肯定用什麼方法下指令給你就對了!不要廢話了,快點下注!」


「啊,這局我棄權。」


「──!?」


朝居震驚地看向我,我乾脆地翻開自己的底牌。


「喏,我的是底牌是黑桃Q。」


至此,我的牌是兩張Q和兩張K


因為我都揭底了,真篠矢因此不得不跟上。


她沉默了一會後,才發抖地翻開她的底牌。


──是紅心J。


也就是說,真篠矢已經湊到三條了。


再這樣玩下去,我有很大的機率會輸。


「怎麼可能……。」


真篠矢無法置信地咬著下唇,簡直像是目睹了咬下星星的狗(註)。
(註:指日本諺語『犬が星見る』,意指想得美。)


「你有兩對啊!怎麼可能會在這時不跟……!」


「我說過了吧?」


我把桌上的籌碼推到真篠矢的前方,在她眼前囂張地笑了。


「如果妳們不肯面對彼此──妳就不會贏我。」


「──不可能,完全沒道理……!」


真篠矢似乎頗受打擊,我沒有放過這個時機,愉快地敲了敲桌子。


「好了,發牌吧。」


「……。」


真篠矢垂下眼,緩慢地重新洗起了牌。


這次的棄注讓我損失了一些籌碼。至此我的籌碼是五千八百,真篠矢的則是六千兩百。


雖然真篠矢的籌碼量比我多一些,但此刻壓力更大的肯定是她。


在真篠矢沉默地發牌時,我繼續尖銳地凝視她。


「……已經可以了吧,真篠矢。」


「……什麼?」


「妳其實也悶很久了吧?」


牌已經發好了,看了看桌上的牌。我的底牌是梅花九,與真篠矢的明牌分別是黑桃K和愛心Q。


不過,我沒有急著喊牌,只是先對真篠矢說:


「這不是一個好時機嗎?在場的只有妳和朝居再加一個毫不相干的外人。妳就好好說出來如何?」


我向前彎腰並咧嘴一笑。


「真篠矢大小姐,妳到底在氣什麼?」


「……比企谷,我先聲明好了。」


真篠矢沉默了一下後才略帶疲憊地回應。


「那只是小事而已,甚至可說是我一個人的任性,完全無法做為影響財團決策的因素。對你來說也一點幫助都沒有,所以就算你不知道也無所謂。」


「啥,那不是更好?妳就更能說了不是?」


我毫不猶豫地回嘴,真篠矢楞了一下後筆直地看向了我。


「……為什麼?你到底為什麼這麼在意?」


「那還用說?當然是因為這是委託啊。」


正確來說,是工作才對。


不過現在那種事怎樣都好。


我露出諷刺的笑容,一字字清楚地說道:


「我這次的委託人可不只一個,這樣講妳總能懂吧。」


聽到這句話,真篠矢愣了一下,隨即轉向後方的朝居。


「……苑實?」


朝居被呼喊後,僵硬著身子緩緩地開口。


「……對不起,小姐……可是我確實拜託了比企谷先生。」


「怎麼會……?妳拜託了他什麼?」


「──我想聽小姐的實話。」


朝居的口吻有些哀淒。


「我雖然被小姐罵過很多次,但我知道您其實從沒有認真對我生氣過。」


「……!」


「可是,這一次我知道……您是真的生氣了。」


朝居懇求似地向真篠矢低下頭。


「我、我沒有小姐這麼聰明,不懂您生氣的理由。比企谷先生說可以幫忙,所以我……。



「妳、妳是笨蛋嗎!?」


被這麼一說,真篠矢有些驚慌。


「沒有必要為了這種事拜託一個來路不明的人吧!為什麼不直接來找我──」


「因為妳不會說實話,這還要問?」


我竊笑著插話,接著看向朝居。


「而且,妳也沒說真心話吧?朝居。」


「……。」


突然被點名的朝居陷入沉默,真篠矢著急地看著她。


「什麼?苑實……他是什麼意思?」


「雖然從小就認為對方是朋友,但看來不是這麼一回事啊。」


──接下來就是勝負局了。


我推出三個五百元硬幣,露出毫無疑問像是反派的奸笑。


「……那就繼續吧。妳們何時會願意說真話呢?」


真篠矢握著底牌,安靜了許久後才咬著嘴唇跟注。


她用顫抖的聲音開口了。


「……你一直說什麼面對彼此,但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啊……!」


「……小姐……。」


「我只是自顧自的生氣而已,明明散個心就會回去了……為什麼還要來煩我……?」


儘管真篠矢表現得十分煩躁,但還是發出了第二張明牌。


我的是方塊九,她的是方塊Q。


「不就是因為她很重視妳嗎?」


我訕笑著說道:


「說實在,妳根本不覺得她會被妳爸罵吧?」


「……。」


真篠矢抿著嘴推出兩個五百元硬幣,我毫不猶豫地跟注。


朝居此時小聲地開口了。


「──小姐,您其實不是不願意那塊地被出售吧?」


「……妳怎麼會這麼想?」


「如果您反對,早就會去和社長先生說了──可是您、什麼都沒做呀。」


朝居垂下眼,表情十分難過。


「我、我不懂……為什麼要在我說贊成之後才生氣……?」


對這個問題,真篠矢沒有回答,她面無表情地發下第三張明牌。


我的是梅花K,她的是黑桃三。


──這下我和她都有一對了。


我丟出三個五百元硬幣,這樣我的籌碼便只剩下一千八百。


真篠矢的手按上籌碼,卻沒有馬上跟注。她低聲說道:


「……苑實,妳還記得嗎?」


「什、什麼?」


「──妳第一次帶我去的公園,就在那塊地上。」


「咦、咦……?」


朝居顯得十分困惑,她急迫地回應:


「我知道,但是、那又怎樣了?我在那裡害小姐差點……!」


「嗯。要是爸爸的隨扈沒有跟來,我肯定就被抓走了吧?」


真篠矢安靜了幾秒後,抬頭看向朝居並落寞地笑了。


「可是……因為苑實妳死命抱住了想抓我的人,才能拖到那個時候不是嗎?」


「……。」


朝居頓時愣住了。真篠矢用有些懷念又寂寞的語氣說道:


「而且,我也從不怪妳找我去那間公園。那時的我被管得很緊,妳……是為了讓我開心才
那樣做的吧?甚至連我爸都踹了呢。」


「──就算是那樣……。」


朝居有些不好意思地撇過頭,小聲地說:


「我還是不能接受……讓小姐遇到危險這種事。」


「……啊啊,是呢,因為妳一直都是個認真的人。」


真篠矢停頓了一下,有些戲謔地笑了。


「所以我有時會弄不清楚,妳這麼盡責的原因到底是因為我還是我爸呢。」


「……咦?」


朝居楞楞地眨了眨眼。真篠矢這時吐了口氣並重新看向我。


「──失禮了,繼續吧。」


她推出一樣數量的籌碼,我有些驚訝地吹了一聲口哨。


「喔,妳要跟啊?」


「……當然,我不允許自己畏縮。」


真篠矢毫無波瀾地回應。


不過之前囂張的氣燄已經消失了,雖然多少有點緊張,但她的表情看起來十分平靜。


我抬起頭看向她。


「妳不怕輸嗎?」


「當然怕,光是想像你會提出什麼要求我就想吐。」


「說的太過分了吧……。」現在的我真的看起來這麼壞嗎?不致於吧?


「吶……苑實。」


真篠矢沒有理我,她突然呼喚了朝居並露出悲傷的笑容。


「不管我有沒有贏……接下來的時間,可以陪陪我嗎?」


「──當、當然可以,我也希望能待在您身邊……。」


「不,不是做為護衛。」


真篠矢靜靜地說道:


「──我想要妳做為朋友陪著我。」


「……小姐……。」


「事先聲明,妳馬上就同意出售那塊地,我到現在可還是很生氣呢?妳要做好被我唸的心理準備喔?」


真篠矢噘起嘴,不悅地瞇著眼看向朝居。


沒等朝居反應過來,真篠矢便發下了最後一張暗牌。


──翻開一看,我的是黑桃九。


至此,我的牌型是九葫蘆。


按規則,場上牌型最大的人,也就是K一對的我要先開牌。


我於是無言地翻牌,接著直直地盯著真篠矢。


她停頓了一秒,接著乾脆地翻開自己的底牌。


──是愛心三。


我們場上的明牌都是兩對,這時大數比對方的大的人要喊牌。


──我就像早已掌握勝利的反派一樣惡劣地笑了。


「這時候要這麼講對吧?我梭了。」


接著,我把僅剩的籌碼全丟了出去。


真篠矢陷入了沉默,朝居著急地看向了她。


「小姐……!」


面對滿臉擔憂的朝居,真篠矢不知為何開心地笑了。


「喂,約好了喔?苑實?」


「咦……?」


「要陪我喔?我有很多想對妳抱怨的,然後我也……想聽妳的真心話。」


接著,在朝居驚訝的目光中,真篠矢毅然地推出相同數目的籌碼。


──成功了。


把裝模作樣的人設拋在一邊,我不禁捂著臉放聲大笑。


「哈哈哈哈!妳果然跟了啊,真篠矢!」


「……。」


真篠矢沒有回應,只是毫不退縮地看著我。


那副樣子簡直有如在暴雨中屹立不滅的火焰。


雖然感到佩服,但我仍即將親手滅了她的火光。


我攤開第一張底牌,狂妄地喊道:


「那麼──開牌吧,真篠矢!我的是九葫蘆!妳最多就是兩對吧?這下就是我贏──」



「……嗯?」



沒想到,真篠矢只是有點楞住了。


她歪著頭,輕蹙著眉翻開自己的底牌。



……是一張黑桃Q。


也就是說,她的牌型是Q葫蘆。



「……欸?」


我也跟著楞住了。咦?等等,很奇怪喔?好像和計畫不太一樣耶,應該是哪裡搞錯了吧?不要緊張,這種時候就要先找時光機!


「……我贏了?」


對這個結果,真篠矢似乎也感到驚訝。


就在我們都呆住的時候,朝居行動了。


她緩緩地走到我的身邊,向我鞠了個禮貌十足的躬。


「比、比企谷先生,先向您賠個罪。」


「……賠罪?」


「──失禮了。」


──接著。


朝居用完全不曉得哪來的力氣把我拽起來並用力地踢向我的小腿肚。


「*@u*$!(@%y@*(y?」


我哀號地跌坐在地。唉唷妳幹嘛啦我沒有欠妳耶!妳爸是沒教過不能隨便用暴力是不是!叫令尊那個黑道肌肉男來──算了當我沒說──嗚啊啊啊好痛喔……好討厭,八幡想回家
……。


在我趴著抽搐時,朝居也沒有放過我。她一邊踹我一邊破口大罵。


小憐!我才、不是、為了、社長先生、才當、護衛的!為什麼、這都、還要、我說啊!」

「欸,等等、不是,妳倒是去和她說啊不要踢了啦好痛痛痛痛……。」


「妳每次都這樣!重要的事都不告訴我!我又不是妳的日記本,妳不講誰會知道嘛!」


「咦,妳家小姐會寫日記喔?挺少女的嘛──唉唷對不起是我錯了我也不是日記本不能折
啦投降投降投降!」


踹完之後,朝居靈活地換用十字固定對付我。啊啊啊不行啦!我的手肘要變成不可名狀的形狀了啦!話說妳為什麼要一邊罵她一邊折磨我啊朝居小姐?


啪擦一聲,朝居氣呼呼地放開了我,我像一條破布一樣攤在了地上。


朝居拍了拍身上的灰塵,長吐了口氣後怒火中天地瞪向真篠矢。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就為了這種事自己跑掉……!害我還花了原本要買《刑事七人》
典藏版的錢買船票!」


「……那個有整整六十六集耶?」


不知道是不是被嚇到了,真篠矢楞了好一陣子才喃喃地回應。


朝居極其不爽地搖著頭。


「那才不是重點!小憐,為什麼剛才要跟啊!要是輸了怎麼辦?這男的一定會提出什麼下流的要求耶!?妳看他的眼睛!根本就像被丟到東京灣三天才浮上來的雜魚一樣!」


「……。」


雖然很想反駁,但因為我全身都在痛所以棄注。此仇不報非君子,在妳忘記前給我記住啊,朝居苑實!


真篠矢似乎也有點害怕,但她還是鼓起勇氣罵了回去。


「妳管我要怎麼做!話說回來,每個男生妳都覺得下流吧!?每次都在那管東管西的,害得都沒有男生敢跟我說話!」


「小憐這麼可愛又這麼有錢,想接近男生肯定都不懷好意啦!妳有點自覺好不好!而且小憐不也是每次都偷偷調查我身邊的男生!?社長先生都有和我說!」


「咦、爸、爸爸他──!?」


真篠矢頓時顯得十分狼狽。但她很快地甩了甩頭,繼續和朝居對罵。


「誰叫小實看起來就很容易被騙嘛!我會擔心也是理所當然的啊!」


「嗚哇──!妳還給我反駁!氣死我了!說到底,要不是小憐妳──」


「咦!?才不能那樣說吧!?說起來小實明明也──」


……。


就在我無言地趴在地上聆聽兩人聽似無止境的爭吵時,一個安靜的腳步聲停在了耳邊。



「真是的……果然會變成這樣子。」



如流水一般清澈的聲音平靜中帶著無奈。


轉頭一看,雪之下蹲在我的面前。


黑色的髮絲在月色下反射出夢幻的光澤,深邃的瞳孔彷彿就像周遭的海洋一樣把我吞噬。

眼前的少女百無聊賴地看著我。


「然後呢,有什麼要說的嗎?八幡。」


我勉強地笑著對她豎起大拇指。


「計、計畫趕不上變化……。」


「……事到如今,裝帥也沒用。」


雪之下嘆了一口氣,瞥向在一旁跟著被踹倒的我一起掉出來的黑色圓形物體。


「那孩子果然不會讓你贏呢。」


「看來是這樣……咦,等等,也就是說妳早就知道她會倒戈?」


「不是很確定,但是有預感。」


雪之下伸手拿起那個物體,注視了一會後才頭痛地按著太陽穴。


「這下失敗了呢。」


「……唉,那也是沒辦法。」


我苦笑著看向仍吵得不可開交的朝居和真篠矢,一邊想起從今天下午便擬定好的計畫。



──我從一開始便打算要激怒真篠矢憐。


因為我很明白,像她這種享盡成功的人,在失敗及挫折時才會顯露出弱點。


為了徹底打擊她的自信,我馬上就決定要用她擅長的事擊敗她。


也就是──賭博。


之所以選梭哈也很簡單。除了規則單純,可以只用撲克牌進行之外,那也是在賭博裡面少數可以兩人對決的種類。而真篠矢會讓我選也是預期中的事,畢竟她就是那種自信心爆棚的傢伙嘛。


再來,就是要如何獲得勝利了。


要說到撲克牌的必勝方式,想當然爾就是作弊。


這件事也不難。我們請朝居在真篠矢離開房間後取回了她放在地毯下的感應器,這感應器在被震動時其接收端就會發出震動,用這個方式便可以很輕鬆地打暗號。雪之下目前握在手中的,便是原本一直放在我口袋的接收端。


──最困難的,反而是站位。


雪之下理所當然地會站在我這裡,因此會被懷疑也是勢在必得。我們預想了許多方式讓雪之下吸引真篠矢的注意力,最終她也果然被趕走了。


然而,雪之下只是煙霧彈。


拿著感應器的從來都不是雪之下,而是能看到牌的朝居苑實。


所以整個賭局最讓人緊張的時刻,其實是朝居請雪之下離開的時候。


……因為要是她叫朝居也一起離開,那就真的G了。


這計畫之所以能順利進行,是因為從提出到最後,朝居都信誓旦旦地說──


『不用擔心,小姐絕對不會要我走的。』


建立在如此的確信上,我們才得以放心展開行動。


第一局的棄注當然是故意的。除了讓真篠矢放下戒心之外,還想讓她誤以為我是小心謹慎的玩家,在第二局作風丕變時才能讓真篠矢更加不知所措。


在她動搖的期間呢~我便趁機套話,當事者之一的朝居就偶爾跟著一搭一唱。最後由以我取勝作為結尾,漂亮地劃下句點。


……理想的情形大概就是這樣。


不過,沒有考慮到朝居本人倒戈這種想想也是理所當然的情形就是我的錯,為此我也不能找任何藉口。


『棕色航線』漂亮地失敗了。


……話說回來,是不是打從取這種爛代號開始就註定失敗來著?


似乎是看出我的想法,雪之下微微地苦笑。


「不用太自責,畢竟沒提出這可能的我也有責任。」


「……說起來,為什麼妳沒有講?」


「……。」


雪之下沒有回答,猶豫了幾秒後轉移了話題。


「你還好嗎?站的起來嗎?」


「還不行……全身都痛……話說為什麼要打我啊……。」


「當然是因為朝居小姐認為女生不能打,不是嗎?」


雪之下隨意地回應:


「而且,朝居小姐其實手下留情了。她踢你的小腿而不是脛骨吧?後面她如果是認真想教訓你,你大概也說不出話。」


「是沒錯啦,我有感覺到……話說妳既然還能評論,麻煩第一時間就來救我好嗎?」


「是可以,但……誰叫我認為你也有點活該。」


「……。」


可惡,這女人……。


我心想著要給她一點顏色瞧瞧,看了半天後才想到一個惡作劇。


「喂,雪之下,可不可以再靠過來一點?」


「可以是可以……怎麼了?」


「那個啦,我覺得好像差點就可以看到內褲了。」


當然我是胡謅的,她穿著的白色連身裙很長,除非直接鑽到下面,否則不可能看的到。


雪之下大概也知道我在亂講,她停頓了一下後無奈地嘆了口氣。


「該說你果然很耐打嗎……還是請朝居小姐再來一次好了。」


「不、不要啦,開玩笑、開玩笑的……。」


我趕緊求饒,雪之下卻不知為何有點漫不經心。她瞄了瞄周圍,四周除了吵的渾然忘我的朝居和真篠矢之外就沒有人了。


「……就、就那麼想看嗎……?」


過了一陣子後,雪之下才羞澀地開口。


我瞪大了眼睛看著她,反射性地瘋狂點頭。想!想看!為什麼想看?就想要呀(註)!
(註:不解釋,總之請當做是一個實況哏。)


「受不了你……。」


雪之下紅著臉,害臊地喃喃自語。隨即她抓住裙擺,用緩慢又令人心急的速度朝我拎了起來。


「──!」


──雪之下今天穿著的是淡藍色的絲綢內褲。


這件內褲的設計稱不上花俏,但卻極為輕易地吸引住我的視線。


內褲的材質看起來十分柔順,正中央印有白色的刺繡圖案。配著一旁雪白修長的大腿,所造成的悖德反差感讓我不禁嚥了口口水。


我就像是被梅杜莎直視的人一樣石化在了原地,只能呆呆地盯著眼前絢爛的美景。


……我終於切身體會什麼是The World(註)了。
(註:指荒木飛呂彥的作品《JoJo的奇妙冒險》中的角色迪奧·布蘭度,其替身能力為「世界」,擁有能暫停時間的能力。)


沒錯,這就是世界……!我用視網膜成功地潛入人類的集體潛意識,就在這瞬間觸碰了真
理之門!


「……結、結束了。」


很遺憾,無論是痛苦還是美終將成為過去。雪之下羞紅著臉,不悅地把裙擺放下。


嗚啊……我的理想鄉兼桃花源加烏托邦啊……為何要離棄我……。


「又不是沒看過,沒必要這麼沮喪吧……。」


「這妳就不懂了,自己掀起來給別人看的感覺更讚,我今天回去就能配三碗飯。」


「──變態。」


雪之下滿臉通紅地瞪著我。我甩甩頭,打起精神後重新看向她。


「話說回來,怎麼突然這麼慷慨?」


「畢竟約定就是約定呢,我可是說到做到的。」


「咦……?」


儘管雪之下回應的稀鬆平常,我還是不免瞪大了眼。


「該、該不會──」


「嗯,你的要求我已經答應了。儘管結果不甚完美,但還是得勉勵你呢?辛苦你了,八幡。」


「……嗚啊啊啊啊~」


我忍不住發出比被踹時還撕心裂肺的嗚咽。2ㄏ2ㄏ……怎麼會變成這樣子啊……!我那比
詐賭真篠矢還更精心策劃的夜晚活動……!我不能接受啦……!


我眼眶泛淚,無力地趴回地上。


四周陷入沉默,只剩朝居和真篠矢的拌嘴聲。


雪之下看著她們,臉上泛起柔和的笑意。


「雖然失敗了……不過,這樣也不錯吧。」


「……啊啊,是啊。」


我看向爭吵的兩人。儘管兩人都激動的面紅耳赤,但隱約能感受到她們內心的喜悅。


雖然我不太明白朋友這回事。


但我想……這應該就是所謂的,極其平常又隨處可見的朋友吵架吧。


如今的她們,看起來就僅僅是一對鬥著嘴的好友罷了。


「話說回來,既然真篠矢自己都說了她本人的意見根本沒差,我們也不用這麼努力吧?」

「我想那只是片面之詞,如果真的沒有影響,媽媽一開始就不會要我們接近她。」


「……說的也是。」


──真受不了。


我翻過身,呈現大字型仰躺在地,朝著高高在上的玻璃天穹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柔和細微的月光從之灑在我的臉上,光影像要安慰人似地流動著。



……就這樣,沒有人不受傷的賭局結束了。


無論是誰都受到了傷害,不管是誰都無法置身事外。



……只是啦。


似乎只有我受的傷特別深耶?


……難道這麼想的只有我嗎?


X X X


在那之後,我和雪之下在原地留下了按照比例換算的現金就離開了。


──總金額是十萬兩千元。


不僅賠光了媽媽乃給的全部現金,甚至還要倒貼兩千元。


不過既然願賭服輸,那也是沒辦法。


……雖然一想到要怎麼和媽媽乃解釋就頭痛,但麻煩的事就暫不考慮。


畢竟是難得的體驗嘛,不好好玩樂就太浪費了。


因為約定了不能再干擾對方,我和雪之下在隔天便盡情享受了郵輪的樂趣。


然而,在我們挑選要帶給由比濱以及小町(後者目前暫住在我們家幫忙照顧嚕米)的伴手禮時,雪之下收到了來自朝居的訊息。


https://i.imgur.com/H7TcO72.jpg

圖https://i.imgur.com/H7TcO72.jpg?e=1666683560&s=lyk4NcmMm3OyPwZCNKsZig, 同人-他和她的冬日仍在持續4.5


看完後,我和雪之下對望了一眼。


「……舞廳?」


「是呢,也許她和真篠矢小姐想體驗今晚的舞會活動吧。」


「咦,有這種東西喔?那是可以隨便去的嗎?」


「當然穿禮服去會比較合適……但我想也沒硬性規定就是了。」


「喔,那就好……就算要我們現在生一套禮服出來也不知道要去哪裡生嘛。」


我不禁鬆了口氣,不過雪之下卻含著笑意否定了我。


「那倒是不難。既然有舞廳,那船上肯定會有能租借禮服的店家。」


「呃,真的假的……不過我們的現金不夠吧?啊,還是能刷妳媽的卡?」


「馬上就想到錢,該說是很有你的風格嗎……。」


雪之下嘆了口氣後說道:


「……不用借,我有帶來。」


「……啥?」



時間很快來了晚上七點。


由於雪之下說穿著禮服不好行動,因此我們便將之帶到舞廳旁邊的更衣室,打算先換好再進去。


「話說回來,妳哪來的禮服?」


在前往舞廳的路上,我向雪之下問道。


雪之下偏過頭回答:


「我想也許用的到,就在媽媽來的隔天買了。」


「喔。不愧是妳啊,準備的真周到。」


「嗯,而且……以後應該還有機會用上。」


「……咦?」


雖然我有點困惑,但雪之下只是微笑著沒有回答。



在換好衣服後,我坐在更衣室外面的椅子上等著雪之下。


……話說回來,這禮服還真合身。


這是一件黑藍色的男士禮服,不管是肩寬還是腰身都契合到莫名其妙的程度。奇怪了,我可不記得雪之下什麼時候幫我量過了來著?而且這材質感覺就很高級,依咱們的家計怕是買不起,所以我合理懷疑是刷媽媽乃的卡買的。


我有點厭煩地拉了拉這件禮服的領子,想要找看看價格的標籤是不是還留著。


就在同時,路過的人不知為何全都望向了更衣室的出口。


我於是跟著看去──


「……。」


……隨即不禁倒吸了一口氣。


那是換好了禮服,優雅地走出更衣室的雪之下。


禮服的顏色與她本人十分相稱,是淺淺的淡藍色。如果沒有記錯的話,正式的色名應該是矢車菊藍。領口是簡約的方領,胸口用了束帶簡單地綁出類似蝴蝶結的款式。在那下方則是典雅的長裙,隨著優美的步伐在空中泛起漣漪。


看著那低調又藏不住高雅的姿態,就算說她是從哪國來微服出訪的公主也絕對沒人會反對。


「不好意思,很久沒穿這種衣服……讓你久等了。」


雪之下走到我面前,略帶歉意地說道。我楞了好一陣子才回應:


「喔,沒、沒啊,沒等很久……。」


「……怎麼話都說不清楚?」


雪之下似乎感到有趣似地微微一笑,接著她上下打量起了我。


「唉呀,挺好看的呢?這顏色很適合你。」


「啥,怎麼說?」


「因為這顏色比較搶眼,大家就會先不看你的眼睛,改看衣服。」


「喔,這麼說起來不是這顏色適合我,是我適合這顏色才對吧?不愧是我,真是天選之人。」


「……你有時真的樂觀的讓我歎為觀止。還有,你的領帶是怎麼綁的?你到現在還不會打
領帶嗎?」


雪之下無奈地嘆了口氣。她將我拉了過去,小心翼翼地幫我重新打起領帶。


就在這時,我瞄了她一眼並支支吾吾地開口。


「謝了。還有、那個……怎麼說?妳這件也很適合妳,很好看。」


「……!」


雪之下楞了一下,白皙的臉頓時染上了一絲嫣紅。她像是要掩飾害羞一般地用力拉緊領帶,在我「啊啊啊~」地呻吟時,雪之下才低著頭小聲地說道:


「……謝謝。」


「……。」


咦,等等,這微妙的氣氛是怎樣?我們不是早就過了那種時期了嗎?話說回來,這傢伙整天都有方法讓我心跳不已是正常的嗎?雖然心跳這種東西要是停了也很讓人困擾就是了!

舞廳內的音樂響起,我們這才突然回神,慌忙地進入了舞廳。


才一進入口,穿著黑色短禮裙的朝居便從位置上跳了起來。她小跑步著朝我們跑來,模樣像極了看到堅果的松鼠。


「雪、雪之下小姐還有比企谷先生!」


一到面前,朝居便深深地鞠了個躬。


「昨、昨晚不好意思!不但沒按照計畫,還對比企谷先生拳打腳踢……。」


「是啊,真的有夠過分。我一想到就有點創傷,拜託妳離我遠一點。」


被我這麼一說,朝居頓時悔恨地咬著下唇。


接著,她垂下頭,顫抖地說道:


「……小指可以嗎?」


「啥,小指?」


「如、如果還要的話,另一隻手的小指也給你!可是希望不要一次切小指和無名指,手指只剩三根的話很難體落(註)──」
(註:指柔道中抓住對方袖子並將其摔出的招式。)

「沒事的,朝居小姐。他只是隨便講講而已,我們不需要妳的手指,妳可以留著。」


雪之下禮貌地打斷了朝居。喔,原來是要切手指啊?我既不姓吉良(註1)也不姓戌神(註2),才不要哩。
(註1:指荒木飛呂彥的作品《JOJO的奇妙冒險》中的角色吉良吉影,是一個喜歡收集手的殺人狂。)
(註2:指Vtuber戌神沁音,會向觀眾索要手指,自稱直播結束後會歸還。)


「是、是嗎……?」


朝居這才鬆了一口氣,她向雪之下拘謹地道謝。就在此時──


在舞廳的角落,穿著紅色晚禮裙的真篠矢憐朝我瞪來,威嚇似地向我彎了彎食指。


「……。」


我在內心嘆了口氣,向兩人說道:


「我去一下廁所。」


雪之下點頭表示收到。我於是繞過舞會中的人群,緩緩地來到真篠矢的面前。


她一看到我,就露出有些複雜的表情。


「……小實都告訴我了。比企谷,你不覺得有什麼話該對我說嗎?」


「呃──好啦好啦。對不起,是我錯了、我道歉。」


我抓著頭,厭煩地說道:


「怎麼,還要我下跪嗎?也不是不行,那妳看仔細囉?」


「……不用了,畢竟你已經被打的那麼慘了。話說你原本是這種個性嗎?」


「啊,那個是裝的,我這個人其實比較偏重內涵。」


「簡單來說就是自閉吧?」


「啥,妳不就喜歡這種的?像妳家小實啊。」


聽到我這麼說,真篠矢楞了一下,隨即微紅著臉向我瞪來。


「……果然,你的個性還是很差勁。」


「對啊,人的本質是不會變的嘛,就算再怎麼演都一樣啦。」


我靠在牆上隨口說道:


「這點妳昨天應該深有體會吧,憐小姐?」


「──哼,也許是吧。」


真篠矢無趣地笑了。


我們看著舞會的人潮,陷入短暫的沉默。


過了不久後,真篠矢才喃喃地說道:


「……比企谷,問你一個問題。」


「啥,那我是不是可以不要回答?」


「就算當時你贏了,你也沒打算要求我去說服我爸吧?」


真篠矢沒有理我,逕自地朝我質問。


我毫不猶豫地聳了聳肩。


「誰曉得?那種事等贏了再說,輸家就該閉嘴閃人。」


真篠矢安靜了一會才沉靜地開口。


「……你真是個奇怪的人。你應該是受了雪之下家的委託才來的吧?這種結果──你就不
怕被罵嗎?」


「廢話,我當然怕的要命。」


說完後,我抱起胸看向和雪之下愉快地聊著天的朝居。


「──不過,怎麼說?我和她都覺得這樣也不錯。」


「……。」


真篠矢抬起頭,毅然地向我說道:


「──比企谷,我能猜到你們的目的,但我是不會照著做的。」


「隨便妳啊?反正按照約定,我們不會再煩妳了。」


我隨口地回應後,便朝她揮了揮手準備離開。


「之後大概也不會見面了,祝妳和朝居友誼長存啊,再見。」


話不投機半句多,高歌離席!


我一邊這麼想著一邊頭也不回地離去。


不過──


我能感受到真篠矢的視線緊緊地跟著我,直到再也看不到我之時。



在舞廳前方,樂隊正演奏著輕快的小舞曲。舞池內穿著禮服的男女們牽著手踏起歡快的舞步,在柔和的燈光中享受短暫的歡樂時光。


我拿著向服務生拿到的兩杯香檳走回舞池邊的圓桌,坐在一旁的雪之下看到我後輕輕一笑。


「謝謝。」


「嗯。」


我們小口啜飲香檳,繼續凝視著跳舞的人們。


碳酸與甜味衝過喉頭,喝不慣的高檔香氣讓我皺起了眉。


雪之下看著舞會中唯一一對同性別的兩人喃喃說道:


「……看起來很高興呢。」


「是啊。」


在舞池的一隅,真篠矢抱著朝居的腰,與她有說有笑地共舞著。


兩人的表情時而歡快、時而不滿、時而不耐也時而開懷。


我撐著臉向雪之下問道:


「妳把東西給朝居了嗎?」


「嗯,已經給了。」


雪之下淡然地點頭。


我所指的是錄音檔。和我全程錄下與真篠矢的對話時相同,雪之下也將朝居所有參與的談話錄了下來,在房間時她便是在用筆記型電腦轉移所有的錄音檔至隨身碟內。


「那就沒事了吧?剩下的她們自己能決定。」


「是呢,她們都是很有想法的人,不需要我們的幫忙。」


「──那就剩下一件事了。」


我伸了個懶腰,站起身後向雪之下彎下了腰。


左手放在身後,右手掌向上,拙劣又不慣地向她開口。


「……請問。我有這榮幸……邀請妳跳一支舞嗎?」


被這麼一問,雪之下馬上楞住了。


不過,她的臉上很快漾起美麗的笑容,並用柔和的語氣回答。


「──我很樂意。」


接著,她將白皙的手指放在我的掌心上。我就像對待藝術品一般小心翼翼地將其握住。


原本悠揚輕快的音樂此時變成了緩慢悠長的曲調。


我模仿其他人的動作,一手攬著雪之下纖細的腰,一手牽著她的手在舞池內跳起怎麼看都十分不正式的舞步。


好險,雪之下似乎一點也不在意。她洋溢著愉快的笑容,任由我隨意地旋轉、舞動。


「……抱歉啊,說起來我完全不會跳舞來著。」


我這時才厚臉皮地說道,而雪之下開心地笑了。


「──不用你說,那種事我當然知道。」


說完後,她靠向我的耳邊,小聲地囁嚅道:


「……所以,我完全沒想到你會邀我。我……很高興。」


「……那麼公主殿下,有沒有什麼獎賞?」


因為雪之下的笑容看起來實在太過幸福,我頓時感到十分不好意思,只能趕緊打哈哈來掩飾自己的害臊。


然而,被我這麼一問。雪之下沉吟了一會後才略帶羞澀地抬起了頭。


染成緋紅的臉頰,絕不單純只是因為燈光。


玫瑰色的細薄唇瓣輕啟,從中吐出了甘甜灼熱的話語。


「……再答應你一個要求,也不是不行。」


「咦、咦!?」


我楞楞地看著雪之下。就在我想要詳細詢問時,雪之下卻打斷了我。


「──這次要好好考慮再開口呢?八幡。」


說完後,雪之下頑皮地朝我嫣然一笑。



──啊啊。


果然是那樣嗎?


不管我怎樣作弊、怎樣掙扎或是怎樣努力──


我想我,大概還是一生都贏不了她。


---


「……所以,你的意思是──」


──又過了三天。


在敘說郵輪上發生的所有事後──


媽媽乃坐在我的對面,用清冷的聲音朝我問道:


「不僅沒有說服真篠矢憐,還把我給你們的現金全都賠光了……是這樣嗎?」


「……客觀上來看是這樣沒錯,但我想不能考慮的這麼膚淺吧?長遠一點思考好了,這代
表事情還有許多轉圜的餘地,也許可以思考看看別種方法──」


「夠了,比企谷。我不是來聽你耍嘴皮子的。」


媽媽乃啪地一聲打開紙扇,越過上方對我投來冰冷的視線。


「……真的很有膽量呢……。」


「啊哈哈,突然這樣誇我,我會不好意思。」


我感受著脖子後方滴落的冷汗,硬著頭皮回答。


坐在一旁的雪之下嘆了口氣。她按住胸口,朝媽媽乃嚴肅地說道:


「……媽媽,我已經在傳給您的報告中解釋過了。這並非是八幡一個人的錯,如果要責怪
的話,我的思慮不周也佔很大的責任。」


「──不,我沒有打算要責備你們。」


「……咦?」


我和雪之下困惑地看向媽媽乃。


眼前的和服美女收起扇子,臉上已然掛上清爽的笑容。


「昨天真篠矢集團已經做出決策了。他們決定用僅比市價多百分之五的價格將那塊地出售給我們。此外還包含了許多層面的讓利,妳爸爸簡直嚇傻了。」


「欸、啥?」


雖然結局似乎十分圓滿,但是太突然了,我一時無法理解。


「可是,我們沒有說服真篠矢憐……吧?」


「是的,你們並沒有說服她。」


媽媽乃瞇細了眼,別有深意地看向我與雪之下。


「那孩子──似乎是用自己的意志思考後做出決定的。」


「……。」


我想起真篠矢最後的話。


『我能猜到你們的目的,但我是不會照著做的。』


如果我們的目的是說服她,那句話是否代表──她是不會被說服的?


該怎麼做、該做什麼,真篠矢憐本來就有能力自行判斷。


因此,她不會把判斷的結果歸功於任何人。


……真受不了。到頭來,我們根本不用跑這一趟不是嗎?


八成是看出了我的想法,媽媽乃平淡地開口了。


「也不是那樣,那孩子特別要真篠矢社長轉達一句話給你們。」


「……什麼話?」


「『下次再公平地賭一場吧』──她是那樣說的。」


聽到這句話,我和雪之下面面相覷後不禁相視而笑。


看到我們的表情,媽媽乃也莞爾一笑。


「真篠矢社長說很久沒看到女兒心情這麼好的樣子了,所以才特別多讓利呢。總之……你
們做的比想像中還好。拜託你們果然是對的。」


媽媽乃從包包內拿出一個信封,輕描淡寫地放在了桌上。


「──那十萬元就當做是必要支出了,這是額外給你們的。」


「……真是的。媽媽,您也不用──」


「非常感謝!我們就不客氣地收下了!」


雪之下婉拒到一半,我連忙打斷了她。開什麼玩笑!累都累了踹也被踹過了,有錢怎麼可以不拿!


雪之下不悅地瞪向我,媽媽乃倒是早料到一般點了點頭。


「那麼,有人來接我了,我也該告辭了。」


「啊,等等。媽媽,您的信用卡──」


「唉呀,我都忘了呢……沒關係,就先放妳那裡吧。」


媽媽乃站起身,向雪之下露出別有深意的笑容。


「再拿去買點東西也沒關係。像那天買的──我就覺得不錯呢。」


「……嗯,我也很喜歡。」


遲疑了一下後,雪之下坦率地笑著點頭。搞什麼……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媽媽乃離開後,原本躲著的嚕米總算從沙發底下探出了頭。牠警戒地環顧四周,確定媽媽乃不在後才跳到沙發上。


……這麼說起來,這隻貓天不怕地不怕,就只有媽媽乃來的時候會躲起來啊。果然就算再
怎麼安逸,遇到危險時動物的本能還是很靈光的。


雪之下撫摸著嚕米,露出放鬆的表情。


就在這時,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


「對了,所以到底為什麼妳不先告訴我朝居會倒戈?」


聽到這個問題後,雪之下僵硬了一下。


接著,她用蟲鳴般的音量小聲地回應:


「……一定要回答嗎?」


「不、那個,妳真的不想講也無所謂啦……。」


雪之下猶豫了許久,最終才放棄般地嘆了口氣。


「──因為……。」


她抱著嚕米,把臉埋進牠的脖子裡。


小巧的耳朵不知不覺中漸漸紅了起來。


雪之下斷斷續續地低聲說道:


「……能答應你的要求的人,只要一個就好了。」


X X X


(節錄自下船後的某段Line對話)

https://i.imgur.com/yhf21V7.jpg

圖https://i.imgur.com/yhf21V7.jpg?e=1666691515&s=EFW3tHRqYYTf2tlizmXBUg, 同人-他和她的冬日仍在持續4.5


https://i.imgur.com/bKSruY6.jpg

圖https://i.imgur.com/bKSruY6.jpg?e=1666697358&s=ndIoQMMRKA2y3KMoyDfLtg, 同人-他和她的冬日仍在持續4.5


End.


---

後記:


真的假的……居然有人能看完喔……騙人的吧……


總之這就是小弟為了補實體書的字數寫的冬日4.5啦,希望各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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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
我一邊哭一邊低聲地說。
歡迎,歡迎你的到來。歡迎來到這個美麗的世界。儘管這世界也有諸多煩惱,我們
將一起攜手共進。來吧,我們要讓這世界更美麗。
──櫻庭一樹《赤朽葉家的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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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inse04/23 12:36先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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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pulse04/23 12: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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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itagi04/23 13:19推 上次的電子書我也有買

hachiman04/23 13:44pekomiko…哈啊…哈啊…

ssnneqay04/23 15:13看完推

longQQQ04/23 19:19推台灣渡航

tim520131404/24 13:28推個

DreamRecord05/12 01:17推 這篇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