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得] 《她和她的她》理化老師的結局(有雷)

以下有雷

《她和她的她》最令我印象深刻的場景，
是理化老師年老中風，面無表情地坐在輪椅上，
師母照顧著他的那一場戲。

一開始兩人的情緒都很平靜，
接著師母自言自語，說到自己一直獨自承擔著罪惡，
理化老師的眼睛開始微微顫動；
接著師母越說越激動，
憤怒、懊悔、怨恨、委屈交雜的情緒漸漸升高，
「我一直想問你，是因為我沒辦法滿足你，
所以你才會去做這樣的事嗎？」
全身動彈不得的理化老師，眼睛顫動了三下，
他無法回答這些問題，歪斜的臉上，
像是激動，像是歉疚，又像是懊悔，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不管有再多的悔恨和愧疚，
他都沒有機會彌補，也無法親自開口道歉了。

兩位演員的詮釋都非常細膩，
短短的對話，從看似平靜無波的晚年日常做為起點，
情緒一層一層的疊加上去，
到最後想要掐死丈夫卻又下不了手，
情感似乎要爆發，但最後還是壓抑了下來。
鏡頭慢慢拉遠，
令人意識到，這只是漫長日子裡的某一天，
這樣的痛苦會在往後的每一天裡繼續下去，
他和師母終將為自己的罪惡而受到煎熬，
在殘年餘生裡，分分秒秒不停歇。

罪惡本身就是地獄，就是懲罰，
這讓我想到《無間道》裡劉建明最後在輪椅上的結局，
大小Mary一人在前，一人在後，
他再也逃不出罪惡的牢籠，
從此被禁錮在無間地獄裡。

理化老師的另一個結局，
出現在林晨曦的解離世界裡。

解離的世界或許可以視為晨曦潛意識裡的渴望，
她希望理化老師得到應有的懲罰，
希望有人能夠為她復仇。
而在這個世界裡，理化老師的死跟三個人有關：
聖華、爸爸、弟弟。

她渴望爸爸和弟弟還活著，
並且能夠相信她、保護她，為她討回公道；

她渴望當年同是受害者的聖華，
至少能夠提供一些幫助，
不要逃避閃躲，不要成為幫兇
(在現實成人世界是姑息Danny，
在現實學生時期則是不願出面指認加害者；
在解離的世界裡則相反，她下了安眠藥)

她渴望在當年報警的時候，
受理的警官小劉會像個英雄一般為她挺身而出，
鍥而不捨的追查到底；

然而警察沒有將犯人繩之以法，
同學選擇隱藏，
爸爸說出檢討受害者的典型言語：
「妳是不是搞錯了？妳為什麼不反抗？」
本來應該保護她的爸爸不但沒有為她伸張正義，
甚至將她推向了無盡的深淵。

只剩下弟弟，是她心裡真正沒有責怪的人。

劇裡有一小段對話提到，
雙胞胎兩人從小常常說出一樣的話，
甚至會同時受傷。
可以想見，當姊姊被傷害時，
弟弟也承受著同等的苦痛，
這些日子裡，他沒有比姊姊好受，
甚至可能因為沒做到「保護姊姊」而更受折磨。
(劇中家人總是叮嚀弟弟要保護姊姊)
所以弟弟的房間牆上寫滿了苦毒和怨恨，
「我逃不出地獄」
「都是謊言，都是惡意」
「有人要付出代價」「復仇」
姊弟兩人連心，所以牆上猶如地獄般的黑紅字跡，
其實也正是晨曦傷痕累累的內心寫照。

但是復仇本身是無法帶來救贖的，
一個世界裡弟弟成功殺死了理化老師，
另一個世界弟弟在去找理化老師的路上被車撞死，
不管成功或不成功，
弟弟都不可能有好下場。

所以最後第三個解離世界出現，
滿是咒詛的牆上，變成了溫柔美好的詩。
「徹底的黑暗是錯的
那些僅剩的星星是對的。」
「疲憊時
緩緩閉上眼睛
只想說很少很少的話
例如
我愛你」
地獄消失了，天國裡陽光柔和，
爸爸向女兒道歉，
女兒說出「我不再生氣了。」
姊姊對弟弟說：
「你不該為了我去找謝志忠，這不值得。」
弟弟說：「只要你好好的就夠了。」

復仇的意念從此被放下，
取而代之的是和解、饒恕，
爸爸媽媽雖然當年做了錯誤的決定
弟弟雖然對於姊姊的受害無能為力
但他們對晨曦的愛
仍然是真實而純粹的
爸媽最初是做了自己認為對女兒最好的決定
如果他們早知道後來會變成這樣
是不可能這樣做的
晨曦原諒了家人
自己靈魂裡的苦毒也得到了清洗

回到現實世界裡，
男友，以及其他受害者的親友，
正在接受輔導
去學習一個「重要他人」該如何陪伴、支持受害者，
再次提醒了我們，
還有好多好多的林晨曦還在受苦。

他們經過了漫長像是毫無盡頭的黑夜，
但是還是有僅剩的星星的
我們可以當他們生命中的小星星；

就算晨曦可能還是會經歷一次又一次的解離，
一次又一次被黑暗吞噬，
早晨的陽光也仍然會一次一次的升起的。
女主角的名字充滿了希望，
這一次當她又遇到職場性騷擾/差點被性侵時，
她不再是孤單一人，
聖華站出來了，男友也堅定的陪伴她度過，
原來她需要的不是男友化身英雄來打擊罪惡，
(解離世界裡的台客小劉)
原來「重要他人」的任務並不是復仇，
而是支持與陪伴，
讓她從心得力，走過死蔭幽谷，
然後迎來海闊天空。
(後來的隧道象徵著死蔭幽谷，
幽谷沒有像傳說一樣讓人消失，
相反的，另一端原來是大海)

回過頭來看理化老師和師母的兩個結局，
一個是老師在老人院裡孤獨終老最後被人殺害
(一般人總希望壞人惡有惡報的被處死)
師母雖然活得好好的但整天仍要整天提心吊膽掩蓋真相
一個是老師中了風失能地坐在輪椅上，
師母要獨自承受長照的辛苦和日日夜夜的惡夢。
不論結局如何，為惡之人就活在自己的無間地獄裡，
即使逃過了法律的刑責，也逃不出罪惡的懲罰，

同樣是在海邊，
晨曦與小晨曦一起笑著迎接未來，
加害者則只剩下日漸衰老、毫無希望的殘破軀體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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