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 尾刀俠VI 第十一章 (上)

馬修才剛說完要注意腳掌傷口，尼莫企圖下床往外走，被他一把按住。

「親愛的，你急著去哪？」

「既然還不想睡，姑且先繼續吃東西和補充水分，能量肯定用到見底了，剛剛有一瞬我真以為要昏，緩過來之後又還好，是挺怪的，研究這個是你的專業，我去覓食還有做該做的事。」

「吃喝營養品我去替你拿就好，你要做什麼？」馬修問。

「魔女房間就有泡奶茶的工具材料，我的房間有薯片和能量糖果，我很在意魔女選擇割腕自殺的方式，想去檢查看看她是否藏了其他危險物品，或任何引導她自殺思維傾向的線索。」尼莫說。

「這也我去做就可以，你還是乖乖躺著吧！」

「你監控魔女在臥室外的一切言行，包括網路檢索記錄，卻沒發現任何計劃自殺跡象，她也不能事先演練，太容易被米迦勒和我發現，你該不會以為救回魔女後我只會安慰鼓勵她吧？我先找到把柄才能好好對她說教，得攻其不備才行。」尼莫在馬修有些呆愣的目光中補充道：「不過我的確累了，就去泡杯奶茶順便逛一圈，沒發現異狀我就回房吃喝，等我睡了你愛怎麼搜就怎麼搜，只是我得親眼再看看現場，急著救人時沒空留意，以免我醒來你們都打掃乾淨了。」

捲髮青年用繃帶腳掌比劃腳尖或腳跟著地哪種較佳，馬修吐槽道：「除非你單腳跳過去，否則怎樣都會扯到傷口，雖然我的包紮免費，但你要這樣糟蹋我的工作成果嗎？」

「單腳跳不是不行，但我剛洗完澡不想流汗，別墅裡總有拐杖吧？」尼莫提防地盯著首富。

「本來想等你睡醒才拿給你，現在你覺得自己清醒，但也可能毫無預警斷線，這種事以前就發生過，勉強活動真的沒好處。」馬修曾幾何時這樣苦口婆心地勸傷患，過去就連米迦勒他都是直接打暈確定人醒來也不能動才好好說道理。

「那你扶我過去，休想再抱！揹的也不要！反正你不是也想進去？」捲髮青年說。「我想趁那股氛圍消失前感受看看，或許就是所謂的『魔力』殘留，當時別墅裡除了魔女以外的人只有我，她自殺時魔力不可能沒動靜，我懷疑自己受到影響，當時我在樓下分心了。」

馬修嘖了一聲。「好吧！現在不受影響的人好像只剩下我，米迦勒又不能放他進來，你還能想到要立刻檢查現場，真不知該說什麼了。」

「魔女明確表達她不想要魔力支配的感情關係，這是她的心結，如果她認為連我也信不過，她恐怕還會自殺，聽到她的自述我才想起得去確認魔女當時周遭狀態，我們當初不就是要代替狀況外的魔女搞清楚魔力是怎麼回事嗎？當然只有親身體驗才能捉摸幾分了。」尼莫陰鬱的說。

「我本來還以為你無堅不摧呢！」馬修想摸摸尼莫的頭，被他飛快打掉手。

「你一副要觀察我到失去意識的樣子，但當時監控沒錄到以及肉眼和機器都看不見的魔力活動，只有我感覺不對勁，我們就互相當實驗組和對照組好了。」尼莫語調呈現一直線。

「你認為我為何要觀察你？尼莫，追根究柢你就是現場一部分，還是活著能說能動的最大那部分超自然證據，我也得盯著確認你有無被魔力侵蝕，但你說得有道理，不能忽略可能有保存時間限制的細小線索。」馬修無奈地撐起睡衣超英充當人體拐杖扶他過去魔女房間，以免尼莫立刻破壞他剛剛才包紮得漂漂亮亮的傷口。

地板上還有滴落的血點，馬修直接帶開尼莫，保留血跡完整，尼莫仔細打量收拾整齊的魔女房間，停在曾經是上鋪欄杆的高度，這裡的上鋪已經被拆掉了，但決心夠的話，利用門板夾住繩結或直接用門把都能安靜無聲地尋死。

「上吊其實是比割腕更有效率的方式，哪怕是割動脈。」尼莫淡淡評論。

「或許她缺乏這方面的自殺知識，當初我們只有告訴她石雲少將自殺，沒說用什麼手法，和你討論時我們約好別過度刺激魔女，她聽聞消息後也沒追問，大概是不敢再碰觸細節。魔女親眼目睹受魔力影響互相殘殺的命案現場，都是用器物或牙齒手腳等造成的致命處出血骨折之類的死因，特種兵王以自由意志實踐的自殺正是用小刀刺入心臟。」馬修將尼莫攬得更緊了點。

「你的意思是，魔女將兵王當成『導師』，非要選擇手法，她會選最接近記憶中象徵自由的那種？」尼莫皺眉。

「動脈是心臟的延伸不是嗎？但沒受過訓練和足夠力道想模仿兵王的手法有困難，至於她為何會聰明到直切，只能說有高度可能她在集中營見過割腕自殺的失敗例子，我讓她每天自己量血壓，恐怕也造成類似暗示的效果，摸得到，看得見，弱女子能精準操作的動脈位置，手腕其實是最合理的。」馬修無情地分析道。

尼莫讓馬修退開，以免被他強盛的生命跡象和能量干擾。

「尼莫，現在別用超能力。」馬修勸阻。

「我沒打算用，或許超能力反而阻擋我們對魔力的感受，現在我這種狀態正好。魔力能形成殺戮網，表示那不是風一吹就消失的東西，魔女雖然是中心，也能看成其中一處節點，假設中心換成我。」尼莫閉起眼睛，用手指觸摸空氣。

過了一會兒，尼莫深呼吸睜開眼睛，立刻迎上那雙金眸。

「臉，靠太近了。」尼莫惱怒地按住首富臉頰推開。

「你剛剛快被附身的樣子，我看著有點毛骨悚然，貼近測試你的警覺性，就像你說的，確實分心得有點嚴重。還有你的左腳，你又出力站著。」馬修再度把尼莫左半邊重心撈回自己身上。

睡衣超英閉唇不語，似在思考。

「感覺到什麼？有結論了嗎？」馬修問。

「你先說，對照組。」

「沒感覺。」

「我有，這處房間確實存在魔力，殘留血跡和生活氣息可能讓魔力變得更好辨識了，類似某種共鳴。其實我當初進入石塔也曾產生輕微感應，關於魔女的存在感。」

「你之前怎麼沒說！」

「扣掉當時魔女是未曾謀面的陌生人，其實那種仔細尋找就能發現的感覺太常見了，我的租屋處，你的辦公室，安琪的住處，某個人生活過的痕跡，我只當是自己的超知覺對人為環境的快速推理想像。待在你們身邊我當然會受影響，得到鼓舞或能安心休息，直觀地說，基礎身體能力顯著提高，精神層面獲得支持，如果這算魔力，那麼你們都有魔力。」尼莫往熱水壺移動準備泡奶茶，馬修只好配合他。

「那是……你現在也在影響我嘛！好的那種，確定你好好活著，我和米迦勒才能放心。」
馬修喃喃說。「這和你現在提到的魔力共鳴差別在哪？」

「很深沉長久的悲傷絕望，而且屬於女性，所以不只是與我本身經歷導致的情緒直接共鳴，我曾認識的某人擁有同等深度的悲傷絕望，作為旁觀者共情過，魔力使我陷入當時的回憶和更深層的，那位女性帶給我的影響及存在意義裡。」尼莫說完直接用手指戳首富。「別問她是誰，馬修‧格林，你可以將之視為我不許你們挖取的失憶部分。我只知道感覺依然強烈。」

「好好，你不許我就不問。」馬修舉起一隻手表示投降，但他沒忽略尼莫下意識說出那段「不只是」的用詞，再者，能夠共情表示尼莫擁有類似遭遇，確實不是馬修能輕易碰觸的領域，他怕尼莫會咻一下飛走。

「我覺得，新疆魔女的魔力或許不是專屬個人的超能力，而是更加原始自然、存在於人類世界的無形洪流，只是在她身上匯聚成明顯漩渦，這股洪流可以流經每個人，因此她的魔力超越時間空間影響任何人不足為奇，石玉不是根源，而是特殊媒介，她的存在形成小小的支流，足以席捲企圖影響她的每個人。」尼莫努力組織語言。

「是你的話大概辦得到，馬修。但不是每個人都有辦法獨自完成治水工程，何況被壓到深坑裡時，更多洪水都衝著她來。魔女時不時造成災難，只要得到足夠的幫助和建材，加上時間和經驗累積，她的確有可能達成控制梳理魔力。結論沒變，她不適合獨自生活。」

「你在暗示米迦勒該去幫她？」

「不，我是明確告訴你只有米迦勒能幫她，前面才說了『宿命』，但這依然取決於魔女的意願，以及米迦勒是否有足夠覺悟和正確行動，今晚米迦勒就讓魔女潰堤了，她的堤防本來就漏洞百出。或許唯有魔女真正死亡，我們才能確定那股支流會不會順著她的人生軌跡和魔力網一路沖刷下去，別去驗證更好。」尼莫看著熱水瓶邊只有一個馬克杯開始遲疑，馬修陪他一起盯著那個魔女專用杯。

以尼莫的矜持，他當然不能擅自使用女生的杯子。

「我下樓幫你泡奶茶吧！還可以加鮮奶，順便拿些熱食上來，別單吃薯片。」馬修有點想笑。「你的意見給了我很大啟發，就當我的感謝。」

「你會做什麼熱食？煮泡麵好了，這個比較保險，我也不討厭。」尼莫不是指韓國拉麵，而是任何國家的泡麵他都要用煮的，捲髮青年不喜歡熱水浸泡的麵體口感，再說在家吃泡麵大家都會加一堆料當火鍋煮。

「我會煎荷包蛋和牛排，如果你想吃煮泡麵，我也弄給你吃，只限今天，那個真的不營養。」吃得好不如吃得爽，指的就是超英能量快見底時的補血策略，在超能力者喪失食慾和意識之前能吃就吃。

兜兜轉轉，尼莫又回到自己的房間，坐在椅子上啃薯片。牛排沒事先解凍，馬修確定只能煮泡麵，尼莫要他把雞蛋打在泡麵裡別費事做荷包蛋，首富只好忍痛放棄難得能一展廚藝的機會。

世界首富用托盤端著一碗加蛋泡麵和裝著奶茶的馬克杯上到二樓客房，感覺自己像個神聖祭司……或某種凶暴人型貓科生物專任鏟屎官。

身為專業廚師的尼莫吃泡麵的樣子很開心，馬修感到無限滿足，說不定他還是煮泡麵天才！

馬修坐在另一張椅子上，客房都是雙人房加上下鋪，椅子當然也有兩張，上次沒洗澡換衣的首富直接坐到尼莫床邊導致捲髮青年最後改睡上鋪，現在尼莫看見他接近床邊立刻飛來眼刀攻擊。

尼莫解決完泡麵，正慢悠悠地喝著剩下半杯奶茶，還是看不出他有想睡的跡象，難道是魔力影響和尼莫的生存本能產生拮抗，妨礙尼莫降低生理活動加快能量恢復嗎？馬修只能就現有超自然外因這樣猜測，如果失眠是尼莫本身超能力變化，問題就更大了。

能刺傷米迦勒的一擊，破壞力起碼能和砍下怪獸頭相提並論，或者利維坦的用力一咬。

當然尼莫也可能忽然倒下，再也醒不過來。這是馬修表面嘻笑隨性找話題逗捲髮青年，實際上細密緊盯著尼莫的原因，那小身板哪來這麼大的能量爆發，又如何承受這股爆發和損失直到現在還保持正常模樣？

「馬修，我目前覺得身體沒啥大問題，你別那麼緊張。」尼莫不是睜眼瞎子，首富視線很刺人。

「不是每個超英怪物化都是按規律慢慢來，光是流星雨事件爆發初期，就劈哩啪啦出現許多怪獸。」

「那就以你的判斷為主，我尊重專業。」尼莫從不以超能力研究專家自居，馬修常說迄今仍搞不懂尼莫的超能力性質，尼莫自己就更不懂了。

「我知道米迦勒的怪物化特色，本以為你的部分還沒開始，現在有點不確定，我憂慮你的怪物化已經出現徵兆卻無人能辨認。理論上，當你發揮出怪獸般的實力時，就該開始擔心怪物化了，這跟能力覺醒早晚關係不大。」馬修說。

尼莫倒是捉摸出馬修的怪物化特色－－人獸能力混合，糟糕的是本能和意識也可能混淆，現在當然還沒有，也多虧首富律己甚嚴，但馬修自己承認趨勢就是如此惡劣，所以他不再找床伴和女友了，以免不小心鑄下大錯。

「那你得替我制定緊急善後處理方案，米迦勒做得到嗎？如果其他超英能力剛好能剋我最好，也可以組成小隊行動，希望盡量別是熟人動手，或都由你來結束我們，那樣太不健康，我屬於不需要臨終告別儀式的類型。」尼莫毫不忌諱地談論自己萬一變成怪物的死刑方式。

「想那麼遠的事幹嘛？」馬修不太高興。

「你和米迦勒是互相作保的牽制關係，如果加入魔女這個變因，多個清楚你們情況的替補人員比較安全，我有這個潛力不是嗎？也要幫我準備保險才行，雖然我可以挑戰殺死你們變成的怪物，但我不想被清醒的你們殺死，那樣很可能加速你倆怪物化。利維坦跟米迦勒的超能力CP值很高，重點是戰鬥存活經驗豐富，能留就留，作為種子教官可能比直接打怪還有用。」尼莫並非真對作為超英而生的未來毫無打算，尤其是經歷過魔女救援任務後，發現馬修這塊天隨時可能塌，許多超能力相關人員保障和事件調查才剛剛起步，也是相當無奈。

都還沒逮到那個射他兩槍的偷襲者，開啟小BOSS戰打個你死我活，就被通知可能要變怪物了。尼莫心情愈發不美麗。

「既然你在意怪物化，正好做點簡單測試。」首富很快藏起情緒，拖著椅子靠近尼莫，直到兩人小腿幾乎相貼。

尼莫馬上認定他又要搞肢體接觸和心理遊戲那套，本想拒絕，但連他都知道迂迴進攻能拿到更多情報，怎能怪馬修無所不用其極測試他的反應？

「有叫米迦勒不要偷聽了，我想確認打破米迦勒防禦的超能力新變化後經過一段時間，你的身體負擔和精神狀態，所以趁你昏倒或睡著前我們來場私密對話，你得老實回答，將問你最困難的問題，你也一定會逃避，你對肢體接觸反應大過言語，我稍微靠近施壓能讓你更集中注意力。」白話說就是尼莫動手比動嘴快，但他動嘴嗆人已經是反射動作了，然而從睡衣超英超能力覺醒那天隨手射向馬修的塑膠原子筆以及日常生活忽然就飛過來的手裡劍可見一斑，尼莫從來不是鴿派。

馬修稱之為逾越反射級的彈跳陷阱型自動攻擊。

他用小腿碰碰尼莫沒受傷的那隻腳。

「問吧！」尼莫又喝了口奶茶。

馬修確定他把那口奶茶吞下去後才爽颯地開口：「所以你喜歡或討厭什麼樣的做愛方式和對象？」

※※※

作者的話：世界首富的靈魂拷問捲土重來。

PS.尼莫不是鴿派，是鳩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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