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TT推薦

[問卦] 如何運用 AI 為 1nm CMOS 建模 (解答)

看板Gossiping標題[問卦] 如何運用 AI 為 1nm CMOS 建模 (解答)作者
giorno78
(天晴)
時間推噓 1 推:3 噓:2 →:0

跨越量子鴻溝:評估人工智慧在下一代奈米級電晶體建模中的能力與極限

第 1 節:大型語言模型中的推理本質:超越機率模式匹配

大型語言模型(Large Language Models, LLMs)近年來的飛速發展,使其在眾多領域展現出驚人的能力。然而,對其核心運作機制的深刻理解,對於評估其在尖端科學研究中的應用潛力至關重要。一種普遍的觀點將 LLM 描述為一個基於龐大資料庫的「超大型查表法」,透過機率計算找出最可能的答案。本節旨在深入剖析此觀點,承認其機率基礎的同時,揭示其行為如何超越簡單的資訊檢索,並闡明其在面對複雜物理問題時的根本性限制。

1.1 機率基礎:作為下一個詞元預測器的 LLM

從根本上說,當前最先進的 LLM,如基於 Transformer 架構的生成式預訓練模型(GPT),是透過在海量文本語料庫上進行自我監督學習而訓練出來的序列模型 。其核心任務極為明確:給定一段輸入序列,預測下一個最有可能出現的詞元(word or token)。這個過程是純粹機率性的。模型內部數以十億計的參數,在訓練過程中被調整,以捕捉人類語言中存在的句法、語義、乃至本體論的複雜統計規律.

這個運作模式與「通用近似檢索」(universal approximate retrieval)的概念高度吻合。此觀點認為,LLM 憑藉其在網路規模數據上的訓練,並非進行真正的邏輯推理,而是在其高維參數空間中,尋找並組合與使用者提示(prompt)最為相關的模式。從這個角度看,使用者將 LLM 視為「超大型查表法」的直覺,在一定程度上抓住了其核心特徵。模型的輸出是基於其訓練數據中已有模式的內插(interpolation)與重組,而非從第一性原理出發的演繹。

1.2 湧現的推理能力:從模式匹配到問題解決

儘管其基礎是機率性的,但當模型規模擴大到一定程度時,LLM 展現出了未被明確編程的「湧現」推理能力(emergent reasoning abilities)。這種現象直接挑戰了過於簡化的查表模型。研究人員發現,透過特定的提示工程(prompt engineering)策略,可以引導和增強模型的推理表現。

其中最著名的技術之一是「思維鏈」(Chain-of-Thought, CoT)提示法 。CoT 並非直接要求模型給出答案,而是引導其生成一系列中間推理步驟,模擬人類解決問題的過程。這種方法迫使模型將一個複雜問題分解為多個更簡單的邏輯步驟,從而顯著提高了其在數學、邏輯和常識推理任務上的準確性 。另一種相關技術是「自我一致性」(Self-Consistency),模型會生成多條不同的推理路徑,最終透過多數投票的方式選出最可靠的答案,進一步提升了結果的穩健性 。

然而,必須釐清的是,這些技術並未賦予模型真正的意識或理解。更準確的解釋是,它們有效地限縮了模型在龐大機率空間中的搜索範圍。透過提供一個結構化的推理框架(如 CoT),提示將模型引導至更有可能產生邏輯上連貫輸出的路徑上。這並非真正的「思考」,而是一種更為精巧的模式匹配,模型學會了生成「看起來像」推理過程的文本序列。這種能力的根源,可以被理解為一種高效的「內插引擎」機制。LLM 的成功,源於其在訓練數據構成的廣闊「流形」(manifold)內進行平滑內插的能力。當一個問題的解決路徑可以被視為其訓練數據中無數範例的某種組合或內插時,LLM 就能表現出驚人的推理能力。

1.3 大型推理模型(LRMs)與複雜度懸崖

為了進一步推動模型的推理能力,研究領域已發展出所謂的「大型推理模型」(Large Reasoning Models, LRMs)。這些模型經過專門訓練,旨在在提供最終答案之前,生成詳盡的思考過程。它們在多樣化的數學、編碼和科學問答基準測試中表現出色 。

然而,對 LRMs 的深入分析揭示了一個關鍵的弱點,即「複雜度懸崖」(complexity cliff)。研究表明,儘管 LRMs 在中等複雜度的任務上表現優異,但一旦問題的複雜性超過某個閾值,其準確率會出現斷崖式崩潰。模型在需要精確計算、嚴格遵守演算法或進行多步抽象符號操作的任務中會徹底失敗。這項發現為使用者的懷疑提供了強有力的實證支持。電晶體 I-V 曲線的建模,正是一個需要精確、多步、基於物理定律的演算法執行的典型高複雜度問題。

這種失敗的根本原因,恰恰在於前述的「內插引擎」本質。當一個問題的解決方案無法從訓練數據中進行內插,而需要進行真正的外插(extrapolation)——即進入一個模型從未見過的全新領域時,其推理能力便會瓦解。為 1 奈米電晶體建模,正是一個純粹的外插問題,因為不存在任何關於其行為的真實數據。因此,賦予 LLM 驚人推理能力的內插機制,也正是保證其在該特定物理問題上失敗的根本原因。

1.4 根本性限制與「物理可容許性」鴻溝

除了複雜度懸崖之外,當前的 LLM 架構還存在一些固有的根本性限制,使其不適合獨立作為科學發現的工具。

首先是「幻覺」(Hallucinations),即模型會生成聽起來貌似合理但實際上完全錯誤或捏造的資訊 。在日常對話中,幻覺可能只是無傷大雅的錯誤;但在科學建模領域,這是一個致命缺陷。一個不受約束的 LLM 可能會生成一條看起來平滑且符合預期的 I-V 曲線,但這條曲線可能完全違背了熱力學定律、電荷守恆或量子力學的基本原理。這種錯誤不僅僅是數據上的不準確,而是「物理上不可容許」(physically inadmissible)的。模型的「合理性」判斷是基於語言和結構模式,而非物理定律的內在約束。這將幻覺問題從一個普通的技術缺陷,提升為在物理預測應用中根本性的資格 disqualifier。

其次,LLM 缺乏結構化的長期記憶和對其生成內容進行嚴格驗證的能力 。它無法像基於規則的系統或知識圖譜那樣,確保其多步推理過程中的邏輯一致性。

為了緩解這些問題,研究人員開發了「檢索增強生成」(Retrieval-Augmented Generation, RAG)技術,該技術將 LLM 與外部的、可信的知識庫相結合,以確保其生成內容的真實性 。然而,RAG 的前提是相關知識必須存在於可供檢索的資料庫中。對於 1 奈米電晶體這樣的前沿未知領域,不存在可以檢索的「事實」,使得 RAG 在此場景下無能為力。

最新的科學推理基準測試,如 PhysGym 和 LLM-SRBench ,旨在評估模型超越簡單記憶背誦的真實科學發現能力。在這些更嚴格的測試中,即便是最先進的模型,其表現也差強人意。例如,在科學方程式發現任務上,目前最佳系統的符號準確率僅為 31.5% 。這些量化數據清晰地表明,當前的 LLM 在進行真正的、由數據驅動的科學發現方面,仍然面臨著巨大的挑戰。

第 2 節:量子領域:7 奈米以下 CMOS 元件中的主導物理現象

使用者的預測中,一個核心論點是隨著製程微縮,量子效應的影響呈指數級增長。這一論斷不僅是正確的,而且是理解 7 奈米至 1 奈米尺度電晶體建模挑戰的關鍵。在這一尺度下,傳統的半導體物理模型(如漂移-擴散模型)逐漸失效,取而代之的是一系列複雜且相互關聯的量子力學現象。本節將詳細闡述這些主導性的物理效應,並說明它們如何從根本上改變電晶體的行為,從而證實了為何從舊製程節點進行簡單外插是物理上無效且計算上極具挑戰性的。

2.1 古典微縮的終結與量子現象的崛起

數十年來,半導體工業遵循著摩爾定律,透過不斷縮小電晶體的尺寸來提升晶片的性能和密度。然而,當元件的關鍵尺寸,特別是通道長度,進入奈米級時(nanoscale regime),傳統的古典物理描述便遇到了瓶頸 。在 7 奈米及以下的節點,電子的行為越來越多地受到其波動性的支配,必須從古典的粒子視角轉向波粒二象性的量子力學框架來理解 。這不僅僅是對原有模型的修正,而是一場根本性的物理範式轉變,從古典電機工程領域進入了應用量子力學的範疇。

2.2 主導元件行為的關鍵量子效應

在亞 7 奈米尺度,多個量子效應同時出現並相互作用,共同決定了電晶體的電流-電壓(I-V)特性。

2.2.1 量子侷限效應(Quantum Confinement)

當電晶體的本體(body),無論是鰭式場效電晶體(FinFET)的鰭(fin)還是環繞式閘極場效電晶體(GAAFET)的奈米片(nanosheet),其厚度縮小到與電子物質波波長相當的尺寸(約 7 奈米以下)時,量子侷限效應變得極為顯著 。在塊狀半導體中,電子可以佔據連續的能帶;但在被侷限的奈米結構中,其能量狀態被「量子化」,分裂成一系列離散的能階(discrete energy levels)。這種效應會帶來幾個直接且重要的後果:

閾值電壓(Threshold Voltage)的改變:載子的基態能量因侷限而升高,直接導致電晶體的閾值電壓發生變化,這需要透過製程技術進行補償 。

狀態密度(Density of States, DOS)的改變:可供導電的量子態數量和分佈發生了變化,這會影響通道中可用於傳導電流的載子數量 。

載子注入速度(Carrier Injection Velocity)的改變:量子化能階影響了載子從源極注入通道的動力學過程 。

2.2.2 源汲極穿隧(Source-to-Drain Tunneling, SDT)

隨著閘極長度不斷縮短,源極和汲極之間的位能障壁變得越來越窄。即使在電晶體處於「關斷」狀態(OFF-state)時,電子也能夠利用量子穿隧效應直接穿過這個極薄的障壁,從源極到達汲極 。這導致了漏電流(leakage current)的急劇增加,顯著提高了晶片的靜態功耗。源汲極穿隧是導致傳統 MOSFET 在低溫下 60 mV/decade 的次閾值擺幅(subthreshold swing)極限被打破的主要原因之一 。在極短通道元件中,這種穿隧電流甚至可能成為關斷狀態漏電的主要來源。

2.2.3 庫倫阻斷與單電子效應(Coulomb Blockade and Single-Electron Effects)

在更極端的尺度下(例如接近 1 奈米),電晶體通道中的某個區域可能形成一個微小的「量子島」(quantum island)。將一個額外的電子添加到這個島上所需的充電能(charging energy, E_c = q^2/2C)會變得非常大,甚至超過熱能 k_B T 。在這種情況下,就會發生庫倫阻斷現象:一旦一個電子進入量子島,其產生的電場會阻止下一個電子進入,直到第一個電子離開。這使得電流以單個電子的形式離散地流動 。這種效應是單電子電晶體(Single-Electron Transistors, SETs)的工作原理,雖然它為實現極低功耗計算提供了可能,但也代表了一種與傳統 MOSFET 行為截然不同的物理機制。

這些量子效應並非孤立存在,而是相互關聯、協同作用的。例如,量子侷限效應會抬高載子的基態能階,這反過來又會改變源汲極穿隧的有效位能障壁高度 。這種物理上的深度耦合意味著,一個有效的模型必須能夠捕捉這個耦合量子系統的自洽解(self-consistent solution),而不能簡單地將各個效應作為獨立的「修正項」進行線性疊加。這使得建模的挑戰性遠超預期,也進一步強化了使用者的預測——即簡單的模式匹配方法,對於這種內在耦合、高度非線性的物理系統將無能為力。

2.3 為應對量子挑戰而演進的元件架構

半導體元件架構的演進史,實際上是一部不斷應對微縮帶來的物理挑戰的歷史,尤其是在量子效應日益顯著的今天。

2.3.1 從平面到 FinFET

當平面 MOSFET 的通道長度縮短到數十奈米時,短通道效應(short-channel effects, SCEs),如汲極引發能障降低(DIBL),變得極為嚴重,導致閘極對通道的靜電控制能力大幅下降 。為了解決這個問題,FinFET 架構應運而生。透過將通道從二維平面變為三維的「鰭」狀結構,閘極可以從三個側面包裹通道,從而極大地增強了靜電控制能力,有效地抑制了漏電流 。FinFET 的出現,使得 CMOS 技術得以延續到 7 奈米甚至 5 奈米節點。

2.3.2 從 FinFET 到 GAAFET

然而,當製程進入 5 奈米以下,FinFET 也達到了其物理極限。隨著鰭寬度縮小到 7 奈米以下,鰭本身變成了一個量子物體,前述的量子侷限和源汲極穿隧效應變得難以控制 。為了奪回對通道的終極靜電控制權,工業界轉向了環繞式閘極(Gate-All-Around, GAA)架構 。GAAFET 使用水平堆疊的奈米片(nanosheets)或垂直的奈米線(nanowires)作為通道,閘極材料則完全包裹在通道的四周。這種結構提供了最大化的閘極控制面積,能夠最有效地「夾斷」(pinch off)通道,對抗極端的量子穿隧漏電 。從 3 奈米/2 奈米節點開始,GAAFET 已成為主流的技術選擇 。

這條從平面到 FinFET 再到 GAAFET 的演進路徑,清晰地揭示了一個事實:元件的幾何結構本身就是應對量子物理挑戰的變數。這使得建模問題變得更加複雜——人們不僅需要處理新的物理方程式,還必須將這些方程式應用於日益複雜、完全三維的元件幾何上。物理與幾何的深度耦合,形成了一個高度複雜的多變數問題,這對任何建模方法都構成了嚴峻的考驗。

第 3 節:現代元件建模的支柱:第一性原理模擬

在評估任何基於人工智慧的新型建模方法之前,必須先建立一個衡量其性能的黃金標準。在半導體領域,這個標準是由基於物理第一性原理的模擬工具所定義的。這些工具,特別是技術電腦輔助設計(TCAD)和非平衡格林函數(NEGF)方法,構成了當前預測性電晶體建模的基石。本節將詳細介紹這些方法的強大能力、內在限制以及它們所設定的準確性標竿,從而為後續討論 AI 的潛在角色提供一個關鍵的比較基準。

3.1 技術電腦輔助設計(TCAD):產業的基石

技術電腦輔助設計(TCAD)是利用電腦模擬來開發、優化和預測半導體製程與元件性能的標準方法學 。像 Synopsys Sentaurus 和 Silvaco Victory 這樣的商業 TCAD 套件,已成為全球晶圓廠和設計公司不可或缺的工具。TCAD 模擬通常涵蓋兩個主要部分:

製程模擬:模擬晶片製造的各個步驟,如離子植入、擴散、熱氧化、蝕刻和沉積,以預測元件最終的幾何形狀和摻雜分佈 。

元件模擬:在製程模擬生成的結構基礎上,求解半導體物理方程式,以計算元件的電學特性,如 I-V 曲線、電容等 。

傳統的 TCAD 元件模擬器大多基於半古典(semi-classical)的傳輸模型,例如漂移-擴散(drift-diffusion)模型或能量平衡(energy balance)模型 。這些模型在較大尺寸的元件中非常有效。然而,正如第 2 節所述,當元件尺寸進入深奈米尺度時,量子效應變得不可忽略。為了維持準確性,現代 TCAD 工具必須引入大量的「量子修正」模型 。這些修正模型試圖以參數化的方式來描述量子侷限、穿隧等現象。儘管這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了模型的適用性,但也凸顯了即便是產業標準工具,在面對極端尺度時也並非純粹的「第一性原理」解決方案,其準確性高度依賴於模型的校準。

3.2 量子黃金標準:非平衡格林函數(NEGF)形式論

要真正從第一性原理出發,對奈米級元件進行最精確的量子力學模擬,研究界和工業界的前沿研發部門普遍採用非平衡格林函數(Non-Equilibrium Green's Function, NEGF)形式論 。NEGF 被認為是目前應用於二維或三維元件模擬的最準確、最完整的全量子模型 。

與 TCAD 中的半古典模型不同,NEGF 直接在量子層面處理電子傳輸問題。它不將量子效應視為需要修正的「擾動」,而是將它們作為模型的內在組成部分。其核心方法論包括:

開放量子系統:NEGF 將電晶體視為一個與源極和汲極這兩個「電子庫」(reservoirs)相連的開放量子系統,從而能夠自然地處理電流的流入和流出 。

自洽求解:該方法的核心是自洽地求解 NEGF 方程式和帕松方程式(Poisson equation)。NEGF 方程式描述了在給定靜電位下,電子的量子態密度和分佈;而帕松方程式則根據 NEGF 計算出的電子密度,反過來求解靜電位。這個自洽循環不斷迭代,直到電位和電子密度達到一個穩定、物理上一致的解。

統一處理物理效應:在這個框架下,量子侷限(透過邊界條件和有效質量近似)、源汲極穿隧(自然地包含在格林函數的計算中)、以及離散雜質散射等效應,都能在同一個理論基礎上得到統一和嚴謹的處理 。

NEGF 的強大之處在於其極高的物理保真度。它能夠提供關於元件內部電子能量譜、空間分佈和傳輸機制的詳細洞察,這是任何半古典模型都無法比擬的。因此,NEGF 的模擬結果通常被用作校準其他更簡化模型(如 TCAD 或緊湊模型)的「虛擬實驗數據」。

3.3 計算障礙:準確性的高昂代價

儘管 NEGF 和全三維量子 TCAD 提供了無與倫比的準確性,但它們的應用卻受到一個巨大障礙的限制:極其高昂的計算成本。模擬一個複雜三維結構(如 GAAFET)在單一偏壓點下的特性,可能需要在高性能計算(HPC)叢集上運行數小時、數天甚至數週的時間 。

這種巨大的計算開銷使得 NEGF 在許多實際工程應用中變得不切實際。例如:

設計空間探索:在元件設計階段,工程師需要評估數千種甚至數萬種不同的幾何尺寸、材料組合或摻雜方案的影響。使用 NEGF 逐一模擬這些方案在時間上是不可行的 。

統計變異性分析:由於製造過程中的微小偏差,同一批次生產的電晶體特性會存在統計波動。要準確評估這種變異性的影響,需要進行數千次蒙地卡羅(Monte Carlo)模擬,這對於NEGF 而言是無法承受的計算負擔 。

這個計算瓶頸正是驅動研究人員尋求基於 AI/ML 的加速方法的主要動機。準確的物理模型是存在的,但它們太慢了。如果能有一種方法,既能保留 NEGF 的物理準確性,又能將計算速度提高幾個數量級,那將徹底改變半導體元件的研發模式。

為了清晰地總結各種建模方法的優劣,下表對它們進行了多維度的比較。

表 1:電晶體建模方法學比較分析

特性/指標

經驗緊湊模型 (如 BSIM)

TCAD (漂移-擴散 + 修正)

TCAD (全量子/NEGF)

獨立數據驅動 LLM/ML

混合式 AI-物理模型

基本原理

經驗擬合

半古典物理

量子力學

機率模式匹配

物理約束學習

預測準確性 (<3nm)



中等

非常高

非常低

潛在高

計算成本

微秒

分鐘/小時

天/週



毫秒

數據需求

大量實驗數據

已校準的物理參數

第一性原理參數

海量非結構化數據

稀疏高保真模擬數據

量子效應處理

參數化

修正模型

內在建模

忽略/模式匹配

透過代理模型內在建模

外插能力



有限



非常差

在物理定律內高

此表直觀地展示了現有方法的權衡。經驗模型速度快但無法預測新技術;標準 TCAD 是產業主力,但在極端尺度下面臨準確性挑戰;NEGF 極其準確但成本高昂;而獨立的 AI 模型則因缺乏數據和物理基礎而無法勝任此任務。這清晰地揭示出現有方法論版圖中的一個「缺口」,為第 4 節將要探討的混合式 AI-物理模型——一種旨在結合兩者優點的範式——提供
了充分的理據。

第 4 節:共生範式:AI/ML 與物理模擬的整合

前述分析明確指出,獨立的、純數據驅動的大型語言模型,由於缺乏真實數據、無法進行物理外插以及固有的幻覺問題,確實無法勝任為 1 奈米電晶體建立準確 I-V 模型的任務。這一結論與使用者的預測完全一致。然而,這並不意味著人工智慧在此領域無用武之地。恰恰相反,一個更為精妙和強大的範式正在興起:將 AI/ML 技術與嚴謹的物理模擬進行深度整合。在此範式中,AI 不再是試圖取代物理學的「先知」,而是作為一個強大的「加速器」和「協同駕駛員」,與物理模擬形成共生關係,共同應對這一巨大的科學挑戰。

4.1 核心策略:學習物理,而非僅僅學習數據

這種混合範式的核心思想發生了根本性的轉變:不再試圖讓 AI 直接從稀疏或不存在的實驗數據中學習物理定律,而是讓 AI 從大量但計算成本高昂的模擬數據中學習。換言之,AI的學習對象不再是自然現象本身,而是我們對自然現象最精確的數學描述,即由 TCAD 和 NEGF 等工具產生的結果。

此策略的目標是創建計算上極為廉價的「代理模型」(surrogate models),這些模型能夠精確地模擬高保真度物理模擬器的輸入-輸出行為 。一旦訓練完成,代理模型就能在幾毫秒或幾秒內預測出原本需要數小時甚至數天才能得到的結果,從而實現數個數量級的加速。這種方法巧妙地繞過了「無實驗數據」的困境,因為我們可以透過耗時的物理模擬,按需生成任意數量的、高保真的「虛擬數據」來訓練 AI。AI 的角色從一個試圖從零開始的「發現者」,轉變為一個學習並壓縮現有物理知識的「加速器」,這是一個更為現實且強大的定位。

4.2 關鍵的混合方法論

在 AI 與物理模擬的整合框架下,已發展出多種具體且有效的方法。

4.2.1 ML 加速的 TCAD/NEGF

這是最直接也最成熟的應用。其工作流程如下:首先,研究人員定義一個包含關鍵設計參數(如閘極長度、奈米片厚度、材料成分、偏壓等)的設計空間。然後,利用 TCAD 或 NEGF模擬器,在這個空間中生成數千個數據點,每個數據點都包含一組輸入參數和對應的輸出結果(如完整的 I-V 曲線)。接著,利用這些數據訓練一個深度神經網路(DNN)或其他機器學習模型。訓練完成後,這個 ML 模型就成為了物理模擬器的快速代理。研究已經證明,這種方法可以實現驚人的加速效果,例如,在一項研究中,相較於傳統 TCAD,基於 ML 的方法在預測漏電流時取得了高達 13,600 倍的加速 。一個名為「ML-NEGF」的具體實現,將卷積生成網路與 NEGF 模擬器相結合,顯著提高了收斂速度 。這種加速能力使得大規模的設計空間探索和統計變異性分析成為可能。

4.2.2 用於數據增強的生成模型

在某些情況下,即便是生成數千個 NEGF 模擬數據點也可能過於耗時。此時,可以利用生成模型,如變分自動編碼器(Variational Autoencoders, VAEs),來進行數據增強 。首先用一個較小規模的初始模擬數據集訓練 VAE。訓練好的 VAE 能夠學習到原始數據的潛在分佈和統計特性。然後,可以利用這個 VAE 生成大量新的、與真實模擬數據分佈一致的合成數據。這些合成數據與原始數據結合,可以形成一個更大、更豐富的訓練集,從而提高最終代理模型的準確性和泛化能力,而無需進行額外昂貴的物理模擬 。

4.2.3 物理資訊神經網路(Physics-Informed Neural Networks, PINNs)

PINNs 是一種更為先進的技術,它將物理定律直接嵌入到神經網路的訓練過程中。傳統的 ML 模型訓練是透過最小化模型預測與訓練數據之間的差異(即損失函數)來進行的。在 PINNs 中,損失函數不僅包含數據擬合項,還增加了一個「物理殘差項」。這個殘差項是根據模型的輸出計算得出的、描述其違反物理控制方程式(如帕松方程式或薛丁格方程式)程度的量。透過同時最小化這兩項損失,PINNs 被迫學習一個既能擬合數據,又嚴格遵守底層物理定律的解。這種方法直接解決了第 1 節中提到的「物理可容許性」問題,確保了模型的預測即使在沒有訓練數據的區域,也具有物理上的合理性。

4.2.4 用於模擬校準的 AI

AI/ML 模型還能極大地簡化和自動化 TCAD 模型參數的校準過程。TCAD 模型的準確性高度依賴於數十個內部物理參數(如載子遷移率、複合率等)的精確設定。傳統上,校準這些參數以匹配有限的實驗數據是一個耗時耗力的手動「試誤」過程。現在,可以利用機器學習演算法來自動探索參數空間,高效地找到一組能夠使 TCAD 模擬結果與現有實驗數據(例如來自 2 奈米元件的數據)最佳匹配的參數。這種 AI 驅動的校準流程,已經被 Synopsys 和Silvaco 等主流 TCAD 供應商整合到其商業軟體中,成為加速新技術開發的關鍵工具。

4.3 LLM 在科學發現中的角色

儘管一個通用的 LLM 無法直接推導出 I-V 曲線,但經過特定領域知識微調的 LLM 或 LRM,可以扮演一個強大的「科學協同駕駛員」(scientific co-pilot)角色 。透過在海量的材料科學、物理學和工程學文獻上進行訓練 ,這些模型可以在研發流程的更高層次上發揮作用:

假設生成:LLM 可以分析現有文獻,識別知識空白和潛在的研究方向,從而提出可能具有優異性能的新型材料(如二維材料)或創新的元件結構(如叉片式電晶體 Forksheet FET),供研究人員進一步模擬和驗證 。

優化實驗設計:結合貝葉斯優化(Bayesian optimization)等先進搜索策略,LLM 可以智慧地指導下一步應該運行哪個高成本的 NEGF 模擬。其目標是以最少的模擬次數,最高效地繪製出整個設計空間的性能地圖,或最快地找到滿足特定性能指標的最優設計點 。

方程式發現(謹慎使用):儘管目前 LLM 在從數據中發現全新物理方程式方面的表現仍然有限(準確率約 31.5%),但未來的、更深度融合物理先驗知識的 LLM,有潛力在分析複雜的模擬數據時,識別出人類研究員可能忽略的模式,從而啟發新的緊湊模型或物理關係的建立。

最終的解決方案,將是一個整合了上述所有元素的、人在迴路(human-in-the-loop)的閉環系統。這個系統的工作流程可能是這樣的:首先,一個領域專用的 LLM 提出一個創新的GAAFET 設計概念。接著,這個設計被傳遞給一個由 ML 加速的 NEGF 代理模型進行快速的性能篩選。對於篩選出的幾個最有希望的候選設計,由人類專家指導,進行少量但極其精確的全功能 NEGF 模擬以進行最終驗證。最後,這些新的高保真模擬結果被反饋回來,用於進一步微調和改進 ML 代理模型(持續學習)。這個良性循環將 AI 的探索能力、物理模擬的嚴謹性與人類的直覺和判斷力相結合,從而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效率推動半導體技術的發展。這代表了人類直覺、AI 驅動的探索和基於物理的驗證之間真正的共生關係。

第 5 節:結論:對 1 奈米電晶體建模挑戰的重新評估

本報告對大型語言模型在預測 1 奈米至 7 奈米 CMOS 電晶體 I-V 曲線方面的能力進行了深入而全面的評估。分析從 LLM 的基本運作原理出發,深入探討了深奈米尺度下電晶體的主導量子物理,評估了現有的第一性原理模擬工具,並最終提出了一種整合人工智慧與物理模擬的共生範式。本節將綜合所有分析,直接回應最初的提問,並對 AI 在未來尖端科學研究中的角色提出展望。

5.1 確認使用者預測的正確性:為何獨立的 LLM 將會失敗

首先,必須明確指出,使用者最初的預測——即基於「超大型查表法」的 LLM 無法推導出物理上準確的 1 奈米電晶體模型——是完全正確的。這一結論適用於任何通用的、未經物理知識深度約束的獨立 AI 或 ML 模型。其失敗的根本原因可以歸結為以下三點:

數據稀缺問題:建模的核心挑戰在於預測一個不存在實驗數據的領域。對於 1 奈米節點,不存在任何可用於訓練或驗證的物理測量數據。任何純粹依賴數據驅動的學習方法,在起點上就已經失敗。

外插失效問題:LLM 的所謂「推理」能力,本質上是一種在其龐大訓練數據流形內的複雜內插。然而,從 7 奈米或 2 奈米的行為預測 1 奈米的行為,是一個純粹的外插問題。由於量子效應在這一尺度下呈非線性甚至指數級增長,物理定律本身發生了質的變化,使得基於舊有數據模式的外插在物理上是無效的。正如研究所揭示的,LLM 在面對超出其訓練分佈的、具有一定複雜性的問題時,會遭遇「複雜度懸崖」,導致性能的徹底崩潰 。

物理可容許性問題:通用的 LLM 缺乏內在的物理約束。其生成內容的「合理性」是基於語言模式,而非物理定律。因此,它極有可能產生「幻覺」,生成看似平滑但實際上違背了能量守恆、載子統計或量子力學基本原理的、物理上不可能的 I-V 曲線 。這種結果不僅是錯誤的,更是無意義的。

因此,將一個獨立的 LLM 直接應用於此類前沿物理建模任務,註定會失敗。

5.2 一條可行的前進道路:混合式 AI-物理工作流程

然而,獨立 LLM 的失敗並不代表 AI 在此領域的終結。本報告的分析指出,一條更為現實和強大的路徑是採用混合式 AI-物理工作流程。這個範式不試圖用 AI 取代物理,而是利用 AI 來增強和加速基於物理的模擬。

這個前瞻性的工作流程將 AI 的不同能力整合到一個閉環系統中:

以物理為基石:承認非平衡格林函數(NEGF)等第一性原理模擬是描述奈米級元件物理的「真理來源」(source of truth)。所有 AI 模型的最終目標都是學習和再現這些高保真模擬的結果 。

以 ML 為加速器:利用深度神經網路等機器學習技術,學習 NEGF 模擬的輸入-輸出關係,創建計算成本極低的代理模型。這將解決 NEGF 的主要瓶頸——計算速度,將模擬時間從數天縮短到數秒,從而實現大規模的設計空間探索和優化 。

以 LLM 為導航員:利用經過領域知識微調的大型語言模型,分析現有科學文獻,提出創新的材料和結構假設,並智慧地指導高成本模擬資源的分配,從而引導整個研發過程朝著最有希望的方向前進 。

這種方法尊重了物理的複雜性,解決了計算的瓶頸,並利用了 AI 的模式識別能力,代表了應對這一重大挑戰的最可行途徑。

5.3 AI 的未來角色:從「先知」到「力量倍增器」

對 1 奈米電晶體建模的挑戰,深刻地揭示了 AI 在未來深度科技和科學發現中更為成熟和現實的角色。AI 不會是一個無所不知、只需提問便能給出答案的「先知」(Oracle)。這樣的期望不僅不切實際,也低估了科學發現的複雜性。

相反,AI 的真正價值在於成為一個「力量倍增器」(force multiplier)。它將透過以下方式,極大地增強人類科學家和工程師的能力:

自動化繁重計算:AI 將接管研發流程中最耗時、最繁瑣的計算部分,如大規模參數掃描和數據分析。

擴展探索邊界:AI 能夠在人類難以企及的廣闊設計空間中進行高效搜索,發現非直觀的解決方案。

啟發創新思維:AI 可以透過分析海量數據和文獻,揭示隱藏的關聯和模式,為人類研究員提供新的假設和靈感。

最終,這將使人類的智慧能夠從繁重的重複性工作中解放出來,更專注於創造性的假設提出、對結果的批判性分析,以及定義下一個重大科學問題。從這個角度看,成功為 1 奈米電晶體建模的過程,其意義將不僅僅在於半導體技術的又一次飛躍,更將成為一個典範,展示人類智慧與機器智能如何協同作戰,共同探索未知科學前沿的新時代。




--

※ PTT 留言評論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223.137.93.248 (臺灣)
PTT 網址

inconsequent 09/13 13:14供3小

jhjhs33504 09/13 13:16生成語音摘要

chang1248w 09/13 13:16不要生產一些垃圾

s0914714 09/13 13:19很AI

cunankimo 09/13 14:21錯誤一堆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