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記] 九州遊記【三十】九十九島

造訪日期：2019年四月（耽擱許久才寫完，請見諒）

圖文網誌版: https://blog.xuite.net/sirius99/blog/590711572

列車由「吉野之里」繼續奔駛，目標是九州西北的「長崎縣」，一般人對它的印象大多來自原爆事件中的「長崎市」，這地方也的確是其首府，在「江戶時代」那段鎖國的日子，它憑恃唯一對外港的身分迅速繁盛，並吸納隨之而來的文化衝擊，就算歷經戰爭的殘傷，仍遺留了許多歐式建築，形成極為獨特的街景。不過對我而言，若要感受此類風貌，還不如直接拜訪歐陸本土，想了想就把這個點刪去，專注在旅伴想看的「九十九島」。

這個地方在「長崎」北方的「佐世保」，台灣人較熟知的應是同地區的「豪斯登堡」，一個用荷蘭風格打造的觀光小鎮，也因為兩者算是鄰居，我們列車搭著搭著差點就悲劇了。當時在車中搖晃恍神之際，突然聽到廣播嘰哩呱啦，起初以為只是種宣導或廣告，畢竟旅伴仍在滑手機沒啥反應，但越聽越覺得像是重要的反覆提醒，就不禁推了他：「欸，到底在講什麼？」

「咦，好像在說某幾節車廂等下會分開去『豪斯登堡』。」他認真聽了一陣。

這話讓我頓時緊張起來，若因此被帶歪路，整下午的行程不就毀了。幸好仔細對過後，我們的車廂的確是去「佐世保」，「差點就完蛋啦，要不是我警覺。」我瞪著他。

「哪會，本來就有坐對啊。」旅伴依舊嘴硬笑著，不知是用什麼淬鍊出來的臉皮。

有驚無險抵達「佐世保」，望見的街景挺現代，聽說它在「長崎」嶄露風采時只是個小漁村，由於後來海軍基地的設置，反倒竄升成僅次於它的大城。很多網誌都推薦這邊的美式漢堡，雖覺得這類東西隨處可見，能強到哪，既剛好是午餐時間，吃吃也無妨。哪知當走去被我註記的「ヒカリ」，儘管裡頭有很多空位，店員居然說：「現在點要至少等半小時喔。」

呃，大家都是外帶嗎。我瞄了一下菜單，牛豬雞魚蝦各類都有，圖片看起來也塞得厚實，生意好應不需太意外。然半小時...這時間有點尷尬，若運氣不好就會害我錯過本來預想的船班，所以盯了片刻就決定放棄了。「不過就是個漢堡。」我這樣對自己說。

回到火車站前，從那兒搭公車轉乘至「九十九島珍珠海洋遊覽區」，「佐世保」內縮於峽灣，它則位處外頭海岸線，因周遭散佈無數碎散島嶼而有了如此名號，還被收進「日本百景」及「西海國立公園」。慕名而來的遊客相當多，除了紀念品店，連吃食攤販都群擠成一條街，我不太敢分心多瞄，循著指標便直衝碼頭售票口，畢竟島區遊船相當熱門，現在又是黃金周，這也是我沒在「佐世保」逗留的原因，得先拿到票比較安心。

望向看板，上頭顯示有兩艘船交替出航，名為「珍珠皇后」的雖一身雪白，形姿高雅，走海盜船路線的「未來號」卻比較吸睛。為了增添趣味性，我鎖定的是後者，幸好在一排「滿席、滿席」的貼牌後，最接近的時刻沒被貼，就開心去跟櫃台遞出錢鈔。

拿到船票後走回美食街，這邊居然也有在賣漢堡。不免帶著期望掃了一輪，結果品項都好陽春，沒什麼種類可選，頂多分大小，價錢還更貴，然時間不容我找大餐廳坐，再挑東嫌西就要餓到晚上了，只能隨機下注一家。事實證明，沒見人推薦這裡的漢堡果真有其理，打開一看尺寸普通，又有點癟，送入口也沒竄出反差的驚艷，很令我開始想著「ヒカリ」會是強力輾壓，還是其實差不多。

解決了午餐事，離開航還有段時間，便在周邊隨意遊晃，除了渡船口，鄰近最醒目的就是「九十九島水族館海閃閃」（九十九島水族館 海きらら）了，透過玻璃帷幕，可見大廳展示一艘17世紀於東南亞活躍的「朱印船」縮小版，名稱來由自特許貿易的朱印。

裡頭豢養的海生動物看來挺多樣，先是由不同區帶分類的展缸，海龜應為其中亮點，不免俗也設置了逗趣的海豚表演，然後是最代表一間水族館的挑高巨型槽，文案稱其含納了「九十九島」的灘岸、藻岩、暗礁，是個微縮的生物圈，圖片裡各類魚群的交錯悠遊真的滿壯觀。除此之外，還有另個特殊展區叫「水母交響樂廳」，據說是用精心設計的打光搭配音樂，讓各色水母成了帶著科幻感的浮空舞者。可惜我們沒時間一探究竟，胡妄盯著簡介建構畫面，就得去渡口報到了。

隨著人龍一路穿至水岸，「未來號」已在那兒等候出發，雖說是海盜船路線，倒沒走「神鬼奇航」那種古舊懾人風，大紅船殼桅杆搭配亮黃鑲邊，比較屬於卡通世界。爬了上去，裡頭也真的作了滿多相應造景，獨眼木腿金勾手的虎克船長、使用望遠鏡的舵手、扛著酒桶的船員，坐席還放了一具不死骷髏，就算已失去感官仍不斷往嘴裡灌著酒。儘管用心規劃了室內座、紀念品區、造型人偶，在這開船前的空檔其實沒多少人搭理，因為都在努力卡位啊，尤其是架高於桅杆的瞭望台，我們只不過沿途分心多拍了幾張照，就頂多攀至階頂，擠不進去......

認命後，船也開始朝海域前駛，根據資料，這兒在漲潮後還高於海面並有植被的島共有兩百餘，雖無法以飛鳥視野包攬它的壯觀，茂密林樹將島綴得翠綠，迎著海風看其稜線參差躍現，心頭便湧升一股輕快節奏，等待鋪成樂章。左邊最近的名為「牧島」，緣由於早年的放牧場，官網這樣的說法很與既有概念相違，難道牧的是喜歡丘陵的朋友？

循其輪廓，船漸轉往南，帶出另側形貌特別的小島，它因有著鞍形起伏，被說像隻歇息中的獅子，為何沒順勢取作「獅島」而是「橫島」，就得請考據魔人解惑了，搞不好當初獅虎狗貓各有支持，爭論無果，索性取個無趣的。

相對於前段那些邊緣直切入海的島丘，接續與「牧島」對望的「桂島」，有頗多往旁延伸的沙灘與岩床，因此能看到幾個釣客特別來此試試手氣。而再過去的「深白島」又轉了另種風貌，它是幾簇分離的島塊，走著秀氣路線，每座都像被海神雕塑過的小盆栽，岩盤為天然花器，有的林叢量體勻稱，有的參差雜了些野性，隨興的枝展卻像經過大師縝密的調配，勾人定目賞望。

船隻在此迂迴之後，駛近「松浦島」，它初看也像由數個島疊層拼合，其實是座輪廓崎嶇的大島，岸緣曲折如浪擺，還有個朝裡深入的峽灣，船也特意由此鑽進，讓大夥見識其間風光。灣區幽靜，越往內便像沿河探入某種被雨林深藏的秘境，很激發想像，視線不由得盯著林隙，彷彿窺見古老部族警戒的眼瞳，偶爾綻露的傾頹亂岩都是綴著紋刻的遺跡。

狂放的想像沒法持續太久，畢竟航路終究探到了底，得大幅迴轉駛出，且它似乎沒打算走原路，而是往更外的海域闖。望著海面一區區密集的點狀浮桶、漂懸網架，猜測著是否為珍珠貝的培育場，我發現船隻駛向一處極狹的隘口，由路線圖看，一側是「丈之島」，另側為「斧落」。傳說後者曾有老爺爺想闢林去釣魚，卻不慎把斧頭揮甩出去，即便這樣的來由很莫名，地勢還真挺考驗掌舵技術，若不小心歪偏，可能就要變成「船落」或「人落」。

會特意由此穿出有其因，畢竟之後的景色也相當別緻，某些岸緣像是海豚鰭翅，揮振後帶著島身躍現，到了「長南風島」、「諸島」那兒又有更奇的變體，兩側前探的長灘都在末端再生突岩，形如獸物，透著對主人長年未歸的癡望，也帶有幾分神聖意象，若逆向駛來，便彷彿行於海上參道，在守望狛犬的注視下，經過險危峽口，終見藏埋於島灣的諸神之境。

到了這裡，也幾乎是「九十九島」的西緣了，遠處有個宛如艦艇的長島標記著，地圖稱其「Ojikase」，不知有何特殊意義。它的體積頗小，若要說僅是塊礁岩也行，可能塔臺那簇綠意助它升了級吧，望其甲板在微浪間浮沉，我們的海盜船也往北慢慢歸航。

還有更多的奇幻島景嗎？我將視線投放至海天際線，那兒在茫緲中尚有連續的稜線起伏，烏沉沉地像幾筆水墨推抹，看不清晰反倒激生更多期盼。可惜答案只能是個謎了，隨著近處岩島攜著綠意再次迎來，「珍珠皇后」從旁駛過與我們交了棒，便僅能以一種意猶未盡的悵惘望著港口，看山錐下的群樓愈漸顯明。

儘管不太可能掏錢重遊，若還想繼續品味「九十九島」，其實還有另個方式，就是上展望台，地勢較低的「船岳」最近，再往南依序為「石岳」與「展海峰」。我曾在後兩者間猶豫著，「石岳」由於電影「最後的武士」在那取過景，也就是「湯姆克魯斯」被灘岸美景震懾那幕，很讓我想親臨印證。但考量看到的風景可能與港口的類似，便倒向支持者同樣多的「展海峰」。問題是去那邊很不方便，公車不僅得回「佐世保」搭，班次還不多，到了「展海峰」若沒在十五分鐘內回來，就得再等下一班，甚至直接錯過末班車，很折磨人。

「要搭計程車去嗎？」港口附近剛好有幾輛守候著，令我忍不住向旅伴詢問。他雖喔了一聲臉色為難，卻也沒投下反對票，只是當上車後我便知道為難的原因了，因為計費錶跳得超快啊，迅速就看到數字破了千，很讓我擔憂會不會就這樣直抵五位數。好在滴血的心臟最後沒有炸裂，頂多被旅伴的嘀咕聲攻擊：「所以我在日本幾乎不搭計程車啊，超貴。」也罷，旅途一刻值千金，錢可以再賺，遺憾難填。

下了車，展望台看來得往鄰近山丘爬，距離不長，經過無花的花壇，便見湛藍海色出現在視野，即便周邊有些林樹遮擋，官方很貼心又設了一座階台，能再朝上攀。而居高果真風景好，曾印烙在腦海的圖片就這樣化為實景，讓人屏息。那像是被諸神大戰轟碎的陸塊，本應滿目瘡痍，時光卻聯手草木之靈以溫情撫觸，一點一滴用綠意織覆，成就這片被陽光爍耀的水中林野。

不免想辨認稍早是如何在其間穿繞，偏偏島塊繁多，就算有鑄板簡略以名標示，仍被那些相似形貌惑亂了眼。幸好「珍珠皇后」此時徐緩駛來，見其從近處最大的島域鑽了進去，瞬間豁然開朗，那就是擁有迂迴峽灣的「松浦島」啊，以其為基準，右方那幾簇無疑為形如盆栽的「深白島」，再往後是航程初始的「牧島」與「桂島」。望著遊船隱於茂林又再度駛出，勾現著那條海之參道，窄險隘口、長灘狛犬、浮沉艦岩，心底那原本已低迴的曲節不禁澎湃起來。

上階台前曾見一尊名為「田中穗積」的雕像，稱其為此景所感，借「武島羽衣」之詩，譜了一首「大自然之美」。也的確，這些島嶼形形色色，便如散落的音符，又各自拉伸、頓挫，彷若被遺忘的節奏，這樣的景色應是種請邀吧，藉著每個人的凝望心情，串接勾迴，展現海之曲的無限幻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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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喔，但要再去一趟的機會應該渺茫了 XD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