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永遠記得的吻

最近我的嘴唇內側出現了一個破洞，也就是俗稱的「嘴破」。

相信多數人都有嘴破的經驗，乍看之下只是一個小傷口，卻會影響到所有跟嘴巴相關的動作，不管是講話、喝水、吃東西，每個動作都會拉扯到傷口，造成巨大的疼痛。

最可怕的是刷牙，俗話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但我好幾次都因為傷口碰到牙膏而痛到哭出來。

更奇怪的是，我完全不記得嘴破的傷口是怎麼來的。

一般來說，嘴破是因為火氣大、或是吃東西時不小心咬到嘴唇才會出現，那種刻骨銘心的痛會讓我們永遠記得當時吃的是什麼東西。

但這次的嘴破是在吃什麼東西的情況下咬到的？我竟完全想不起來。

而且嘴破傷口通常一到兩個禮拜就會慢慢縮小並痊癒，但這次的傷口已經出現快一個月了，它的大小完全沒變，而且還越來越痛。

我去看醫生擦了好幾次藥，卻一點用都沒有，這個頑強的嘴破持續常駐在我的嘴裡，我只好抱著「說不定明天就好了」的心態來忍受它造成的疼痛。

嘴破傷口出現的一個月後，我夢到了一個女人。

那女人站在朦朧的霧裡，緩緩朝我走來，然後對我說了一句話。

「要記得我喔。」

說完後，女人把臉靠近，在我嘴巴上輕輕吻了一下。

緊接著，嘴唇裡傳來的劇烈痛覺讓我瞬間從夢裡驚醒過來。

「哇啊！痛死了！」

醒來的時候，我感覺嘴唇裡像是被什麼東西咬過一樣，又燙又痛。

我趕緊到浴室照鏡子，發現嘴巴裡竟然多了一個新的傷口。

本來的傷口在下嘴唇，這次是在上嘴唇，兩個傷口上下夾攻，更痛了。

剛才的夢境內容在我的腦中浮現，這一瞬間，我想起來了。

我對這個夢有印象，第一個嘴破傷口出現的時候，我也做了一模一樣的夢。

一樣是那個女人，她在夢中吻過我之後，嘴破的傷口就出現了。

更重要的是，我對那女人的臉有印象……雖然沒辦法直接說出名字，但我一定認識她。

我趕緊檢查社交軟體上的每個好友跟每張照片，最後確定了那女人的身份。

她叫吳宜臻，是我高中的同班同學，長得算蠻漂亮的，但個性沉默寡言，很少跟同學聊天。

我跟她不算熟，我甚至不確定以前有沒有跟她講過話，畢業後我們也只在同學會上偶爾見過幾次而已。

我當下有種無法形容的恐懼感，為什麼她會出現在我的夢裡？

乾脆直接找她問清楚算了……因為這個理由聯絡她，我自己也覺得荒謬，但我還是用社交軟體傳了訊息給她，問她這週末假日要不要出來喝咖啡。

沒什麼交情的同學突然約見面喝咖啡，本來以為她會拒絕，沒想到她很爽快答應了。

******

我們在咖啡店見面當天，宜臻看起來像特別打扮過，不但比以前漂亮，連個性也像換了個人似的，非常開朗健談。

點完餐後，宜臻直接問出重點：「好久不見耶，怎麼會突然約我出來啊？」

我本來想找別的理由搪塞，但經過短暫的猶豫後，我選擇說出實情，她出現在我的夢裡、那一個吻、還有嘴破的傷口，我全都告訴她了。

她聽完愣了一下，然後笑了出來：「我整理一下，你夢到我吻你，然後你嘴巴出現破洞，因為這樣才想約我出來問清楚？你確定嗎？這真的是我聽過最奇怪的約會理由了，你要不要再想另一個版本啊？」

聽到她這樣說，我也忍不住笑了，但我是帶著眼淚在笑，畢竟我嘴巴裡的傷口還是痛得要命。

雖然沒有得到答案，但我那天跟宜臻聊得很開心。

在那之後，我跟宜臻就經常保持聯絡，偶爾也會約出來碰面，有時是吃飯、有時是去看電影，雖然我們之間的互動還是跟普通朋友一樣，但幾次下來後，我慢慢對她有了好感。

更神奇的是，跟她出來幾次後，那兩個嘴破的傷口竟然開始痊癒，我終於又能放心地吃東西、用力刷牙了。

我本來以為最慘的事情都過去了，之後一切都能很順利，沒想到這卻是另一場悲劇的開始。

首先是宜臻，恢復聯絡後，我們本來只會出去吃飯看電影，但漸漸的，就算我沒約她出來，她也會主動出現在我的生活中，就像影子一樣。

有一次跟她聊天的時候因為太開心，我把自己住的地方跟上班地點都告訴她了。

現在想想，我真不該這麼做的。

因為那天之後，我只要下班回到家，就能看到她站在門口，手裡提著我最愛的手搖飲跟鹽酥雞，笑著對我說：「今天工作辛苦啦，我幫你買了晚餐喔。」

一開始我還覺得她很貼心，但好幾天都這樣後，我開始覺得詭異，因為我經常加班，連我都不知道自己能幾點下班，但她卻能一直在門口等我，難道她都沒別的事情嗎？

有一次我故意很晚才回家，確認沒看到她後我才下車，結果她竟然從巷子裡興奮地衝出來，說：「等你好久！你終於下班了！」

她那次差點沒把我嚇死，不只如此，她還開始出現在我的公司。

一到中午，她就會傳訊息給我：「我在你公司樓下，有空下來一下嗎？我幫你帶了點心喔。」

我曾經跟她說，不用再買東西給我了，不需要對我這麼好，她表面上好像聽進去了，可到了隔天，她照樣出現在我家跟公司樓下，好像我什麼都沒說過一樣。

此時，我一開始對宜臻的好感已經消耗殆盡，全都轉變成壓力了。

明明一開始跟她聊得很開心，約會也很愉快，到底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到最後，她的訊息我直接不讀也不回，在公司時，我就跟同事一起訂便當，並暫時借住朋友家，讓她徹底找不到我。

最後我連手機號碼都換掉，並偷偷搬家，斷掉一切可能讓她找到我的線索。

搬到新家後，我天真地以為這樣就能甩掉她了，但很快的，她又出現在我的夢裡。

夢中是一樣的場景，她在霧中朝我走來，說了那句話。

「要記得我喔。」

然後她再次吻上我的嘴。

「啊啊！」

熟悉的疼痛感讓我驚醒過來，我伸手朝嘴巴裡一摸，手指很快就沾上了鮮血。

我衝進浴室對著鏡子一看，果然，嘴唇又有破洞了，這次的傷口特別大，看上去就像一朵鮮紅的玫瑰花，而鮮血正從花蕊中間源源湧出，火燒般的疼痛正逐漸蔓延到整張臉上。

……我終於明白了，之前的那些嘴破傷口，全都是她搞的鬼。

我不知道她用了什麼方法，但她的目的，顯然就是……

咚、咚、咚。

門口突然有人敲門。

「終於找到了，原來你搬到這裡來了。」

是宜臻的聲音。

「可以開門讓我進去嗎？」

「不要害怕嘛，我們不是相處得很好嗎？」

「還是我做錯什麼事情？你可以跟我說啊。」

「吶、吶，我帶了你最愛的飲料跟鹽酥雞，讓我進去嘛。」

宜臻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每句話聽起來都很溫柔，但我能在她的每個字中察覺到可怕的惡意。

不能開門，絕對不能開門。

我把身體抱成一團躲在房間角落，全身冷汗直流，不敢出聲，也不敢動。

突然，宜臻壓低了聲音。

「不讓我進來的話，我會讓你每天晚上都記得我喔。」

我全身像觸電般抖了一下，因為我知道她這句話的意思。

那天晚上，我沒有開門，等到天亮後我才請朋友來救我出去。

之後，宜臻再也沒有出現在我面前，其他同學也沒有她的消息。

但她每天都會出現在我的夢裡。

那是一模一樣的夢，她在霧中朝我走來，留下那句話，然後吻上我的嘴。

醒來後，我嘴唇裡就會多出一個新的傷口。

漸漸的，說話、吃飯、喝水、刷牙，這些大家習以為常的事情，對我來說卻像是酷刑一樣的存在。

因為那些傷口不但不會痊癒，而且還越來越大，就算只是用舌頭碰到一下，也會讓我痛得死去活來。

假如這是宜臻給我的懲罰，那她成功了，我永遠都不會忘記她。

那天晚上，如果我開門讓她進來，或許我就不至於如此悽慘。

但如果真的讓她進來，迎接我的可能是更可怕的結局也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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