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喪菩薩（3）

「小姐，妳嘴巴很利呢。不過女孩子太伶牙俐齒，魅力會下降哦。」

葉巧兮答不出來，只得一臉不爽地閉嘴，趙奇揚得意地笑了笑。

「不過妳怎麼還在信修娘菩薩？妳不知道那個變態也是修娘菩薩的信徒嗎？」

「大叔，你是大人耶，怎麼講話跟高中男生一樣白痴？修娘菩薩才不會強迫人跟不喜歡的人在一起！那是人渣做的事！那個女人根本不是信徒，她只是個冒用修娘菩薩名字的大神棍！」

「小聲點！」

李杰勛已經丟臉到快鑽進地底，也有些嫉妒，為什麼她總是這麼在意修娘菩薩？

雖然很想徹底徹底斷了她對修娘菩薩的迷戀，但他要怎麼對她說「雖然修娘菩薩說我是好男人，但妳還是不可以信祂」呢？

這時他忽然摀住腹部。

「嗚！」

「怎麼了？」趙奇揚問。

「肚子……廁所！」

他快步衝向廁所，幸好現在總算空出來了。

五分鐘後，他搖搖晃晃地走回座位。

「好痛……」

趙奇揚問：「你是不是吃了什麼東西？」

「不知道。可能是感冒，我今天早上就覺得頭很重爬不起來，看來得請假了。」

「好可憐哦。那你要保重哦，我去上學了。」葉巧兮起身。

李杰勛拉住她，「妳要陪我去看醫生啊。」

「不行啦，我已經快遲到了，如果又翹課的話，我媽會沒收我的手機，還禁止我出門，這樣以後就更不能見面了。啊，不過這樣也好，你就可以跟你的香香過兩人世界了，對不對啊？」

「什麼兩人世界！嗚！」

李杰勛還想爭辯，胃腸又開始隱隱作痛，他只好不甘願地放手。

「那妳放學以後來我家看我。」

「好啦！」葉巧兮在他額頭輕輕一彈，離開了。

接著李杰勛又衝進廁所狂瀉一番，才坐上趙奇揚的車。

此時他身上殘留的尿騷味更明顯了，趙奇揚不得不搖下車窗，心中苦笑。

鼎鼎大名的道長，幾時變成保姆了？只是因為種種奇怪的理由，他沒辦法丟著李杰勛不管。

他載李杰勛去診所拿了點胃藥，再送他回家。一路上李杰勛的胃還是很痛，所以沒時間留意跟蹤狂。

趙奇揚只能暗自盼望他的車和臉不要被香香看到，不然就打草驚蛇了。

李杰勛回家後，吃了藥就上床休息。

經過一早上的雞飛狗跳，他累得半死，加上胃痛已經停止，照理可以睡個好覺，他卻一直睡不著

。在床上翻來翻去，全身躁熱，越來越亢奮。

他翻身側睡，偶然一睜眼就看到葉巧兮給他的玩具熊，正坐在對面的矮櫃上看著他。

這玩具熊約有半人高，穿著紗裙淑女裝，臉上掛著甜美的笑容，身上還散發著甜甜的香水味。他一直很喜歡這味道，今天卻覺得有些刺鼻。

這時玩具熊朝他點了一下頭，李杰勛大吃一驚連忙坐起，盯著玩具熊看了半天，沒有半點異狀。

他搖頭笑自己的神經質，頭卻開始暈眩，只覺整個房間都在旋轉，房裡的每樣東西，書本、檯燈、游戲機、衣服全都在空中飄浮，瘋狂地舞動。視野逐漸扭曲，有如最瘋狂的抽象畫。

李杰勛抱住頭緊緊閉上眼睛，只希望幻覺快點停止。

好不容易房間停止打轉，他才小心翼翼地睜眼。

香香坐在他床邊對他微笑。

「啊啊啊——！」

李杰勛慘叫著從床上彈起，這才發現自己在作夢。旋轉的房間、亂飛的物品還有床邊的香香，全是夢境。

床邊沒有跟蹤狂，只有玩具熊對他露出可愛的笑容。他這才鬆了口氣。

等等！

熊明明是放在櫃子上啊！

他全身冷汗狂噴，只見玩具熊的笑容越咧越大，露出了滿嘴尖牙。

李杰勛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當他醒來時，天已經黑了，玩具熊一臉無辜地坐在矮櫃上，房裡一切正常。顯然他做了一個夢中夢。

即便如此，他仍然敲了敲自己的頭，確保自己此刻是清醒的。

轉頭看到床頭的電子鐘顯示「6：30」，學校早就放學了。葉巧兮答應要來看他，卻不見人影。

他想到母親不在，自己又一直昏睡，搞不好是她來按門鈴卻沒人應就離開了。他連忙拿出手機，卻看到她的訊息。

「那個人在你家樓下走來走去。不曉得是想上去看你，還是剛從你家出來？總之我不打擾了，你們兩個好好享受吧。」

她附了一張照片，地點正是李杰勛社區大樓門口，照片主角在移動，所以焦距糊掉，但仍然可以看到黑色的長髮和白洋裝。

李杰勛氣得差點爆血管。

「幹你x的肖查某！」

他一直堅持不回香香的簡訊，這回徹底失去理智，打算傳訊過去痛罵她一頓。也因此又看到她一小時前傳來的簡訊。

「honey，看到你生病，我好心疼。修娘菩薩被我的真情感動，讓我的靈魂飛到你床邊陪你，你有感覺到嗎？」

「啊啊啊！」李杰勛失聲慘叫，把手機狠狠扔到房間另一頭，雙手抱著頭。

「我受不了啦！」

10

大家是不是覺得李杰勛的遭遇實在太慘，有點看不下去呢？所以我們就先轉移焦點，再來讀一段香香的日記。

○月○日

白天事情又做不完被罵，晚上只好再留下來加班。已經很煩了，高振飛又跑過來囉嗦，一直要我跟他去吃晚飯。我說我要工作，他居然說明天再做也沒關係。

我煩到受不了，只好假裝忽然想到家人有聚餐，他居然想跟來一起聚餐！我只好大聲說不行，趕快拎起包包逃出辦公室，生怕他會追來。

回到家，德甫跟我要錢買手機，說需要手機查考試資料。重考生到底要查什麼資料？

我知道問也沒用，反正不管怎麼樣爸媽都會要我把錢交出來。

工作還是沒做完，明天又要挨罵了。

○月○日

星期五。高振飛約我週六去看電影，我說沒空，他改約週日，我說還是沒空，接下來每個周末也都沒空。

他說：「哦，所以妳是交了一堆男朋友，所以假日都排滿了對吧？」

我還真希望我有一群男朋友，可以用來擋他。偏偏我在面試的時候說過，暫時不打算交男朋友，準備專心工作。反正在德甫大學畢業之前，爸媽是不會讓我結婚的。

結果現在我根本找不到藉口拒絕他。

我想到一招，說家裡有長輩住院要去照顧。這招還是沒用，他問我哪家醫院幾號病房，他可以幫忙喬病房。

我真的快昏倒了，再三跟他強調我不想交男朋友，所以絕對不會跟他出去。

他的回答是：「我沒有要當妳男朋友，只是想約妳出去玩而已。」

簡單地說，他只是想玩弄我。

他還問我，記不記得面試的時候還有另一個男的應徵者？那個男人學經歷都比我好，面試委員都想錄取他，是因為高振飛大少爺幫我說話才錄用我。

他問我知不知道為什麼。我當然知道。

因為我是女的，因為我缺錢，因為我學經歷不好找工作不容易，因為我不敢辭職。選了我他才能為所欲為。

回到家，我跟爸媽說上司騷擾我，我想辭職。爸說是我自作多情想太多，媽說我一定做了什麼事招人誤會。無論如何，全家靠我一個人養，我不可以這麼自私。

然後德甫補習回來，又跟我要錢買補充教材。

我上輩子一定欠了這世界很多債。

○月○日

今天我實在太激動了，現在手還在抖，邊寫邊掉眼淚。但是不是難過生氣的眼淚，是高興。這輩子從來沒這麼高興過。真是太好了。

本來是很糟糕的，高振飛又叫我陪他去招待客戶，連科長也叫我去。要是敢拒絕，工作就沒了。

我想說幸好是陪一群客人，不用跟他單獨相處，人多的時候應該比較安全。

才怪。

坐在酒店裡，每個人都把我當坐檯小姐要我倒酒，一面色瞇瞇打量我，公然問我胸部多大。高振飛宣布，他特別點了那個長得很像我的小姐，她叫做甜甜，每個人都興奮得要命。不知道在興奮什麼。

然後那個人來了。

我第一眼看到甜甜，幾乎沒辦法呼吸，眼淚當場掉下來。那一刻我就知道，我找到那個跟我貼在一起的人了。

11

「所以這幾張照片是她偷拍的？這張是你女朋友拍到她？」負責記錄的員警問。

李杰勛默默點頭。

沒錯，他終於來報警了。

警察杯杯做著紀錄，「『黑長髮，白洋裝，右邊臉頰有大片胎記，自稱香香。使用人頭手機。』我們盡量查，但是你要知道，她拍的都是公開場所，所以拍照本身是不犯法的。至於簡訊，一天二十幾通確實很煩，但真要告騷擾的話會有點微妙，我們碰過的簡訊騷擾都是一天至少近百則，連深夜都一直傳。但她除了第一天以外就沒有在晚上十點之後傳簡訊，所以她很可能會被輕判。」

李太太抗議，「可是她的簡訊內容很噁心啊！什麼結婚啊內褲的，也不看看自己什麼德性！看得都快嚇死了，這樣應該可以告恐嚇吧？」

「內褲跟結婚確實可以告性騷擾，她的跟蹤行為也可以告，但是簡訊內容並沒有寫什麼要傷害你兒子跟你們親友之類的字眼，恐嚇應該是告不成。」

「怎麼這樣啊！」李太太跳腳。

「媽，沒關係的，查出那個人的身分最重要。」

離開警局的時候，正好一個似曾相識的老警員走進來。

「咦？你又來了啊？」

李太太充滿防衛地說：「我們這次是來報案的！我們杰勛是受害者！」

老警察走進局裡，李杰勛隱約聽見他在說：「風水輪流轉啊。」

什麼態度？他恨恨地想：你根本什麼都不懂！

※

「你真的是什麼都不懂啊。」

幾個小時後，在「慈安和合舘」的和室裡，趙奇揚毫不留情地嗆他。

「就跟你說找警察沒什麼用，幹嘛還要去？」

「我知道警察沒辦法關她，手機號碼也查不出東西來，但是至少他們可以調監視器。等找到她的姓名地址，我們就可以私下找她處理了。」

趙奇揚斬釘截鐵地說：「別傻了，監視器什麼都沒拍到，你也沒有看到她。你只是活見鬼而已。」

「見你媽的鬼！都見那麼多次了還沒看到？我大老遠就可以認出她臉上那塊噁心的胎記！」

「用用你的大腦！一般女人就算只是臉上長顆痘子都要鬼叫半天，想盡辦法遮起來，那個女人卻用頭髮遮左半臉，右半臉的胎記大大方方見人，你不覺得很怪嗎？」

「啊她就是變態啊，不能用一般的女人來判斷。搞不好她還以為自己那塊胎記很美哩。」

趙奇揚翻了個白眼。

「變態不等於笨蛋，ok？她臉上根本沒有胎記，那是畫出來的！你只看到黑長直、白衣服跟胎記，從來沒有真正看到她的長相。所以每次你在街上東張西望找她的時候，她只要拿掉假髮，換件衣服再擦掉胎記，就可以大搖大擺從你旁邊走過去了！」

「啊……」李杰勛全身發涼。「你怎麼不早點講！」

「這只是推斷，本來想等親眼看到她再確認，不過現在應該是八九不離十了。她故意打扮得活像電影裡的女鬼，就是為了讓人認不得她。」

李杰勛最近狀況非常差，常做惡夢，早上起床後總是頭痛，而且暈得亂七八糟。幻覺越來越嚴重，每次讀書讀到深夜，就會感覺香香站在他背後；去上個廁所，她就站在走道的陰影裡盯著他嘿嘿地笑。

也許那不是幻覺。他心想。那女人神出鬼沒，看得到的時候還算好；完全不現身的時候反而讓他覺得她化成千萬個隱形的分身，在空氣中窺伺他。

「那怎麼辦？」

「只好主動出擊了。」

趙奇揚拿過李杰勛的手機，發了條簡訊給香香。

「都是妳這死碧池害的，現在我爸媽要把我送出國了，害我得跟女朋友分開，妳爽了吧？不過至少我再也不用再看妳這張醜臉了。妳有本事游過海來跟蹤我嗎？妳游游看啊，最好淹死再被鯊魚吃掉。活該！」

幾分鐘後，回覆來了。

「不用擔心，honey。修娘菩薩會把你留在我身邊的。」

「又是修娘菩薩！有完沒完啊？你的主動出擊根本沒用！」

「冷靜點。」趙奇揚說：「她不可能眼睜睜看著獵物跑掉的。等她一出手，我們就贏了。還有，趕快把手機號碼換掉吧。」

第二天是星期天，李杰勛獨自出門，去買一些「出國用」的東西。真正的目的是把香香引到國小旁的一條死巷，讓趙奇揚跟她談判。

他在旅遊用品區隨意閒逛，打算混個二十分鐘發揮誘餌功能，再出發去目的地。

大部分的客人都集中在化妝品區跟零食區，旅遊用品區只有他一個人。

趙奇揚在賣場外面待命，留意可疑的人。

李杰勛心不在焉地瞄著貨架上的各式證件夾、腰包和眼罩，暗自希望今天就能跟那女人做個了結。

「咔答」一聲，他剛剛經過的貨架有個旅行收納包無緣無故掉了下來，李杰勛撿起收納包放回貨架，卻覺得這收納包重得有點奇怪，裡面還有水聲和鈴聲。這是哪門子的旅行包？

拉開拉鍊，他嚇得再度把收納包掉到地上。裡面有個裝滿不明液體的小玻璃瓶，瓶口還附著一個小鈴鐺，瓶身貼著一張標籤：「修娘菩薩萬應聖水」。

除了瓶子，還有一張李杰勛已經見過的符紙——「杰勛香香生死不離」。這回的符紙背面
還寫了一行字。

「我要送給你一顆心。」

12

趙奇揚花錢買通賣場店員，拷貝了那天早上的監視錄影帶，想找出在李杰勛進入賣場後，跟著他進去，又在他之前把收納包掛在貨架上的可疑人士。

結果確實看到一個女人把收納包拿起來看了一眼又掛回去，但前後不到二十秒，她根本不可能塞東西進去。

看到這不可思議的現象，李杰勛的小心肝大受震撼。

「所以現在是怎樣？東西憑空跑進包包裡嗎？難道她真的是鬼？還是真的有菩薩在幫她？」

「冷靜點，你不是還看過她騎機車？她不可能是鬼，一定有特殊手法做到，只是一時沒辦法破解而已。」

「既然你也破解不了，那我媽花那麼多錢僱你要做什麼？」

「所以我現在立場跟你一樣為難，不覺得有人作伴很安慰嗎？」

李杰勛被他的幹話氣得差點爆炸，趙奇揚仍是一臉平靜。

「總之，那個女人不是在跟蹤你，而是跑在我們前面。她知道你今天會先去賣場引誘她，鐵定也知道你沒有要出國，消息未免太靈通了點。還有誰知道你要去賣場？」

「沒有啊，我只跟我媽說要出去一下。」

「你朋友呢？你確定沒有跟他們說過？」

「沒有！就算有，他們也不會出賣我！」

「不是出賣，他們可能跟別人聊天時說溜嘴，誰叫他們是豬隊友。」

「不可能啦！」

李杰勛並不擔心死黨們會出賣他，此刻最讓他擔心的是那句詭異的話——

我要送給你一顆心。

13

星期一早上第一節課是週會，所有的三年級生都要去演講廳聽千篇一律的勵志演講。什麼「人生掌握在自己手上」啦，「相信自己」啦，聽得耳朵都快抽筋了。

李杰勛很想問那些激勵大師們，如果人連出門都要提心吊膽，要怎麼相信自己？

好不容易撐到下課，在回教室的路上，張予瞳靠了過來。她雙眼閃閃發光，臉頰發紅，不知在興奮什麼。

「嘿，阿杰，你最近還好嗎？」

「呃……」

李杰勛本想向她傾訴賣場裡的驚悚遭遇，忽然想到趙奇揚說自己身邊可能有人背刺他，再看到張予瞳詭異的表情，直覺把話吞了回去。

「還好啊。」

張予瞳笑得更燦爛，她看著李杰勛的眼中充滿溺愛，更讓他雞皮疙瘩直冒。

「你要記得哦，我支持你。支持你們。」

「哦……謝謝。我跟巧兮都很感謝妳。」

張予瞳「呵呵」笑了起來，那不是普通的笑容，而是別有深意。她輕拍他一下，「哎呀，反正我們兩個知道就好，其他的就不用明講了」。

問題是他連他們兩個知道什麼都不知道。

回到教室，李杰勛伸手到抽屜裡拿出茶杯，仍然一頭霧水。

然而低頭一看，保溫杯和手上沾滿了紅黑相間的腥臭液體。再彎腰看抽屜裡面，只見筆記本、課本和筆袋都染得一片腥紅。

而抽屜的最深處，塞著一個東西。

李杰勛顫抖著把那個東西拿出來，瞬間鄰座的女生高聲尖叫。因為那是一顆血淋淋的豬心。

香香真的給了他一顆心。

14

兩個值日生，一個睡了整節週會，另一個打了整節的手遊，完全沒改變姿勢。但是兩人都對天發誓自己沒有離開過教室，也沒有看到外人跑進來。

如果真是這樣就更嚇人了，李杰勛在出發去參加週會前，還往抽屜裡看了一眼，沒有看到豬心。

又一個憑空出現的東西。幸好那些紅色液體是紅墨水不是血，否則李杰勛鐵定當場吐出來。

導師林老師花了半節課的時間安撫全班情緒，並懇切要求，如果是班上同學開的玩笑，請趕快承認。

同學們高聲抗議：「李杰勛都已經說是跟蹤狂了，應該要報警吧？」

「老師也知道，只是在報警前要考慮各種可能性。」

下課時間，死黨們圍在李杰勛身邊安慰他。

「真是太恐怖了，那個女人居然連學校都闖得進來，而且沒人看到她！」林望泉縮了縮脖子。

「難怪老師一直問是不是同學惡作劇，被外人這樣來去自如，學校真的太丟臉了。」嚴書岳說。

李杰勛默默點頭，心裡卻浮現一個聲音：那個女人真的跑進來了嗎？會不會是學校裡有人在幫她？可能就是他身邊這群好友的其中之一……

不對，那時大家都跟他一樣在演講廳，沒人有機會在他抽屜裡放東西。

所以……他的目光飄向正在擦黑板兩個值日生。會是他們兩個之一嗎？

張予瞳壓低聲音說：「你覺得是他們兩個做的？」

「我沒有證據。但是教室被人闖入卻完全沒感覺，未免太誇張。在睡覺的人就算了，打手遊再怎麼入迷也不會連旁邊有人都不知道吧？」

林望泉說：「老實說，有可能。我每次玩遊戲都玩到連我老媽站在背後都不知道，所以手機常常被沒收。」

「那是你吧！」

嚴書岳吐槽，很不幸地又被歐菲反吐槽。

「你還敢說？你每次只要一玩遊戲，就什麼都聽不到，叫你好幾聲都不應！」

「我有應，是妳自己沒聽到！」

「最好是啦！」

張予瞳打斷兩人的鬥嘴，「搞不好他們兩個根本不是在睡覺跟玩手遊，而是在做一些『事情』，因為太激烈所以沒注意到有人……」

「不可能！」眾人無情地否決她的推論。

歐菲提出一個很可怕的問題。

「要是那個女人跟去畢業旅行怎麼辦？」

他們再兩週就要出發去畢旅，這個問題確實很嚴重。

嚴書岳說：「那更好，我們人這麼多，如果她跟來，就可以逮住她圍毆一頓。」

「你是想讓學校上報嗎？」歐菲瞪他。

「修理跟蹤狂天經地義，有什麼不對？」

林望泉打斷他們，「先不要談這個，星期六是予瞳生日，我們去ktv慶祝怎麼樣？鹽巴你不是還有折價券？」

嚴書岳呆了一下，「呃，折價券我家人用掉了，我們去別的地方慶生吧。」

「哦。沒有折價券應該也可以唱歌吧？又沒多貴。」

張予瞳說：「可是我最近喉嚨不舒服，不太想唱歌耶。」

壽星都這麼說了，林望泉只好失望地作罷，他最愛唱歌了。

李杰勛完全不在乎畢業旅行或慶生，他現在精神受創，只想從葉巧兮那裡求安慰，但葉巧兮他們班這一節沒下課，他只能忍著，一直等到下一節下課，正想衝到七班找葉巧兮訴苦，卻又被導師叫去辦公室，再下一節又是輔導老師召見。

直到中午，李杰勛終於見到葉巧兮。

葉巧兮聽完，吹了聲口哨。

「哇，她真的跑進學校啦？還真猛哩。」

「現在不是佩服的時候！今天我們導師和輔導老師都叫我要考慮，為了安全最好不要去畢業旅行。」

「當然囉，如果你在畢業旅行的時候出了什麼事，就變成學校的責任了。所以老師一定希望你請假乖乖待在家裡。」

李杰勛想到自己明明是受害者，卻被師長當成累贅，實在是越想越哀怨，討拍的欲望更強烈了。

「那妳也請假吧？如果妳不敢出門，我們就在家裡用視訊通話……」

「不行啦，錢都交了哪能不去？我媽會氣死的。」葉巧兮一句話戳破了他的白日夢。

「可是，萬一妳去了，那個女人攻擊妳怎麼辦？這樣我沒辦法保護妳。」

葉巧兮一臉天真，「所以你更應該請假，留在家裡作餌，把她引去你那裡，這樣我就可以好好旅行了。」

「妳就不擔心妳去旅行的時候，她會對我做什麼事嗎？今天是在我抽屜放豬心，下次可能就要挖出我的心了！」

他知道自己又在撒嬌了，但是一大早就飽受驚嚇，想從心愛的人身上索取一點溫柔是理所當然的。

「不要裝了，你其實很想跟她單獨相處吧？趁著我去旅行，你就可以跟她好好happy了。」

「happy個屁啦！跟妳說過多少次她是變態，我根本不認識她！」

「最好是。我媽說過，會遇到壞事就表示你自己做了虧心事。你老實說，你之前是不是跟她有一腿？」

「誰會跟那種又老又醜的女人有一腿？」

「我哪知道，就有人口味特殊啊。」

「妳……」

她又來了，不斷質疑他，為的是要他進一步證明自己的愛。

李杰勛想也不想，伸手將她緊緊抱進懷裡。旁邊經過的七班同學不約而同吹起了口哨，還有人鼓掌看好戲，他也不管。

照理應該狠狠堵住她的嘴的，但是之前被狠咬的記憶太清晰，這回就先省了。

他感覺到她在他懷裡顫抖著，然後漸漸平息下來，顯然是平靜了。

「妳要相信我，一定要相信我，不然那個變態就贏了，瞭咩？」

葉巧兮慢慢地點了點頭，他才放開，但手仍然搭在她雙肩。

她的臉色蒼白，只有雙頰發紅。「既然你問心無愧，那就去畢旅嘛，管老師怎麼說。為什麼受害者反而要被禁足？」

這話說到李杰勛心裡了，可是他還有疑慮。

「就是怕萬一她跟著去畢旅，不知道會在路上做出什麼事。」

「這樣啊……」葉巧兮歪著頭想了一下，「那我給你做個防護罩好了。」

「什麼防護罩？」

她轉頭對著教室裡大喊：「誰家有養黑狗？分一點狗尿給我！」

「我才不要這種防護罩！」

15

「所以你還是決定要去畢旅？」

慈安和合館的和室裡，趙奇揚問。

李杰勛喝了一口蘿莉塔剛送進來的咖啡。

「她是對的。如果我因為害怕就躲在家裡不敢出門，那個變態就贏了。本來老師也有去勸她，要她跟我一起請假，結果她居然在課堂上站起來閉眼祈禱，然後睜眼說修娘菩薩叫她要去畢旅，阻止她的人會遭天譴，老師就沒再說話了。」

「厚，這麼強的恥力到底是哪來的？你還真是愛上個奇葩啊。」

「她是想跟我一起去畢旅，只是拿修娘菩薩當擋箭牌而已。」

「也對啦，俗話說得好，不在乎別人眼光的人，才能走得更遠。」

「所以說，你應該也要跟去吧？」

趙奇揚一口咖啡差點噴出來，「別傻了，我哪來的閒功夫跟你們去畢業旅行？」

「你要幫我抓那個女人，當然就要跟去才行。而且台南不是你老家？順便回去探親應該也不錯吧？」

趙奇揚的臉僵了一下，隨即又恢復平靜。

「不可能。別的不說，你不覺得你老爸最近又開始晚回家了嗎？你媽已經通知我，她又要我施法了，我不可能離開的。而且我今天叫你來不是為了討論畢業旅行，我解開了那女人讓符水跟符咒憑空出現的手法。」

他打開筆電轉向李杰勛，播出他之前看過的，賣場的監視錄影帶。

李杰勛看不出有什麼不同，在撿起那個裝了符水和符咒的收納包之前，只有一個女人碰過收納包，但是她沒有在收納包裡動手腳。

「你不覺得奇怪嗎？那個包裡已經裝了符水、符咒還有一個鈴鐺，重量明顯不一樣還會發出聲音，那個女人卻完全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就直接把包包掛回去了？」

他看到李杰勛的表情，翻了個白眼，「你不會真的以為東西是在你撿起來的前一秒自動進入包包裡吧？」

「也許那個女人只是神經比較粗，搞不好她就是覺得這收納包太重才不買。」

「你看清楚點。」

趙奇揚把畫面定格，再把收納包的部分放大。雖然畫面畫質粗劣，李杰勛仍察覺到不對勁。

收納包並不是掛在掛勾上，而是浮在半空中。

「怎麼會……」

「很簡單啊。在收納包的提把上，用細線穿過打結成一個圈，再用線圈把收納包掛在掛勾上。因為線很細，攝影機畫質又不好，看起來就像浮在半空。細線不耐重，你經過的時候剛好斷掉，包包落地，所以引起你的注意，以為是自己撞掉的。而且你撿起包包的時候，也不會去注意地上有根斷掉的線。」

「可是，這樣那個女人就很奇怪了。她為什麼要刻意用線圈把商品掛回貨架呢？」

「這還用問？因為她就是香香啊。做這種事就是為了要讓你發現收納包裡的東西，把你嚇得尿褲子。」

「誰尿褲子啊？」李杰勛抗議，「而且她只是把收納包掛上而已，攝影機並沒有拍到她綁線圈，也沒有拍到她把東西放進收納包。」

「『那天』沒有拍到。」趙奇揚說：「後來我又跑去要了前一天晚上的錄影，你來看看。」

在關店的前五分鐘，一個女人走到貨架前，把一個收納包掛在掛勾上。這女人跟另一段影像的打扮雖然不同，同樣戴著帽子墨鏡和口罩，擺明是同一個人。

「這個時候收納包裡已經裝了符水和符咒，提把上也綁了線圈。她前一天晚上把收納包改裝好掛在貨架上，第二天又在你到之前，改成用線圈掛住，所以就造成東西在你身後自己掉下的假象。」

李杰勛目瞪口呆。那個女人為了嚇唬他，還真是勤奮啊！

「那你說，她是怎麼隱形把豬心放進我抽屜的？這次可沒辦法前一天晚上先準備。難道真的是趁值日生玩手機溜進去？可是老師去調了監視器畫面，週會時沒人進教室。」

趙奇揚搖頭。「值日生的行動不是她能控制的，她不會冒這麼大的風險。豬心絕對不是週會的時候放進抽屜，是在那之前的掃除時間。掃地的時候大家各忙各的，教室裡全是灰塵，大家都戴著口罩，根本分不清誰是誰。她可以輕易穿上制服混進教室，往你抽屜裡塞東西。你們應該去查掃除時間的監視畫面才對。」

「問題是，我掃完廁所回到教室，還往抽屜裡看了一下才出發去週會，那時候我可沒看到豬心啊。而且那時教室的掃除已經結束，如果有外人跑進來一定會被發現的。」

趙奇揚思考了一下，問了一個問題。

「你為什麼要看抽屜？」

「因為我發現保溫杯掉在地上，就撿起來放進抽屜裡。」

「廢話。就像你只看到跟蹤狂的胎記沒看到她的臉一樣，你只想著放保溫杯，當然不會去注意抽屜裡其他的東西。保溫杯一定也是她刻意丟到地上轉移你注意力用的。」

李杰勛不信。「你是說，她在我抽屜裡藏東西，不但不拿東西擋著，反而刻意把東西拿開？誰會那麼笨？而且我再瞎也不會看不到那麼大的豬心！」

趙奇揚在電腦上打開新的網頁，搜尋了一個東西。

「這什麼？」李杰勛問。

「遇水即溶便條紙。日本人超愛做些奇奇怪怪的文具，很多小女生都很喜歡。這種便條紙就是用來寫秘密用的，小女生寫了什麼芝麻綠豆的機密傳給閨蜜，看完後往水裡一丟就溶掉，秘密就守住了。」

「那跟這次的事有什麼關係？」

「你不是說你伸手進抽屜的時候，沾到一些紅紅黑黑的東西嗎？紅色是因為那個女人在豬心裡灌了紅墨水，那黑色是什麼？她把這種便條紙塗成深咖啡色，再用它把豬心包起來，塞進你抽屜。抽屜深處本來就暗，你往抽屜裡面瞄，只看到一片黑，又急著放好保溫杯去週會，當然沒發現。我猜她在豬心上戳了洞，隨著時間過去，紅墨水流出來，把便條紙溶掉，所以你摸到黑色的碎屑。」

李杰勛歎為觀止。「這女人真的很無聊欸！」

「一點也不無聊。她耍這些花招，是為了讓你跟其他人認為她是在週會的時候摸進教室，而不是打掃的時候。為什麼呢？因為週會的時候她有不在場證明，掃除的時候沒有。不對，應該說是動手的人沒有不在場證明。」

「什麼意思……」李杰勛覺得不妙。

「把豬心塞進你抽屜的人是你的同學。我早跟你說了，你們學校裡有那個女人的幫手，而且就在你的朋友之中。就像俗話說的：你們中出了個叛徒。」

他開完這句黃腔，噗哧笑了一聲。

李杰勛還是不願意相信。

「搞不好她是穿上我們學校制服，翻牆混進我們學校啊！」

「就算是這樣，她怎麼會連你的座位在哪都知道？她甚至還知道你負責掃廁所，掃除時間不在教室？」

李杰勛啞口無言，趙奇揚逼視著他。

「不管你願不願意接受，事實就是你們學校裡有人要搞你。你得自己想想，到底什麼時候跟誰結了仇。」

※

經過李杰勛再三哀求，林老師勉為其難又調了當天掃除時間的影像。

乍看之下沒什麼問題，但李杰勛注意到，一個黑長直的女生，帶著水桶和拖把進了四班教室。

影像只拍到背影，不能確定是不是四班的學生，但是早上掃地是不用拖地的，帶水桶和拖把做什麼？

林老師把那女生的照片印出來，把當時留在教室掃地的同學們叫來問他們有沒有看見。

確實有幾個人有印象看到帶著水桶和拖把的長髮女生，但臉上戴著口罩，不確定是誰，也沒看到她在李杰勛抽屜裡動手腳。

調查又陷入死胡同。

林老師只能拍拍李杰勛肩膀，說：「反正你也沒受傷，就當惡作劇，別在意了。」

其實如果他們想到去調朝向另一個方向的監視器畫面，就會看到一幕好戲，可惜他們運氣不足。

不，是腦力不足。

17

十幾台遊覽車停在校門口，榮禮高中三年級的學生們以班級為單位集合，準備上車。

榮禮高中跟其他學校不同，三年級上學期舉行畢旅，正好避開畢業旅行的旺季。

李杰勛和朋友們談笑著，心情卻有些沈重。豬心事件之後，三年四班的同學有不少人同情他，時常對他投來關愛的眼神；卻又有另一批人用警戒的眼神看他，拿他當瘟神。

尤其是週會課的兩個值日生，他們因為豬心事件被老師叫去念了半天，還被人懷疑是真凶，心情都很差。

睡覺的那個跑來找李杰勛，鄭重向他保證自己絕對不是放豬心的凶手。至於打手遊的那個，認定一切都是李杰勛的錯，從那天之後就拒絕跟他說話。

在這種氣氛下去畢業旅行，會玩得開心才有鬼。

然而三年七班那邊起了一陣騷動，讓李杰勛把自己的麻煩忘了一大半。

七班有個女生，穿著綴滿荷葉邊和蕾絲的大蓬裙洋裝，頭上還紮著兩個大大的蝴蝶結來集合。

啊啊，我們也好想像這樣，打扮成夢幻小公主啊，偏偏年齡不對，再怎麼穿也成不了小公主，只好含淚放棄，把權利讓給年輕人。

奇怪的是，在場的眾多年輕人似乎不太買帳。

「那什麼衣服？她以為今天是同人場嗎？」

「x的，要是長得正就算了，她長那樣扮什麼蘿莉塔？」

「拜託，居然穿這樣去畢旅？光那裙子就佔掉兩個位子了，鄰座怎麼辦啊？好自私！」

「這學校的活動耶！存心害大家陪她丟臉啊？」

聽著這堆議論，我們都很訝異：這是青少年說的話嗎？簡直就像菜巿場裡的三姑六婆，青春活力哪去了？

李杰勛記得那女生叫做王芮霞，她跟林望泉一樣屬於豐滿型，所以某些無聊人士就叫她「王肉蝦」。

王芮霞平常文靜低調，從來不做任何引人注目的事，居然在畢旅這天一鳴驚人。

老師也被她嚇到，把她拉去旁邊念了半天，提醒她「不得奇裝異服」，可惜沒什麼效果，王芮霞在眾人唾棄的目光中上了車。

李杰勛打從心裡為葉巧兮難過。跟這種怪咖同班，也真是難為她了。

他一上車就忙著發簡訊安慰葉巧兮，她的回覆是「少廢話，你準備好，待會我買的東西通通都要你提。還有，在車上看手機會頭暈，有事下車說」，然後就關機了。

好不容易熬到休息站，他衝下車急著找葉巧兮，卻看見一個驚人的景象：葉巧兮居然和王芮霞走在一起！

兩人並肩走向飲料攤，李杰勛連忙上前拉住葉巧兮。「過來一下。」

他把葉巧兮拖到學生較少的地方。

「妳為什麼跟她在一起？」

「我們在車上坐隔壁啊。」

「那不是很擠？她裙子那麼蓬。」

「還好啦。」

「那妳也不用下車還跟她在一起吧？很丟臉耶。」

葉巧兮一臉無辜。「為什麼丟臉？我不覺得啊。」

李杰勛想起趙奇揚對她的評語：恥力驚人。

「她穿成這樣來畢旅已經夠怪了，妳還跟她走一起，以後妳就會被當成跟她一樣的怪咖，要是被霸凌怎麼辦？」

「修娘菩薩叫我要多交新朋友，我跟芮芮同班那麼久，直到今天才熟起來，一定是菩薩的安排，我當然要把握。霸凌有什麼好怕，你不是說會保護我嗎？」

李杰勛頓時舌頭打結。他的確說過，不管發生什麼事都會保護她。可是他的意思是要跟她兩個人一起對抗全世界，而不是為了她的朋友對抗全世界啊。

這種小問題自然難不倒優等生李杰勛。他腦筋一轉，說：「讓妳提前遠離危險也是保護妳，妳還是離她遠一點吧。」

「哦，意思就是你沒有膽量把欺負我的人趕走對吧？啊，芮芮，謝謝！」

葉巧兮話講到一半，走上前迎向買完飲料的王芮霞，從她手上接過一杯咖啡。

「這是四班的李杰勛，妳見過吧？他今天是我們的保鑣，不管發生什麼事都會保護我們哦。」

什麼……李杰勛差點當場斷氣。

「真的啊？謝謝。」王芮霞朝他點頭。

為了減輕尷尬，李杰勛只好勉強找話題。

「王同學，妳今天是在cos誰啊？」

王芮霞露出厭惡的表情。

「我沒有在cos誰，這是我自己的打扮。」

「所以妳平常出門都穿這樣？」

「不是。蘿裙很貴，要存很久的錢才買得起，我都是在特別的日子才穿。」

葉巧兮點頭。「嗯，畢業旅行確實很特別。」

不要附和她啦！李杰勛心中吶喊著。

現在不只是他們學校的學生，休息站裡的其他遊客也一直看著三人這邊，李杰勛恨不得鑽進地底。

這時事情發生了。

一個五班的男生偷偷溜到王芮霞身後，用力掀了她的裙子然後大笑著跑開。

王芮霞大聲尖叫，葉巧兮則追了過去，破口大罵。

「幹什麼啊？有種不要跑啦，變態！」說著把手中的咖啡杯丟了出去，正中那男生的頭，潑得他全身都是。

「幹嘛潑我！x妳媽的破x！」

那男生回頭對著葉巧兮大罵，伸手狠狠推了她一把，葉巧兮差點摔倒。

李杰勛還來不及反應，旁邊出現一個男生扶住了葉巧兮。

這人是五班的班長廖澤生，他擋在葉巧兮身前，對發飆的同班同學說：「劉允和你夠了吧？開玩笑也不要開過頭！」

旁邊又圍上幾個人來勸架，情況才稍微和緩。

幾個當事人都被老師叫去念了一頓，被要求彼此道歉，行程也拖延了十幾分鐘。

葉巧兮安慰著哭泣的王芮霞，扶著她走向遊覽車，一抬頭看到廖澤生，對他點頭道謝，還微微一笑。

這一幕李杰勛看在眼裡，心口像有把火在燒。

可惡，他只不過是動作慢了點，英雄救美的機會就被人搶走了！

他氣呼呼地上了車，聽著旁邊的嚴書岳大發議論。

「雖說掀裙子不對，但是她自己穿成那樣本來就要檢討啊。葉巧兮還去湊熱鬧，是不是吃飽太閒？」

林望泉說：「對啊，葉巧兮以後會不會也跟她一樣，天天穿那些怪衣服出門？阿杰你要阻止她啊，不然以後如果大家要一起出門，變成我們一起丟臉了。」

「真的！我真不懂她們怎麼還敢下車。不過，」歐菲一臉嚮往地說：「廖澤生還蠻帥的耶，擋在女生前面也不怕挨拳頭。我以前跟他同班都不知道他這麼帥。」

嚴書岳不屑地說：「他是班長，阻止班上同學惹事是他的責任，帥在哪裡？」

「至少人家負責任！」

張予瞳說：「可惜他跟劉允和沒打起來。要是打一架，可能會打出不同的火花呢！」

李杰勛實在是受夠了。廖澤生跟劉允和那麼熟，一定早料定劉允和不會打他，才會那麼英勇，結果居然還騙到那麼多人氣？天理何在！

前座一個男生回頭打趣，「欸，阿杰，你女朋友被人推倒，你都不講話哦？這樣你還算男人嗎？」

要是在平日，李杰勛不會在意這種話，但是今天他正是一肚子苦水，被這一激，鬥志立刻熊熊燃起。

沒錯，他應該去找劉允和單挑，為了心愛的女友向他討回公道。

可是，劉允和雖然沒他高，肌肉卻很發達，李杰勛的強項是讀書，運動不在行，更別提打架，他打得贏劉允和嗎？

不對，打不贏更好。最好劉允和把他打出黑眼圈或掉幾顆牙齒，這樣葉巧兮才會知道自己對她的付出。她一感動，自然會答應他的要求，不再跟王芮霞來往。

中午在一家休閒農場吃午餐，由於學校規定必須以班級為單位用餐，李杰勛只能眼巴巴看著葉巧兮跟王芮霞坐在一起。王芮霞的心情已經好轉，兩人有說有笑。

李杰勛感到一陣嫉妒，葉巧兮在他面前從來沒笑得這麼開心過。

好不容易吃完午餐自由活動，李杰勛正想去找葉巧兮，卻被一群同學抓去合照打卡。等拍完照，葉巧兮和王芮霞又不曉得晃去哪裡了。

他遠遠地看到劉允和，便準備上前去找他理論，但是沒走兩步就被導師林老師攔住了。

「你想幹嘛？不要亂來！」

經過早上在休息區的騷動，老師們都繃緊神經，隨時注意避免事態重演。尤其林老師從高二起就是四班的導師，知道李杰勛很容易為了葉巧兮做傻事。

李杰勛非常掃興，決定等晚上老師們休息以後再找劉允和算帳。

他在園區找了半天，總算看見葉巧兮和王芮霞站在羊欄邊餵羊。他走上前去，希望王芮霞可以識相走開，但她沒有。

「喲，你來啦？」

什麼「你來啦」？看到別人男朋友過來妳都不曉得要讓位嗎？

葉巧兮說：「我剛剛在想，我要不要也試試穿蘿莉塔裝。」

千萬不要啊！

李杰勛強忍著驚慌，「可是那不是很貴？」

王芮霞斜眼瞄他，「反正她有白馬王子可以贊助她呀。」

「啥……」李杰勛沒想到自己的錢包瞬間就破了個大洞，「可是，買這種衣服又不能常穿
……」

「為什麼不行？」葉巧兮說：「如果我穿得好看，當然要常常穿。難道你認為我穿不好看嗎？」

「我覺得現在的妳最好看。」

葉巧兮呵呵一笑，「哎喲，好會說話，我好感動……屁啦！你就是不想花錢幫我買才這樣
講！」

「都發生那種事了，妳還沒學乖嗎？就算我會保護妳，妳自己也要收斂啊，穿成這樣上街，會被人當成神經病的！」

躺著也中槍的王芮霞並不生氣。

「好奇怪，你都可以為巧兮割腕了，卻不肯支持她穿蘿裙？」

李杰勛大驚。

「妳居然告訴她？」

李杰勛割腕的事，當時大家都約好保密。

葉巧兮輕推他一把。「不要裝了啦，你根本就巴不得全校都知道你有多帥。」

「我只要妳知道就好了，幹嘛要全校知道？這種事一旦傳開，一定會引來很多閒話，一群神經病整天講我們兩個八卦，這樣妳受得了嗎？」

葉巧兮給他一個神秘的微笑，丟出一個奇妙的回答。

「不在乎別人眼光的人，才能走得更遠。」

「什麼意思……」李杰勛心中一震，他不久前才聽過這句話。「這話是誰告訴妳的？『不
在乎別人眼光』那句？」

為什麼葉巧兮會跟趙奇揚說出一樣的話？

「嗯……」葉巧兮歪著頭想了一下。「想不起來了耶，大概是在電視劇裡吧。這話怎麼了
嗎？」

李杰勛呆了一下，搖頭。「沒事。」

嘴裡說沒事，他卻覺得背後發涼。

正在糾結的時候，集合時間又到了，李杰勛再度眼巴巴地看著葉巧兮跟著王芮霞離開。

他一轉頭，看到劉允和從遠處走向遊覽車。頓時血液全衝上頭頂，他大步朝劉允和走過去。

18

「你到底在想什麼？」

休閒農場的休息室裡，林老師對著李杰勛大罵。

「你是嫌旅行太順利很無聊，所以想多惹點事嗎？」

由於李杰勛向劉允和出手，兩人扭打成一團，關鍵時刻廖澤生跳出來擋在李杰勛身前，代他挨了劉允和一拳，也就是李杰勛夢寐以求，足以讓他打動葉巧兮的那一拳。

結果現在行程再度延後，廖澤生在醫務室裡檢查，李杰勛則被老師砲上天。

「那件事明明早上就解決了，你為什麼還要再鬧大？」

李杰勛是班上優等生，理所當然成為林老師的愛徒，現在卻帶頭惹事，林老師實在是痛心疾首。

「我氣不過啊。」他努力辯解，「他欺負我女朋友，巧兮居然還得跟他道歉，這樣太不合理了！」

林老師冷冷地說：「是五班跟七班的老師決定叫他們彼此道歉的，所以你也要打兩位老師嗎？現在鬧成這樣，你開心了嗎？這樣對葉巧兮又有什麼好處？」

李杰勛只得縮頭閉嘴。

這時五班的張老師陪著廖澤生走進來。

「檢查結束了，沒有什麼大礙，只有一些淤血，嘴咬破了，醫生說可以繼續行程，廖同學也說要繼續。」

廖澤生點頭。

林老師歎了口氣，「好吧。不過你們都要答應我，從現在開始，不准再惹事了，尤其是你。」

他目光銳利地瞪著李杰勛。

「你只剩一次機會。只要再引起一次騷動，你接下來的自由活動全部取消，三天的行程只能跟在我旁邊，晚上也不准走出飯店房間，聽到了沒？再惹麻煩，你這三天不要想跟你女朋友說話！」

李杰勛被迫向劉允和和廖澤生道歉之後，摸摸鼻子走出休息室。

門外圍了一大群看熱鬧的同學，葉巧兮也在其中。

她的眼睛和鼻頭都紅通通的，顯然大哭過一場，一定很擔心他吧。

「巧兮，對不起，我……」

葉巧兮狠瞪他一眼，轉身走開。走了沒兩步又停下，轉頭對他燦笑。

「我現在才發現，原來廖澤生這麼帥耶，好感動哦。我要來組廖澤生後援會，你也來參加吧，他救了你一命，你應該要當第一號粉絲才對。」

「喂，等等！」

李杰勛想衝過去拉住她，這時本已走遠的林老師又折回來。

「你們還在幹什麼？還不快上車！」

李杰勛不敢再鬧事，只能乖乖聽話。

在車上他不斷安慰自己，沒事的，葉巧兮只是在說氣話，她對廖澤生絕對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

因為他做事太衝動，她受到驚嚇，所以才故意誇別的男人來懲罰他，沒事的，不必在意。

他握緊手機，再次告訴自己，不要在意。

※

下一站是臺南，應屆考生當然得去孔廟祈福一下。

以班級為單位在大成殿行禮完後，就是自由活動時間，高中生對於孔廟的古蹟巡禮當然是興趣缺缺，三三兩兩在院子裡亂晃。

李杰勛看到葉巧兮和王芮霞筆直往節孝祠走去，連忙跟過去。

進了祠堂，葉巧兮只對著其中一座牌位鞠躬行禮。

「欽褒節烈邑民人林壽妻陳守娘神位」。

「這是誰啊？妳為什麼要拜她？」李杰勛很困惑。

葉巧兮說：「修娘菩薩託夢叫我拜的。」

王芮霞說：「你沒聽過嗎？這可是台南最強女鬼的牌位，連王爺都打不贏她哩。」

「啥？」李杰勛更糊塗了。

葉巧兮說：「不要當著牌位說人家是女鬼啦！」

「重點是強啊！她簡直就是鬼魂中的超級英雄哩。那我也拜一下，跟她道個歉吧。」她雙手合十，朝牌位拜了拜。

走出節孝祠，王芮霞告訴兩人陳守娘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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