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喪菩薩（完）

34

葉巧兮先是在電話裡把李杰勛逼到跳腳，隨後就搭上計程車，把他引到老街一帶。然後她和王芮霞會合，把手機交給王芮霞，自己來到老屋跟趙奇揚見面。

李杰勛果然被引來了，撞見了最微妙的一幕。

葉巧兮早有心理準備，李杰勛身上可能會帶凶器，不過真的看到刀尖朝著她的時候，還是有些雙腿發軟。然而恐懼沒有阻止她喊出真心話。

「我也只是不愛你而已啊！我又有什麼錯？」

看著李杰勛那張純情少年的假面具瞬間剝落，露出醜惡的真面目，瞬間快感跟恐懼感成正比升起，讓她幾乎放聲大笑。

然後她看到李杰勛後方的另一個身影。

「哐！」

這是葉巧兮聽過最清脆響亮，最激動人心的聲音。像是香檳的木塞被氣泡衝開，或是禮炮從炮管裡炸開，也像是擊出全壘打的聲響，更像慶典直衝雲霄的煙火聲。

或是一根鐵管與跟蹤狂的後腦勺激情碰撞的聲音。

鐵管再度揮下。兩下，三下。

李杰勛晃了一下，倒地失去意識。

「蘿……莉塔？」趙奇揚呆呆地看著忽然出現的身影。

手持鐵管的，正是趙奇揚那位天天穿舞台裝上班的女助理。她今天扮裝成一○九辣妹，塗黑的皮膚，有如妖怪的特濃眼線，白色眼妝和唇妝，配上白色長假髮。身上是綴滿亮片的螢光橘洋裝配假皮毛外套。

趙奇揚本來已經因為失血頭暈，看她這樣子更暈了。

「妳怎麼會在……不管了先叫救護車！」

蘿莉塔把鐵管當拐杖撐在地上，一臉悠哉。「不要。」

「什麼？」

「除非你猜出我的名字。」

「名字，不就蘿莉塔……」

趙奇揚心中一震，不對！她出現在這裡絕不是偶然！

「妳是莉莉絲，對吧？何小姐也是妳！那個什麼把鼻或老師，都是妳。這一切都是妳造成的！」

蘿莉塔微微冷笑，「這種程度的答案連地上這個青蛙腦都猜得出來。加油好嗎？再給你一次機會。我、是、誰？」

「我只知道妳再不幫我叫救護車，妳就是殺人凶手！」趙奇揚大吼。

蘿莉塔搖頭微笑。「你還真是始終如一啊，不意外。」

她取下假髮，露出及耳短髮，換了一個完全不同的聲音說話。

「經理，我只想好好工作賺錢養家，沒有心情陪您玩。求您放我一馬好嗎？」

趙奇揚頓時背後一陣寒意竄起。眼前的蘿莉塔跟另一個女人的身影重合了。

那女人總是化著無趣的淡妝，身體語言緊繃畏縮，微笑總是很勉強，眼中更是充滿惶恐哀求，像掉進陷阱的小兔子。也因此更讓人忍不住想欺負她。

「陳怡君……不可能！妳到底是誰？」

這時葉巧兮怯怯地開口了。她第一次真正看到莉莉絲的臉，激動得雙手發抖，聲音也在抖。

「我想，妳是甜甜吧？是香香……陳怡君的雙胞胎妹妹。」

第三部 小精靈

1

我們暫時先跳回五年前的一個下午，地點是台南某處民宅，門口貼著「喪中」。

一個年輕女子按了門鈴，喪家的女主人開了門，一見到對方的臉，嚇得差點腿軟倒地。

「阿姆，」年輕女人說：「我是芯繪，程水榮的查某囝，今天來給怡君姐上個香。」

程水榮是這家男主人的表弟，但很久之前就跟家族斷絕往來，他家的女兒居然在這時出現給素未謀面的堂姐上香，實在詭異至極。

陳太太微微顫抖著讓程芯繪進了屋，囁嚅著說：「妳改名哦？」

在她記憶中，女孩本來的名字是怡婷，小名甜甜，跟她的雙胞胎姐姐對照。

程芯繪拿著線香，望著神桌上那張跟她一模一樣的遺照，臉上完全看不出情緒。

陳太太接過香，忍不住問：「妳那欸知影怡君……」

「我前陣子在上班的時候遇到香香姐，我們就相認了。」

陳太太這才想起，女兒生前確實曾經忽然問她：「我是不是雙胞胎？」

程芯繪仍然看著遺照，嘴裡問：「阿姆，我可不可以看看香香的遺物？」

陳太太帶著她來到香香的房間。還沒頭七，這裡已經變成雜物間了。

「就那邊那堆，沒什麼有價值的東西。妳哪有尬意就拿回去做紀念。」

程芯繪在被丟到角落的遺物中翻找了一下，找出一本厚重的日記，以及香香那台老舊的手機，放進自己的提袋裡。

「阿姆，香香的手機號碼還沒解約吧？可以給我嗎？」

「哦，好啊。」

程芯繪正要告辭，陳太太忽然靈光一閃，擠出笑容叫住她。

「等香香出山了後，妳來厝內呷一個飯吧？這久沒見，咱來開講一下。」

好好聊一聊彼此血濃於水的關係，以及這個家在失去陳怡君後面臨的經濟危機，還有跟陳怡君長得一模一樣的程芯繪，應該代替姐姐承擔的責任。

程芯繪微微一笑。妖媚無比又帶著滿滿惡意的笑容，讓陳太太嚇了一跳。

這是香香絕對不會有的笑容。

「阿姆，阮兜跟陳家已經沒交培了。我今仔日是來給香香上香，嘸是來認親。啊擱有，我礙多謝你，多謝妳給我送予別人。妳哪是給我留落來，今仔日神桌仔上頭的人就換我了。」

陳太太的笑容凍在臉上。「那欸使按呢講……」

程芯繪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沒有對生下自己的女人道別。

回到家中，她開始翻閱香香的日記。

我問媽媽，我是不是雙胞胎。她被問煩了才告訴我，我的雙胞胎妹妹生下來沒滿月就過繼給表叔了。她說是因為表叔沒小孩很可憐，但我知道她急著拼下一胎兒子，沒力氣照顧兩個女兒。而且表叔沒多久就跟親戚吵架失聯，我跟甜甜就這樣失散了。

真過分，我們還沒出生就在一起了耶！難怪我總覺得身邊空空的，每天都很孤單。

不過現在沒問題了，我找到甜甜了。以後日子一定會變好的。

甜甜說，她的養母從小就告訴她，應付男人並不難，只是要學會方法。

她叫我也要學，才不會一直吃虧。但是她教我的方法，我真的學不會。我連跟女人相處都不會，要怎麼應付男人？

甜甜說我太軟弱。高振飛盯上我不是因為我多漂亮多性感，是因為我弱小好欺負。她要我試著變強，但我說我做不到。她有個從小教她保護自己的母親，我沒有。

甜甜沒有生氣，但是她失望的眼神讓我好難受。

對不起，甜甜。沒能做個讓妳驕傲的姐姐。對不起。

在漸漸暗下去的房間裡，程芯繪抱著日記放聲痛哭，一直哭到眼睛腫得睜不開為止。

上班時間快到了，她打電話去請假，俱樂部的紅牌小姐甜甜可不能這樣見人。

她洗了把臉，看著鏡中的自己。眼睛雖然腫得只剩一條縫，仍然透出熊熊的怒火。

以前有個男人打了她一巴掌，她用酒瓶回敬，在他那本來就沒作用的頭殼上留下幾條小裂縫。

現在這個姓高的男人奪走她的另一半，她該怎麼回報呢？

當然是讓他粉身碎骨。

2

葉巧兮瞬間明白了一件事。

「所以說，道長其實就是……高振飛？」

「沒錯。這位就是振揚建設的小老闆，公關部經理高振飛。」蘿莉塔露出嘲諷的笑容。「這位經理啊，唯一的工作就是帶客人吃喝玩樂。就在香香死後不久，某天他負責招待一位角頭老大的兒子，不小心玩太嗨把人家弄死了，老大放話要宰他，他就整容又改名，跑來台北投靠他乾爹了。」

「好好，妳說的對，拜託妳們快叫救護車……」趙奇揚，不，高振飛快暈過去了。

蘿莉塔繼續講古，活像他根本不在此處。

「我找了三年，好不容易找到他。他那個乾爹啊，就是以前慈安堂的堂主，算是蠻有名望的道士。可惜不太守戒律，喜歡上酒店，而酒店就是我的主場了。我跟他撒嬌說想從良不要再陪酒，他就讓我當助理。是說這位高少爺還真狂，居然完—全沒有認出我。別說我跟陳怡君長得一模一樣，他以前也常點我枱，眼睛不曉得幹嘛用的。雖說我化這種妝確實不好認，但是反正乾爹的女人不能碰，也沒必要仔細看嘛，對不對？」

高振飛悔恨不已。原來只看妝不看臉的人不是李杰勛，是他自己。

「這傢伙還真好狗運，他乾爹忽然中風，搬回家給分居的老婆照顧，道壇沒人接只好交給他。他在道壇混了這麼久什麼都不會，靠男色做夫妻和合術還真做起來了。我跟在他身邊，每天都在想，到底要怎麼做，才能讓他比死還難過呢？後來發現，這種除了自己誰都不關心的人，就只能讓他變成廢人。我花了幾年的時間研究毒藥，正想在他的咖啡裡加點好料，偏偏這時就出現一個讓他有點關心的人，就是李杰勛，真是奇蹟耶！是說這小子到底哪裡吸引他啊？」

葉巧兮說：「他好像說過，李杰勛長得很像他的初戀情人，被班上的老大從樓梯上推下去摔成植物人。」

莉莉絲大笑。「妳還真信他那套啊？沒錯，他確實有個朋友被霸凌成植物人，但推他下樓的就是高振飛本人！」

「什麼？為什麼……」

「因為他想要討好老大加入金字塔頂端的圈子啊。他就是這種人。」

為了復仇，她對高振飛做了一番研究，對他的底細一清二楚。

高振飛肚子痛得要命，胸口也開始作痛。

「我又不是故意的！只是勸他乖一點不要跟老大作對，有點拉扯，他自己站不住就……」

「對啊對啊，你不是故意的。不管害死多少人你都不是故意的，你永遠都沒有錯！」

高振飛衝口而出：「我又沒叫妳姐跳樓！」

莉莉絲齜牙裂嘴，握緊鐵管，葉巧兮心想她這下鐵定要把高振飛打得腦袋開花了，不禁閉緊了眼睛。

但莉莉絲長長地呼了口氣。「你想要我叫救護車對吧？可以。但有個條件。」

葉巧兮驚訝地睜眼，只見莉莉絲指著昏迷的李杰勛。

「這小子捅你的這刀，你給我告到死，絕對不准放過他。聽到沒？」

「好……好。」高振飛點頭如搗蒜。「拜託……」

「還沒完。要是給我發現你治好了傷卻放這小子一馬，我立刻一通電話打回台南，然後那位死了兒子的老大就會派很多人上來找你。就算你想再整形改名逃走，大概也應該沒乾爹可以收留了吧？」

高振飛大叫：「我見到警察的第一句話就是『我要告到底』，可以嗎？」

「很好。葉巧兮，打電話吧」

在葉巧兮打電話的同時，莉莉絲把李杰勛手邊的刀踢開，從神桌下方抽屜拿出膠布把李杰勛雙手和嘴都貼住，再伸手到高振飛的口袋裡，把他事先準備用來對付她的錄音筆拿走。

其實她只要再給高振飛和李杰勛各自補上一記鐵管，就可以一勞永逸了，但她沒有。

「現在小精靈要告退了，各位自己保重。奇緣妙有。」

當救護車來到老屋門口時，小精靈莉莉絲的身影也消失在道路的另一頭。

3

葉巧兮在醫院待了將近六小時，先後接受醫生跟警方的訊問，做了一堆筆錄，好不容易才被放回來。

她對整個事件的說法是：李杰勛打電話恐嚇她（有錄音為證），她心裡很難過就出來散步，路上巧遇趙奇揚，趙奇揚為了安慰她就帶她去老屋教她跳舞。誰知李杰勛在她手機裡裝了間諜app，一路追過來，看到兩人在一起就凶性大發。

有警員很好奇，監視影片中蘿莉塔在打昏李杰勛之後，對趙奇揚講的那一大串話是什麼內容，葉巧兮只說是她在發洩對老闆的不滿。問話的警員不太相信，但是跟案情沒什麼關係，只好不了了之。

而趙奇揚一直到很久以後才知道，那棟差點要了他的命的老屋，承租人正是他自己。

李杰勛還在昏迷中，清醒後還有刑責在等他。有血刀和老屋的監視攝影為證，他的手機也確實在監視葉巧兮，再加上他有自殘紀錄，又對張予瞳動粗，這回他要脫身很難，除非趙奇揚跟他和解。

可惜趙奇揚直到進手術室之前，都一直抓著醫護大叫：「不和解！我要告到底！」

看來李杰勛的十九歲生日很有可能得在牢裡過，前提是他醒得過來。

夜深了，葉巧兮在床上翻來覆去。她很累，但睡不著。

惡夢結束了嗎？真的嗎？她完全沒有真實感。

忽然，跟莉莉絲聯絡專用的手機亮了起來。

「我在樓下。」

葉巧兮跳起來衝下樓，看到一個女人在門口等待。她猶豫了，無法相信這是莉莉絲。

因為這女人太正常了。正常的短髮，正常的素顏，正常的服裝，手上提著一個正常的紙袋。

葉巧兮還在發呆，女人朝她走來。

「本來想穿『香香女鬼裝』的，可是天氣有點冷。」

葉巧兮大笑。

「進行得很順利，趙……高振飛有照約定說。」

莉莉絲點頭。「很好。」

「那，妳接下來要做什麼？」

「我啊，我該閃了。萬一某個多事的警察發現李杰勛的牙膏漱口水沐浴乳和洗髮精全被『何小姐』下了會讓他暈眩又出現幻覺的藥，而何小姐租的車又在李杰勛裸奔之前出現在那附近，我可能會有麻煩。而且我也累了，想消失一陣子。」

葉巧兮忍不住說出了她最在意的事。

「對不起。妳一定很想親手解決高振飛吧？卻為了我放了他一馬。不好意思害妳不能報仇。」

莉莉絲輕笑一聲。

「傻孩子，我只答應不跟黑道告密，可沒答應對以前被他騙過的女人和被搶走小三的男人保密。他這兩年的客戶名單和下手目標名單都在我手上，我愛把他怎麼樣都行，懂嗎？」

葉巧兮搖頭。

「既然這樣，妳為什麼不早點出手？我知道妳做事會先做萬全的準備，但是我想妳應該已經準備妥當了，只是為了我，延後了妳自己的計劃。」

如果太快把趙奇揚搞倒，莉莉絲就少了監視李杰勛的機會，也少了一個協助葉巧兮的籌碼。

莉莉絲沒再否認。

「我這人很擅長保護自己，卻很少為別人做過什麼。那天看到妳來留言，我就想，一次也好，一定要做一個對別人有幫助的人。」

因為她沒幫到自己姐姐。

葉巧兮努力忍著眼淚。

「這個恩情我不會忘記的。」

「妳先擔心妳自己吧。就算李杰勛真的坐牢，八成也關不了幾年。幾年後出來，搞不好會變得更難對付。」

「沒關係，我也是。」

莉莉絲苦笑。

「妳不要太得意忘形，這次其實運氣成分占很大。剛好李杰勛去找趙奇揚幫忙，剛好我在趙奇揚的道壇到處裝攝影機跟竊聽器，剛好我有趙奇揚車鑰匙的備份，剛好我知道菜巿場那邊監視器壞掉。好幾次我都提心吊膽，生怕會失敗。像李杰勛在道壇翻桌那次，我的側錄機就被翻出來，幸好我及時救場，差點嚇死。以後只剩妳自己，一定要更謹慎。」

葉巧兮點頭。「我知道。真的不行的時候，我會把鐵管帶在身邊的。」

未來確實仍然充滿凶險，但她已經不再是那個擔驚受怕無技可施的小女孩了。

莉莉絲看著這個被她從無辜小公主培養成女巫的女孩，心中充滿感傷，也充滿驕傲，然後另一種感情壓倒了一切：祝福。

「既然妳出師了，這個送妳。」她遞出紙袋。

葉巧兮接過，紙袋裡是一本厚厚的書，或者該說記事本。她瞪大了眼。

「這是……」

「現在輪到妳保管它了。不管社會再黑暗，知道自己有神保護的人過得總是比較安心，不是嗎？」

她一揮手，消失在夜色裡。

葉巧兮快速回到房裡，畢恭畢敬地拿出那本貨真價實的「修娘菩薩」，從百年前的血書破布、從敬字亭搶救回來燒一半的練筆紙，到最後的香香日記，一頁一頁細細觸碰。

然後她把日記小心地立在書桌上，自己跪了下來，對此生唯一的神頂禮膜拜。

老實說，被這樣大禮跪拜，我們實在受之有愧。

一百多年來我們什麼都做不到，只是一個主人換過一個主人，一次一次地看著她們飽受壓迫，看著應該保護她們的父母師長法律通通失職，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跟在旁邊講幹話，盼望這次的主人能掙脫這世界給她的枷鎖。

可惜我們總是失望。到頭來主人總是香消玉殞，加入我們的行列。

看到葉巧兮平安無事，我們真的非常高興。

以後我們也會繼續陪伴她，繼續看著她，繼續講幹話。

就像莉莉絲說的，無論如何，有神陪伴的人總是比較幸福。

尾聲

大學的下課鐘響了，穿著紅黑兩色歌德蘿莉服的王芮霞走進學生餐廳，四處張望尋找那個負責佔位子的人。她找到了。

葉巧兮很盡責地佔了兩個位置，現在正專心地看著手機。

她們要一起吃晚餐，然後去上化妝課。不只為了變美，也為了學習必要時給自己換一張臉的能力。

王芮霞走過去。「在看什麼？」

「報上登的詩。」葉巧兮把手機遞給她。

王芮霞念著：「

〈願妳〉

願妳愛上沒有心的人。

願妳所有付出都隨水東流。

願妳血淚吶喊消失風中。

願妳美麗的臉孔被痛苦撕裂。

願妳高潔的心被嫉恨砸碎。

願妳的玉手插滿碎片紅跡斑斑。

然後妳來再告訴我，

我的愛是多麼骯髒。

還真是恨意滿滿啊，該不會是李杰勛在牢裡寫的？」

葉巧兮搖頭，「李杰勛頭上挨了那幾下，現在能不能寫字都是問題。」

李杰勛因為腦部水腫，復健了很久才勉強恢復自理能力，平安地進了監牢。

「是哦？」王芮霞歪了歪頭，「既然是不認識的人寫的，妳臉色為什麼這麼難看？在擔心什麼？」

葉巧兮手背撐著下巴，望向窗外。

「只是在想，這首詩的內容其實是有可能發生的。萬一有一天換我戀愛了卻被拒絕，我會不會也抓狂發瘋，變得跟李杰勛一樣？我會不會也跟蹤造謠自殘，各種賤招樣樣來？」

「不可能啦，妳的恐男症到現在都還沒好。」

「我是說『萬一』，而且我也有可能愛上女生啊。」

「哎喲，那我不是危險了？妳給我點時間，我做好心理準備我們再多元成家……」

葉巧兮白她一眼。

「我是真的很煩惱欸！莉莉絲不在了，如果我真變成那副德性，誰來阻止我？想到就好害怕。」

她楚楚可憐地望著王芮霞，王芮霞回望她。然後兩人同時呵呵笑了起來。

「來這招啊？」王芮霞說：「好啦！身為妳的朋友，我鄭重發誓，將來如果妳變得跟李杰勛一樣噁心，我一定親手滅了妳，所以在那之前妳就安心過日子吧。這樣可以嗎？」

葉巧兮滿意地點頭。「可以。」

這時她的手機響起提示音。「修娘菩薩奇緣妙有小精靈莫佳娜」收到了來自「舒舒」的訊息。

「小精靈妳好：這問題我不曉得可不可以在這裡問，可是我也沒別的地方可以問了。我爸媽跟鄰居夫婦感情很好，常常一起聊天泡茶還出去玩。他們有一個兒子跟我年紀差不多，自認是我男朋友，每天都纏著我，動不動搭我肩膀，叫他不要這樣也不聽。我跟鄰居伯父伯母告狀，他們說兒子只是喜歡我沒有惡意。我告訴爸媽，他們卻說我們兩家結親家也不錯。我又不喜歡他，為什麼要跟他結親家？現在那男生越來越過分，只要看到我跟其他人在一起就要過來插話打斷，尤其是男同學。

「小精靈，我該怎麼辦？我大學沒考好，每天忙著補習重考，那個人還一直鬧我，害我心情很差。要是我又考壞怎麼辦？要是我的前途被毁掉，真的被逼得嫁給那個人怎麼辦？」

生意上門了。葉巧兮和王芮霞互望一眼，然後她毫不猶豫地鍵入：

「舒舒妳好，奇緣妙有。修娘菩薩說，她等人問這個問題等很久了。」

全文完

教主云：終於有飄點了，雖然實在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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