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尾刀俠VI 第七章 (中)

外星生物電影馬拉松完賽後，魔女彷彿緊拉二十年的鋼索一下子鬆開，進入吃飽睡睡飽吃的循環。

一開始她還四處找些家事做，窩在客廳看書玩手機或看電影，第二天跟完米迦勒的讀經課後，魔女除了幫忙備餐以外的時間已經出現明顯的倦怠感，躲在房間裡睡覺，第三天開始更是連中餐都直接跳過，大白天就一直睡，此後的第四天第五天大致重覆。

由於魔女說她打從有記憶起沒睡得這麼好過，剛睡醒時精神也不錯，胃口正常，連續兩天熬夜吃炸物後竟然靠著爆睡退燒了，尼莫便放任她一直拉長睡眠時間，同時小心翼翼地觀察著。

石雲少將自殺對魔女的衝擊比想像中大，加上隔天尼莫等人堅持觀影陪伴，魔女彷彿打開一個結，但也讓某些部分失控了。

齊髮少女會在鬧鐘設定時間起床，顯然她還沒失去行為能力，尼莫免除魔女的讀經課和備餐工作，只要求她早晚餐必須一起吃，並未替她準備病人食物，她進餐時也顯得很平靜，不挑食，能夠聊些新聞和日常小事。

然後像頭儲備完能量的動物，很快受到巢穴召喚，躺在床上用手機逛論壇，偶爾給沙拉曼達和霧鐘回簡訊，討論將來再度重聚的美好遠景，很快又睡得一塌糊塗。

「有無作噩夢？」尼莫問她。

魔女搖頭。「沒有，很放鬆，睡得很好，不過有時候沒睡那麼死，我有聽到你和米迦勒在二樓的腳步聲，只是你們沒叫我起來，我就繼續睡了，我很想睡，以前好多年都不敢睡。」

腳步聲當然是尼莫和米迦勒有意讓魔女聽到，測試她的警覺性。魔女確實認為湖心別墅是安全的，以庇護所來說成功了。對照她的遭遇，這段適應時間已經是神速，甚至可說超乎預期，尤其是在與陌生異性同居又到處是監控的孤絕地點，哪怕她一直不習慣也不意外。

「石玉，妳沒睡醒時會以為自己還在石塔監獄，離開羅布泊沙漠的事只是一場夢嗎？」既然米迦勒開始叫魔女的中國名字，哪怕齊髮少女希望大家就稱呼她魔女，尼莫私底下和她對話時還是兩種稱呼摻雜使用。

「不會，這裡的溼度和空氣味道都跟石塔截然不同，還有你們的存在感，還有這座湖和四周的森林山地……這部分比較玄，我很難解釋，總之睡著的時候我感覺到，我喜歡被這些
要素包圍，或許因為這樣我才一直想睡。」

「那麼，妳會餓嗎？」尼莫又問。

「我知道尼莫哥在煮飯後就覺得餓了，好像是半夢半醒時魔力能感覺到，也可能是我在做清醒夢或想像正在發生的事，醒著時房門關住其實我聽不見樓下聲響，但屋外動靜反而能聽見一點，開窗的話更明顯。」魔女老實描述感受。

尼莫尋思片刻再度確認：「如果我和米迦勒都不在，妳還會肚子餓，自己起來找吃的？」

「……」魔女沒有答案，關於這個問題，她不敢回答。

對於尼莫的放任，魔女反而是最不安的那個，首富有幸趕上其中幾次早晚餐，馬修是他們之中最像醫生的人，對魔女的嗜睡也未干涉，反而要尼莫學學魔女多休息，老調重彈每次都被尼莫當馬耳東風。

「我還可以這樣睡幾天？作息正常一點是不是比較好？」在最近一次晚餐上，魔女終於忍不住問尼莫。

「我們這群人裡沒一個作息正常，因為陪著妳，最近反而健康多了，雖然是任務，同時也算度假。」尼莫對魔女說。「離石雲少將去世剛滿一星期，妳從得知噩耗開始就有些生病又熬了兩天夜，目前為止都不算奇怪，我聽說過因為失戀哭上整個月不吃不睡的男女都有。妳還能好好吃飯已經很厲害了。就妳的情況，睡覺對身體有幫助比勉強憋著不睡要好。」

「我看論壇上傳說超能力者嗜睡或忽然生病可能跟超能力變化有關，尼莫哥你們應該有懷疑這種事吧？」

尼莫點頭。「關於原生超能力者可信資料幾乎不存在，妳是唯一記錄較明確的罕見案例，確實這樣觀察也能算是一種實驗，關於魔力又是另一回事，既然不清楚，保守起見我認為優先滿足妳的基本生理需求比較安全。」

「所以跟魔力有關嗎？」魔女緊張地抓著衣角扭絞。

「我不想亂猜，個人認為與魔力變化關係較小。妳的生活天翻地覆，因此適應不良生病不意外，我知道妳很努力，但這正好是容易老毛病發作或疲勞爆發的誘因。」尼莫就穿越前後個人經驗推估。

曾經他的生活方式比魔女還瘋狂，尼莫大概明白魔女為何嗜睡，認為觀察幾天沒壞處，強硬矯正反而適得其反。

魔女的爆睡意義約等於尼莫的孤獨電影馬拉松，說白了就是逃避現實，就連網路遊戲對他來說都是太過沉浸的生活主體了。尼莫除了在軍隊裡度過健康規律的一年陸軍義務役生活，他每回線上遊戲國戰PVP結束也是爆睡，甚至連正常吃飯都省略，只有遊戲兼上網、睡覺、打工三種不規律帶狀分配，中間胡亂吃點東西果腹，後來覺得實在太病態，才增加了道場格鬥運動和健身食譜，為遊戲爆肝累積身體資本。

「反正妳本來就不健康。」尼莫這句雲淡風輕的評語有如一記腹部重拳，魔女整張小臉像吃了苦瓜般皺成一團。

「妳想改變，等妳攢夠勇氣前，我不會逼妳，也會禁止馬修逼妳。坦白講我自己就討厭被逼，尤其是關於身體自主權和隱私，妳想躲被窩其實天經地義。不過有一點希望妳做好心理準備，石玉，萬一情況危及妳的生命，我會強行介入。」尼莫說。「另外，過來人忠告，長痛不如短痛，該做的爛任務早點做完，最爽快的是妳自己。」

魔女揣著義兄這段話想了又想，那天晚上雖然還是睡了很久，意識倒沒那麼昏沉了，中間還醒來吃宵夜。

魔女也知道自身狀態不對勁，到了第十天，她主動提出願意配合健康檢查，時間地點全由馬修決定。

馬修當然不想拿格林集團總部來賭，早就有所準備，他將魔女健檢場地安排在尼莫住過的集團專屬醫院，這間醫院主要用來收留超能力者、怪獸病或特殊傳染源的敏感病患，包括因為各種原因需要消聲匿跡的人物。

醫院各層樓都有隔離措施，平常不收普通病人，但再特殊也比不過魔女，馬修索性提前兩天用醫院疑似遭散布海巨人隔離區汙染物質為由緊急淨空，將人暫時轉移到其他醫院，再放入精挑細選的檢查團隊。

按照健檢要求也做好禁食準備的魔女則由尼莫陪同，搭乘直升機直接抵達醫院樓頂停機坪，米迦勒則恢復戰鬥形態隔著一段距離在空中戒護。

首富先一步到醫院安排妥當，尼莫和魔女下直升機時，馬修已經在頂樓等著了，每個環節他和尼莫都會跟著盯梢，只是考慮到魔女隱私不會進入診間，尼莫不用說更是以保鏢名義便裝出面，全程開著超知覺感應，確保萬一出事能用最快速度介入。

當然，最重要的是事先確保魔女清楚每項檢查具體流程和目標，以免未知待遇引發她的焦慮恐慌，這邊馬修直接發中英文資料給魔女自修。

馬修先將尼莫和魔女請到院長辦公室，向他們再度講解一次健檢流程，同時休息片刻緩和心情。

「侵入性內診是最讓人不快和觸發魔力反擊的危險環節，儘管我已經挑選信任的專家群，同時隱藏妳的身分，但對妳說這些意義不大，盡快確認這些年身體損害情況對妳是最安全的處置，所以我讓妳選，妳希望全麻或部分麻醉？」馬修問魔女。

「根據我的經驗，以前想全麻我的人都沒好下場，這是第一次我主動想開放自己的身體接受檢查治療，有點痛苦也無所謂，希望保持清醒，這樣我可能較能控制住魔力，當知道接觸我的是好人時，我想保護對方不受傷害，無法避免也會是正面影響，他們善待我沒有損失。」魔女篤定的說。

「非常好，這才是我的勇敢女孩。」馬修稱讚道。

漫長繁瑣的健康檢查結束後，只是等待的尼莫額角滲著薄汗，馬修則是在每項檢查結束後就不斷與負責的專項醫師討論，同時暗中觀察參與該項檢查的醫護人員有無出現異常。

三人又回到院長辦公室，此時已經是晚上了，途中補充過營養，但馬修擔心魔女體力不足將空腹才能做的檢查往前排，不是內診就是抽血，之後元氣大傷的魔女哪怕能吃東西再做其他檢查已經像半條死魚，還得在尼莫輔助下填完大疊問卷及補打疫苗。

「我以為妳會討厭醫生。」尼莫握著魔女發涼的手說。

魔女從頭到尾表現得溫馴友善，非常配合，反而是專家頻頻提醒她檢查不舒服要說，別強忍，還讚美她相當勇敢，魔女半天以來聽了好多次勇敢，她都懷疑這是美國醫生的起手式聊天用語了，資料上明明標清她已經二十三歲，還是有人從口袋拿出糖果和小玩具塞給她，再由尼莫代為保管。

「凡是替中共做壞事的白袍混帳，我都認為他們不配叫醫生，另外我尊重專業，瞞著他們我的真實身分實在不好意思。」被祕密監禁多年的魔女了解世界首富如何將她帶離中國的大陣仗後，對馬修居然就用一架直升機將她偷渡到城市醫院裡健檢感覺簡直不可思議。

不過尼莫和馬修都覺得把專家和設備運上人工島不切實際，俗話說眼不見為淨，無知有時候的確帶來更多安全幸福。魔女是美國公民，有什麼不可以？總之馬修合法的技術性無可挑剔。

馬修在辦公室準備了三層點心與奶茶安撫歷劫歸來的魔女，同時宣判健檢結果重點。

「照大腸鏡時順便切除了一小顆良性腫瘤，胃鏡檢查發現胃潰瘍和慢性胃炎，不算大事，辛苦了。之前血檢就確定妳有貧血，另外卵巢早衰情況相當不妙，需要使用荷爾蒙治療，但得先評估身心狀態，副作用可能會加重妳的精神負擔，這部分可以緩緩再說。另外儀器檢查結果嚴重自律神經失調，恭喜跟你哥一樣，運動、飲食、充分休息和正向思考，會改善的。」金眼男子不忘推薦魔女哪些甜點更好吃，這是最初也是最後的招待，回別墅後為養胃她得開始戒糖了。

馬修不至於沒人性到直接讓心理醫生面對魔女，他配合尼莫意見和這段時間的監控記錄以及自身見解，以匿名病患文字檔形式諮詢多位精神科專家，咸認為魔女有明顯憂鬱症以及壓力創傷，其實不用這種會診也看得出來。

受創正是魔女還沒變成怪物的證明，她一直在抵抗以及忍受著壓迫傷害。

「我不想生孩子，不治也無所謂。」魔女光速發表意見，然後叉起一塊香橙慕絲切片蛋糕放進嘴裡，發出滿足的歎息，悲傷地盯向點心盤裡的提拉米蘇，在她非常健康前休想跟這些寶貝兒再見面了。

「不是生孩子的問題，是身體機能會提早老化衰弱，出現各種不適症狀，也可能是其他自體免疫疾病才導致卵巢早衰，妳之前會嗜睡就是自我保護機制，就跟妳過去淺眠警戒危險敵人是類似道理。中共對妳使用的不明絕育藥物還有其他毒物造成的器官損害。能治好相對就能查明更多傷害情形，將會是一份珍貴病例，其他受害者也能受惠。」馬修耐心說明。

「格林先生覺得怎樣做最好，我配合就是。反正專業醫學我不懂。」本來就很虛弱的魔女被冷不防新增的戒糖規定打到剩下殘血狀態。

「這個嘛，體檢過至少妳對相關健康知識就有點印象了。超能力者最好建立自己的血液庫存，前提是妳得有定期儲血的本錢，這點倒是要提早告訴妳。幸虧剛才替妳輸血的小測試沒出現排斥反應，短時間內我不用煩惱缺血問題，但魔力可能會影響到妳的供血者，或者雙向影響，建議妳努力爭取能存就存，就當作避險投資。」首富冒出令人意想不到的發言。

「我都貧血了還要抽喔？」雖然不是不懂這個提議的重要，魔女小聲抱怨。

「沙拉曼達曾經差點死於無法換血的怪獸毒，合適的超能力者之間若能建立通用血庫就可能達到直觀能量補充，這邊需要研究，但有成功案例，不是空想。都怪我思慮不周，保存超英們的血液樣本也是巨大風險，對格林集團或超英本人都是，這邊我會按照個人意願不強制。當然貧血治好前不能強抽。」馬修按著額頭說。

「她沒跟我說遇過這麼危險的事，是海巨人那場？當然了。」魔女喃喃道。

「按道理不該外流這個情報，但有些弱點必須要由朋友守護，這就屬於那種弱點。當妳對控制魔力的興趣動力不夠，不妨思考超越距離阻止朋友受到致命傷的可能性，也許要花十年、二十年努力鍛練才能精準實現，我的意思是妳其實不用真的做到這件事，只要往好的方向去想就夠了。」馬修溫柔地說。

她的魔力向來被視為洪水猛獸或迷魂藥，這是第一次有人提出全新思維，去狙擊朋友的敵人，魔女敬佩地望著首富，真不愧是設計生產兼販售軍火的頂尖專家。

受到尊重照顧感覺很好，但現在魔女疲累萬分，第一次搭直升機進到孤星市，真正的外界，不是初次凌駕高空之上，當時米迦勒飛得太快了，這是魔女長這麼大第一次清楚看見萬家燈火，的確是喧囂的大城市，她只想扔下一切躲回高山湖上的別墅房間。

不過，吃不完的點心還是不能扔，愛惜食物的魔女當然要打包帶回放冰箱裡分批消化。

※※※

作者的話：下一回換魔女掉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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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前天試著一天沒喝奶茶就毒癮發作...真的.不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