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EN也是一種克蘇魯 河山 上

※本文全屬虛構，與現實中任何團體機構國家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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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玄宇是個專心做事的人，讀書的時候就一心一意只讀書。

猶記得許多個凌晨四點起床上補習班的日子。那是許多年前，其實他也記不清了。非常普通尋常的某個清晨，高三的他剛確定進入頂大，對信息科技感興趣，已經找到了合適的老師。無數個辛勤苦讀的日子即將到盡頭。在這種時候，他更加感到必須緊盯事情的方方面面，確保沒有未知空隙，就好像一切都被他的意識控制，只要目光未至，就有猛獸狠咬。所以他全神貫注，從不鬆懈。

然而人無法處處皆在，意識也不可能處處皆是。

那個清晨，本該到校的人沒有到。他第一次曠課，到了公園旁的老社區。有片梅花林，遙遙望見樹林對面，有人像是要溶入那片梅花，從26層樓高的樓頂一躍而墜。

百步之外，跟他一樣款式的校服，在地上綻放開紅白花朵。他從未看過這種景象，竟然沒有一點先兆，把他打入了泥地裡。這代表了甚麼？他覺得迷惑。

為甚麼？人的生命竟然像一朵花，還沒正式怒放，就萎頓在地。明明說好要一起畢業。明明說好。他不明白。沒有任何線索。為甚麼？沒人知。

後來他放棄科技系組，讀了法律。

讀完『法的帝國』讀『法律倫理』，讀完『商法』讀『法律史』。

他是個專心的人。再也沒有分心過。

進入政界就專心累積政治紀錄，選完區委員選市議員。

憑著清白烏黑的眼目，恰到好處的距離感，交了不少好朋友，有了官聲。

最後竟然做到了市長、黨魁，在剛滿四十六歲時當上總統候選人。

然而他記憶中最美的白梅，延伸到庭院的盡頭，許多圓圓小小的花瓣美得不真實，紛紛落下。在這片美景中不應該有任何悲傷。他也不記得悲傷。

有的人已經休息，他的勞務卻還沒結束。

到了競選時節，更是忙碌。參加不完的各種會議、會場、會宴。

他挑選領帶顏色也一樣專注，一照全身鏡，鏡面右上角就出現橘色光點，後面是細分指數：睡眠狀態70，當天氣溫15-22，風力2，空氣過敏指數65，下雨機率30%。

隨即衣櫃中適合的衣著就紛紛被點亮：內襯有輕質保暖材料、深藍色的定制羊毛西裝外套；帶有淡淡幾何圖案的絲質淺灰色領帶，與外套面料和顏色相匹配的西褲，白色純棉襯衫，皮鞋，腕表，輕便的防水外套，一副高清防反射眼鏡。

他望著鏡中想了想，換了條深綠色的絲質領帶，上面繡有小型金色梅花圖案。又到梅花紛落的季節了，造勢活動的場所附近也有一片梅林。

「我們山海嶼國，有朱主席這樣高學歷、年輕有為的領導人，才有未來！」

黨內初選獲勝那晚慶功宴，各路大佬紛紛表示自己早具慧眼。

「恭喜恭喜，朱市長的遠見卓識、領導力、公正無私各調評分都是黨內最高。我唯一支持朱市長！」

黨的口號是：「釋放每個夢想，共創智慧未來」。一開始就是朱玄宇提出。他是最早使用EN全方位系統幫助決策的官員之一。人會欲令智昏，為了降低決策錯誤率，只能依賴智囊團隊、大小會議、討論與投票，效率極低。他認為，不斷精煉的資訊極端聚合體科技才是人類救贖。

山海嶼位於所有大陸的末端，甚至在風歌群島以南，因此做為航道補給點有著重要地位。但小國難為，端出一盤米糕，做法上跟C國傳統類似，名稱用A國語言。國內有開著全球各種菜系餐館，唯獨沒有本地菜色。他們燒香敲水鐘，卻被磕頭禮拜禁香的其他宗教信仰國家壟罩頭頂。

朱玄宇是全面發展系統的倡導者。小國資源有限，為避免人民惡性競爭，必須交由更有效率也更公正的自動系統來調配上升空間。

鏡子裡，他的穿著搭配既專業又具親和力，立即被傳送給了上午與他同台的議長跟議員，給大家參考，力求色系跟感覺都達到形象上的和諧。

進步未來黨內所有人都已經在信息系統內註冊，包括大量的支持者，即時分享這類較為表層的信息。因此出現在每個造勢會場的人都有種和諧，被黨外人士戲稱為「敬畏（進未）教」。其實他們參與活動的彈性很大，系統會給出當天出席與否、出席哪一場的建議。如果身體有恙、有其他更適合安排、或會場人數已滿，就會得到其它行程建議。不需要有不確定感，在家翹腳享受週末也不用覺得罪惡，反正是按照系統建議。

在近幾次民調中，朱玄宇的支持率都超過50%，這場選舉競爭激烈，但黨內輿論十分樂觀。

而他屢屢被對手諷刺的個人單身生活，也只有多年前那個隱約的謠言：少年時的女友意外身亡，從此他專注於事業，無暇組建家庭。他致力於推廣「令大家各司其職、發揮所長」的全方位多維度屬性分析系統，認為個人隱私的保護是過時的法令，已經被人類狡黠利用，隔絕了個人與世界，令大家不得不盲目殘酷賽跑，生活在壓力極大的淘汰系統。這一切都是因為每個人既不夠了解自己，也不了解他人。歷史證明，沒有永遠正確的體系，法令必須不斷演變，才能繞過人類慣性。

他希望廢除個人隱私保護，交給EN的全方位信息系統，從人類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產生決策，評估每個人適合做甚麼。當然，最終選擇權依然是在人的手上。他得到了年輕人的支持。

選前一週，那種隱約的、不能方方面面照顧的感覺又出現了。選舉辦公室忽然陷入一陣騷動，有人在喊：「看看第十五頻道！黃怡寧遇刺了！」

那是他的強勁對手，團結發展陣線的女性候選人黃怡寧。她在校園演說時，遭到手持利刃的男性攻擊。但她只消失在螢幕上不到十五分鐘，就戴著染血的繃帶回到鏡頭中。傷口在脖子，但不嚴重，只是劃傷。螢幕上，她蒼白的臉孔顯得悲愴，繼續演說：

「 ...但我站在這裡，血跡未乾，心卻更堅定。這個傷口，不是我的痛苦，而是我們共同的警鐘。它提醒我們，我們需要更堅強地站在一起。即使在黑暗的威脅下，也絕不會屈服。我們的信念比任何利刃都堅鋼，我們的希望比任何創傷都更深遠。讓我們攜手共進，用我們的愛和勇氣，點亮這片土地上每一個角落，讓和平與正義的光芒驅散一切黑暗。謝謝大家。」

這篇演說、這種堅韌，極為動人，幕僚們帶著憂心注視螢幕，朱玄宇想為她拍手。他覺得支持度至少會降低２個百分點，最後系統給出的分析是負2.5%。團結發展陣線民調支持度之前大約落在46%至49%之間，發生這種狀況，情勢立刻偏向他們。選舉前，大家神經緊繃，最怕突發事件，而最擔心的事情偏偏發生了。

幕僚前來報告：「傷人者動機不明，找到了社群帳號，不是我們系統的。有身心科就診紀錄，警方懷疑跟精神狀況有關。」

但大家都知道不可在此時貿然下結論，尤其不可藉機提到全面信息系統，有太多後來反轉的倒楣前例。各黨都在觀望。

朱玄宇能做的事有限，先透過官方新聞稿，發表一份公開聲明，表達對事件的關切和對受害者及其家屬的慰問，呼籲和平選舉。

但反應並不好，全球視野、明日頭條新聞、都市快報、浪潮新聞、鷹眼報導等媒體依然把候選人遇襲事件放在頭版，只有先鋒新聞網出了個衝動犯罪年輕化的討論。而社群網路上的討論出現了各種陰謀論，不少人認為攻擊者可能是極端的「敬畏教」支持者。公眾對進步未來黨在公共安全方面的立場和能力都產生了信念動搖，支持度在當晚就下降到50%，且沒有停止的趨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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