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幻覺紀錄報告書》到府清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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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是做出口碑的關係，有幾名客人會固定指名我到府清潔。這對當初
只打算簡單做幾天當臨時打工的我來說，心情實在萬分複雜，一度懷疑是否
該放棄準備國考，直接入行。然而我實在不好意思向客人傾訴煩惱，只好繼
續乖乖待在客廳裡，聽客人哭訴她的前男友。

　　「他怎麼可以這樣對我？」將洋芋片當作湯勺，我的客人坐在沙發上，
抱著一大桶兩公升裝的芒果覆盆子冰淇淋猛挖。「那個爛人！那！個！爛！
人！他！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大哭著，她用力咬下洋芋片，激動得像是在咬斷前男友的喉嚨。我站在
一旁，拿著無線手持吸塵器，安靜吸掉地上的餅乾屑。

　　「妳說得對，他真的很爛。」我客氣地說：「分手快樂。」

　　「幹我才不快樂！我怎麼可能快樂！」用洋芋片刮著冰淇淋表面，她哭
著說：「我知道他很爛，可是我就放不下啊！我就不懂為什麼──我明明很
努力了，他也說我是他交過的女友裡，最懂事聽話的一個，可是……」

　　「好啦沒事沒事，那種拿妳跟歷任女友比較的──腳麻煩抬起來一下喔。」
我從椅子底下吸出一整團頭髮。「好了，謝謝──那種爛人，留著是要等過
年嗎？」

　　看著那團頭髮在集塵盒裡旋轉，她大口吃著冰淇淋，抽抽噎噎地猛掉眼
淚。

　　「他說他手機泡過水又沒錢換，偶爾會看不到訊息。我就買新手機給他……」

　　「騙人的騙人的。」我將手搖杯的塑膠封膜拆開分類。

　　「他說他同事跟上司很煩，每次都把事情丟給他，就算半夜也經常要突
然出去加班……」

　　「都假的都假的。」我把地板溼擦一遍又乾擦一遍。

　　「後來他說這間公司太爛了，待不下去要辭職，改跟朋友合夥開工作室，
需要一筆資金……」

　　「業障啊業障啊。」我把廁所跟浴室徹底刷過一圈。

　　「真──的──！」她突然埋頭爆哭。「我就是前世欠他的！否則我到
底在鬼遮眼什麼！莫名其妙──！」

　　我拍拍她，順便把她吃完的冰淇淋桶拿去沖乾淨壓縮塞進垃圾袋一併打
包走。

　　「妳真的應該改一下看男人的眼光。」替她泡了一杯茶，我坐到她身邊，
誠懇地說：「這已經是半年來第三個了。」

　　「但他們當初真的對我很好……」她哽咽地說：「真的，他們其實不是
什麼壞人，只是有些小缺點……而且我覺得，人跟人之間的相處本來就這樣，
談戀愛本來就會有磨合期，遇到爭執時，彼此都應該各退一步，但也不曉得
為什麼，後來卻變成這樣……」

　　「嗯哼。也對。」我看著堆在門邊的垃圾袋，一心只想著該怎麼把它們
運下去。或許管理室那邊有推車能借也說不定。「好喔。」

　　喝完茶，她抓著空茶杯，盯著杯底的茶漬發呆。我將茶杯拿走，在流理
臺沖了一遍又一遍。而當我走出廚房時，她已經在門口等著我。

　　「我準備好了。」她吸吸鼻子，眼睛還紅紅的。「鑰匙我放他桌上了。」

　　「有擦過消毒過嗎？」我問。她點點頭。「好的，那這樣就行了。」

　　大步跨出門口，對著深沉的夜色，她深吸一口氣，轉身看向房間裡的我。

　　「我還是很愛他。但他真的不值得。」她堅定地說。「我不會回來了。」

　　「這是正確的決定。」站在門口，我向她拍手，發自內心地說：「恭喜
妳。」

　　「我回家會經過垃圾場。」她看向那些垃圾袋。「要不要我幫忙提幾袋──」

　　「不用，剩下這邊我來處理就行了。這是我的工作。」我搖手拒絕。「
從現在起，妳要開始過妳沒有他的新生活，跟他完全撇清關係，不可以再被
他拖累了。」

　　聽見這句話，她停頓一下，突然露出微笑。

　　「說得也是。」她說：「能給我你的聯絡方式嗎？以後有需要，我可以
直接通知你。」

　　「抱歉，公司規定不准私下接案喔。而且我只是短期打工，很快就不做
了。」

　　我將垃圾袋抬出房間。她看著我忙進忙出，站在走廊上還是沒離開。

　　「其實我只是想要你的聯絡方式。」她的笑容在走廊燈光下顯得有些靦
腆。「你也知道，我現在單身了。所以等你清完後，要不要一起──」

　　「不好意思，我不太喜歡跟客戶有私人交情喔。」

　　將最後一袋裝著她前男友的垃圾袋放到地上，我客氣地說。

　　「這是職業道德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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