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美甲師

美甲師 （兒少不宜）

作者：木工羽

晚間櫃檯亮著桌燈，小貞在燈光下津津有味看小說。
翻頁的空檔，她聽間背後牆上電視新聞台，播放時間十二點整的公告。

這家美甲店早在二個小時前就該打烊關門，不過小貞卻沈浸在書中的世界，捨不得抽離。手上的暮光之城不知已看過了幾輪，最近心血來潮，又從頭開始回溫。
第一集即將進入尾聲，其他四集正疊在桌角等她。

不行，這集看完真的要走了。小貞摸著肚皮，餓得有氣無力。

正當想著宵夜吃什麼的時候，電動門竟然無預警地開了。

「歡迎光臨。」小貞還沒站起，習慣性問候便脫口而出。

奇怪，這時候會是誰？小貞搔著頭納悶。

老闆娘嗎？不可能吧，聽說她們全家出國體會萬聖節了。

難不成是客人？更不可能。

一整晚潮濕的空氣感覺隨時下雨，六點後就沒客人了，沒道理這麼晚還有人上門。

她站起來，往門口一撇，全是一片漆黑。
這家店充滿老闆娘的經營理念，由於她希望在昏暗環境強調工作燈光，專業的同時也顯得與眾不同，因此玄關的光線設計是個柔和的感應燈。

小貞才發現這時間街上連個招牌燈都沒有，她沒留到這麼晚過，這情況還是第一次遇到。

感應燈並沒有亮，電動門又重新關上。

小貞慢慢坐回椅子，身體僵直，注意著門口。
事情沒那麼簡單，不是誤觸開關。她察覺到有個人藏在門外。

就在這時候，自動門又開了。
這次她彈了起來，繞出櫃檯一看，腳步瞬間收住。

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門口。頭戴高帽，大衣跟夜色融為一體。

「啪」一聲，感應燈緩慢亮起。

一張蒼白俊美的臉孔，在帽檐下浮現。
小貞倒抽一口氣，不住克制躁動的心跳。

男人雙手插在口袋，朝她走了過來。
一雙貪婪眼睛逐步靠近，似乎要將她吞噬殆盡。

「請...問有什麼事嗎？」小貞的腳像被釘在地上，無法動作，扭捏地舉起手，擋在胸前。

男人在停了下來。「哈...哈...」發出渾厚低沈的怪聲。

小貞把持不住，身體差點軟倒。

男人沒有說話，小貞也被緊張沖昏頭，不知如何反應。

一陣靜默中，電視機裡播出的新聞快報，小貞假意被吸引注意，將視線轉移過去。

男主播面帶微笑，一派輕鬆。

「各位觀眾晚安，一年一度萬聖節要到了，國外商家無不卯足全力，推出變裝服飾。當然，國內廠商也不落人後，趕忙搭上這波熱潮，推動商機。」

畫面裡訪問到小朋友最想扮演的角色，十之八九都是著名卡通公主人物。
接著記者蹲下，畫面帶到一個穿披風的小男孩。

「我是吸血鬼，呃。」記者還沒發問，男孩帶著童音，做出鬼臉。

小貞噗嗤一笑，偷偷瞄了對面一眼。男人充耳不聞，像個雕像，動也不動。

「不過享受節的慶背後，竟帶來了社會問題。」主播換了口氣，正襟危坐。

小貞知道這才是新聞快報重點，前面那段是重複錄像，今晚她已經聽過很多遍。

「今晚警局接獲民眾報案，受害者聲稱遇到不知名人士假扮吸血鬼，由於裝扮過於真實，已造成恐慌。該名變裝男子，被人拍到稍早十一點五十分左右，出現在南部郊區，警方正在循線偵緝中...」

小貞注意到左下角時間，十二點二十。
僅僅半個小時，沒有任何人能從南部，出現在四百公里遠的地方。

男人再度哈氣後，開始移動。
他的眼睛始終盯著小貞的軀體，伸出紅潤的舌頭，俐落舔了一圈嘴唇。

「你就是電視上那個人嗎？」小貞的聲音細不可聞。

男人往前跨了一步，幾乎快貼近到她的身體。

「好厲害。」小貞撇過頭，雙頰泛起紅暈。

男人從插在口袋的手迅速抽出，托起她的下巴。

小貞感到極度冰冷，這溫度絕不是人類體溫。
隨後一股濃重的血腥味。
仔細一看，男人的手上全是黏稠血液。

「啊。」她退了一步。

意亂情迷下，她努力恢復鎮定。「你...你的指甲這麼長。」

像個情竇初開的女孩，雖然期待愛情，但進展總是要慢點。
靦腆一笑後，她也不等男人答應，逕自回到櫃檯後，從桌底下取出美甲工具箱。

「請到這邊來。」小貞默默打開箱子。

「你住南部嗎，我有去過南部。南部不是很熱嗎，難道你不怕熱？我跟你說喔，我從小就希望能夠遇到吸血鬼，沒想到，今天哇賽，真的...太太太開心了。對了，你有發現嗎，這是特別的工具箱，專門為吸血鬼準備的喔...嘻嘻。」

男人來到櫃檯，細長手指刷一聲，朝她臉上伸過去。

「對了，留下會員好不好。」小貞不畏恐懼，從製物箱抽出一張綠色的資料單，遞上一支筆。「這樣以後都算你免費喔。」

一聽就知道鬼扯，但小貞不管那麼多了，今天過後不知道他又會出現在哪裡，她滿心盼望能得到男人的聯絡方式。
心急之下，甚至主動將筆塞在對方手裡。
男人沾染血液的手甩開落下，紙上留下條條污漬。

這粗暴的動作，勾起小貞強烈的荷爾蒙，望著這滿身邪氣的男人，她將紙輕輕對折收起，嬌羞的身體止不住顫抖。

「你不願意也沒關係，常來就好了。」她撫著桌上的小說，眼波如水。「你知道嗎，我有一個很可笑的願望...要是真的哪天遇見吸血鬼，就算被吃掉也沒關係的，我真想知道被吸血鬼吃掉是什麼感覺。」

小貞說著自己笑了起來。抬頭一看，男人依舊面無表情。

突然一聲尷尬的咕嚕，小貞急忙捂住臉。「太丟臉了，明明已經不餓，一講到吃肚子還是叫了。」

男人發出粗重的喘氣，對著她舌頭又伸了出來。

「你是不是餓了，你也餓了對不對。」小貞興奮地大聲起來。「雖然我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但我知道還有地方有宵夜喔。等我，我換個衣服，等我喔。」

小貞迅速離開櫃檯，衝進雜物室。

「衣服，衣服放哪裡了。」小貞為了趕時間，一邊找，一邊脫。回想男人迷人的眼神，小貞心一橫，把阻礙的內衣褲一併脫了。

正當她結束，穿上鞋子的時候，電動門傳來開啟的聲音。
小貞動作定住了，一陣失落湧上心頭。
出來一看，那男的果然已經不在了。

她拖著腳步回到櫃檯，悠悠地拿起握過的筆，拽在胸口。
一陣抑鬱，蔓延心頭。

背後的電視主播充滿激動，看樣子又是另一則新聞快報。

「稍早提到的變裝案，經過警方偵查，本媒體率先發出重磅消息。」

小貞一回頭，一張照片陡然出現在右上角，正是剛才那個男的。
她睜大了雙眼。

照片裡的他，理著平頭，臉型消瘦，手上還戴著手銬。

「此人名叫盧建國，外號阿國。曾犯下令人髮指的...」

阿國叼起香菸，拇指剛摩擦打火機，手便淋到了雨滴。
雨勢逐漸轉大，他加快腳步離開的同時，頭上的帽子被晃動掉了下來。

他咒罵了一聲，撿起帽子後衝回到車上。
開上路後，副駕駛的手機響了起來。

「你怎麼沒跟我說還有請別人啊。」阿國一手拿手機，一手握方向盤。被菸霧熏到眼睛，刺痛下講話有些不客氣。

「錢是我出的，要怎麼做是我的決定，你是結束了沒。」

「我這邊已經錄好十個了，但是最後一個看來不能用。」阿國將菸彈出窗外，手伸進大衣，在胸口附近抽出一台迷你攝影機，取出記憶卡。

「也就是只有九段影片，跟約定不同啊。」

「別這樣嘛老闆。」阿國雖低聲下氣，表情卻咬牙切齒。這個人不過是剛竄起來的網紅，年紀比自己還小，講話竟敢咄咄逼人。「為了求逼真，我還用上了真的血，人血喔。」

「廢話，那不是我買的血袋嗎。」

「但不是每個人都願意用吧。」

「那又怎麼樣，效果好就行，你少了一個影片就想拿這點邀功？」

阿國拼命忍下怒氣，深呼吸。

「其實我最後一個拍到不得了的畫面。」

「不是說不能用嗎，反反覆覆在唬我啊。」

「是...不能用在你的萬聖節嚇人特輯啦，但我保證，絕對精彩。」

「憑你來決定精彩？那我百萬會員頻道給你做就好啦。」

「喂，講話別那麼衝好嗎，我是哪裡得罪你了。」阿國憤怒下，一股勁油門越踩越深。

對方不甘示弱，提高音量。「在跟我耍脾氣，你夠格嗎。」

阿國想到為今後打算，拍打臉頰，保持冷靜。「不是啦，只是想跟你做個交易。」

電話「嗯」了一聲，充滿不屑。「什麼交易，該不會就是你那個影片吧。」

「沒錯，你猜對了。」

「怎樣，拍到鬼了是不是。」

「不是啊，就說不能用在萬聖節...」

「那講什麼屁交易啊，等等，你傳了什麼東西過來。」

阿國在談話中，已將剛才的記憶卡換進手機裡。他偷拍小貞換衣服的錄像，截圖傳了過去。

「怎麼樣，極品喔，有看過皮膚那麼白的嗎，這在成人網站能賣不少錢吧。」

「哇靠，你真的...」

「傻妹一個對不對，笑死我了，吃宵夜還換運動服。」

「你到底把她怎麼了。」對方急著大喊。

阿國猛然踩下煞車，把車停在路邊，這句話明顯戳中了痛處。

「什麼意思？」

「新聞都報出來了你還裝傻，你這強姦犯做這種事，是要把我拖下水是不是。」

「我...我沒有啊。」

阿國在辯解中，對方繼續胡亂惡罵，他腦袋空白，支支吾吾無法接話。

「告訴你，別再聯絡我了，裝不認識我，知道沒有。」

「欸欸欸，等一下，我這段過去你不是早知道了嗎，當時你還說要不是我有前科，憑外表當網紅，一定能做的比你更好。」

「那時候找不到人啊，客套話你也當真，坐牢坐傻啦。」

阿國氣到說不出話，用力捶打方向盤。他再度點起一根菸，一口氣無處宣洩，冒雨走出車外。

「好，別吵了，這樣吧，我把所有影片半價給你，各退一步，誰也不欠誰。」

「你去自首吧。」電話那端語氣冰冷。

「你說什麼，我又沒...」

「你聽清楚，我這次通話全程錄音，法律是搞不到我的。要是你被抓的話只會讓我更紅而已，但我偏偏不想捲入這種事了，你好自為之吧。」

阿國氣血上衝，整張臉發麻，終於意識到真相。
他拿出口袋裡的暗藏的冰袋，用力丟在地上。

「你出賣我了是不是。」他大吼。

電話那頭沒有搭話。

「你竟然把我的身分賣給電視台。」

「那又怎樣，你也把我當白癡啊。當初面試的時候說什麼一時衝動，相當後悔。結果人家媒體抖出來，你犯下十幾件案子，連國小生都不放過，真夠敗類的你。」

阿國全身浸濕，體內卻一股燥熱難當。「這...是新聞搞錯了，你別當真。」

「被捕的時候，警方在你身上搜到小女孩的內褲，還想狡辯。」

「不是的，他們栽贓我。」阿國有氣無力，呼吸緊迫。

「女大學生夜晚在公園約會，你竟然打傷男的，直接在他面前侵犯女友，你到底是不是人。」

「這些都是亂說的，他們胡說。」阿國舌頭打結，音量越來越小聲。

「胡說？你跟蹤車展模特兒回家有沒有，囚禁三天，把人家子宮搞到出血，現在電視正在訪問被害人，你要不要聽。」

阿國喘著粗氣，不能自己。「還有呢，新聞說了什麼。」

「你沒救了你，我現在就報警。」

「快說，快點說。」

「媽的，死變態，滾遠一點。」

被掛電話後，阿國的鬱悶消失無蹤。
他的胯下高高隆起，體內滾動的血液升起慾念，精神集中了起來。

突然一陣搔癢的念頭浮現，他舔了舔嘴唇，走向車子。
繞道後方，打開行李蓋。
刀子、麻繩、潤滑液...應有盡有，都備妥了，甚至還有一罐不想用到的迷昏藥劑。

雨勢開始增強，阿國下半身衝動難耐，他伸出舌頭在空中顫動，舔拭雨滴。
一抖一抖間，面目逐漸猙獰，找回本性。

「根據線報，在一處廢棄山地中，找到受害人。人數至今已達三十多人，遍佈全國南北。此人極度危險，警方已佈下天羅地網搜索...」

小貞望著螢幕上殘忍被分屍的血腥屍塊，表情麻木。

「犯人心態極度扭曲，連刑事專家都表示難以置信，這種生吞活剝的行為，像極了禽獸對待獵物，完全不是一個性侵犯的犯罪特寫，呼籲高層重整調查方向。受害者全在清醒中受到殺害，某些身上還有被繩子綁過的痕跡，證明在未斷氣的狀態下，殘酷虐待了好幾天...」

專家猛搖頭，對媒體聲稱盧建國的犯案難以接受。

小貞把電視關了，窩在椅子上瑟瑟發抖。
她回想剛才，越想越激動，眼淚終於潸然流下。
情緒上湧，片刻轉為嚎啕大哭，她把臉埋在手中啜泣發抖。

「怎麼會這樣。」小貞在指縫間嗚咽自語。「他不是吸血鬼，嗚嗚...」

好一陣子，平復過後，小貞止住淚水，抬起臉，手上全是黏黏糊糊。
是剛才那男人在她臉上留下的痕跡。
血液結成塊，參雜肉色粉底液，看起來更加噁心。

小貞從抽屜拿出梳妝包，卸下妝容。
用了十幾張化妝棉，才總算擦掉了底色。

打開鏡子，一張粉嫩無瑕的臉上，不留一絲痕跡。
臉皮上的顏色，終於跟身體合為一致。

就在這時候，一陣落雷震耳欲聾。
雷雨交加，眩目的閃電畫過天際，大雨滂沱落下。
小貞呼吸錯亂，心跳又開始加速。

雨勢增強的那一瞬間，她聞到一陣熟悉的味道。
她拿起桌上的筆用力一聞，看著門外，笑了出來。

她關了所有的燈，在黑暗中依舊笑不停。
兩側下唇感受到興奮的觸感，閃電中，鏡子映出潔白的獠牙。

突然一聲咕嚕，迴盪室內。

她摸摸肚子，又開始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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