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雷] 芭比 對Barbie Land/ Kendom的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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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有許多文章討論了導演Greta如何將代表女性刻板印象的芭比，翻轉為可探尋女性主義、存在主義以及嘲諷資本主義的象徵。這裡想要分享的是電影裡的兩組虛實的空間：Barbie Land/ Kendom 如何作為Real World的反烏托邦。

＃第一個層次：Barbie Land是Real World的倒反＃

電影一開頭挪用2001太空漫遊經典橋段：在一片荒蕪原始的大地上，小女孩發現巨型芭比後，她們開始打碎手中原本珍愛的嬰兒娃娃。這象徵小女孩們將從漫長歷史裡桎梏女性身心的「母職（Motherhood）」中解放出來，女孩第一次發現自己可以成為妻子、母親之外的任何角色，從此一路進化（？）並奔向追求「個人」成就的道路上前行。如同2001太空漫遊快轉了「進化」的過程，當猿猴手中的獸骨從空中落下化為人類探索宇宙的飛船，女孩手中的嬰兒娃娃殘骸從空中落下帶出了女人的Barbie Land。

乍看之下這個充滿粉紅與歡快的Barbie Land芭比樂園，簡直是女性主義的烏托邦。在這裡既不用Elizabeth Cady Stanton爭取女性投票、財產、教育、婚戀自由等等作為一個完整的「人」的權力，芭比們自然就可以是總統、醫生、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她們可以覺得戀愛婚姻不重要，更不必然背負生育責任。在這裡也不用Virginia Woolf哀嘆女人如果想要寫作就必須要有自己的房間，芭比們不只有自己的房間，甚至是有一間為自己需求和喜好打造的Dream house。在這裡，甚至男性才是Simone Beauvoir筆下的「第二性」，男性是女性的附屬品。肯尼不覺得自己是有自我價值的完整「個人」，只有在芭比注意或需要他時自己才有存在價值。

等等，這根本遠遠超過各種女性主義理論流派所想像的桃花源了，完全直逼所謂極端女權者的天堂了吧。但通常會有天堂、烏托邦、桃花源這種想像的地方，就知道真實世界一定長得不一樣，甚至剛好完全相反。在電影敘事中很快地，瑪格芭比和萊恩肯尼發現了這件事情。

＃第二個層次：Kendom是Real World的戲仿＃

當萊恩肯尼在真實世界中首次感受到被當成一個受尊重和平等對待的「人」時，誤以為這是由於真實世界中存在父權制度（Patriarchy）的緣故。於是他將父權制度帶回芭比樂園並將之改造為Kendom肯尼王國。

這裡簡單講一下父權制度（Patriarchy）的定義，以及為什麼他不只壓迫女性同時也壓迫了男性。這有助於理解為什麼Greta在隨後芭比奪權的敘事中，安排了戲謔嘲諷男性「崇尚」陽剛氣質的橋段（也是某些人看不爽的點）。

父權制度就是最最傳統男女刻板印象的始作俑者，其規範了男性必須陽剛、理性、負責公共事務（公領域）和賺錢養家…，女性必須陰柔、感性、負責照顧家庭（私領域）和情感支持…。

在父權制度下一切都是二元對立並有優劣之別的：被規定的男性組特質（陽剛、理性、文明、知識、公領域…）優於女性組（陰柔、感性、原始、本能、私領域…），故女性在父權制度下總是處於劣勢和從屬地位。

然而，當男性不能符合父權制度所規範的男性標準時，例如擁有陰柔氣質、不擅理性邏輯、不能賺錢養家時，一樣會處於劣勢地位。這就是為何女性主義要求推翻的是父權而非男性，目的是希望能解放父權制度下受壓迫的男女。

回到肯尼王國，當萊恩肯尼帶回父權制度後，不只奪取主宰公領域的權利（政治法律、修憲XD）、佔據原本屬於芭比的私人財產（芭比屋變成肯尼屋），還要展示自己的陽剛氣質（賣弄肌肉與知識）；更有甚者是要佔有和支配芭比，將她們貶抑為受差遣的僕人（提供啤酒和按摩）或玩物（要求瑪格芭比當自己的 “long-term long-distance low-commitment casual girlfriend” XDDD）。而當本該是自己所有物的芭比有被他人侵占危機之時，一場肯尼間的戰爭就爆發了。

但服膺於父權制度標準的肯尼，真的獲得快樂了嗎？真的能做自己了嗎？真的找到了屬於自己的個人價值了嗎？

電影裡芭比或許可以簡簡單單推翻父權，肯尼可以輕輕鬆鬆自我覺醒Kenough。但你我在邊看邊笑完後都知道真實世界可沒那麼容易，就連瑪格芭比都發現哪裡怪怪的要跑到真實世界。

＃結論：作為性別政治的反烏托邦喜劇＃

如果有一種理論是鼓吹絕對女權或絕對男權，那這樣的社會，一如Barbie Land or Kendom會是美好的烏托邦嗎？答案絕對是否定的，這反而會成為令人不寒而慄的反烏托邦。只是Greta呈現的反烏托邦沒有常見的嚴肅風格，她以詼諧又有點胡鬧的敘事，帶領觀影者思考實際上十分嚴肅且沒有標準答案的性別政治。我認為電影丟出了許多真實世界的性別議題引發我們換位思考和對話，這也是為何電影能激怒或感動人心。

暫且撇開女性主義（feminisms）和父權制度，這兩個許多人先入為主就討厭的詞彙，就算是說得好像很中性——我們該追求的不是男權也不是女權，而是平權。但說得容易做得難，如果說發展歷史悠久的父權體制早有一套穩固（他鬆動的時間不過百年多一點）且放諸四海皆準的標準，那麼所謂平權已經成為一套建構完成的制度了嗎？還是說我們追求的平權，仍在因時因地制宜的動態過程中。如是，所有基於不同經驗和立場所發出的論述，以及這些多種論述所形成的衝突或協商，大概都是必要且有意義的吧。

芭比真的超厲害，娛樂性和政治性兼顧，通俗和深度兼備，既好笑又嚴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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