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得] 《有限與無限的遊戲》我的六個思維轉變

《有限與無限的遊戲》讀後心得：創作者的六個思維轉變

圖文好讀 https://readingoutpost.com/finite-and-infinite-games/

如果說閱讀有分難度等級，那《有限與無限的遊戲》這本書絕對是地獄級的。

它就像一位絕頂高手，只講心法，不給招式。每一句話都像一記重拳，打在你的既有思維上，讓你頭暈目眩。

但我知道，這種書裡才藏著真正的寶藏。所以我硬著頭皮讀讀完了它，做了上萬字的筆記，並與我過去六年的創作經驗相互印證。我現在終於搞懂了！

書中關於「有限」與「無限」、「力量」與「權力」、「劇場」與「傳奇」的區分，徹底重塑了我對「影響力」的認知。現在，我把這套複雜的哲學，轉化成了一系列寫給創作者的觀念。

這究竟是一本怎樣的書？

《有限與無限的遊戲》的作者是紐約大學榮譽教授詹姆斯．卡斯（James Carse）。這本書完全沒有任何廢話，每一句話都是一個獨立的觀念，每一句話都是提煉過的精華。它完全不像現在許多非虛構暢銷書，會用大量的故事、案例來填補篇幅。

正好相反，它裡面就是扎扎實實、毫無贅肉的思想結晶。所以，這本不到兩百頁的小書，讀起來的體感卻像讀了一本厚重的六百頁鉅著，含金量高得嚇人。我真心覺得，讀懂這一本，可能勝過讀懂其他五本談論人生哲學或商業策略的書。

最奇特的閱讀體驗是，正因為作者惜字如金、幾乎不舉任何例子，我在閱讀的過程中，大腦被迫高速運轉，不斷去連結我的生命經驗和創作歷程，為他拋出的每一個精煉觀念尋找相關的案例。

這真的是一趟極度燒腦但的思維鍛鍊，是我很久沒有體驗過的閱讀快感了。當然，這也意味著它相對「比較難讀」，需要你靜下心來，慢慢咀嚼。

所以，這次的分享，就是試著把我腦中想到的那些例子拿出來跟你說，讓你感受一下這本書的觀念是多麼精彩、文字是多麼精煉、思想是多麼獨特。

即使這本書已經出版三十多年了，其中的洞見在我們這個時代依然適用，甚至更加深刻。這位作者，真是一位了不起的思想家。

接下來，我會將書中對我啟發最大的核心概念拆解成六組對照，用我自己身為創作者和自媒體經營者的角度來舉例。

觀念一：有限遊戲 vs. 無限遊戲

作者開宗明義就說，世界上的遊戲至少有兩種。

有限遊戲：以「獲勝」為目的。它有明確的開始和結束，有固定的規則，有輸家和贏家。它的規則在遊戲過程中不能改變，因為規則就是用來決定誰是贏家的條款。

無限遊戲：以「讓遊戲永遠進行下去」為目的。它沒有終點，規則在過程中必須不斷改變，以防止任何人贏得遊戲，並吸引更多人加入。

如同書中所說，無限遊戲的規則就像是一門活語言的語法，而有限遊戲的規則則像是辯論的規則。

在無限遊戲中，我們遵守規則是為了繼續彼此的對話。在有限遊戲中，我們遵守規則則是為了結束另外一個人的發言。

一門活語言的規則或語法總是不斷在變化，以確保對話的意義。而辯論的規則必須保持不變。

這讓我立刻反思自己的創作生涯。

身為一個創作者，如果我把目標設定為「做出單支觀看數破百萬的影片」或「寫出一篇按讚數破萬的貼文」，這就是一場「有限遊戲」。

一旦當這個目標達成的時候，遊戲就結束了，我贏了。為了贏，我會去研究演算法的規則、揣摩最煽動人心的標題，我的所有動作都是為了在現有規則下取得勝利。

然而，這種勝利是短暫的。

為什麼？因為贏家必須一再證明自己是贏家，這個劇本必須一次又一次地演繹。這也解釋了為何許多創作者在爆紅後會陷入巨大的焦慮，因為他們害怕無法複製上一次的成功，害怕輸掉下一場有限遊戲。

但如果我把創作看作一場「無限遊戲」呢？我的目標不再是單次的勝利，而是「如何讓這場創作的對話持續下去」。

我不再聚焦於單篇內容的成敗，而是思考：如何建立一個能持續產生有趣對話的社群？如何讓我的創作生命走得更長遠？

在這種思維下，規則是可以被改變的。

今天我寫書評，明天我可以做 Podcast，後天我或許會辦一場讀書會。重點不是哪種形式「最容易贏」，而是哪種形式能讓這場「與讀者的對話」玩得更久、更有趣。

當我看到別的創作者做出很棒的內容時，我不再視他為有限遊戲裡的競爭者，而是無限遊戲裡激勵我改變規則、讓遊戲更好玩的夥伴。

這個觀念給了我巨大的釋放。追求單次的爆款，其實是在玩一場耗盡心神的有限遊戲；而致力於打造一個可持續的創作生態，才是在玩一場充滿樂趣的無限遊戲。

觀念二：在邊界內遊戲 vs. 與邊界共舞

書中提到一個很美的比喻：「有限遊戲的玩家在邊界之內遊戲，無限遊戲的玩家則與邊界共舞。」

有限遊戲玩家：視邊界（規則、限制）為神聖不可侵犯的牆。他們在牆內行動，一切的策略都是為了適應這道牆。

無限遊戲玩家：視邊界為共舞的對象。他們會去觸碰、試探、甚至改變邊界，邊界不是限制，而是激發可能性的遊樂場。

這讓我想到了創作者與平台的關係。

許多創作者（包括過去的我）在玩一場有限遊戲。

我們把平台演算法當作絕對的「邊界」。我們每天研究 YouTube 的推薦機制、Facebook的觸及率規則，想方設法在邊界內做到極致，以求得最好的數據。我們的內容被平台的規則所塑造，我們成了規則的僕人。

而無限遊戲玩家又是如何思考的？

他們也理解規則，但他們不被規則束縛。他們會「與邊界共舞」。例如，他們可能會在以短影音為主的平台上，故意推出深度長文或長影片，挑戰用戶的觀看習慣，這就是在「與邊界共舞」。

他們可能不追求演算法的最大效益，而是追求表達的完整性與獨特性。他們把平台的限制當成一種創意的催化劑，思考「如何在這個限制下，玩出新的花樣？」

就像書中說的，所有有限遊戲的限制都是「自我限制」。當我們以為是平台限制了我們，其實是我們選擇了被平台限制。

如同作者所說：「無限玩家會主動發起自己的行動，而不是被動回應他人的行為，目的是促使他人也發起行動來回應。」

這些無限玩家不只是內容的「生產者」，更是玩法與趨勢的「開創者」。

觀念三：訓練 vs. 教育

這個對比，完美解釋了兩種玩家面對未知的心態。

訓練（Training）：是為了「應對」一個已知的、可預測的未來。它把過去視為已經完成的範本，目標是在未來重複過去的成功。訓練的目的是為了「出奇制勝」，用對手意想不到的招式來結束遊戲。

教育（Education）：是為了「迎接」一個充滿驚喜、不可預知的未來。教育把過去視為未完成的起點，並將過去延續到充滿可能性的未來。教育的目標不是贏，而是透過「出乎意料」的驚喜來讓自己成長和改變。

所以，準備「應對」驚喜，意味著接受訓練。 準備「迎接」驚喜，意味著接受教育。

在自媒體領域，「訓練」的思維非常普遍。例如，市面上有很多課程教你「爆款文案寫作公式」、「百萬流量影片剪輯術」。這些都是訓練，它給你一套 SOP，讓你複製過去成功的案例。

這在短期內非常有效，能讓你快速在有限遊戲中獲勝。但問題是，當遊戲規則改變（平台演算法更新、觀眾口味變化），這套訓練好的技能可能就失效了。

而「教育」的思維則完全不同。它不教你固定的招式，而是培養你看待世界的底層能力。

與其學習一套文案公式，不如去學習心理學、社會學、哲學。這些學問無法保證你寫出下一篇爆文，但它能讓你對「人」有更深刻的理解，讓你能源源不絕地產生洞見。這就是書中所說的「持續的自我探索」。

無限玩家是脆弱的、開放的，他們期望被驚喜所改變。這對我有很大的啟發。

我過去有時候，可能太執著於「訓練」自己掌握各種內容製作的「技術」，而忽略了「教育」自己成為一個思想更開闊、內心更豐富的人。

在這裡，我們回顧一下書中所說的：「訓練，在未來重複一個已經完成的過去。 教育，將未完成的過去延續到未來。」

真正的護城河，不是你會了多少招式，而是你這個「人」本身是否一直在成長，是否準備好迎接未來的任何驚喜。

觀念四：權力 vs. 力量

書中對「權力」（Power）和「力量」（Strength）的區分，簡直是神來之筆。

權力：是有限遊戲的產物。它來自於頭銜和過去的勝利，是可以被衡量的。只有當我們承認自己是輸家的時候，贏家的權力才得以彰顯。擁有權力的人，是透過迫使他人按照自己的方式行動來施加影響。

力量：是無限遊戲的展現。它無法被衡量，它關注的是尚未發生的可能性。力量是弔詭的，它並非來自於控制他人，而是來自於「允許他人按照自己的意願行動」。

這個觀念，完全顛覆了我對「影響力」的看法。

像是在自媒體世界裡，很多 KOL 追求的其實是「權力」。

他們用粉絲數、按讚數這些可衡量的指標來定義自己的地位。他們是意見「領袖」，用權威的口吻告訴你「應該怎麼做」，他們的聲音被放大，壓過其他聲音，這是一種禁止其他聲音的言論。

書中提到：「當某個單一的聲音被充分擴大的時候，它會成爲一種讓其他聲音無法被聽到的說話方式。」大聲說話是一種命令的方式，因爲它是在一種儘可能徹底地且迅速終結自身的言論。

但是，無限玩家追求的是「力量」。

一個有力量的創作者，他的價值不在於有多少粉絲聽他號令，而在於他能「賦予」多少粉絲去開創自己的行動。他不是給出唯一的答案，而是提出好的問題，激發社群去思考、去探索。

他不是建立一個以他為中心的帝國，而是催生一個去中心化的、充滿活力的生態系。他的影響力是「共鳴」而不是「擴大」。

我特別喜歡書中的這句話：「無限玩家不反對他人的行為，而是發起自己的行動，促使他人也發起行動來回應。」

這讓我反思，我想成為一個有「權力」的瓦基，還是一個有「力量」的瓦基？

是讓讀者因為我的頭銜而信服，還是讓讀者因為我的分享而受到啟發，去開展屬於他們自己的無限遊戲？答案不言而喻。真正的力量，是點燃他人，而不是照亮自己。

觀念五：劇場化 vs. 傳奇性

最後這個對比，將遊戲的觀念提升到了人生的層次。

劇場化（Theatrical）：是有限遊戲的人生。它有著既定的劇本和情節，我們在其中扮演一個「角色」。例如，「扮演」一個好兒子、好員工、成功的作家。角色是為了給觀眾看的，是為了贏得社會的頭銜和認可。

傳奇性（Dramatic）：是無限遊戲的人生。它作廢所有劇本，有著無限向前開敞的未來。它不是扮演一個角色，而是「成為」那個人本身。

例如，「成為」一位母親，是傳奇性的；「扮演」一位母親的角色，則是劇場化的。

身為公眾人物，我們太容易活得「劇場化」了。

我們為自己設定了一個「人設」，每天都在鏡頭前表演這個角色。我們展示最好的一面，隱藏脆弱與不安，因為我們害怕觀眾看到我們不符合「贏家」劇本的樣子。

但這種表演的矛盾在於，我們越是努力向觀眾證明他們是錯的（認為我們不夠好），就越是向自己證明他們是對的。

因為我們的渴望，來自於我們內心深處覺得自己是個輸家，這種不安全感，正是劇場化人生的燃料。

另一方面，「傳奇性」的人生，是擁抱脆弱與真實。

它的意思是，我不是在「扮演」瓦基這個說書人角色。「我」就是瓦基，一個在閱讀中不斷探索、不斷犯錯、不斷成長的人。

這讓我更加確信：我的創作不是一場為了獲取掌聲的表演，而是我生命傳奇的自然展開。

書中還說：「藝術家是無法靠訓練而成的，他只能作為一個藝術家去學校。」

這句話深深觸動了我。創作者不是靠學習技巧就能「成為」的，而是因為你本身就是一個對世界充滿好奇、渴望表達的「傳奇性」的個體，所以你才去學習各種技巧來展開你的傳奇。

我依樣畫葫蘆寫一句類似的話：創作者無法靠訓練而成，你只能作為一個創作者投入這個世界。

觀念六：將遊戲投入時間 vs. 將時間融入遊戲

作者提出了兩種截然不同的「時間觀」，完美區分了有限與無限玩家在工作時的內在狀態。

有限遊戲玩家：視「自由」為「時間」的產物。他們認為必須先擁有空閒時間，才能獲得自由 。對他們來說，工作是為了填滿一段時間，是把自己的「遊戲」硬塞進有限的時間框架裡 。

無限遊戲玩家：視「時間」為「自由」的產物。因為他們是自由的，所以他們能自由地擁有時間 。他們工作不是為了填滿時間，而是為了「給工作注入時間」 ，讓時間服務於一個更大的可能性。

這段話徹底顛覆了我對「內容排程」的看法。

過去，我常陷入一種「有限遊戲」的模式：每週的行事曆就是一個個待填滿的空格，我必須在固定的時間內完成文章、錄製音檔。

在這種模式下，我的創作是為了「填滿一段時間而開始工作」 ，目標是為了達到並確保一個理想的當下（例如維持更新頻率），以對抗不可預知的未來（害怕被讀者遺忘）。

然而，無限玩家的思維完全相反。他們工作不是由玩家消磨時間的方式，而是「創造可能性的途徑」。

對一位無限創作者而言，他不會問「這週我該發什麼內容來填滿檔期？」，而是問「我對什麼議題充滿熱情，值得我將生命的時間注入其中，去創造一個『自身也擁有未來的未來』？」。

書中有一句話是這麼說的：「無限遊戲的玩家無法說明他們在工作、愛情或爭吵中完成了多少事情，只能說其中還有多少尚未完成。他們不關心何時結束，只關心其中的結果。」

這也解釋了為何無限玩家更關心「還有多少尚未完成」，而不是「已經完成了多少」。

有限創作者會看著後台說：「我今年完成了 100 支影片。」他們可能會思考著，如何將製作另外 100 隻影片的時間，繼續塞到明年的時間框架裡面。

而無限創作者則會看著社群說：「我們開啟了這麼多深刻的討論，未來還有無數的可能性等待我們去探索。」他們不關心創作的結束點，只關心它所帶來的長遠影響 。

最終，這形成了一個根本性的對比：有限玩家是將自己的創作遊戲，投入到有限的時間框架中；而無限玩家，則是將無限的時間，融入到他那場永不終結的創作遊戲裡 。

總結：一本需要用生命去閱讀的書

寫到這裡，我感覺自己才剛剛觸碰到這本書的冰山一角。它裡面還有太多充滿智慧的弔詭觀念，例如「生前死與死後生」和「成爲你自己的天才」，還有太多太多，每一個都值得寫一篇長文來探討。

這本書多麼精彩、含金量多麼高，我想你已經能從我的分享中感受到。但我也必須再次提醒，請務必慢慢讀，一個章節、甚至一個段落，都值得停下來好好思考，將這些觀念延伸到你自己的專業領域和人生當中。你一定會得到超乎想像的深刻啟發。

這絕對是我近年來讀過最重要、也最過癮的一本書，我想要大力推薦給你。最後，讓我也用書中那種無限遊戲的精神，留一個問題給你，讓我們一起用生命去探索：

如果人生確實是一場遊戲，你現在玩的，是有限的，還是無限的？你又渴望成為哪一種玩家呢？

--
書評部落格「閱讀前哨站」 https://readingoutpost.com/｜一個愛書人的閱讀筆記
Podcast「下一本讀什麼?」 https://readingoutpost.com/podcast/｜我的說書頻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