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 迷炫,光與影的雙生【八十】
恭介懇切的嗓音直直撞進我心底,出乎意料的字句雜在一起,令我久久無法出聲。喜
歡、沒有自信、對於景介的託付,這些坦白在腦中轉過一圈又回到起始。
「你好過份,這種事為什麼現在才講。」我望著恭介雙眼,怨懟地說。
「給我哥幸福?」
「當然是指最前面那段,如果早在櫻花季時跟我說,我就不用自己在那邊胡亂瞎猜,如果回台灣時說,我們可以好好確認彼此關係,討論要怎樣維持下去。結果你一個字都不講,忽冷忽熱、忽遠忽近地,我都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麼。難道不曉得,你的幾句甜言蜜語就可以使我高興好久,幾天不理,我的心就揪在一起,吃不下也睡不好?」更別提後面幾個月根本已成行屍走肉。
「我也不想啊,你回去後,我常常都在等手機響,等你的聲音讓我感覺你就在我身旁。好羨慕我哥,因為我跟你相處的時間那麼短,不像他擁有你完整的好幾天,就兩個人,像親密的戀人一樣。我只能聽他講你的事,他卻是真正陪著你,和你一起回憶過去,一起分享心情。」恭介的語尾溢著苦澀。
「既然你也那麼喜歡我,為什麼我們還要折磨彼此,為什麼不乾脆....」
「你答應過要好好考慮我哥的,我不准你現在就給出答案。」恭介摀住我的嘴,眼神堅定。
「哪有這樣....」他放下手後,我哀怨地嘆了口氣。
「所以我一直不願意講這些啊,講了對我們一點好處都沒有,寧願你當我是把你忘了,當我已經找到更好的人,跟他過著快樂幸福的日子。」他將視線轉回至庭院,悵惘的靜默在我們之間瀰漫著,原本還現著些許歡快的楓色被鬱林逐漸吞掩。
無語怔望了許久,幾聲的手機震響勾回我們的注意力。「咦?『龍安寺』,那是哪?」恭介點開訊息讀著。
「在隔壁,走路過去十多分,怎麼了?」
「我哥說他在那。」恭介將螢幕轉向我。
呃,居然是晃出「仁和寺」了,難怪我把舍院都繞過一遭仍不見他人。「走吧..去找他。」恭介往外比。
心頭一團亂的我隨著恭介走出院落,推估過方位後朝東拐去。偏離街區的馬路不見車流,連行走的遊客也僅兩三,沿著路邊茂林我想再跟恭介說些什麼,不管是確認的、勸說的,只要能讓他不把我外推都好,但大段路過去,「龍安寺」山門都已現出了簷角,我仍舊沒能說出半個字。
站在售票亭旁,鄰近一株楓樹俏立,黃燦轉朱豔的展揚葉姿很惹人定目,恭介望了它一會兒,轉頭給了淺淺的一笑:「就這樣囉,我該回去了。」
「不會吧,才見面沒多久耶?」這突來的話令我發愕。
「這原本就是你跟我哥的旅行啊,只是事情因我而起,他又常把話悶著,寧願自己受委屈,我想了一天,不來實在不行。現在想說的、不想說的都說啦,你好像也已經不再氣我哥,我應該退場了。」
「什麼退場,你又不是多餘的人。」我慌急地拉住他的手:「不管,至少多待個一天,再不然也一起吃晚飯。」
像是被觸動似,恭介怔怔地看著我,回握的手指在我掌心繾綣摩挲。但過了片刻,他依然搖搖頭:「還是不了,再待下去我會不想離開。」
他把另隻手貼上我的臉,輕輕撫著,然後飛快在我頰側啄了一吻。「很高興再見到你喔,光哥。」他揚起嘴角,燦爛一如我初識他的那刻。
如日的笑容成了迅疾的風,從我耳畔髮梢逸去,連忙轉身的我只來得及捕捉到他的背影,他朝方才的來路跑著,彷彿便是我過去的夢境,任憑怎樣伸直手、用力追著,都僅是場空。沮喪間,他又停步回了頭,指掌在嘴邊合攏成擴音筒:「要記得你答應我的事~~」
聲音在幽寂的林道清晰送遞,旋即將他的身跡徹底抹消於際處。我的眼前空蕩蕩地,心裡也像被挖走了一大塊,虛虛浮浮。
就這樣走了,甚至連一個晚上也不願給我?
抓著殘餘的意識,我拖著腳步行入山門,參道邊的林樹蓊鬱,一側持著夏末延續的碧翠,另一方卻連土堤的苔綠都被落楓侵漫,化作滿地斑斕。難道一切真要被逼得成為過去,縱使曾親暱歡欣,終得飄搖離枝,化入土泥?我愣愣地拾著楓色,無意識彎拐。
或許是匠心的運使,密林間綻了缺隙,現出一片水色開闊。楓火蔓延,連池影都因此熾灼,但那幾簇已成空枝的斑木,望來都多了素雅的櫻朵。
一定得這樣嗎?初遇的攀談,之後的出手相助,那些眼裡光燦不都說是真實的?在戀占之石嚷著要測,也是想借虛玄外力,讓自己少些疑慮吧,不然,又何必為了旁人吃醋,又何必在櫻花簇擁的坡軌和我攜手狂奔,於靜夜河畔執酒擊杯?
還是我真的該怪景介?若非他刻意的打斷,我們早將茁生的感情說出口,而不是僅憑酒氣有了一夜放肆,然後在天明之際,一人清空記憶,一人落入猜疑。
可是,即使沒被阻攔又如何?恭介都說了,遠距離的事實刺目。搞不好交歡之後,理智反倒清晰,連醉意都無法掩去,被選擇的,依舊是將一切通通藏隱。就像我回國後,儘管藉電話線路將想望牽著,讓不著邊際的對語延伸彼此的手,無法以溫度相伴的我們,最後還是被孤單一點一點侵蝕盤據。
植林綴連遠山,把池水環擁成鏡,鏡中便彷若夏日視訊接抵的世界,有人在餐桌旁表情浮誇,抱怨教授的刁難,用賤嘴幫我斥罵老闆的無理,也有人殷殷邀我去東京,一同參與遊行盛會。但盯著望著,雨絲已從灰空擊點水面,它擾著鏡影裡的天光明拓,將起伏山巒推染出大片鬱色。眼前畫面逐漸殘褪了一角,雙生子形單影隻,烘暖的氣氛被冷寂慢慢逼盡。
是該歸咎恭介比我理智,還是命運總讓人生多歧?我在溽暑的游泳池中浮沈,池水如汪洋,我游不近他,也耗不去心裡哀傷,他則於岸上為自己的背對無視感到煎熬,儼然一場相互折磨。他的自白雖像轉了身,給這半年的低潮賜予救贖,伸出的手卻在搆抵不到的地方。對打定主意把我讓渡出去的他,我真有辦法再將他留在身邊嗎?
從池岸轉出,少了水光點綴的參道依舊絢美,將記憶裡的笑靨襯得醺紅,在嘻嘻鬧鬧、只能看不能吃的生日會背後,恭介幫我蒐羅了趣緻的餅乾糖果,彷彿於暑假的遊晃中也與我同行著。或許這些點心原本都藏了甜蜜吧,現在看來都已釀成微澀的祝福,封存著櫻花季的點點滴滴留予懷念。
參道在盡處轉成寬階指向方丈房舍,斜簷撇捺出巨闊山牆,頗具門面氣勢。下意識循路而進,廳廊遊客像約好似,都望著內院的枯山水。當中一人俊朗側臉泛著英氣,疊合仍殘於腦海的畫面,幾乎讓我以為恭介又轉了回來,下一瞬間便將眼眉促狹、開懷敞笑:「被騙了喔,說要走是鬧你的啦。」
然不切實際的幻想終究沒能存留多久,迥異的衣裝勾回了理智,會在這兒的自然是先前遍尋不著的景介。
我在他旁邊坐下,他瞄了過來又往我身後看去,似疑惑恭介怎沒跟著,但他也沒多問,仍舊把目光放回庭院。
靜默了一陣,他低微出了聲:「你們談過了?」
「嗯。」我無精打采應著。
「談了什麼?」
我沒料到他會如此開門見山,愣愕中只抓到恭介自白時的誠摯雙眸:「他說他其實也喜歡我,很認真的。」
聽到這句話的景介轉向我,鬱鬱的眼色像這樣的結果早在他預想之中:「還有呢?」
還有,他要我好好考慮你,給你幸福。
恭介臨別的叮囑在我耳邊清晰響著,可是到了舌尖轉了幾許,又無法遞出。說了,會不會就把愛情變成了施捨,使景介陷入難堪?「還有交換是他提的,不是你。」鴕鳥的我將話轉了向。
「是喔。」
「對不起,昨天我實在太生氣了,都還沒搞清楚就一直發脾氣,亂罵你。」
「你不用道歉,畢竟我答應了也做了,這是事實,誰提議的沒有差。」
「怎麼會沒差....」如果是你提的,我就可以卑劣地將一切歸罪於你,否定跟你的曾經,爽快回答恭介,把他追回來啊。但現在...
我悶著心裡的無奈盯著景介,他的表情淡然,彷彿真相有否解開根本不重要,眼色卻如映著愁雲的深湖讓我心揪。他不過是屈從了恭介的推波助瀾,跟我同為命運操弄下的犧牲者,我又有什麼藉口去忽略他的付出?無視我們那已質變的關係?
思緒煩亂的我望向前方庭院,狹長空間內淨白沙海鋪展,沒有植林於側作飾,就是很純粹地以石岩為主角,沙流的揮掃亦不花俏,僅在平紋中依石跡盪出幾圈漣漪,像是要觀者專注於石岩。望著望著,心裡好像也定靜了些。
這應該就是「龍安寺」最知名的石庭吧,根據讀過的印象,眼前或立或躺的石岩共有十五,乍看平凡,其實隱著巧思,不論行至哪,都有某塊被遮掩。鄰近也真有遊人左右踱步點數,滿面疑惑,像驗證了此奇說。
所以是蘊含著什麼道理呢?我忍不住跟著數了起來,陷落在視覺與思考的雙重迷陣。怔愣之間,昨日大原導覽大叔的話浮透上來,略略沙啞的嗓音要我別只看事情的表象,要走進人心裡。
難道,院中的佈局也是異曲同工嗎?或許石陣正仿了錯雜世事,縱使我們能理出事與事的關聯並推測其變化,卻沒可能看透人心的百轉千迴。就像禪語說的見山是山亦非山,我們都太相信自己的眼睛,聽任大腦塑造想看之景。
思及此,我不禁給自己一個苦笑,畢竟最早的我,都已對扮演恭介的景介察覺了蹊蹺,還幫想理由圓過去。回台灣也沒能看穿恭介若即若離的用意,落得自我折磨哀怨。就別提知道交換之事後了,揪著景介的話便妄自填補整個故事,任怒意撕扯彼此。人的自以為是是岩障,猜疑悲觀是岩障,憤怒更是。這些意念在我們面前層層疊疊,把真實阻在看不見的地方。
即便是現在,我想認真釐清對景介的感情,完成恭介的囑託,他離去的身影卻在腦海揮之不去,不安、失落、慨嘆混亂著我的思緒,怎樣都無法定下心,找到屬於我的答案。
愣愣看了一陣石海,我瞄見景介身邊放著他的繪圖本。「你剛在畫畫?」
「嗯。」
「可以借我看嗎?」
他對我的問語回了遲疑的眼神,彷彿有些私密的不欲人窺探,但還是把本子遞了過來。
翻開封面,裡頭未如預想有著滿滿過去的畫作,多數活頁都是空白的,像特地清去了心情,為這次旅程替上新的畫布。然當仔細翻看少數有內容的,線條竟大多凌亂,不見完整構圖。是可以勉強辨出「仁和寺」的御殿,些許池林,些許破空塔尖,幾縷意象式的塗抹該是仿著殿繪筆觸。而後面的,若非剛好身處此地,根本難以猜出被縱雜勾圍的空無是池鏡,那些厚重塗抹是沙海中的石岩。
「這是哪?」我指著邊角的奇異圖騰,它外圓內方,中間一反他處的凌亂,刻印般被重重寫了一圈「五隹疋矢」。
「後面。」景介簡短回了我。
好奇地順著廊道朝「方丈」側後繞去,週邊的景緻轉了風貌,前庭枯山水空寂,連牆外探首的枝林都略顯焦萎,這裡則以苔遍植,綠葉成蔭,幾株楓樹紅得極為豔麗。而在被蔽去天光的幽暗處,我見到景介畫裡的物事,一個被苔色綴染的石缽。
石缽藉竹管引水盈溢,揚著水流輕墜的擊音,外圓內方的環邊的確刻了那四個字「五隹疋矢」,但我盯了片刻仍舊疑惑滿滿:「這是日本在用的漢字嗎?有特別意義?」
「要跟中間的口拼在一起。」
「口....」我又再多看了方孔幾秒,忽然有些意會:「吾唯足知?」
他點了頭。
「什麼怪詞。」只有腳才知道?完全不通啊。
「用中文來說,應該是知足常樂吧。」他淡淡幫我補了解釋。
知足常樂....望著眼前的石缽,我似乎看到景介像在與自己對話似,於紙上一筆一筆用力刻描這幾個字。
那我呢?我一直被紛亂的思緒拉扯,茫然無從,是不是就因為貪妄著不屬於我的緣分,不懂得知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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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imgur.com/xLIecz9
龍安寺鏡容池
https://imgur.com/6k3AGkF
龍安寺方丈石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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搶
幸好恭介後來有多補那幾段,算是有加分回來吧
你們不要討厭他就好 T_T
所以恭介就真的這樣下場了嗎?
呃,這種事我怎麼能現在說
光哥好會胡思亂想喔……
沒這本事第十集就完結了吧 :P
三角關係
一直都是啊
好難~~
如果是你,你會怎麼辦呢?
就是他了!
誰啊?
推
謝啦~
感覺恭介留下來會好一點
他就不願意啊,難不成要追過去硬把他抓著?
才不會討厭恭介呢,就是因為也喜歡他才會那麼在意他
的動向啊~而且冷靜想想之後,上一篇算是我這個自以
為是的讀者過度解讀他的想法了QQ
所以如果是跟恭介開花結果也可以囉?
看完居然默默含淚,如果我是光哥,我真的會很兩難也為難
,到底要繼續追回恭介,還是考慮景介,都擠~
而且是條選擇了就不能反悔的路啊,總不能反反覆覆,最後搞到三個人全受傷
好想哭喔
你們能接收到我想表達的情緒就好,這篇的回應有點冷清啊 讓我不由得又開始懷疑自己 >_<
咦?我一直都是傾向光恭啊,畢竟光哥你對兄弟倆的好
感程度真的落差很大,也因為這樣我才會那麼不希望恭
介選擇退出
不退出,景介不就沒辦法真正的開心?
感情不談對錯,跟著心走就是了。(只是心可能也會迷路
一陣子)揪~竟光哥會選擇誰呢?
擲筊 T_T
推
謝啦
真的好難喔><
比聯考還難
※ 編輯: polesirius (1.171.186.223 臺灣), 09/14/2020 00:19:17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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