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酒鬼與小綿羊（二）

溫煦的陽光從窗戶灑落，
對於光敏度極高的我而言，
朝陽就是我天然的鬧鐘。

我緩慢睜開了雙眼，
總覺得有點落枕，
脖子也比平常痠痛，
回頭往另一側翻過去，
看見了小楠正安穩地睡著。

『昨天就這樣被他抱進被窩裡睡著了』
我緩緩正躺往被子裡望了望。
『咦，我怎麼只披了一條浴巾...難怪現在覺得有點冷』
『不過幸好小楠在旁邊，還蠻暖和的。』
我慢慢地又轉身過去看了小楠，
小楠也因為被我的翻身影響，
而逐漸睜開了眼睛，

就這樣，我們對到了眼。

：「早安啊。」

「早…早安啊。」
可能是因為上空而害羞的我結巴地說著。

：「一早就很有精神喔。」

「蛤？」

：「你的小兄弟啊。」
小楠眼神往下示意了一下。

當我逐漸清醒時，
我才意識到我的小partner
正進行每日例行的升旗典禮，
只隔著一條浴巾，
直挺挺地往小楠的大腿頂了過去。

我下意識地跳了起來用手摀著浴巾。

「喔，抱歉，我早上…都會這樣。」

：「你的反應太可愛了吧。」
他就這樣噗哧笑了出聲
：「不用害羞啦，你有的我都有，只是你更有精神。」

他就這樣起身往正不知所措的我走了過來，
抓了件我慣性扔在椅背上的衣服披在我肩上。

：「穿著吧，別著涼了，身上酒味太重了，浴室借我沖一下澡。」

隨後，他簡單盥洗了一下，
我也重新整理好思緒，
他問了我今天原本預計的行程，
身為準畢業生的我，
當然是要去圖書館趕緊把積欠的報告完成，
這段期間，總圖就是我第二個家。
(真的很舒服又很好睡xD)
而本來周日也沒行程的他，
用著想和我參觀一下我們學校的理由，
順理成章地在吃完午餐後，
換證和我一起進了圖書館。

我坐在圓桌上用著筆電
跟老、莊思想奮鬥著，

而小楠就在我前方不遠處孤立的椅子上
看著他剛翻到的科學雜誌。

忽然間覺得好像回到高三，
我們一起在學校奮鬥的時候，
比鄰而坐的我們
各自在升學的道路上揮灑著汗水，
偶遇困頓時，他也會教導我、陪伴我。
無數個從K書中心溜到操場
仰望星空的夜晚，
我們總是彼此提攜、為對方打氣。

想到這裡，頓時覺得自己充滿了力量。

『一萬字的心得算什麼，我可以的』
江郎才盡的我開始文思泉湧，
然而還是花了近兩個小時才把報告完成。
終於解脫的我收起了筆電，
往小楠方向望了過去，
只見他維持著兩小時前的坐姿，
和周公下棋去了。

我悄悄地走了過去叫醒了他。

出了圖書館後的我們，步行在校園中。

「恭喜你可以畢業了。」我打趣地說著。

：「什麼意思？」他滿臉狐疑地看向我。

「大一進來時，學長曾跟我們說過，沒在總圖睡過一次覺是畢不了業的。」

：「那你是不是該住在那了，大五的學長～」他用俏皮的神情望向我。

「早就睡過了好嗎？怎麼樣，很舒服吧。」

儼然間，我成了在炫耀玩具的小孩，
帶著他在校園中四處晃，
分享著自己的生活，
我帶他來到我最喜歡的餐廳
閒聊著這幾年我的校園趣事，
他也分享了和我斷聯後自己遇到的經歷，
彷彿又回到爭吵前的熟識以及熱絡。

最後我們走到了捷運站，
在即將道別的時刻，
小楠說著想先送我到租屋處
再自己搭車離開，
雖然身為地主，
總覺得這樣送客很詭異，
但是再他堅定的眼神下，我同意了。
回去的路上，
我們沒有什麼談話，
也沒有滑手機或做別的事情，
就是這樣靜靜地走在我旁邊，
邁著一樣的步伐，
一步步來到了我家附近的公園，
他拍了我的肩，示意我坐在路邊的椅子上。

：「有些話想告訴你，免得你多想。」

這個沉穩的語氣
讓我想起了昨天那段故意灌醉他，
而沒認真延續下來的話題。
『該來的審判，終究還是會來吧』
我感嘆著。

：「關於那天我們在台南的爭吵，還記得嗎？」

果然他一瞬間就切入了主題核心。
現在的我回想起當時說過的話，
真的是覺得當時可能是亂跑卡到陰，
怎麼能如此意氣用事。

我帶著一臉愧疚地看向他：
「對不起，我當下真的是有卡到，一直在胡言亂語。」

：「其實，你說的是對的。」

「餒？」

：「我從小就很沒有安全感，也很缺乏勇氣。在跟你熟識後，我一直相信著自己已經開始改變了，然而直到你那天點破之後，我才發現，其實我還是一樣。」
他望向了我

：「這幾年，我一直在學習如何讓自己成為一個有勇氣說出需求、不再讓自己感到不安的人，避免去傷害周遭在乎我的人，像你。」

我吞了口口水，
心裡想著明明是他在獨白，
為什麼我也跟著緊張了起來。

：「當我真的發現我好像成長的時候，才意識到，這一切都是因為你。」

就好像自己明明做了壞事
卻因禍得福被別人嘉獎一番，
我故作鎮靜卻又有點結巴地回應著：
「喔…不會啦，所以這是…你願意跟我破冰的…的原因嗎？」

：「不完全是。」

「那？」

忽然間我好像開啟了
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模式。

：「我會來找你，是因為我不想再因為錯過我生命中重要的東西而留下遺憾了。」
：「抱歉啦，其實早就想找你了，直到最近才鼓起勇氣告訴你。」

「喔喔不會啦，我也有不對的地方。」

他的坦白讓我感到有些愧疚。

：「不過，如果我不主動的話，你是不是要躲我一輩子？」

「沒…沒…沒有啦，其實我也想過要主動說開啦。」我慌張地回應著。

：「沒關係，以後我會主動點的，不用擔心。」

小楠往我這投露了一股溫和的目光後，
一把抱住了我。
：「謝謝你啊。」

「謝什麼。」

：「謝謝你曾經喜歡過我。」

不知道是因為在他磁性聲音的驅使下，
還是因和解而如釋重負的氛圍下，
我默默流下了幾滴淚，
又快又不拖泥帶水的那種，
沒發出任何的聲響，
只因為覺得自己從前的心意
終於被看見、被重視、被好好對待，
而不由自主地留下
不知道算是開心還是難過的淚水。

察覺到的小楠，
默默地摸了摸我的頭，
直到我安穩住自己的情緒後。
他才緩慢地送我上樓，與我分別。

我打開房門，
印入眼簾的是因為早上匆促出門
而有點狼藉的房間。

『算了，晚點再整理。』
我扔了背包後逕直往床躺了上去，
腦海裡不斷湧現出剛剛擁抱的場景，
從燈光的明暗到小楠的語調、呼吸和溫度，
整個擁抱都令我難以忘懷，
這是我這條母胎單身
至今收過最溫暖的擁抱了。

此時，手機傳來了小楠的訊息：

「我上捷運了，你好好休息吧，祝你做個美夢，晚安：）」

-----
Sent from JPTT on my Realme RMX185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