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 [心情] 先生的阿嬤

2021 8 13
文很長，不想浪費生命可以離開，我只是想在沒有人認識的地方講講話而已。
達賴喇嘛曾說過：「如果你希望別人快樂，對他慈悲；如果你想得到快樂，待己慈悲。」我太晚才瞭解這個道理。

離上一篇文又過了快兩年，一樣又收到病危通知，我的內心又開始糾結，所以還是只能來這裡抒發一下。如果這次老人家真的走了，我就不能再講她的壞話了。從剛嫁過去就叫我忍一忍，兩年前如果我再忍一忍，又是多忍兩年。幸好，兩年前我想開了一點。

但我心裡還是有很多對這個老人的不滿，就因為她是老人、她是長輩，所以我必須一直忍耐。我先生的爸爸、大伯都是因為這樣（已經過世），所以我沒辦法多說什麼，但這真是太不公平了，他們留下一堆債務給我先生，這個還在世的老人只因為我先生比較有能力就指望他可以全部處理掉，那我們自己的家庭呢？都不用管嗎？為什麼只因為年歲大就可以為所欲為？怎麼不想想自己年輕的時候為何不努力才會落到所有地產全都拿去借貸？怎麼不想想自己這十幾年來憑什麼可以過這麼順心？

我問先生怎麼都不生氣？他說比他慘的人還很多啊。
的確是啊，就說我婆婆就好，聽說嫁過去的時候連婚禮都沒辦，因為懷了我先生被吃定了吧。我只不過是公公在結婚當天才說禮車借不到而已。
我婆婆長年都在外地工作，掙錢養家，因為她的先生被媽媽叫回老家，我先生是說他爸自己也好逸惡勞不想工作，整天只看到他在泡茶聊天而已。若以傳統眼光來看，我先生的阿嬤算是好命，因為女兒嫁得近，兩個兒子都在身邊，但據先生的姑姑說，本來她有機會可以嫁工廠老闆的，但就是因為太遠，被媽媽給否決了。而大伯本來在外地也有工作，也是被他媽媽給叫回來的。兩個兒子在老家說是務農，但賠錢居多，後來把土地拿去抵押，長年繳納非常高利率的利息，本金一直還不掉，拖到現在就變成我先生的責任。我大伯多次得意的說他這個小孩會唸書，對，我先生被自己親生爸爸過繼給沒有結婚的哥哥，我不相信這個阿嬤不用負責任。我先生大學之後都是靠獎學金過日子，之所以沒有念博班就是因為要先賺錢養家減輕媽媽的負擔，要說過去家裡有什麼照顧，就是多一雙筷子吃飯吧，學費都是婆婆賺來的。我先生和她妹妹聊天時，還常會講到阿嬤把我先生養的兔子給煮了加菜，好吃的東西總是藏在房裡，給他們兄妹吃的都是發霉的餅，包紅白包都異常闊氣，就是對她們兄妹很小氣，雖然他們兄妹倆也可以理解因為家裡窮沒辦法，但就是生氣為什麼明明家裡窮還要愛面子跟那麼多紅白包。而我婆婆拿錢養這個家，也沒見她的婆婆給她好臉色看，如果我是她，先生過世，婆婆又這樣對我，我應該早就離開那裡不再回去，但因為傳統，我婆婆在我公公過世後一直都還是會在傳統節日回去準備祭拜的物品，我媽說因為這樣，死後才能進到夫家的神主牌裡。真的要比，我婆婆比我可憐太多，但我不想成為第二個她，我不想成為人家口中的傳統好媳婦，那得犧牲掉太多太多了。

我並不會因此而想孝順婆婆，因為我沒有虧欠過她，我的小孩都是我自己帶大的，她也沒有為自己而努力，如果她能勇敢一點，帶著我先生跟小姑離婚，她現在一定會過的更好，至少她賺的錢留得住。我已經跟先生講了，以後我不想跟婆婆一起住，但花錢照顧她我可以。我先生自己也說，他也沒辦法跟自己媽媽一起住了，畢竟從小到大也只有高中那三年同住過。但他也不能保證自己有辦法像照顧阿嬤一樣的照顧她，因為她（阿嬤）已經耗費了太多資源了。

這十幾年來照顧先生阿媽的費用，我已經不想算了，買下那塊老家土地的錢也就算了，往來花費其他細項就不用多提。半年前外勞跑掉了，先生立刻表示要送安養中心，先生的媽媽跟妹妹兩個人剛開始礙於親友觀感所以不願意，但照顧了幾個星期後都表態撐不下去，於是找了合法且評鑑良好的安養中心，費用當然也是先生支付，安養中心的做法是，只要有一點疑慮就是送醫，當然全部家屬買單，先生也沒多說一句。我當然想過，如果這些錢花在自己的家庭身上該有多好，更別提正是因為擔心她年紀大有個萬一，所以一直到三年前我們家才第一次出國。也不是說出國有多了不起，只是說現在疫情的關係，什麼時候還能再出國都是未知數啊，如果三年前我先生沒有想開，我現在一定會跟他嘔氣。我們為什麼要浪費這麼多資源在一個不尊敬也不喜歡的人身上，只為了所謂的「關係」。

到現在還是對於約莫十年前同事講的一句話印象深刻，「你要對自己好一點啊，衣服怎麼穿來穿去都是那幾件。」那時是因為經濟真的需要考量，現在衣服穿來穿去還是那幾件，但這已經是我自己的選擇了。之所以這次心情又糾結的主因是，因為疫情我們原本規劃的暑期旅行被迫取消，兒子要升國三了，準備下週暑輔結束要放鬆一下。但因為這個病危通知，我也不敢再提暑期旅行的事。當然，旅行隨時都可以去，但因為這個我不喜歡的人而被耽擱，所以讓我心情不舒服。沒有人知道會有疫情，沒有人能預測壽命將盡，但為了盡這個所謂的「孝」，我現在回頭想，我先生跟我都付出太多，不值得。但面對病危通知、面對傳統，我還是什麼都說不出口。

我自己的媽媽在照顧她的婆婆時，曾跟我提她對旅行的憧憬，我對她講說，「你在等什麼，等她死嗎？想去旅行就趕快去啊。」傳統觀念是這樣，父母在不遠遊，但我很慶幸，我的媽媽聽我的勸告分別和我爸出去旅行好幾次了，在她照顧我阿嬤的那段時間，她沒有留下遺憾。我之所以敢講這麼直白，除了對象是我媽媽之外，因為從我自己的經驗知道人生只有一回，等到後來只是悶死自己，也不會有人因此感謝你，這是我十幾年來的體悟，可惜沒有人先告訴過我。可惜結婚是兩個家庭的事，不是只有我說了算。我先生常說我天真，的確是啊，如果不是因為天真，我不會嫁給一個負債這麼多的家庭。但要不是天真，我就看不到我先生正直善良的的本質了。但也因為他的正直善良，讓他必須擔負起一些可能不屬於他的責任。就法律來說，阿嬤的第一照顧者是她的女兒，也就是先生的姑姑，但因為她的經濟狀況也沒有很好，所以這麼多年來，我先生就自己擔了下來。兩年前那次病危通知，有告知姑姑姑丈，他們倆說：「年紀都這麼大了，就不要再花太多錢了」，因此，進安養中心也沒有經過他們倆同意、這次病危通知也沒告知他們。如果換個人照顧，先生的阿嬤應該早就走了吧。她今年102歲，實歲。我們照顧她應該已經至少十五年了。

※ 引述《gw0575 (kuei)》之銘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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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是連續第六週回雲林。
: 順利的話，來回五個小時，塞車的話會長達八個小時，平均值是6.5個小時。
: 在這之前，通常是三到四周一次，已經連續十四年。
: 通常不過夜，因為那裡充其量就是一個比較高級的營地，有熱水有電視。當然睡袋、睡墊: 、棉被、枕頭都要自己帶。連食物跟水，我們也常需自備。
: 除了老人家的房間有冷氣，其他房間是夏熱冬涼。過年溫度比較低，衣服穿多點，可以勉: 強過個一兩晚，夏天完全無法接受。
: 為了讓老人家待在習慣的環境中頤養天年，先生請了外勞在老家陪伴，但這個老家，已經: 近四十年，很多設備都已老舊破敗，雖然已經花了些錢及心力整理，但頂多也只能讓老人: 家及外勞住得好一些，也無力擴及所有房間。
: 八月中回雲林後，小孩收心準備要開學。八月底卻傳來老人家因腹瀉脫水而入院的消息，: 小姑電話一直打來徵詢先生意見，最後還簽署了放棄急救同意書，正值周五晚，先生要我: 準備兩三天的衣物。
: 一到醫院，醫生就交代了，隨時可以出院，因為狀況很不理想。除了不插管，先生不願意: 就這麼把老人家帶回家裡等死，雖然已經百歲，雖然那是當地的一個習俗。先生一面掉淚: ，詢問了葬儀社的電話備用，但心裡還是存著一絲希望。外勞一直在醫院陪伴著，聽說老: 人家不時叫喊著她的名字，而她也一直回應著，後來索性就睡在老人家身旁。
: 隔天狀況穩定不少，雖然腹瀉狀況仍有，但呼吸器已可降低用量。先生看來安心不少，於: 是我們返家準備上班上學。本來禁食的，醫生開口說可以吃稀飯後，先生又帶著我們以及: 已經整理好的行李，回老家煮了稀飯再送到醫院來才離開。
: 那一週，可以看得出先生心情悶悶不樂，睡也睡得不安穩。好不容易撐完一週，又帶著行: 李回去看老人家。其實住院有外勞，我們根本也幫不上什麼忙，頂多就是帶外勞回家休息: 一會兒，有車可以買買東西而已。
: 先生的家庭，人丁單薄，老人家的兩個兒子早在十多年前就相繼過世，只剩一個女兒。我: 公公沒見過兩個小孩，已經過世十四年，我大伯沒有結婚，我婆婆長年在外工作供應家庭: 支出。我小姑單身住在附近，平日都是小姑在帶老人家就醫購物，我們每月至少會回去探: 視一次，外勞的費用由我們支出，老人家的水電雜支多是婆婆支出。
: 前面交代這麼多，祇是想表達，我自認已經盡到做孫媳婦的部分，先生拿回去的金錢部分: ，我從沒意見，十多年前嫁進去到現在，先生每次回去，我一定陪著。我爸在結婚時開玩: 笑講了一句：這地方這麼偏僻，你連吵架要離家出走都會迷路。我婆婆對我不錯，但這老: 人家對我不是很友善，我都嫁進去了還會對我說，曾有隔壁村的有錢女兒要嫁過來但我先: 生不願意之類的八卦，還沒懷孕前，就會一直提誰誰誰生了幾個之類的話題，生了兒子之: 後其實她也沒有很開心，倒是一直插手我養小孩的方式。剛嫁進去的第一年，我幾乎每次: 從雲林離開到回到家的路上，都是一直在碎念我的不滿，先生也不會反駁我，總是靜靜的: 聽，經由這樣的過程讓我所有的委屈全部吐出來，後來，我的抱怨越來越少，也許先生背: 後幫我擋了不少。其實在老人家插手管教問題時，先生就會說：你年紀都那麼大了，照顧: 自己就好了，不必擔心那麼多。在多事鄰居過度關心時就會把話題轉開。先生其實對我很: 好，這也是我為什麼這十多年來，願意每次都帶著小孩陪著他回去探望那個待在老家的阿: 嬤。
: 她住院的期間，會問小孩怎麼沒來（其實都站在她面前了），但沒問過我一次。我不在意: ，其實我有懷疑過她到底記不記得我的名字，但我也沒興趣知道。我祇是帶著小孩陪著先: 生回去，自以為這樣可以讓老人家開心，最主要的祇是不想要讓先生感到孤單。要不是先: 生對我很好，我也沒辦法撐這麼久。
: 可是連續六週，我真的有點累。一個禮拜之後，還得加班一天，雖然不是我開車，但我得: 注意先生及小孩的情緒，其實也很累。小孩都大了，兒子剛上國一，女兒早熟，兩個都對: 於被剝奪的時間很有感，且這個阿祖其實自小也不曾關心過他們或和他們有什麼互動。人: 家說老人家會喜歡小孩，其實也是因人而異吧。所以小孩也都是衝著老爸的面子及我一同: 前往的原因，才勉強作伴。連續回去第四週時，女兒就開始耍脾氣說她要待在家不回去了: ，但因為我跟兒子都不願意陪她留下，她只好作罷。
: 到了第六週，我其實已經有點情緒了，面對一個不知感恩的老人，我們這孫字輩的照顧她: 十幾年了（不知小姑是不是因為這樣沒結婚，但我們從沒要求她得帶阿嬤就醫或做什麼事: ，她就和先生一樣是個很重情的人）。雖然先生曾安慰我，「她就活在一個物資缺乏的年: 代，也沒見過世面，一輩子都很窮，就這十多年來才過得比較好」，要我別跟她計較。: 我也有自己的日子要過啊。花錢還好，但花的是我的時間啊。我也不再年輕了。但我不敢: 和先生抱怨，因為他的情緒更多更複雜，他一定也得知小孩的不滿及配合。面對養大自己: 的阿嬤跟自己的兒女，他一定也很兩難。
: 所以我寫下來，就像當年在返家的車廂裡，我對先生所做的事一樣，也許這樣，我就會好: 過許多。也許你看完，會覺得和你的遭遇相比，這樣有什麼好抱怨的，那歡迎分享你的碎: 念。如果你也對婆家的事感到煩悶，希望這樣的分享會讓你心情好過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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