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共生(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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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妳就是米蘭對吧！」女人甫一開門便歡快地說。
　　「對。」米蘭點點頭，拋了個禮貌的微笑回去。

　　開門的女人名叫卡蜜兒，是個台灣人。
　　她的身高並不高，如果將她的臉型比喻成一塊檸檬蛋糕，紮實且豐滿，那她頰上顯眼的顴骨大概就是撥開熔岩蛋糕從兩邊流出的巧克力，低低地垂著。
　　她全身散發出的氣質猶如一塊軟澎的舒芙蕾，平實又不失高貴。
　　史蒂芬望向她的笑眼微覺可愛。一個閃神，卡蜜兒便伸手將堆在門外的行李提進屋內，史蒂芬還來不及跟上她的動作，她便一溜煙閃回屋裡，轉去看不見的地方了。
　　「進來坐吧，我請你們吃甜點。」卡蜜兒從裡頭高喊。

　　史蒂芬將剩餘行李提進門，也大概是太久沒看到所謂正常的家到底是長什麼樣子，才剛踏進屋內便感到一陣亟欲流淚的溫暖。

　　走到飯廳，卡蜜兒隨意開了張餐桌，謎一般送上一大盤蛋撻，「我剛剛烤好的，請你們吃。」說完又走回廚房刷洗餐盤。
　　「謝謝。」
　　「這裡只有妳跟唐住嗎？」米蘭問，同史蒂芬拉了張椅子坐下。
　　「不只啦！」卡蜜兒大笑。

　　16號總共住了六個人，除了她和唐以外還有她男朋友和另外三個男生，她是整個家裡唯一一個女孩子。
　　「其實我滿開心妳來的欸，那些男生平常下班後都在打電動或看動畫，妳搬進來後家裡多一個女孩子，也多一個比較有話聊的人。」

　　米蘭沒有回話，只小口地咬著蛋撻，安靜。

　　「所以妳平常的興趣就是在家做甜點嗎？」史蒂芬隨意開了個話題。
　　「對啊，剛開始從最簡單的烤餅乾開始做，不知不覺就越做越多，也慢慢做出興趣來了，」她背著兩人道：「不然朱尼什麼都沒有，實在很無聊。」

　　話說完再忙過一會，她才走回飯廳拉了張椅子坐下，「你們是從哪邊開過來的？」
　　米蘭這時像終於等到有人開口問，還等不及卡蜜兒把整句話說完，便急著將整段旅程的一五一十給道了個清清楚楚，其間當然不乏對史蒂芬有意無意的嫌棄。但在一旁，他也只是靜靜聽著，並未多做辯駁。

　　故事說完，卡蜜兒頗有興味地望著兩人，「你們是男女朋友？」
　　「不是！」米蘭鄭重澄清。
　　卡蜜兒撐著下巴，先看了史蒂芬一眼再看向米蘭，靜靜地微笑，「我想也是，你們看起來不太像一對情侶。」
　　「蛋撻好吃嗎？」她接著問。
　　「好吃！」史蒂芬和米蘭異口同聲。
　　卡蜜兒露出一抹微笑，那眼神和安妮總是想把兩人湊合在一起的神情簡直一模一樣。

　　門外這時傳來一陣騷動，「啊，唐回來了！」卡蜜兒正起身要去開門，唐這時已砰的一聲將門用力踹開，走進飯廳。
　　卡蜜兒皺起眉道：「門開小力一點啦，丹尼在房間睡覺！」
　　她說的丹尼是她男朋友，是16號的房東兼大家長。

　　唐喔了一聲，轉而躡手躡腳走過飯廳，走到廚房去接水喝，史蒂芬和米蘭被他徹底掠過，好像他們倆是存在不同維度的生物。
　　「啊你朋友到了你不用招呼一下嗎？」卡蜜兒向他提示。
　　「噢！哎呀不好意思啦，我現在才看到你們！」唐這才捧著水杯走回兩人面前。
　　「嗨。」他向米蘭打招呼。

　　史蒂芬仍被晾在一邊，還沒回到他眼中的三維空間裡。
　　米蘭向他點了點頭，氣氛有些尷尬。而唐沒有向史蒂芬打招呼，史蒂芬也乾脆省下這道程序。
　　雖然從小就明白不能以貌取人這個真理，不過有些人的性格卻是真真切切單靠外在就能了然於心的，例如唐。

　　他戴著一副無框眼鏡，身材瘦瘦長長，臉型也是瘦瘦長長，像棵營養不良的椰子樹，唇邊還留有幾撮沒刮乾淨的鬍渣；身上一件過大的開扣T恤。
　　從他身上看到的不是輕鬆，而是輕浮。

　　「欸有蛋撻欸。」他隨手拿了一個往嘴裡塞去，像刻意在逃避週遭的尷尬氣氛。
　　「喂，沒禮貌！」卡蜜兒打了下他的手，「做什麼事都要旁邊有人提醒，真的完全不像個35歲的大人欸。」
　　「唐今年35歲了噢！」史蒂芬驚訝。
　　「對啊，我跟他同年的，很不像吧。」卡蜜兒攤手道。

　　的確，唐不只外表，連行為都像個涉世未深的小鬼，史蒂芬暗忖，但這話終究是傷人自尊，不能輕易說出口。
　　唐拖了張椅子坐到卡蜜兒身旁邊聽訓，邊大聲嚼著蛋撻。
　　卡蜜兒說得累了，安靜下來。唐又開始跺起腳，環視眾人一圈後便起身跑回房裡打電動了。

　　「妳以前在台灣認識他時就是這種個性嗎？」卡蜜兒向米蘭問。
　　「差不多吧，好像沒多大改變。」米蘭恬然，對兩人過去是怎麼認識的她倒未多加著墨。
　　再閒聊一陣，見為時已晚，史蒂芬便向她們道別了。

　　「記得明天早上五點半要上班喔。」離去前，米蘭向他提醒。
　　「知道了。」

　　下午五點，回到車裡。
　　「好久不見了。」曼曼喜孜孜地打招呼。才一天沒說話，此刻他也真的感覺像數十年不見
了。
　　但史蒂芬疲累地搖搖頭，縱然現下心中有太多必須的，不吐不快的話想和她分享，卻累得再連半個字都說不出口了。
　　「怎麼樣，社交能量用光了嗎？」她問。
　　「之後再慢慢說吧。」史蒂芬發動車子，開回22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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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晚是怎麼入睡的已無任何印象，只知道回到房間後，澡也忘了洗，他拿了件外套蓋到身上就摔到床上失去意識。
　　
　　直到凌晨三點，他醒來第一次，離五點半上班還有一些時間，果斷躺回床上繼續沉睡。　　
　　凌晨四點五十，史蒂芬舒服地伸了個懶腰起床。離上班時間還有半小時之多，不過手機卻多了數通未接來電－梅姬打的。
　　「時間還沒到，也催太緊了吧。」他喃喃，邊數著手機裡的未接來電數量邊悠閒地走到廚房準備早餐。
　　
　　然一件怪事在他走出房間時浮上心頭，為什麼明明已經接近上班時間，卻連半個室友都沒看到。也就在這瞬間，他感到一陣不對勁，像忘了件相當重要的事。
　　絕不會是記錯上班時間，這幾天已經再三確認過是早上五點半，昨天離開16號前米蘭也提醒過一次。
　　梅姬也提過，22號還住了兩個室友。
　　
　　史蒂芬拿起手機，早上五點十分，就在下個瞬間，螢幕上的鐘竟硬生生往前跳轉了一個小時－六點十分！
　　「哇靠！」這才是新南斯威爾的時間。
　　他驚覺不妙，像前一秒還悠閒地吃著麻糬，下一秒卻被迫面臨將遭麻糬噎死的生死交關！
　　趕緊衝上車，迅速撥了通電話給梅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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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呀，終於聽到你的聲音了！」梅姬接起電話道：「我還以為你被22號裡的鬼抓走了。」
　　
　　「不好意思，我昨天忘記把昆士蘭的時差調過來了，」史蒂芬急忙解釋，「我現在馬上開車過去！」
　　「沒事，廠長已經把今天的工作分配好了，你明天再來吧。」她從容地道，像已經十分習慣處理這種過錯。
　　過後史蒂芬拼命道歉，直到通話結束。
　　
　　「看來又賺到一天假。」他虛脫的放下手機。
　　預計上工的第一天，他最終以整整12小時的安眠度過。對此，「你這人還真夠蠢的了。」曼曼只留下這個評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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