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藍眼症：舊式卡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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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些日子逕請品嘗吾之藝術吧，令吾帶你領略未曾有人得見之物。"
節錄自歌德《浮士德－悲劇/Faust》

羽田真紀子（Hada Makiko）是個對復古物品有著狂熱興趣的女孩子。

雖然出生在網路已經發展壯大的2000年後，但是真紀子對於昭和後期到平成初期這段歲月的嚮往遠超其他一切。已經停產的復古紅白機、插卡式GBA遊戲機、匣式收錄音機，都是她珍藏的寶貝。

幾天前她在二手物交易市集上發現了一盒卡式錄音帶。賣家說那些卡帶是母親的遺物，雖然看似有適當的保存、但是不確定是否都還能聽。賣家問她打算出多少錢，真紀子於是提了一個她認為算有誠意的金額。沒想到賣家哈哈一笑，說這些東西不值這價錢，最後兩人以一千日圓（約台幣兩百一十二元）成交。

真紀子回家後便迫不及待地將它們一一拿出來試聽。

九零年代發燒歌曲集錦、兒歌總集、科學故事系列、偉人傳記有聲書，它們大部分雖然都能代表過去年代的美好，可是都並非真紀子想要的寶貝。直到她拿起最後一張卡帶。

黑色的塑料外殼上是TDK公司的製造標籤，以及泛黃的通用外貼紙。表面黏了一段醫療用膠帶，上面用漢字寫著「幸福放送」。

一開始是幾秒的靜默，然後響起了真紀子熟悉的前奏，是飯田真理在超時空要塞劇場版演唱的「愛・おぼえていますか」。

她雖然不是動漫迷，可是這首歌足以象徵舊時年代的美好，也是真紀子非常喜歡的一首歌曲。她甚至擁有飯島真理之後發行的第一版紀念單曲光碟。

正當她沈浸在樂曲中時，歌聲之間卻傳來靜電雜音，然後一個女人的聲音取代了飯島真理。

「我…天啊，拜託救救我…」

女人的聲音微弱，背景的雜訊也很強、真紀子並不能完全聽清楚。

飯島真理的歌聲恢復了幾秒，然後又被陌生雜音取代。剛剛那個女人似乎在哭。

「我的天阿…那些東西…牠們會…殺了我的。」

歌聲再次恢復，然後換成歌聲和哀嚎融合在一起。

「喔，天阿…拜託…來人呀！救救我！救…救命啊！」

真紀子在強烈的恐懼中關掉了機器，並且馬上躲回床鋪將自己裹在棉被裡。她不了解卡帶裡面紀錄著什麼事件，但她知道那絕對不是什麼好東西。

這塊卡帶太詭異了，她甚至無法提起勇氣丟掉它。

「實在是太恐怖了，我做夢都沒辦法想到這麼誇張的經驗。」

幾天後，真紀子在與友人的聚會中提到這件事。同席的朋友們都安慰著她，其中有一對情侶自告奮勇地要幫真紀子丟掉那塊卡帶。最後他們又拉上一位男性，四個人一起去到真紀子的租屋處。然而詭異的是，無論怎麼找，四人都沒看見那塊恐怖的卡帶。

「真紀子，原來妳也愛誇張呢。」

「是不是想要我們來妳家作客阿？」

正當其他三人嘻嘻哈哈地說著時，熟悉的前奏響起來了。正是那首飯島真理的歌，而且來自他們的手機。

詭異的一幕讓眾人面面相覷，四台智慧型手機同時接到無顯示的陌生來電，並且鈴聲都被改成了「愛・おぼえていますか」。真紀子用的是iphone，她從來沒有使用自定鈴聲。另外的兩位男生都習慣調成靜音，他們很確定來到這裡之前並沒有開啟。

最後誰也不敢接這通電話，三名友人落荒而逃、剩下真紀子被丟在家裡獨自面對一切。

她此時並沒有意識到，這會是一連串惡夢的開始。

兩天後，她正在便利商店中選晚餐的便當。卻聽到廣播中主持人說道接下來要放送年代金曲，隨後就是「愛・おぼえていますか」的前奏。真紀子當時並沒有多想，於是拿了兩個飯糰準備結帳。但是飯島真理的柔美歌聲中很快就夾雜著熟悉的女子哀嚎聲。

「拜託，不要...讓它們...這樣對我，那些東西...牠們要殺我。」

顧不得買晚餐，她丟下食物就逃離超市。然而店內的其他人都不明白發生了什麼。

即便如此，作為地下偶像的真紀子還是必須打起精神來練習與表演。上次事件發生之後她一直很緊張地避開可能發出聲音的事物，購物時甚至都戴著耳機聽白噪音。可是作為已經擁有小群粉絲的地下偶像，她是不可能完全與音樂隔絕的。

那天晚上的表演其實很完美。

粉絲們一如繼往地聲嘶力竭的鼓譟、吶喊，剛結束回到後台時，工作人員說今天的票賣得超級好。真紀子和同伴準備著要帶來安可曲目，隔著牆板都能感受到觀眾不斷地呼喊聲。

「吶，真紀醬，待會再用你的歌聲感動大家吧！」

在團體中最要好的千幸（Chiyuki）笑著說。

「恩，沒問題，一起努力吧！」

然後「愛・おぼえていますか」的前奏響起了。

「怎麼...這是要表演的嗎？」

「怎麼了真紀子？」

「為什麼是表演這首歌？我們之前沒有講好啊！」

「妳別激動，真紀子，外面大家都在等...」

接下來的記憶便模糊起來，好像千幸和其他人焦急地催促、最後只能在沒有真紀子的情況下上台。後台那位友好又熱情的工作人員安撫著她，不斷地要重複「冷靜下來」。外面的群眾依然很興奮，大型喇叭讓整個舞台都輕微地震動著。

然而一切都離真紀子很遙遠，她腦中只有不斷地迴盪著飯島真理的聲音，以及那個不明女子的哀號。

當她恢復意識時，發現自己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冰冷的空調讓真紀子忍不住用毯子裹住自己，然後馬上就有護理師發現她的動靜。

「妳醒過來了，感覺怎麼樣？」

「感覺有點...冷。」

接著對方問了一些簡單的問題。像是全名是什麼、出生地在哪裡、生日是幾月幾號，真紀子想這應該是為了要確認自己的精神狀況。

「好，看來妳狀況不錯。待會我請醫生過來，妳可以先休息一會。」

護理師離開之後，真紀子拿出手機開始確認發生什麼事。她看見團員們在群組中關心著她的狀況，也發現應該是千幸送自己到醫院。感動的同時，也因為給大家添了麻煩而自責。

就在真紀子正想要傳訊息告訴大家自己很平安時，院內響起了廣播。

「各位親愛的聽眾您好，這裡是名古屋中央醫院幸福之聲。本節目由大塚製藥掛名贊助播出...」

發現是普通的院內廣播節目，真紀子緊張的情緒放鬆了不少。她的注意力再次回到手機上，並且在群組中告訴大家自己已經醒來、一切平安，也為了自己的失態向大家道歉。

「接下來要進行的單元是幸福點唱機。第一首歌要送給獨自住在中川區小套房的羽田真紀子，她除了在Youtube上經營著自己的翻唱頻道外，也是地下偶像團體『Lovely PASTA』的成員。她最近因為買到一塊卡式錄音帶而精神緊繃，希望以下的這首歌能幫助到她。」

真紀子渾身冰涼，剛剛的廣播一下給出太多資訊、讓她大腦完全當機。

發生什麼事？為什麼醫院廣播會講出我的資料？我做了什麼嗎？這是幻覺還是真的？

無數的問題衝擊著她的意識，接著那首熟悉的歌再次傳來。

仍是飯島真理的「愛・おぼえていますか」。

隨著歌聲，真紀子感受到某種東西在自己體內蔓延。那東西黏稠、冰冷，沿著血管逐漸擴散到全身。她發現自己無法挪動身體，某種力量將她困在病床上、束縛著她。而儘管她看不見自己的身體，卻不知怎麼地知道那個在體內蔓延的東西是藍色的。

它是藍色的，如同生命搖籃的大海、鏈式核反應的強光、怪誕的搖曳鬼火。

「真紀子，我們希望妳能感受到這股強大的力量。這是一般凡人難以涉足的領域，吾王正在呼喚妳。」

主持人用柔和的語調說著。

同一時間，那個陌生女人的哀嚎也在廣播的背景中出現。

真紀子驚恐的竭力喊叫，但是身邊卻沒有任何人做出回應。緊接著她才辨認出，那個總是交雜在音樂中女人的聲音就是自己。

急診室的空間開始被一種若有似無的藍光籠罩，體內那黏稠的物體也與之共鳴、在真紀子體內蠕動著。它們將自己的意識與肉體剝離，隨後有某種東西欲取而代之。

「喔，不！天阿，救救我！牠們、牠們會殺了我的！」

藍光欲發耀眼。

「天阿，來人阿！救命阿！拜託，請一定要救救我！」

「真紀子，接受藍眼之王吧。」

「救命阿！牠們要殺我！不要讓那些東西這樣對我！」

一切重新歸於寂靜。

當護理師和醫生再次來到真紀子的病床前時，發現她已氣絕身亡。屍體看似安詳地平躺在床上，但是後續的屍檢結果則昭示了駭人的事實：

真紀子死於腦部損毀引發的器官衰竭，她的額葉和海馬迴嚴重萎縮、腦溝也明顯減少。這種程度的腦損傷發生在年輕人身上的可能性極低，更不可能會發生在護理師離開又返回的這幾分鐘內。她的肌肉有多處輕微的斷裂、肌腱也受損，這些現象都表明患者對自己的身體施加了極大壓力，可能是長時間猛烈繃緊肌肉造成的。

數年後，日本醫學界才會開始瞭解「特定幻覺型急性思覺失調症（Specific Hallucination Acute Schizophrenia Disorder, SHAS）」、俗稱「藍眼症」帶來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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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媽佛板。

必須承認，選擇飯島真理的這首歌是我自己私心，它跟王菲的「Eyes on me」都是我非常喜歡的歌曲。

原本這篇故事的劇情，應該會和「81號檔案」很類似；都是由舊式影音裝置連結到超自然，然後帶來一系列可怕經歷。

不過在我身上很常發生這種事：
故事流暢地在我的指下成形，雖然心中有構思好的方向，但是寫出來的文字卻會逐漸堆砌成另一個版本。

我想這也是一種媽佛點吧？

也祝各位在新的一年都能平安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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