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把自己分屍

每個月總有那麼一兩天是人們固定買新衣服的日子。

比起玲瑯滿目的百貨公司，婉儀跟男友安佑更喜歡到大學附近的商圈買衣服，那裡有一條「服裝街」，從街頭到街尾都是年輕人經營的服裝小店，常常可以找到便宜好看的衣服。

逛服裝街的時候，婉儀會從街頭開始走，一邊走一邊欣賞每間店展示出來的衣服，看到喜歡的就會進去逛，安佑對衣服沒有特別的想法，他總是跟在婉儀身邊扮演稱職的男友角色，婉儀喜歡什麼他就跟著逛。

不過這一天，主動停下腳步的變成了安佑。

「婉儀，妳看！」安佑伸手指著前方不遠處的一間服飾店，用驚喜的口氣喊著。

真難得，在婉儀的印象中，這好像是安佑第一次停下來看衣服，因為安佑對衣服的審美觀還停留在石器時代，只要能穿在身上的，對他來說就是好衣服。

安佑指著服飾店櫥窗裡的一具假人模特兒，模特兒身上穿著一件歐式風格的洋裝，婉儀覺得那件洋裝沒什麼好看的，類似的衣服她已經有好幾件了。

「那件洋裝嗎？我覺得還好而已。」婉儀說。

「不是衣服啦，是臉！妳看那個模特兒的臉！」

安佑這麼一說，婉儀才把視線移到模特兒的臉上，這一看，連婉儀自己也呆住了。

除了髮型之外，那具假人模特兒的長相就跟婉儀一模一樣，瓜子臉的輪廓、耳朵形狀完全符合，連眼睛神韻也隱隱相似。

看著這具模特兒，婉儀感覺就像在看另一個自己，她忍不住感到一股寒意從頭皮直冒到腳底。

安佑沒注意到婉儀的變化，而是繼續用開玩笑的口氣說：「太誇張了吧，怎麼會長得跟妳這麼像？妳偷偷跑來這裡兼職喔？」

「應該是巧合啦……」婉儀拉住安佑的衣角，她只想快點離開這裡，「這樣看著它給我的
感覺很不舒服，我們快點走啦！」

「等一下，我想拍下來發限動，它真的跟妳一模一樣耶……」

「發什麼限動？走了啦！」不等安佑把手機拿出來，婉儀已經把他從服飾店門口拖走了。

應該是巧合……婉儀剛才是這麼說的。

但她心裡很清楚，這才不是什麼巧合。

如果只有臉孔相似，那或許還說得過去，但婉儀注意到那具模特兒的右手臂有著兩個不明顯的小黑點，婉儀知道那是什麼，那是她手臂上的痣，連痣的位置都一模一樣，怎麼可能是巧合？

很明顯，那具模特兒是有人照著婉儀的長相跟身體細節設計出來的……

******

那天之後，婉儀本來打算徹底忘記那具模特兒的事，不管是誰、為了什麼目的而設計出那具模特兒，婉儀都不想再看到它。

但一想到有個跟自己一模一樣的模特兒站在服飾店門口任眾人觀看，婉儀就覺得無法釋懷，好像有一部分的自己被赤裸裸攤在大庭廣眾之下一樣。

抱著這樣忐忑的心情，婉儀決定回到那間服飾店，至少她要跟店家問清楚，那具模特兒到底是從哪裡來的？

當婉儀又回到那間服飾店時，出現在眼前的卻是她意想不到的畫面，服飾店的櫥窗玻璃被打破了，那具假人模特兒也沒了蹤影。

婉儀走進店裡找到一個像是店長的人，詢問道：「請問外面的櫥窗發生什麼事了？」

店長是個客氣的年輕人，他說店裡遭小偷了，昨天深夜有人把櫥窗玻璃打破，闖進店裡來偷東西。

「天啊，被偷走很多東西嗎？」婉儀問。

「其實還好，我們清點過，店裡的錢都沒有少，小偷只偷走一具模特兒，就是本來放在櫥窗裡的那個。」

「假人模特兒被偷走了？」

「對，很誇張吧？連警察也覺得很不可思議，雖然他們已經在追查犯人了，不過好像還沒找到線索。」店長苦笑著說。

順著這個話題，婉儀問出自己今天的目的：「那具模特兒一定特別貴吧？不然怎麼會有人想把它偷走？」

「不不不，跟那具模特兒比起來，維修玻璃的錢反而更貴呀……」

店長接著說，那具模特兒是他跟一位網路賣家買的，他想讓店裡的模特兒都有自己的特色，所以每具模特兒都是跟不同的網路賣家訂購的。

婉儀用自己以後也打算開服飾店當理由跟店長要了那位賣家的資料，店長也很配合地打開電腦調出賣家資料，但結果卻是令人失望的。

「奇怪？那個賣家的資料不見了。」店長看著電腦螢幕，說：「他好像把資訊跟產品都下架了，或許是結束營業了吧。」

婉儀看著空無一物的賣家頁面，心裡直發毛，那具模特兒十之八九就是這個賣家設計出來的，他到底是誰？為什麼要做這種事情？

還有模特兒被偷走的事情，一想到「另一個自己」不知道在誰手上，婉儀就覺得害怕。

******

婉儀想跟安佑討論這件事情，不過她打了好幾通電話給安佑要約見面，安佑都用各種藉口拒絕了。

從看到那具模特兒之後，安佑對婉儀的態度就變得很冷淡，身為女性的直覺告訴婉儀，安佑一定有什麼事情瞞著她。

婉儀直接採取行動，晚上她就在安佑的公寓門口守著，等安佑出現的時候，她直接打了電話給安佑。

安佑在公寓門口停下腳步，接起了電話。

「安佑，我剛好在你家附近，現在能去找你嗎？」婉儀說。

「嗯，可是……」安佑裝出猶豫的聲音，說道：「我還在外面忙耶，今天行程比較多。」

「好吧，我知道了。」婉儀說完後掛斷了電話。

安佑也收起手機，露出輕鬆的笑容走進公寓。

明明已經回家了，卻還說在外面忙？這傢伙到底在搞什麼鬼？

婉儀胸中一股無名火起，她決定跟在安佑身後一探究竟。

婉儀來過安佑家好幾次，他的公寓是沒有管理員、只有樓梯的五層樓舊公寓。

安佑爬上樓梯的時候，婉儀便偷偷跟在他身後，等安佑來到家門口、插入鑰匙正要開門時，婉儀冷不防地在他身後說了一句：「到家啦？」

安佑全身像觸電般抖了一下，他緩緩轉過頭，用心虛的閃爍眼神看著婉儀，說：「婉儀，妳怎麼突然……」

安佑說話的時候下意識地用身體擋住門口，像是房裡有東西不想被婉儀發現。

婉儀哪會放過這個機會，她直接衝上前把安佑推開，用力把房門打開來，一幕離奇怪異的畫面隨即進入婉怡的視線。

那具假人模特兒就躺在安佑的床上，它身上穿的已經不是展示用的洋裝，而是性感的黑紗內衣，臉上還化了淡妝。

不管這幅畫面有多詭異，事實已經在眼前了，安佑就是偷走模特兒的犯人，而且他還幫模特兒換裝打扮，甚至跟它睡在一起？

婉儀用冷峻的眼神瞪著安佑，問：「你要解釋一下嗎？」

「對、對不起……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安佑低下頭來不敢直視婉儀的雙眼，聲音也變
得跟麻雀一樣小：「那天看到這具模特兒之後，我就好像被它迷住了，所以我才……」

「你就把它偷走了？」婉儀終於壓抑不住憤怒，大聲質問道：「然後你還買內衣給它穿？你腦袋到底裝什麼？它只是個塑膠假人耶！你愛上它了是嗎？」

這本來只是婉儀的氣話，沒想到安佑還真的承認了：「對，我愛上它了。」

「你認真的？」婉儀的憤怒變成了傻眼，她開始懷疑安佑的腦袋是不是真的出問題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我知道『她』是假的！但是『她』真的在吸引我，我甚至覺得『她』比妳還要迷人，我知道這不正常，可是我真的忍不住……」

「夠了！」婉儀受夠了安佑的胡言亂語，她不想再看到這具模特兒了。

婉儀用雙手揪住模特兒的頭髮，使盡全力想把她的頭部拽下來，安佑見狀後發出慘叫：「妳做什麼？不要傷害嘉怡！」

「嘉怡？」聽到這個名字，婉儀馬上停止了動作：「你說她叫嘉怡？」

「對，是她告訴我的。」安佑點了點頭，神情焦慮地說：「我抱著她睡覺的時候，有時會在睡夢中聽到她在講話，她要我叫她嘉怡，她說這是她的名字。」

「嘉怡……林嘉怡……原來是這樣啊，原來是妳搞的鬼啊……」婉儀喃喃說著。

「妳聽過這個名字？」這下換安佑感到困惑了。

「我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安佑，你只是被這個女人當成復仇的工具而已！」婉儀繼續用手揪著模特兒的頭髮，怒火開始在她的雙眼裡燃燒。

「等一下，跟我解釋清楚，林嘉怡到底是誰啊？」

在安佑的極力安撫下，婉儀終於把手從模特兒的頭髮上鬆開，坐下來開始解釋她跟林嘉怡過往的恩怨情仇。

「我大學時交過一個男朋友，當時學校裡有一個叫林嘉怡的女生，她已經暗戀那個男生很久了，她一直覺得我把她的男朋友搶走了，所以一直在騷擾我，傳惡劣的簡訊、偷偷在我身上貼不堪入目的紙條，甚至每天到我的教室門口用髒話罵我，總之她就是一個瘋女人。」

「雖然林嘉怡一直在騷擾我，但我跟那個男生還是堅持到大學畢業後才分手，林嘉怡在最後一個學期就沒有來騷擾我了，我以為她已經放棄了……」說到最後，婉儀將眼神轉到了
模特兒身上，說：「現在看來，她根本就沒有放棄！她一直在等機會報仇，她也要讓我嚐到男朋友被搶走的滋味，所以你才會在看到這具模特兒之後就失了魂，徹底被迷住了。」

「妳是說這具模特兒可能是林嘉怡設計的？」

「林嘉怡是雕塑系的學生，設計出一款人偶對她來說很簡單，誰知道她對這具模特兒動了什麼手腳？」

「可是……她為什麼要把模特兒做成妳的樣子？」

「一定是為了嘲笑我，代表我連她設計出來的假人都不如。」婉儀拍拍大腿站了起來，說：「安佑，現在你有兩個選擇，一個就是你繼續陪這個塑膠假人睡，另一個選擇就是跟我一起把她處理掉，我再也不想看到她了！」

照理說，他們應該把假人模特兒還給服飾店，但婉儀不想這麼做，她不想讓這個模特兒繼續存在於世界上。

安佑看著床上的「林嘉怡」，猶豫好一段時間後，安佑終於做出決定，他要幫婉儀一起把林嘉怡處理掉。

安佑現在已經完全清醒了，他只是一時鬼迷心竅才會愛上這具模特兒，他真正愛著的還是婉儀。

兩人把「林嘉怡」身上的內衣脫掉，並把她移到了地板上。

安佑準備好了拆解的工具，他們要把「林嘉怡」肢解分屍，再分批拿去垃圾場裡丟掉。

看著安佑開始拆解模特兒的關節，婉儀有一種感覺，被分屍的好像是她自己。

不過婉儀也知道，這具模特兒只有外表像她，真正在模特兒體內的是林嘉怡的怨念跟執著。

安佑把模特兒的頭部跟四肢拆下來塞進垃圾袋時，婉儀彷彿還能聽見林嘉怡在咒罵她的聲音。

在其他服飾店的櫥窗裡，一定還有林嘉怡設計的、跟婉儀長得一模一樣的模特兒存在著。

不過沒關係，有種就來吧，那些像自己的模特兒……婉儀遲早會把她們全都分屍處理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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