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藍眼症：你必須把故事講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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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德華成功逃避了一個月。

儘管期間那個聲音不斷出現在腦海、催促著他趕快繼續寫故事，但是無論如何威逼利誘，愛德華都想辦法讓自己不受影響。他家中沒有可以打字的工具，連手機都換成舊式的。儘管這樣的生活在如今造成很多不便，可是愛德華得到了「自由」。

就在一切似乎進展順利時，愛德華某天在夜間忽然驚醒。意識恢復之時，他發現自己坐在椅子上，面前出現了一台筆記型電腦。房間中一片漆黑，只有螢幕發出明亮的光芒。

他不記得自己何時睡著、失去意識多久，記憶中最後一個畫面是他飲盡紅酒，然後幾乎全裸地縮進柔軟的被窩中。他還記得自己感到舒服、溫暖、滿足。

此刻愛德華正坐在電腦前，椅背緊貼著他直挺的腰、彷彿在督促他。兩隻手飛快地在鍵盤上敲打著，然後螢幕上也隨之產生文字。

整個編輯視窗中被文字填滿，儘管沒有適當的斷行與編排，他依然立刻讀出了那些文字的意思。

那股力量正在控制自己把故事完成。

愛德華驚恐地大叫、嘗試重新找回雙手的控制權，但是它們沒有回應自己的意志。那種感覺非常地奇怪，因為指尖敲擊的觸感與肌肉、韌帶的運動都還是清晰地傳來，但是他無法控制。

「你們在做什麼？！放開我！」

『那可不行，愛德。你給過我們承諾，所以你需要兌現它。』

「不要，我不想繼續寫了！這一切太詭異、我沒辦法接受，而且我不懂你們究竟想從我這得到什麼？！」

『我們想被看見，如同你一樣。』

「什麼是『我們』？」

聲音沒有回答，只是有某股力量將他的視線移往螢幕，愛德華因此真正開始閱讀那些文字。

標題是「一杯奧伊妲之血/An Oyta’s blood」。

故事開頭，主角在跨年夜的狂歡結束，趁著酒意想步行回家。他很快發現自己來到一個陌生的街區，於是進入一家叫「斷片招領（Hammered and Found）」的酒吧打算問路。

「請問灰泥街（Plastered street）要往哪裡走？」

男人來到吧台詢問，同時發現店內似乎沒有其他客人。

身材曼妙的酒保穿著白色襯衫和西裝褲，緊繃的上衣在胸前形成完美的隆起、將吊帶往兩旁撐開。

她先是呵呵地笑了兩聲，然後說：「看來你喝得不夠醉（plastered），先生。不然你肯定找得到才對。」

「不不不，我今天喝得夠多了。我只是想問路。」

「本店的低消是一杯酒。如果你不打算消費，那麼很抱歉只能請你離開。」

在性感美女不斷的攻勢之下，男人於是點了店內推薦的「一杯奧伊妲之血/An Oyta’s blood」。

酒單上面還用細字標註：「這是用我的血所立的新約。你們每逢喝的時候要如我所行，為的是紀念我。」
（This cup is the new covenant in my blood. Follow this as I have done wheneveryou drink, in remembrance of me.）

當酒上桌時，男人一瞬間以為杯中裝的真是血。因為那濃厚且強烈的紅色，還有點綴在液面中央的紅色半透明塊狀物。

「哇喔，一杯名符其實的雞尾酒。」

酒保倚靠在檯面上朝他微笑。

「沒錯，象徵著奧伊妲為儀式付出的血與肉。」

她說最上面的是由石榴、血橙、葡萄柚製作的果凍，接著是一層非常薄、經過噴槍炙烤後的焦糖片。底下的酒體主要以威士忌和肯巴利酒混合，搭配血橙、石榴果汁增加風味。

「其實還會在酒與糖片中間倒入一點無色氣泡飲料，這樣就會很像分離後的血漿。女士們尤其喜歡那種氣泡感，不過你嘛…」

女人那在昏暗中的雙眼散發微光，將對方仔細地打量了一遍。

「我認為更大人點的苦澀味比較適合你。」

「那儀式是什麼？」

「這要看你指的是什麼。」

「酒單上寫著：你們喝的時候當如此行，為的是紀念我（Do this in the same as I havedone, whenever you drink, in remembrance of me.）。」

男人不記得酒單上面具體使用了什麼句子，於是他按照自己的意思重述了一遍。當他說出前兩個單字時，酒保美麗、毫無瑕疵的笑容上首次出現了異樣。細緻的雙眉向中央靠攏並糾結出陰影與紋路，眼瞳中那怪誕的光芒增添了怒意。

「『你們每逢喝的時候要如我所行（Follow this as I have done whenever you drink.）』，指的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喝這杯酒之前要仿效前人的行為。」

可能是還帶著醉意，也可能是睪固酮帶來的桀驁不馴，男人沒有理會對方的反應、逕直將酒一飲而盡。

「聽起來這背後有什麼故事。不過如果我沒見過其他人喝之前做過什麼，那我要怎麼仿效呢？」

「恩，這確實是個好問題。你找到盲點了呢，客人。」

此時剛剛下肚的黃湯開始產生效果，男人感覺醉意如同湧上沙灘的潮水般在自己腳下流淌。他可以感受到另一股巨大、強烈的後勁即將到來，像是從遠方快速接近的海嘯。如果他不在此之前做點什麼，酒精的狂濤將會把理智撕成碎片。

「阿，我得走了。」

他從口袋掏出一張鈔票丟在桌上，面額遠高於那杯酒。

「當作小費吧。不過認真說，那個...灰泥街到底怎麼走？不是，我是說這背後的故事究竟是什麼？」

故事在此中斷，愛德華在顫慄與恐慌的同時，卻又被這神秘的情節吸引。「牠們」寫出的故事好像有某種超乎理智的吸引力，驅使著人們想要探究這背後那巨大的黑暗秘密。

「這又是怎麼回事？！一下要我寫，一下又把故事斷在莫名其妙的地方。你們不要像某個日本漫畫家那樣好嗎？我們應該在同一條船上的。」

『是嗎，愛德？我們在同一條船上嗎？』

聲音開始分裂、相互交織並在腦海中迴響，愛德認為自己聽到了成千上萬個東西在發聲。

『你把筆電封起來的時候可不是這樣想的，跟公司請假休息時也不是、買機票去旅行時也不是。你真的打算和我們在同一條船上嗎，愛德華．費利奇亞．洛威？』

在意識形成的無邊際黑暗中，一對藍色雙眼用牠炙熱的目光看著。那兩道光暈讓人畏懼又著迷。愛德華無法移開視線，他知道自己沒有其他選擇。打從這個東西找上自己開始，他的命運就已經注定了。

「我...我只是很害怕繼續把故事寫出來。我不知道繼續這麼做會發生什麼，但是它們好像會變得很糟。在我靈魂的深處，我知道這一切很不對。」

『但是...』

聲音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但是我同時也能感受到，自己體內有一股強烈的饑渴、迫切地想要完成它們。完成這些所有的故事、讓更多人看見，然後我們就能一窺彼岸邊界之後的秘密。」

『沒錯，這樣我們才能一窺那亙古以來困擾所有生命的疑問。為此我們才選擇了你，愛德。』

「我...我是被選擇的，被什麼選擇？『藍眼之王』究竟是什麼？」

『如果你知道了，你就必須為牠獻出一切。你有這種覺悟了嗎？你有為吾王犧牲所有的準備嗎？』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那就先繼續向牠兌現你的承諾，牠會記得你的。』

愛德顫抖的雙手再次放回鍵盤上，這次是憑著自己的意志。

『現在，你必須把故事講完，愛德。』

情節生動地在他腦海中呈現，彷彿身歷其境一般。愛德的雙手再次飛快地將畫面化為語言，並且藉由鍵盤出現在螢幕上化為實體。

女酒保不知何時和主角彼鄰而坐。她將臉湊近，直到男人可以聞到她身上的香水味。某種甜膩、誘發慾望的氣息。股間開始變得緊繃起來，男人覺得自己全身都很熱。

「所以我說，這背後有什麼故事嗎？這杯酒，或是奧伊妲？」

「這是個很長的故事，我認為你不會想聽的。」

男人說自己想聽。同時他也能感覺到女子的手拂過大腿內側，輕輕觸碰到那個緊繃、極欲得到解放之物。

「好吧，羅德里克先生。」

女人的唇向他靠近，呼出的氣息濕熱又迷人。

男人的腦海閃過一個思緒，他殘存的理智不記得有提起過自己的姓名。

「這是一個關於血脈的故事，關於君王與彼界之物交易好逃避死亡、長久統治帝國的故事。那個君王是你的祖先，現在這股力量也在你的體內流動。」

在他失去意識之前，女人最後說：「而現在，我即將要從你身上取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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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媽佛板。

這次的故事之中，讓我耗費最多時間的，是那個虛構的酒吧名稱。我希望它有諷刺和雙關的二重意義。

結果就是，你們會發現這個梗，最後被拆成店名「Hammered and Found」和主角住的「Plastered street」。

另外「一杯奧伊妲之血」是另一個換位字謎，它可以重新組成「Antoya‘s blood」。

好啦，我的庫存好像也變多了。

希望未來我們可以多看一些更有趣的故事。

那我們下週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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