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養花人

不曉得這算不算是山鬼的特殊技能；祂養出來的花都長得特別蓬勃。

比如在花圃裡，節氣大雪之後依然會開花的鳳仙；或者是阿虎常常睡午覺的那顆常年開花的朱槿花叢。甚至反季節的野牡丹、鐵砲百合，我偶爾都能在花圃看到。

土地祠的地理環境靠山又面海；某天下午我看著山鬼在花叢間遊走，我把我的想法告訴了祂。

山鬼對於我的想法感到詫異。只是對我說：「得空時帶妳去山上走走。祂一定會很喜歡妳的！」

冬至的早晨，山鬼問我有沒有興趣跟祂進山走走？

阿虎推著球在門埕跟石獅子完成一團；土地拿著本書在僻靜處翻看。
我想了想也就答應山鬼的邀請。

山間小路錯綜複雜，順著管芒花的指引；我們來到了深處。沿途苦楝舅的蒴果已成熟掛在樹上；松樹跟衫木夾雜。
而在其中有棵高聳的榕樹；榕樹下一個老伯蹲在地上兀自忙碌著。

「大樹公！您好。」山鬼恭敬地行禮。

「喔！山鬼來了啊！」大樹公操著流利的台語起身跟我們打招呼。「但妳不要喊我大樹公，大樹公是人類這樣叫；我又沒承認過！」

「您是長輩，這個禮數是要的。」

「我不要跟妳爭論這個。」大樹公轉頭向我招手，「妹妹啊！我剛剛烤好栗子。妳快來吃看看。」

貪吃的我聽到有東西吃就撒腿跑過去，大樹公笑瞇瞇地拿起幾個給我。「剛拿出來的，小心燙。」

「這個時節還有栗子？」山鬼好奇的問起。

「有啊！野生的。不多就是了。」祂挨著石頭坐下來，「都這個時候了；也算是一個好年了。」

「是這樣嗎？大樹公感覺今年到現在都是好年？」
我在旁邊吃著軟糯甜香的栗子；冷不防聽到山鬼這樣的反問。

「對啊。雖然多少會有糟糕的事，但是不會一直糟糕下去。」大樹公調整了坐姿，「就像是那個因為工作不順差點自殺成功的女孩子；因為你們的幫忙，她現在的生活也過得不差啊！」

祂笑嘻嘻地剝開栗子，「照結果來看，今年都平安就是好年。」

「連這件事情您也知道。」山鬼在我身邊坐下來，也開始動手剝栗子。

「土地若是有經過也是會過來跟我聊天。」祂想了想，「守護一方生靈，你們真的做得很好。」

「妹妹啊！栗子好吃嗎？」就在我吃著栗子無心聽祂們對話的時候，大樹公突然問我。

「好吃啊！是不是因為是野生的；所以才特別香甜。」

聽到我的問題，大樹公忍俊不禁。「天生地養的；沒什麼特別。」祂話鋒一轉，「但是，我們要做的是感恩。感恩世界的一切。」

帶著海味的東北季風吹過山間；樹葉沙沙作響的聲音像極了沙鈴。

「任何的花草都有它各自的時節快慢；我們可以做的就是好好珍惜。」

其實我不太懂大樹公想說些什麼。在山鬼跟大樹公聊完之後我們便離開了。

大樹公的話語太艱澀，跟山鬼問起來的時候，祂愛憐地摸了摸我的頭。
「大樹公祂想跟妳說的是：花開花謝都有它各自的時機。或早或晚甚至反季節都無所謂；我們只要好好欣賞它盛開的時候就好。」

山鬼牽著我的手，來到門口眺望海邊。「但想要花開，等待是必然的經過。」

「囡囡啊！妳看。世間人求的是溫飽；說的文雅一點其實就是風調雨順，國泰民安罷了。」山鬼笑了笑，「雖然有困難有失敗；但只要結果是好的，就算是圓滿了。」

遠方滿載漁獲的船平穩的駛入港中，就著山鬼這段話；我好像可以想像這艘船在海上是如何的跟風浪搏鬥、跟大自然廝殺。
這樣想來，他們的豐收也是用生命拼搏而來。

這樣的結果，對他們而言也稱得上是完美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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