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共生(34)

幾天後的下午，「妳怎麼突然就下了這個決定？」史蒂芬坐在16號的中庭，在野餐桌另邊向她問起。
　　米蘭邊滑著手機裡的訂房網邊道：「最近身邊發生太多事了，我想去看看海，透透氣。」

　　「那唐他們的事情處理得怎麼樣了？」
　　「肉哥那邊是確定要上法院了啊，他最近開始在找律師，」米蘭低聲道：「小四跟唐之後可能會被廠長調去屠宰區吧。」
　　「那還真的是大風吹欸。」
　　米蘭聽完，大概是不知該如何接話，於是轉而問起：「你想在這裡做到什麼時候？」　　「做到什麼時候？」史蒂芬歪著頭，「至少把申請二簽的88天做完吧，至少要到七月。」
　　「那我們七月的時候一起離開好不好！」

　　「離開？」史蒂芬狐疑，「離開要去哪？」
　　「之前跟你提過的棉花廠啊。」

　　史蒂芬怔怔，這下可換他不知該如何接話了。
　　靜了一會，米蘭手機突然響起，她起身走到遠處說了一會。
　　回到餐桌邊，「等一下李歐要來，你要記得問他搬家的事喔。」她坐回原位說。

　　「喔。」史蒂芬冷冷地點了點頭。搬家對他來說只是件可有可無的事，可米蘭竟能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地替他牢牢記住，到底在盤算什麼實在令人難懂。

　　半晌，那個時常被米蘭掛在嘴邊的閨蜜李歐出現了。
　　初時未見人影，只道有顆一個人高的大皮球咕嚕嚕滾進中庭，細看才那發現原來是李歐。

　　李歐與在屠宰區扒脂肪的西力一樣，外表看起來都是圓滾滾，但比起西力，李歐又更圓了。他的全身上下包括臉蛋，身材，五官，四肢都沒有任何稜角，若以他這模樣親自當球，代表臺灣下海參加世足賽，那鐵定是拿冠軍的料。

　　「嗨。」史蒂芬像他打了個招呼，李歐也意思地點點頭。甫一坐下，米蘭便毫不害臊地張手摟住他，往他肩膀上蹭動。
　　李歐靦腆地笑，全然是個純情的大男孩。
　　「親愛的，你連假要去哪？」米蘭靠在他肩上親暱地問。
　　「去找我朋友吧，他們要回香港了，想說趁連假去雪梨找他們三個吃個飯。」李歐說。另手也從後輕摟著米蘭，兩人緊挨在一起的模樣簡直就像對甜得膩死人，渾不在意他人眼光的煩人夫妻。
　　史蒂芬看著，由衷感到一陣不痛快。

　　「欸，那我們去雪梨吃傑米·奧利佛的餐廳好不好！」米蘭靈光一閃，突然向史蒂芬提議，這時終於鬆開緊抱李歐的手，將目光轉回自己手機。
　　「義大利餐廳嗎？」
　　「對啊！」她說：「也找李歐跟他朋友一起去吧，大家一起吃晚餐比較熱鬧。」
　　「好啊。」史蒂芬瀏覽了一陣網頁，馬上就找到一間位在中央商業區的Jamie's Italian。
　　「哇，你好厲害，馬上就找到了！」米蘭拍拍手，高昂地道。
　　史蒂芬怪笑著看了她一眼，與剛剛在討論鬥毆事件時的低迷情緒比起來，眼前的她簡直像換了個人，這情緒轉變之快，大概快到連藤原拓海的水溝蓋跑法都追趕不上。

　　「那就預定20號晚上，6個人囉。」
　　「好耶，好棒！」米蘭興奮，隨之又向身旁的李歐道：「欸對了，你們家不是有人要搬走了嗎？」

　　李歐頓了頓道：「對啊，有一個集完二簽了，過幾天要回雪梨跟女友會合了，巴浪下個月也要回台灣，應該會多一個空房間。」
　　「那你們如果缺房客要不要找史蒂芬？」米蘭急著問，絲毫不在乎他的意願。
　　不過聽他們談，史蒂芬尚不急著推辭，尋思了一會──雖說在66號也住得相當舒服，但他們提到17號有獨立的房間，他想想，換個新環境或許不錯。

　　米蘭和李歐過後又談了大半天，「你覺得怎麼樣。」這時才終於想起要詢問史蒂芬的意見。
　　「應該不錯吧，」他淡然地道，跟著問：「什麼時候可以搬？」
　　「如果你方便的話，連假結束就可以直接搬過來了。」
　　「那就這樣吧。」
　　過後米蘭也將自己預定的旅館處理完，一切行程連同連假後的雜事總算都大致底定。　　

　　https://imgur.com/a/MKCvUjq

　　
　　四月十八日，連假開始前的最後一個上班日，工廠內外無不充滿著快活氣氛。
　　下班後，史蒂芬往停車場走去，眼界所及都是堆滿笑容的人們。
　　然當他坐上車，發動引擎後，底心卻在這時突然湧起一股山雨欲來的不安，身心彷彿被大片黏糊的蜘蛛絲給纏上，難以擺脫。

　　「要放假了，高興過頭反而開始覺得害怕？」曼曼問。
　　「不是，只是從以前到現在，每次經歷到很順利的事情，下場好像都不會太好。這次要約她出門也沒遇到什麼困難就約到了，整個過程順利到好像會有報應一樣。」

　　「你很笨。」曼曼說。
　　史蒂芬憂慮地搖了搖頭。
　　「你還記得你第一天到農場時，我跟你說過的話嗎？」她問。
　　「很多欸，哪一段？」隨著車駛出停車場，史蒂芬回想了一下道：「怕只是換個地方受難那段嗎？」
　　「是啊。雖然現在環境不一樣，但同樣一件事是你現在需要的不是想盡一切辦法去擺脫恐懼，是要去積極面對，處理，然後放下。
　　像米蘭這麼特別的人，你一輩子大概也遇不到幾個。她的性格集合了常人會有的一切罪惡，色慾、貪婪、憤怒等等，像個潘朵拉的盒子一樣，不管是愛情或友情，從她身上你可以學到的事情真的很多。」
　　史蒂芬靜靜聽著，曼曼又繼續道：「也就像我前幾天跟你提的，你們之間有人質情結存在，倒不如就用這次出遊當成解決問題的出口吧。反正總是要面對的。」

　　「喔，照妳這樣說，妳是覺得我們這次出遠門會出事囉？」
　　「神的話是隱密的，你要自己去經歷。」。
　　「哧，裝神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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