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白棋萬字短篇-信仰

大家好，大年初一新年快樂
鴿了N年的短篇奉上，全文三萬三千字，一次貼完。
這次有分數字編號，所以可以中途停一下（？）

正文開始：

　　一、

　　信仰是一個常常與宗教掛勾的名詞，亦即民間信仰。但，與信仰更密不可分的確是鬼靈相關的名詞，更被當成宗教的起源。
　　好的信仰可以成為好的寄託，但若是遇上不好的，就不知會怎麼樣了……

　　白棋家隔壁有三位神人，這應該不是什麼祕密，畢竟隔壁的隔壁，道士大哥一家事業可說是風生水起，混得週遭三百公尺都沒有同業、沒有廟，就知道這一家混得有多好。
　　至於隔壁的鄰居大哥，雖然不知道鄰居大哥主業是啥，但他似乎很忙，從事什麼業務他也不清楚，畢竟他可沒有什麼狗膽敢探問隔壁的八卦。

　　若是問鄰居大哥：請問您是無業啃老還是什麼。
　　估計鄰居大哥會讓他看不到明天的太陽……
　　更正是家裡被飄們塞爆，讓他連陽光都看不到。

　　可能是隔壁鄰居積威已久，鄰居大哥說什麼是什麼，白棋也也不會特別去求證。
　　──直到他在隔壁的隔壁家──也就是道士大哥家踢到鐵板。
　　這才知道……
　　鄰居大哥說騙子哥哥是小騙子，他自己也不遑多讓吧？

　　事件的起因十分簡單。
　　簡單到白棋想靠北自己為什麼手賤，就這麼賤地一時好奇，在道士大哥家翻了大廳桌上拆開的信。
　　──更正，是大剌剌攤在桌上的信。
　　那是一張成績單。
　　嗯，對，沒錯，就是那個成績單。
　　如果能夠回到過去，他一定會敲暈當時在道士大哥家的自己，讓他不要好奇地，下意識地，把眼睛朝桌子上，瞄過去。

　　畢竟，好奇心會殺死一隻貓。
　　但在此時此刻，殺死貓之前，他會剁了看成績單的自己。

　　「為什麼道士大哥小我兩歲啊──」
　　白棋悲憤地趴在露天咖啡店的桌子上，羞恥大喊。
　　而前面，坐著的是剛好回隔壁大哥家裡一趟的便宜師父。
　　騙子哥哥悠哉地喝著白棋請的咖啡，眉頭向上一挑，望向一臉羞憤欲死的白棋。
　　「喔，這就是你突然從隔壁跑出來，然後抓著我的手來這裡的原因？」
　　「如果可以，我想要戳瞎我的眼，並把我的記憶洗掉。」
　　白棋從桌子上爬起來，一臉眼神已經死掉的模樣，用葛優躺的姿勢癱在椅子上。

　　當時他看到成績單的瞬間，內心不只有無數隻尖叫雞在尖叫，那震撼度也在他的腦海也浮現出一張孟克的吶喊畫的臉──乘上一百萬張。

　　「誰叫道士大哥說話感覺就不像比我小的人啊啊啊啊啊──」
　　想到道士大哥比自己小兩歲，而且還是未成年，白棋瞬間有了自己虐待童工麻煩到小孩子的羞恥感。
　　「呵。」
　　騙子哥哥毫不猶豫地發出嘲諷笑聲。
　　白棋無地自容，又說：「這樣的話，那道士大哥……欸不對，那我是不是應該要叫他
道士……」
　　話還沒說完，他的腦袋就被咖啡廳的托盤砸頭了。
　　他下意識地朝旁邊看了過去，就看到萬年面癱臉道士大哥拿著凶器看著他。
　　「……」
　　瞬間，白棋變成小孬孬，不敢吐出大逆不道的話語。
　　騙子哥哥似笑非笑地看向瞇著眼，眼裡彷彿有殺氣的道士大哥，說：「小白覺得自己被你跟我哥騙了。」
　　「我不是！我沒有！別亂說！」

　　──他有罪，他不應該質疑道士大哥的「大哥」身分。
　　如果可以，白棋想要立刻下跪，對道士大哥表明自己的真心。

　　道士大哥挑眉，放下手裡托盤，隨手拉起一張椅子，很順手地拿起白棋桌前的冰奶茶，喝了一口。
　　「他又沒問。」

　　白棋內心血淚送別他那壓驚用的冰奶茶。
　　同時替自己的頭頂點一排三根蠟燭。
　　對！他沒問！他該死！救命！

　　「而且，他爸媽知道我幾歲，他自己反應遲鈍怪誰？」
　　然後，道士大哥又補刀。
　　「魏知觀說什麼他就聽什麼，他問都不問還怪我？」

　　白棋聽到這裡，這次不只頭頂，連自己的內心都點上了三支蠟。
　　夭壽喔，他懷疑道士大哥挾怨報復，把鄰居大哥老底都一起掀了。

　　「劉昶瑾你好意思？」騙子哥哥說，「你們玩他玩得挺開心的。」
　　聽到這裡，白棋替自己的頭頂跟內心再點上第二排的三根蠟燭。
　　道士大哥瞇了瞇眼，說：「魏書懷，想互相傷害？」

　　──救命！我的小命！
　　白棋內心的尖叫雞同時發出尖叫，還發出交響樂重低音聲道。
　　他開始懷疑等等從這裡出去會不會被車撞、被鬼壓、買樂透一張都沒中。

　　白棋內心血淚，既然都互相傷害了，該聽的不該聽的都聽了，於是，白棋弱弱的舉手，對騙子哥哥問道：「請問師父，鄰居大哥貴庚多少？」
　　雖然從道士大哥那裡聽到鄰居大哥和騙子哥哥本人的名字，但他依然不敢大逆不道地裝熟喊名字。

　　──畢竟他的求生欲技能還是點滿的。

　　「差我五歲。」
　　「……那請容我冒昧詢問，他在哪裡高就？」
　　白棋難得地動了一下腦。
　　鄰居大哥差騙子哥哥五歲，差自己六歲，差道士大哥八歲。
　　撇除他們三個在場的是現任在學人士，只有鄰居大哥是妥妥的社會人士。

　　這話一問，騙子哥哥和道士大哥同時用關愛作死人士的眼神看向他。
　　「兩位大人對不起！是我僭越了！」
　　白棋果斷割地賠款，抖著手推出露天咖啡廳桌子上的菜單。
　　道士大哥一手壓住菜單，拉到自己面前，毫不客氣地點餐。

　　一個口嗨，白棋多貢獻了兩塊巧克力蛋糕、一杯熱拿鐵跟冰的紅茶鮮奶。
　　這個慘烈事實告訴他──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騙子哥哥跟道士大哥在神仙鬥法，他這等凡人還是恬恬閉嘴。

　　大概是白棋割了地又賠了款，道士大哥心滿意足地吃完了白棋上貢的供品，起身摸了摸白棋的頭。
　　「？」
　　白棋果斷地送了道士大哥一個問號，不懂他這摸法……
　　怎麼跟摸待宰的狗頭一樣？

　　道士大哥摸完白棋的「狗頭」，用「慈愛」的眼神，大發慈悲地開金口說：「小白啊，想一想你最近做了什麼吧。不要太超過了喔。」
　　然後，開釋完的道士大哥瀟灑地轉身離開。
　　──連同他的便宜師父一起。

　　瞬間，白棋內心寒風吹過，內心的尖叫雞又再一次大聲尖叫，這次順便多了一大群草泥馬在心上奔騰，警報大聲響起。
　　──救命！這是什麼意思！

　　二、

　　俗語是這麼說：「凡是必有因。」
　　道士大哥就是你大哥，他不會無的放矢。
　　白棋替自己荷包默哀完，一直想著道士大哥的金口提示是什麼意思。不斷對自己腦袋點蠟的他，回到家，打開電腦，看到同學傳來的通訊軟體訊息，這才想起……
　　──道士大哥為什麼會那麼說了。

　　白棋今日上午會去道士大哥家，並非是沒事過去露臉刷存在感，而是有事情去找道士爹諮詢一點事情。
　　說是諮詢也不太對。
　　畢竟附近住戶都知道，白家的白棋是倒楣囝仔，大概問一輪，老人家都會說──
　　「欸，白厝ㄟ囝仔喔……丟係勒倒楣ㄟ囝仔啊。」
　　說完還可以配上搖頭嘆氣意味深長的動作。
　　久而久之，只要白棋去一趟隔壁道士家，被附近鄰居看到，大概就是「白家的白棋又來了」。
　　要不是白棋突然被道士家大廳桌上的成績單雷了個五雷轟頂，不然此時此刻的他，應該是在道士家，還在跟道士爹問事情呢。

　　事情是這樣的。
　　白棋雖然是隔壁鄰居大哥公證過的小白目，且中二時期也過了很久，白目的過往儼然成為黑歷史，但現在可說是奉公守法不惹飄的人。
　　雖然偶而會因為一些倒楣事需要抱抱隔壁大腿，但他還是有自己的交際生活圈。
　　例如說，他有三名很好的親友，知道他有靈異體質，以及奇葩的事故體質。
　　這三名朋友，一名現實認識，目前居住在附近社區，可以一言不合說約就約的那一種，剩的兩人就是順著網路線爬認識的那一種。

　　現實認識的是公的，跟白棋同歲，叫做阿嚴，網路認識的是一男一女，男的網路暱稱叫阿辭，女的叫巫兒。
　　阿辭跟巫兒的認識順序，是先巫兒後阿辭，巫兒是打網路遊戲認識的，阿辭是因為以前一個知名靈異事件，他在中二末期時，在一個討論區裡面認識的。

　　對於巫兒，白棋是過了很久很久，在一次巫兒突然三更半夜上遊戲的語音聊天室的小房間，敲他聊天。
　　白棋這才知道，巫兒的體質有點敏感，最近被租屋處鬧得睡不著覺。
　　當時他是怎麼處理的？大概就是禮貌上問一下巫兒住哪裡，確認是哪個地方，然後推薦一下附近哪個不錯的宮廟，去那邊找宮廟救命。
　　從那次過後，巫兒很喜歡找白棋探討有關於靈異方面的事情。
　　這一聊，白棋這才知道，巫兒對靈異非常痴迷，她遇上白棋這個同胞，終於能夠一吐為快。

　　至於阿辭，白棋對他的感覺有點微妙。
　　阿辭喜歡靈異事件，嘴裡總是三不五時離不開飄，「自稱」有陰陽眼和過度敏感的靈異體質。
　　可能是白棋中二末期時，有稍微透露自己的體質很事故，所以阿辭很喜歡跟白棋說一些飄話題。
　　──以及各種想要嘗試各大靈異事件的澎湃欲望。

　　大概是中二時期結束，高二下的三月那一年被鄰居大哥和道士大哥混合雙打，兼被騙子哥哥敲悶棍，白棋後來也乖了，不敢找死。
　　至於他乖到什麼程度呢？
　　大概就是鄰居大哥說什麼他就做什麼，絕對不會拒絕；道士大哥說一就是一，他絕對不會說二；騙子哥哥要他說什麼，他就說什麼的程度。

　　也因為三名神人鎮壓緣故，白棋那現實認識的損友阿嚴，還因為白棋中二期退得乾乾淨淨，乖得跟貓一樣，好奇地想要認識瞻仰一下隔壁三位大神。

　　白棋忘記說了，阿嚴跟他有一點像。
　　說像也不太對，神神鬼鬼一事，會依信仰不同而有所不同。
　　例如說，信仰宮廟神佛的，大抵會說自己是靈異體質陰陽眼。
　　信天主基督的，就是說有魔鬼不能崇拜偶像，看似信神，實際上比無神論者還要鐵齒。不信上帝天主就會下地獄，去教堂一定可以聽到天父的聲音，有鬼就是有魔鬼，是惡魔在誘惑。
　　而阿嚴，他信的是白棋八竿子打不著的──「宇宙靈」。
　　就是那個宇，那個宙，那個靈，單字認得，拼在一起白棋可以送上一張黑人問號的貼圖。
　　也因為如此，阿嚴總是笑白棋是東方派，他是西方派，剛好東西合併一起搞事……不
對，是互相學術討論。

　　白棋今天要去道士家諮詢的，就是阿嚴所信的「宇宙靈」這個事情。

　　※※※

　　時代不同，網路發達。
　　以前人對神神鬼鬼的神祕一事，基本上是敬鬼神而遠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現在可能是人們工作繁忙，心靈極度乾涸，就開始尋找一些所謂的「靈性」方面當作依託。
　　所以現在有很多靈性大師跟靈性書籍，甚至還會因為「有出版」，讓不少人對大師信賴不已，甚至還會有學校請大師去演講。

　　比起兩位網路爬認識的阿辭跟巫兒，白棋比較喜歡跟阿嚴探討這類話題。
　　大概是套那些靈性大師說的，他們系統不同，還有一個原因，就是阿嚴幽默風趣，會用輕鬆的角度帶過白棋偶而不想談論的話題。

　　就好比白棋那倒楣的事故體質，聽到的人不是覺得他在唬爛，就是他很倒楣。
　　但只要跟阿嚴說，他會有一套清新脫俗的說法，那便是──「真可惜我們未來的靈性
大師，要不是你的體質太過母湯，不然我還挺想投資你去開班授課。」
　　每次阿嚴這麼一說，白棋都哭笑不得。

　　雖然他們兩人年紀一樣，但白棋覺得阿嚴比他還懂人情世故。
　　可能是白棋他家就是普普通通老百姓，阿嚴家貌似工作關係，三教九流都認識，看得東西多，自然也懂得多。
　　至於阿嚴這個「宇宙靈」系統，為什麼能夠跟白棋這個傳統東方系對上頻道。
　　則是因為，阿嚴母親信佛，父親信道，弟弟信基督，阿嚴自己信宇宙靈。
　　簡單來說就是，一家子貴圈真亂。

　　以上有點扯遠。
　　白棋不想接觸所謂的宇宙靈，主要在於，就算是西方體系，但靈性這一類依然是屬於飄類一類，這些對他來說都是不可碰觸的地雷。
　　畢竟，他的事故體質可是敏感到，小事變大事，大事可能會變成沒命，所以阿嚴與他聊這些話題，會很有尺度地點到為止。

　　只是，最近有點不一樣了。
　　此時此刻，白棋皺眉地關掉通訊軟體彈出來的同學訊息。
　　滑鼠挪移到軟體的一個小群組。
　　群組標題是「靈界副本團」。

　　他沒有想到，有一天，他會被網路線認識的朋友拉到一個一百多人的群組，裡面還看到他現實與網路認識的親友。
　　這狀況可堪比修羅場，十分修羅。

　　也因為在這個群組裡，阿嚴、阿辭跟巫兒與他在群組內認親成功，所以他們又拉了一個四人小群組，讓大家一起聊天。
　　──當然，白棋依然也是被拉進去的。

　　撇開這跟俄羅斯娃娃沒有兩樣，一個套一個的奇扯狀況。
　　那就是，他那三名現實與網路認識的親友在群組聊開了。
　　白棋真的是用一言難盡的複雜表情看著群組。
　　就算是電腦，就算是虛擬的，他可以從聊天室群組裡的內容中，感受到一股濃烈、壓抑的沉重到快要喘不過氣的詭異感覺。

　　這個感覺他很熟。
　　那是鬼壓床要壓不壓的狀態。
　　會把他搞得七上八下，不知道是要求鬼快壓下去讓他解脫，還是要找鄰居大哥喊救命的複雜感。

　　白棋原本想說，可能是阿辭跟巫兒遇上同類很開心，大家聊嗨了。
　　但一連一個月下來，白棋就越看越不對勁了。
　　──更別說是已經影響到他的電腦，都已經蒙上一層黑霧了。
　　這也是他會想要找隔壁道士家諮詢的緣故。

　　白棋有點無奈地用額頭撞桌子，思考自己該怎麼辦。
　　這時，他的電腦傳出通訊軟體的通知聲。
　　他抬頭，那是阿嚴的訊息。

　　三、

　　阿嚴想要見白棋。
　　那是說約就約直接出門的那一種。
　　──約的地點是，白棋的家。

　　白棋覺得有些疑惑，但還是答應了阿嚴。
　　阿嚴確定白棋在家，這就風風火火地殺來白棋家。
　　不到二十分鐘，阿嚴在白棋家門口，用手機傳訊息給白棋，讓白棋出來開門。

　　白棋一開門，眉頭重重挑起，內心警鈴霎時打開。
　　阿嚴的全身被一股黏稠的黑氣包裹，那感覺，十分噁心。
　　二話不說，白棋立刻抓住阿嚴的手，直奔隔壁的隔壁的，道士家。

　　一殺去道士家，道士爹罵罵咧咧。
　　在家的道士大哥無語地手抄起水桶，去浴室裝滿水，走到大廳，將水桶的水往阿嚴的身上潑去。
　　那動作可說是一氣呵成，順暢無比，白棋彷彿回到以前被鄰居大哥潑水的過去時光，光看就覺得冷。

　　道士大哥潑完水，順手把手裡的桶子扔到旁邊。
　　突然被潑水而當場愣住的阿嚴，聽到空桶落地的碰撞聲，像是驚醒似地，整個人跳起，看著板著一張臉，雙手環抱胸前，面無表情的道士大哥。

　　畢竟阿嚴是突然被潑水的一方，在阿嚴衝上去打人之前，白棋趕緊說道：
　　「介紹一下，隔壁道士大哥。」
　　阿嚴那遲來上湧的怒氣，在聽到「道士大哥」這四個字的瞬間，立刻消失無蹤。
　　只見阿嚴倒吸一口氣，就算全身都溼答答的，他低頭看了看自己，一臉錯愕地看向道士大哥。

　　「小白。」道士大哥突然點了白棋的名。
　　「是！」
　　幾乎是反射性地動作，白棋立正站好，靜等道士大哥開金口。
　　「你們想好要說什麼，再決定要找誰說明。」
　　道士大哥說完，逐客令駕到，他跟阿嚴被道士大哥用清理大廳的名義，請出道士家。

　　由於阿嚴是自己把人拎去道士家，卻被潑水轟出去的。
　　白棋只好把阿嚴帶回自己家，貢獻出他家的浴室跟他的衣服，讓阿嚴洗完澡，換上乾淨的衣服，這才能好好地問阿嚴……

　　──他突然約他出來是要幹什麼的。

　　無事不登三寶殿，阿嚴是什麼性格，白棋還算清楚。
　　一是學校還沒放假，二是現在是平常日，並非假日，通常阿嚴是不會在那樣的時間突然叨擾自己。

　　「你到底怎麼了？」
　　白棋拿出馬克杯，倒了一杯溫開水，遞給阿嚴。
　　阿嚴癱在沙發上，姿勢與不久前約騙子哥哥在露天咖啡廳有八十七趴像，直接一個葛優躺裝死。
　　白棋今天沒課，學校期中考也才剛結束，他可以慢慢等阿嚴組織言語。
　　良久，阿嚴開口了。

　　「阿棋，你知道，什麼是『通靈能力』嗎？」

　　如果此時此刻，白棋在電腦前面，他一定會送給阿嚴一大排的黑人問號貼圖。
　　這位同學是不是被水潑傻了，他是不是忘記，他自己，本人，是非常嚴重的，事故體質。而且還是走出去還是能隨時看到鬼的，完全沒救的，重度陰陽眼。

　　大概是白棋臉上吐槽欲望太過明顯，阿嚴拿起馬克杯，喝了一口溫水，說：「我的意思是，你對靈界的理解有多少？」

　　靈界在某種程度的意義上，算是一個現代詞彙。
　　他們通常會說「陰間」、「冥府」、「陰曹」、「陰司」。
　　他忘記靈界這個詞是什麼時候開始的，撇開動漫畫小說不談。
　　他聽到的真正有系統的解釋，應該是從阿嚴那裡聽來的。

　　阿嚴的宇宙靈系統，會把人死後的世界稱之為靈界，或者所謂的「第四維度」、「第四次元」，又或者……一個被阿嚴的宇宙靈系統稱作「星光界」一類的地方。
　　有能力溝通到那一個區域的，就是所謂的通靈能力。
　　且，「通靈能力」這說法是針對一般人的解釋，對於阿嚴這種「宇宙靈系統」的同胞，他們的暗號是「接訊息」。

　　因為對他們來說，每個人身上都有能夠與靈界對接的開關，那個開關能否打開，就是看自己的能力高不高、低不低而已。
　　用學術角度探討，人體靈界開關跟陰陽眼有些類似。
　　只是陰陽眼大多是要去熟悉的宮廟找神或廟公關閉，而阿嚴那個系統的解釋是，有能力的人可以自修，正常開啟關閉屬於靈性的開關。

　　阿嚴曾經問過白棋，他的陰陽眼能不能關。
　　白棋當下是用很微妙的表情對阿嚴說：我想關，但事故體質讓我關不了。
　　讀音就是，人會衰，就會衰，不管你陰陽眼關不關，該倒楣就是會倒楣，該遇上還是會遇上。
　　關了會作死作更大，不如不關。

　　當然，白棋也痛定思痛地檢討過自己，是不是應該要奮起修行。
　　但很可惜，奮起的火苗去隔壁道士家不到兩秒就被打成灰燼。

　　根據隔壁道士爹的說法就是。
　　不修會作死，修了作大死。
　　他只適合抱抱隔壁鄰居大哥大腿，支付道士大哥諮詢費酬勞，乖乖地跟著他便宜師父後面跑就好。

　　也因為如此，白棋至今都沒有修行，甚至他自己也沒有去廟宇認神當乾爹乾媽當契子。

　　這時，白棋家的門鈴響了。
　　白棋爹娘不在家，白棋困惑地想，到底是誰按他家門鈴啊！

　　這一開門。
　　喲齁，是騙子哥哥。

　　還沒恭恭敬敬地問騙子哥哥為什麼按他家門鈴，白棋就聽到騙子哥哥這麼說：
　　「我感覺你們這裡在說很好玩的事情，反正我也沒事，就過來聽了。」

　　如果可以，白棋很想對騙子哥哥伸出大拇指，比出一個讚。
　　真不愧是鄰居三大神人之一，什麼都還沒說，人就自動出現。
　　──當然也許有可能是道士大哥通風報信。

　　白棋把便宜師父請來客廳，這次不是端出白開水，而是打開冰箱，拿出一盤切好的水果跟一瓶寶特瓶裝的可樂。
　　阿嚴早就把客廳主位讓給了騙子哥哥，看到白棋這跟上貢沒有兩樣的行為，阿嚴嘴角抽了一下，一臉不忍直視。
　　「阿棋，你也太狗腿了吧！」
　　「這我師父耶！」白棋理直氣壯。
　　「……之前問你，你是哪一種東方派系，你說你什麼都不是，今天讓我確定你是什麼
派系了。」
　　「什麼派系？」
　　狗嘴吐不出象牙，白棋有不好的預感。
　　「隔壁派。」
　　「……」
　　白棋無語了。
　　這很有道理，有道理到他無法反駁。

　　騙子哥哥慢悠悠地吃著水果，轉開可樂瓶蓋，說：「你們繼續，無視我就好。」
　　騙子哥哥的命令，白棋不敢不從，就對阿嚴問道：「你之前不是說什麼，要重新研究什麼礦靈跟草藥嗎？」
　　「嗯，對。」阿嚴沒有否認。
　　雖然阿嚴是主張西方宇宙靈，但實際上他學得很雜。
　　雜是雜在他學了很多西方靈學派系的技能，涉獵略多。
　　像是塔羅、礦靈、芳香療法，甚至是西方自然魔法系統的藥草和蠟燭，他也有學過。　　簡單來說，就是西方派系，我全都會，略懂略懂。

　　「阿棋啊，你知道，你那個好朋友阿辭，最近又搞了什麼嗎？」
　　突然，阿嚴笑笑地說。
　　那笑容，帶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詭譎感，頗有鄰居大哥二點零的架勢。

　　四、

　　關於阿辭，最近白棋不太想理會阿辭。
　　原因很簡單，那就是阿辭「越線」了。

　　白棋其實跟阿辭面基過兩次。
　　兩次就是去一間水晶礦石店看礦。

　　白棋對水晶礦物有興趣的原因很簡單。
　　隨著年紀增長，脖子上的護身符紅繩斷過幾次，以防萬一，他想要戴點佛珠之類的防身。
　　但他手裡只有爺爺給的沉水老山佛珠，價格貴到靠北，戴出門如果不小心壞掉，他可能會心痛死。
　　剛好，阿辭提到了礦，白棋便對礦心動了。

　　白棋看礦，簡單粗暴，就是直奔黑曜石去的。
　　黑曜石可以辟邪，白棋就是想找有沒有黑曜石手串，或者是刻成八卦之類的，可以讓他隨身攜帶。
　　剛好阿辭有要去玉市看礦，白棋也沒去過玉市，地點也不遠，他就跟阿辭約一約，見面兼看礦。

　　白棋見到阿辭時，他那趨吉避凶的本能差點讓他腳底抹油直接跑了。
　　雖然他沒有正規修行，但白棋因為體質緣故，看得也多，長年跟飄打交道的情況下，看見阿辭這個人時，感覺真的很不妙。

　　他可以看到，阿辭的手跟肩膀，被一層薄薄的黑霧包裹，而且那隻手，被霧蒙得有點扭曲。

　　白棋硬著頭皮跟著阿辭逛玉市。
　　當時阿辭不認識巫兒，也不認識阿嚴，但阿辭聽過白棋說過巫兒的事情。
　　之前是隔著一條網路線，白棋感覺不出來。
　　但實際上見到真人，白棋可以從聲音與對方的表情動作看出，阿辭對巫兒非常地有興趣。

　　阿辭說，他的體質很陰很凶，所以身上要配戴很多礦跟法器鎮壓。
　　阿辭說，他雖然沒有修行，但有一名神明跟著他、盯著他、守護著他，生怕他出事。　　阿辭說，每一年的鬼月，他要準備很多淨化物，要淨化防鬼。

　　但實際上見到人，白棋什麼都沒有看到。
　　只有肩膀跟手的霧讓他感覺很不舒服。

　　白棋能見鬼，阿辭知道。
　　他們第一次見面，面對面地聊天，一定會聊到這一塊。
　　阿辭說，他出門前已經把自己該封印的都封印了，所以白棋可以安心地跟著他。
　　白棋的確是看不出所以然來，所以信了阿辭這句話。
　　他們逛完玉市，阿辭抬手，似乎是要拍他的肩膀。

　　當時他是怎樣呢？
　　白棋是下意識地躲開了阿辭那隻手。
　　他總感覺，那隻手很不對勁。
　　不對勁到他感覺胃在翻湧，很想吐。

　　他忍著不適回家。
　　剛好遇上回家的鄰居大哥。
　　當時鄰居大哥是怎麼說的？
　　鄰居大哥皺眉看著他，問：「小白，你是跟誰見面了？」
　　大概是說話口吻有點像是家長查勤怕小孩被外人教壞，鄰居大哥頓了一下，改口：「小白，送你一句話，神棍不恐怖，真正恐怖的是半吊子。」

　　白棋聽完這句話，一股惡寒發麻感從腳底麻到頭頂，麻到通體舒暢，不得不認真思考鄰居大哥這句話。

　　當時阿辭要做什麼呢？
　　白棋就算跟鄰居大哥說再見，回到家裡也無法確定。
　　直到他打開電腦，看著通訊軟體彈出的訊息，這才明白……
　　──為什麼他會覺得不舒服。

　　阿辭傳的訊息是──【小白你知道嗎？其實我想要試試看你是不是真的有那種體質，
所以我想要傳功給你來著：D】

　　阿辭的網路ＩＤ是「海辭」，白棋的ＩＤ是「小白」，白棋看到阿辭的訊息，腦袋都麻了，僵硬著身體敲字回覆。
　　【小白：什麼傳功？】
　　【海辭：就，你不是知道我是靈感體質？大風大浪都見過的靈感少年。這次想要見你，就是想要把我的靈異的功力傳給你，簡稱，開光，或灌頂。】
　　【小白：……】
　　白棋是真的無語了，但阿辭又自我良好的繼續敲字回覆。
　　【海辭：之前你提到的巫女小姐，我挺想見的。你也知道我到鬼月就要把自己的能量淨化，我留著也沒用，把功力傳給別人，也當作是造福人群囉！】

　　──造福人群個鬼啊！
　　白棋當下真的是驚悚了，這是害人不是造福人吧！
　　難怪當時他會這麼不舒服，原來是阿辭要把他所謂的靈感能量傳給他，但後來他躲開了，阿辭錯過了傳功的機會，只好放棄。

　　【海辭：好啦好啦，先不聊了，我先去洗澡啦！趕車回家累死了，我等等還要安排今天新買的礦呢。】
　　大概是白棋停頓太久，阿辭就找了藉口「下線」。
　　但對白棋而言，內心驚濤駭浪不說，他真的覺得，如果阿辭成功傳功，他應該整個人就這麼直接地沒了。

　　由於他跟阿辭的事情，同樣地有對巫兒提過。
　　他對巫兒說到阿辭時，是用「靈感少年」作替代，而對阿辭提起巫兒時，就是「巫女小姐」。
　　因為「靈感少年」阿辭的這句話，白棋就敲了「巫女小姐」巫兒。

　　白棋的問法不扭捏，直接單刀直入。
　　【小白：巫兒妳之前拒絕跟靈感少年見面，是有什麼原因嗎？】
　　巫兒可能在線上，她很快回應。
　　【巫兒：我覺得他不對勁，去詢問團隊，衪們說不要去，所以我就拒絕了。】

　　先前巫兒一些倒楣事情緣故，白棋有介紹過可能合適的宮廟。
　　但後來她又出了一些狀況，那時白棋剛好認識了阿辭。
　　當時巫兒的住處地點跟阿辭有點近，所以白棋有對阿辭詢問他們那邊有什麼合適的宮廟。
　　畢竟他不是當地人，先前推薦的知名廟宇如果沒有效果，那還是問問當地人比較好。　　阿辭回覆很快，他是直接用手機拍了一張名片的照片給白棋。
　　那是一間住宅區裡面的宮廟，不是一般的大廟宇。
　　白棋把名片發給巫兒，後來巫兒有沒有去，白棋忘記問了。
　　但那次過後，巫兒對靈感少年──也就是阿辭的事情很有興趣，
　　但後來巫兒又開始間歇性失蹤，他也沒有急著敲巫兒，就等人敲他。

　　直到最近他跟阿辭約玉市見面，時間地點都敲定了，間歇失蹤的巫兒便又出現了。
　　這也是白棋會問巫兒的原因。

　　只因為，巫兒間歇性失蹤之前，阿辭自比偵探，順藤摸瓜地摸出，在他的社群軟體上留言按讚的朋友中，誰是所謂的「巫女小姐」。
　　「靈感少年」與「巫女小姐」就在白棋社群軟體的帖子裡「網路面基」，貌似之後有個別用社群軟體附加的通訊軟體互相私訊留言，認識認識。
　　有一次白棋就從巫兒那邊知道，貌似阿辭有一直在跟巫兒約見面。
　　但巫兒都剛好有事沒有約成功。
　　就連這次玉市之約，巫兒也有被阿辭私底下約過，而想當然，最後依然是鎩羽而歸，依然約失敗。

　　白棋看到這裡，大概心裡有了底。
　　巫兒的直覺可能很準，趨吉避凶的能力一流。
　　她可能是因為這樣，拒絕了阿辭的見面邀約。

　　這件事阿嚴知道。
　　因為白棋跟巫兒聊完後，就去敲了阿嚴。

　　阿嚴當時是這樣回覆白棋的：「你這朋友心思不正，可能會出問題。」
　　不過當時阿嚴很愛聽八卦，尤其是「靈感少年」與「巫女小姐」。
　　白棋對阿嚴提起這兩位網友，也是用代號說明。
　　後來社群軟體上，白棋的少年與小姐網路面基成功，當時阿嚴應該也有看到。

　　白棋也是過了一段時間，阿嚴這才告訴他。
　　他也認識「巫女小姐」，時間上，可能跟白棋差不多，又或者比白棋還要早。

　　五、

　　白棋跟阿嚴的朋友圈，重疊機率大概是百分之五十。
　　貌似是同一款遊戲的緣故，阿嚴其實認識巫兒。
　　正確來說，是遊戲官方網站的論壇區裡認識的。

　　所以當阿嚴在白棋的社群軟體上看到巫兒時，他選擇閉嘴就是這原因。

　　之後又因為四人小群組，阿嚴乾脆假裝自己記憶喪失，第一次認識傳說中的「靈感少年」跟「巫女小姐」，就這樣與之聊天，頗有臥底才能。
　　後來沒多久，巫女小姐貌似「閉關期」又來了，自己退出四人小群組，變成只有他、阿辭跟阿嚴三個人在裡面。

　　就算少了巫兒一個人，阿辭自己也嗨得起來。
　　對於巫兒退出群組的時間點，其實有點敏感。
　　那是白棋跟阿辭見面過一次後，過了很久一段時間，巫兒這才私底下對他說，希望他不要在她面前提到阿辭這個人。
　　白棋想過，可能是阿辭一直想約巫兒出來，心思過度明顯，讓巫兒反感。而且上一次玉市見面後，阿辭提到了「傳功」的問題，所以巫兒更加確信，自己更不應該與阿辭有什麼交集吧。

　　──雖然之後的巫兒拉著他加入的「靈界副本團」這個群組，他的朋友們全都在裡面
相見歡了。

　　也因為當時這個四人小群組是從「靈界副本團」這個群組衍生出來的。
　　所以阿辭知道阿嚴是同道中人。
　　當時阿辭是怎麼虧他來著？
　　好像是──「阿白真不愧是阿白，怎麼認識的人都是這圈子裡的人呢？」
　　當時白棋是笑著打哈哈過去，不想回答這問題。

　　比起見到面什麼都會說的阿嚴，白棋不知道為什麼，面對阿辭，他沒有提到他家隔壁的三位神人。
　　甚至阿嚴這個人的事情，也是幾乎不提，直到拉了群組，阿嚴跟「靈感少年」這才在「網路」正式認識。

　　「靈界副本團」，顧名思義就是跟「靈界」有關。
　　——嗯，好吧，白棋還是比較喜歡這樣稱呼阿嚴所謂的「星光界」，畢竟阿嚴提到裡
面遊蕩的多是一些與負面振動相關的無形體，這不就跟阿飄很像嗎？
　　不知道是不是當地風俗民情的緣故，東方派系的廟宇十分多，就連道士也很好找。
　　基本上「○○山的○○派初代傳人○○道人的○○代傳人」這類的起手式宮廟特別多
，幾乎都是口耳相傳，只要靈驗，人人都會去。

　　但「西方派系」不同。
　　顧名思義，目前大概只能用電腦網路拜狗神才能看到……好吧，可能也是白棋自己並
沒有涉獵那個範圍。他平常除了阿嚴這個人之外，還真沒接觸過那些「西方派系」的人事物。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基督教與天主教比較多，在這些所謂的正統西方教派的眼裡，西方靈學派系的女巫、草藥、礦石、魔法之類的，都算是邪教。
　　基本上看不到實體店家，除非是有研究有門路，這才能在網路上找到蛛絲馬跡，甚至能夠直接前往潛藏在巷弄之中的魔法店。

　　白棋認識阿嚴後，也是過了很久，才知道阿嚴有研究這些。
　　阿嚴的說法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
　　貌似西方靈學的派系在某種程度的意義上很凶殘。

　　阿嚴曾經學了觀星塔羅占卜，每天都會在部落格寫一些文章。
　　有一天阿嚴就被口誅筆伐。

　　原因是某個西方靈學派系，寫部落格的某某老師，看了阿嚴的文章，覺得阿嚴抄襲她。

　　嗯，是「她」，也就是女性。
　　貌似走西方靈學派系的，幾乎都是女性為主。
　　不論是宇宙靈派系，還是走歐美的西方魔法路線。
　　不知道為什麼，大多網路上的「大師」都是女性。

　　也因為那位某某老師「德高望重」，阿嚴被罵到乾脆關了部落格，不再寫這類相關靈學文章。
　　從此對接觸的人十分小心，要先確認電波合不合得上。

　　阿嚴告訴白棋自己是自修學習西方派系系統後，有時候會告訴他一些西方派系的知識。
　　──雖然白棋覺得這些知識有些詭異。

　　例如說，很多人會自稱女巫，厲害的很厲害，翻譯直接拿原文，是真的有兩把刷子，有研究的人。
　　不過這類人稱呼的名字上，不是用英文，就是用很有那派系的名字去取。
　　如同東方系統的「○○山○○道人」，西方派系取名上，不外乎就是兩字或四字，裡
面會與藍或紫等等深色相關色系有關，並參雜著天空、月亮或黑夜以及海洋等等的詞彙，所取出的稱號。

　　阿嚴在靈學這一塊使用的名字，就是深夜，簡單扼要。
　　指謫阿嚴抄襲的大師，則是什麼星。

　　巫兒會很喜歡用巫這個字，大概也是跟女巫這一類有關。因為巫兒總是說，她是走日本神道路線，跟白棋不一樣。
　　但因為她本人不在日本修行，所以遇到事情只能找宮廟處理。

　　「靈界副本團」是一個大雜燴的靈學群組。
　　裡面倡導的基本概念，就是所有的靈性都是一樣的，東方派系跟西方派系沒有任何差別，只是你的靈魂認知它是什麼，就是什麼。

　　至於裡面的到底是什麼鬼，其實白棋不敢過於深入與研究探討。
　　他覺得裡面的主張有點怪，他光看文字，就有很濃厚的不適感。

　　靈界副本的概念，貌似是從一篇文章開始。
　　一般人看到，可能會覺得那是中二滿滿的妄想文。
　　但偏偏這些所謂的「靈性文學」卻有不少信眾。

　　那是有一天，白棋從巫兒那裡聽來的。
　　甚至連阿嚴也有跟白棋提過一嘴。
　　至於阿辭……白棋懷疑阿辭其實也有研究，因為他發現，這三人所提到的內容，幾乎
是一樣的。

　　現代的不科學的靈性論述，基本上是跟科學有所掛勾的。
　　白棋不確定是西方流派就是這樣主張，還是這是現代人自己發想出來的。

　　總之，跟科學的說法混合起來，大概就是……
　　靈界是存在於這個世界上，只是維度不同，所以一般人都看不到──包含靈異鬼怪這
部分。
　　靈跟靈界的維度相同，頻率也是。

　　靈魂這一部分，不像東方那麼簡單粗暴，就是鬼、幽靈、阿飄等等。
　　他們賦予的名詞是，人的靈魂是一種能量體，自己平常吃飯喝水的身體叫做肉身，且靈性修行的儀式場地叫做能量場。
　　只要開啟正確的開關，找到正確的能量通道，你的意識就能夠進入那個維度區域，見識到屬於靈的那一面。

　　比起隔壁道士家說的「修行」。
　　學習那一塊西方靈學的，雖然與西方的天體運行有所掛勾──當然東方也是一樣。
　　但由於人體是肉體跟能量體構成，所以接收到靈的呼喚都叫做「接訊息」。
　　他們的修行也不叫修行，是叫做「寫作業」、「打副本」。

　　所以才會有這個「靈界副本團」的誕生。

　　白棋不敢看留言，但阿嚴會挑一些出來討論。
　　白棋這才意外地發現，這三個人會在這個副本團裡，不是沒有原因的。
　　由於副本團的靈學理論是，你信什麼就會變成什麼。
　　所以阿辭曾經跟他說過，他雖然沒有修行，但有自己的「課題」，他晚上睡覺，會被他的守護靈壓著完成課題，打打副本，然後就起床了。

　　「打副本」是一個代名詞，簡單來說，就是因為靈界是一種維度，每個人都可以開啟靈界的世界。
　　你睡覺的夢境，就是一種靈界的呈現方式。
　　只要你有修行對方向，睡覺時，進入腦海中的夢境世界──也就是副本，就可以呼朋
引伴，大家一起打副本通關。

　　所謂的通關，就是靈界的「上位靈」所給予的考驗，必須要通過的意思。
　　你通過了才會起床，才會進階升級。

　　阿辭提過，他跟他的守護靈打副本通關，通過上位靈的考驗。而他的守護靈因為帶著他，所以升官──也就是升級。他的靈感能力也跟著一起加強。
　　巫兒提過，她有一整群的男性靈團隊，因為她是日本神道派系，所以都是狐妖一流，她類似小說裡的後宮文女王，跟那些靈都有一些關係，他們會帶她考試寫作業，只要考卷答題答對，揪人參加副本打過，就可以升級。
　　阿嚴也有提過課題，不過他說他吃吃喝喝，直接躺著讓他的靈帶他過關，他沒有考卷考試，只是有時候在夢裡遇到一些狀況，他的靈會拯救他，會幫他排除障礙。
　　阿嚴的靈也是團隊，因為他是「宇宙靈」派系，所以有天使相關團隊帶領他。

　　根據阿嚴的說法，宇宙靈的天使，跟克蘇魯有點像，就是一團發光能量體，有很多的翅膀眼睛，或者是觸手跟眼睛。
　　總之就是各種一言難盡的馬賽克。
　　至於網路上那些又帥又美的天使形象……其實都是天使為了讓人類好好接觸祂們，而
特地美顏過的造型。
　　可一旦看到原形，就是……
　　「唔，所以大部分能接訊息的人，看到的大多是帥哥美女天使吧。」阿嚴聳了聳肩。

　　每次聽到阿嚴這麼說，白棋都會覺得，那些黑色糰子的小飄、小小飄，都比阿嚴說的「天使」可愛多了，真的！

　　六、

　　白棋斷斷續續圍觀副本團當吃瓜群眾應該也有一年的時間。
　　在這一年的後半段時間，也就是一個月前，阿嚴私底下告訴他，要他遠離阿辭。
　　起因是半年前，白棋在變成三人的群組裡，問阿辭有關於水晶的事情。
　　阿辭二話不說，跟白棋再約第二局，去一趟玉市。

　　阿嚴沒去過玉市，他很好奇，所以他們就約了一團。
　　為了搭配阿嚴能夠配合的時間，時間定在三個月後，也就是兩個月前。
　　只是他沒想到，出發前一個禮拜，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阿嚴突然說他去不了！

　　原因是，他家裡出了點事情，他要顧家，必須減少外出。
　　白棋知道的當下，就讓阿嚴放心地待在家裡，他有要買什麼東西可以直接跟他說，他可以幫忙買。
　　阿嚴不能去，阿辭其實很失望，不是肉眼可見的失望，是隔著網路線都可以感覺到阿辭的哀怨。

　　阿辭有準備見面禮給阿嚴。
　　貌似是水晶礦石瓶。
　　阿辭自己有製作一些裝著淨化用玉石的礦物瓶，平常擺在家裡，幫忙驅邪之類的。

　　有一段時間，阿嚴對自己的「靈」很煩躁，甚至是很惱怒。
　　他的抱怨白棋跟阿辭都知道。
　　白棋跟阿嚴見過很多次面，看得出阿嚴身後有一抹看不清楚的模糊黑霧。
　　但感覺不會令他討厭，感覺上，阿嚴身後的挺有禮貌的，貌似是阿嚴口中的「天使」。

　　大概是屬性不同、類型不同，白棋覺得沒看到也好──畢竟他不想看到一團克蘇魯馬
賽克。
　　阿嚴對自己靈的惱怒，白棋就自動帶入了鄰居大哥跟道士大哥，覺得說認識的「親友」間，應該還是會有一些衝突，氣一氣就沒事了。

　　後來白棋跟阿辭約了第二次面，拿了阿辭所謂的伴手禮，給了阿嚴。
　　他們「交易」的時間就是一個月前，而之後，就是現在了。

　　大概是因為有騙子哥哥這名「專業人士」，就算騙子哥哥說他們自己聊可以無視他，阿嚴還是讓白棋先說明他、阿嚴、阿辭跟巫兒之間的事情。
　　白棋解釋完後，懷疑地看向阿嚴。
　　「你們發生了什麼事？」

　　不知道為什麼，白棋自認自己是作死小能手，但看起來，阿辭也不遑多讓啊！
　　想到道士爹曾經說過的，阿辭應該算是一種靈性傲慢，有點修行就會作大死的那一種。

　　「遠離阿辭保平安。」
　　阿嚴認真地對白棋說著，那說話的口吻，讓白棋又想起了鄰居大哥，那時他是這麼對他說──神棍不恐怖，真正恐怖的是半吊子。

　　「……是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的事情？」
　　白棋皺眉，下意識地朝阿嚴身後看了過去。
　　這一看，終於發現阿嚴為什麼來他家，會被一堆馬賽克物黏上了。
　　──他的天使不見了！
　　突然，白棋有不妙的預感，認真問：「阿辭做了什麼？」

　　阿嚴沒有回答這個問題，直接問了白棋有點不相關，卻又相關的問題。
　　「兩個月前，阿辭有給你礦嗎？」
　　「有？」白棋說，「我還沒拆，回來放到旁邊扔著就……忘了。」

　　他也不是故意的，就是真的不小心忘了。
　　「那東西給我。」
　　阿嚴很少伸手要東西，白棋起身去房間，拿出一個沒有拆封的手掌大的包裹。
　　「這東西是怎麼了？」
　　白棋很納悶，直覺告訴他，阿嚴跟阿辭有狀況。
　　只是讓他意外的是，原本很輕鬆聽戲的騙子哥哥，從原本很慵懶的坐姿，變成直接站起，瞪著他手裡的……包裹。

　　「呃……怎麼了嗎？」
　　白棋被看得頭皮發麻，不知道手裡的東西是要該放下還是不要放下。
　　騙子哥哥大概是有掛著師父的名分在，最後，他直接走過去，抬手抄走白棋手裡的包裹，放入自己的風衣口袋裡，重新坐回主位的沙發上。

　　阿嚴見騙子哥哥收走包裹，肉眼可見地鬆了一口氣。
　　阿嚴認真地看著白棋，說：「最近你沒空去看群組對話吧？」
　　「……對。」最近太忙，都是大絕一次淨空。
　　阿嚴長嘆一口氣，說：「沒關係，我跟你說……那個天殺的王八蛋，居然在群組裡面
說，他在裡面灌了靈力，要讓我的天使跟我分手，不要煩著我。」
　　說到這裡，阿嚴咬牙切齒，生氣地說：「毀人緣分是會死全家的，那個王八蛋給的礦，我一拆開就發現礦都死了啊啊啊！」

　　阿嚴爆走，白棋一聽就很嚴重。
　　撇開毀人緣分這句話不談，光是礦死了，事情就很大條。
　　「礦……怎麼了？」
　　阿嚴一臉眼神死地說：「講好聽一點是靈氣，講難聽一點是充滿惡意的負面能量，他把那樣的能量灌輸到水晶礦石裡，你說礦死不死？必死無疑好嗎？連緊急拿去埋、曬太陽也救不活的那一種。」

　　西方的水晶礦派，有點像是以前老一輩的養玉說法相似。
　　玉是活的，需要長期配戴溫養，才會有光澤，才能保護自己。
　　礦死了，也就是玉死了，這有點嚴重，那感覺像是，白棋他手裡的沉水佛珠突然被車輾了直接當場爆開，變成碎渣完全救不了。

　　「那……怎麼辦？」白棋懷疑地問。
　　他想到今天阿嚴來他家的慘案，就是礦出問題導致的？
　　他的天使就這麼地被「分手」了？
　　「沒事。」阿嚴露出一抹凶狠的微笑，說，「我家的天使也不是蓋的，外邊的野孩子都砸破我家玻璃窗了，自然是出去給予愛的教訓了嘛。」

　　「……」
　　瞬間，白棋無語了，虧他以為阿嚴的「天使」出事了，結果是天使氣到去搞人，反而讓阿嚴被一堆馬賽克黏上？

　　「天使啊。」
　　騙子哥哥把包裹放入口袋後，一隻手就插入口袋，沒有拿出來。
　　「嗯？對。」阿嚴朝騙子哥哥看了過去，說，「怎麼了嗎？」
　　騙子哥哥頷首，沒有說什麼，目光放到白棋身上。
　　「所以那個什麼鬼副本團，怎麼了嗎？」騙子哥哥淡淡地說，「聽完你說的恩怨情仇史，我沒有聽出你跑去隔壁找道士的主因。」

　　「啊……對……」白棋拍頭，說，「巫兒出事了，說出事有點不太對，是我覺得有點
不太妙，想要去隔壁問問，對現在的靈性學說方面有什麼……見解？」

　　現代靈性學說千百種。
　　白棋先前就聽一位親戚靠北說，他以前工作的雞掰老闆，要他一打N，一人做很多份的工作。
　　他一人扛會計、倉儲跟很多雜七雜八，儼然全公司只有他一人在工作一樣。
　　為了身體健康，他對這份工作果斷地斷捨離，直接辭職保平安。
　　但沒有想到，過了幾年，聽說他那雞掰的慣老闆出了一本靈學書，成為靈性大師，還去開壇授課，賺了超級多筆的高額演講費。
　　要不是白棋體質太衰小，不然這位親戚也跟阿嚴一樣，想要投資他去當所謂的靈學大師，大家一起賺錢有肉吃。

　　「……你問隔壁道士家，還不如問我或我哥。」騙子哥哥瞟了白棋一眼，說，「我只
送你一句話，群魔亂舞，個人造業個人擔。」
　　「噢，還有，靈性一定有風險，追求靈性有得有失，學習研究應詳細思考入坑。」
　　「……」
　　騙子哥哥最後補上的一句話，成功地讓白棋無語了。

　　騙子哥哥起身，說：「大概知道你攤上什麼了，奉勸你，不好的群組記得斷捨離。」　　說完，他就轉身揮揮手，又說：「我去處理一下那些礦，你們聊出結果就可以散會了。」
　　「……」白棋又無語了。
　　怎麼聽起來，像是退掉群組就好，誰都不用麻煩？

　　七、

　　於是乎，乖巧的白棋同學還是拿起手機，打開聊天群組的ＡＰＰ，把「靈性副本團」跟他們三人的群組直接退了出去。
　　當白棋按完後，皺眉問阿嚴：「你說……阿辭會不會跑來找我靠北？」
　　「他應該不會。」阿嚴翻了翻白眼說，「這人其實挺精明的，知道這樣搞，可能感覺到我會生氣，就直接裝死不吭聲了。」
　　「好像……是喔？」
　　白棋懷疑了一下，但想說本來那群組就是巫兒拉的，退了也好。

　　「對了，你說的那位『巫女小姐』，他又怎麼了？」
　　阿嚴問，白棋想了想，回答說：「我總感覺，她寫『作業』寫到有點……瘋魔？」
　　阿嚴聽到這句話，唇角揚起，笑起來似乎諷刺滿點。
　　「那位巫女小姐，還在看堇青陽起大師的網站？」

　　堇青陽起，就是那一個中二妄想靈性文學文的作者。
　　這位是西方體系裡少有的男性靈學作者。
　　他自稱堇青陽起，取名風格與其他西方派系女性使用恆星、月亮跟天空星星之類的名詞組合不一樣，他直接用兩種礦石名稱取名。
　　很特立獨行，也很吸睛。
　　白棋沒有深入研究，但可以從阿嚴口中得知，這位堇青陽起，簡稱堇青大師，因為長年經營網站撰寫靈學相關文章的緣故，據說他底下有不少迷弟迷妹。

　　這些迷弟迷妹瘋狂到什麼程度呢？
　　瘋狂到幾乎成了堇青大師的死忠粉。
　　他們把堇青大師的靈學理論奉為圭臬，彷彿全世界的靈性學派都是由堇青大師所創。他是初始創造者。

　　阿嚴會注意到堇青這個人，是因為堇青的靈學理論跟自己的有些類似。
　　都是宇宙靈系統，還綜合了一些歐洲的魔法論派。

　　當然，這位堇青大師會有這麼多人推捧，也是因為大師的網站是圖文並茂的靈學網站格外吸睛緣故。
　　而這部分也有一點故事。

　　據說大師原本是一名繪師，他是設計系畢業，擅長水彩畫。
　　有一天，他突然接收到宇宙靈的訊息，於是便開始進行一連串的與靈溝通過程的圖文創作。
　　由於裡面的靈性圖是堇青大師自己畫的，無數張神祕氛圍的水彩畫，帶著一點抽象感，吸引不少人點閱查看，甚至還有人想要買大師的水彩畫。
　　貌似不少人提起要購買的意思，點開了大師的財源。有一天，大師開了金口……不對
，是發了一個文章，內容是，他可以幫人繪製訂製的靈性水彩畫。
　　那是可以直接畫委託人的靈魂形象，個人訂製，獨家擁有，不會重複，頗有收藏感。　　一張靈魂圖定價五千元不說，甚至還有人開價一萬想要插隊提早收到自己的靈魂水彩畫。

　　而所謂的靈魂水彩畫──也就是「靈性繪」，堇青大師要怎麼畫呢？
　　就是堇青大師這個繪圖者，隔著一條網路線，去「感應」委託人的「靈氣」和「意念」，以及「靈魂」，去繪製一張，屬於委託人自己獨一無二的圖像。
　　委託人收到圖之後，會因為「靈魂」層面的共鳴，達到心靈層面的淨化以及啟迪。
　　至於開價為什麼會這麼貴，則是因為大師的說法是，他需要直接面對委託人靈性的能量，承受委託人靈魂的重量，這會耗費自己的靈感能力，所以才會這麼貴。

　　原本白棋很想說，這很騙，這年頭靈性錢真好賺，人傻錢多的人還真多。
　　但轉念一想，如果換成隔壁鄰居大哥和道士大哥，突然對他說，他可以幫他畫一張圖或者是符，可以讓他不被鬼煩。
　　他好像會……失心瘋一樣買買買？
　　於是，白棋果斷閉嘴，把吐槽吞回去。

　　有關於「副本團」提到的作業，這的確是堇青大師所推出來的。
　　堇青大師是這麼主張。就類似，人生都是課題，靈性也一樣，所以睡覺修行時，會有很多的作業需要完成。

　　而現在，巫兒就是屬於這類的狀態。
　　──雖然巫兒本人不承認自己是堇青大師的粉絲。
　　她只是會丟堇青大師的網站，跟他說，她所看到的靈性世界跟堇青大師說得一模一樣。
　　要白棋自己好好地研究所謂的宇宙靈，讓他自學修行，這才不會被鬼煩。

　　白棋被煩到打開網站看一下，但僅是一眼，就是鋪天蓋地的馬賽克黑煙，讓他選擇直接關掉保平安。
　　至於阿嚴，他有問過阿嚴看過網站後的感想是什麼。
　　阿嚴是這麼回答。
　　「──頭昏眼花噁心想吐，害我跑去看醫生。」
　　「……你辛苦了。」
　　白棋對阿嚴那動不動就又暈又吐又難受的體質，表示同情。
　　他頂多是找鄰居大哥大喊救命就可以解決。
　　阿嚴是動輒最短三天最長一個月得去醫院報到之類的。
　　可堪稱是花錢消災的最佳典範。

　　「我看你就別管那個巫兒了。」阿嚴笑了笑，說，「她嘴巴上說不是大師粉，實際上做的還不是那大師推崇的事情？」
　　「……你又知道什麼？」白棋問。
　　「沒什麼，就是看群組裡，巫兒跟其中一個人……貌似是一位副本團裡，非常厲害的
『大腿』？」
　　「……我總覺得，他們把那所謂的課題當遊戲刷呢。」
　　白棋說得很含蓄。
　　但實際上就是如此。
　　──「打副本」、「通關」。
　　白棋畢竟是長年被鬼「霸凌」的當事人，他不太喜歡用這麼隨便的態度去面對這類的事情。
　　他被拉入副本團群組後，幾乎沒什麼說話也是這原因。

　　「就是遊戲啊。」阿嚴翻了翻白眼，說，「我還沒問你呢，如果是你，你會怎麼樣？」
　　阿嚴對白棋的體質，僅限於很會撞鬼、過度敏感，以及隔壁有神人。
　　白棋雖然對阿嚴無話不談，但對於最深入的「怎麼撞鬼」一事，基本上他算是一字都不說。

　　白棋用很複雜的表情看著阿嚴，然後，默默地，抬手摀住臉。
　　「……別問，我連回想都不敢回想。」
　　這倒是事實。
　　就算有比較小一點的事件，想要說給阿嚴聽，但只要一說，就會想到……

　　被道士大哥榨乾錢包。
　　被鄰居大哥潑水。
　　被道士大哥壓頭到水裡。
　　被道士大哥和鄰居大哥聯手，吃了一口土（真正的土）。

　　退一萬步，換成中間過程呢？

　　夢裡逃不出去差點被鬼抓交替。
　　被一群黑糰子玩。
　　電腦被糰子霸占。
　　被自動變溫N次的冷氣遙控器搞得差點被冷氣冷死。
　　不然就是被黏糊糊的黑氣纏上擺脫不了。
　　就是差點被水搞死。

　　怎麼想，都會變成一個很華麗得不忍回憶的馬賽克狀態。
　　白棋便也沒有提起自己的撞飄實錄。
　　──畢竟，只要說出去，一般人大概會以為他被鄰居大哥跟道士大哥整吧？
　　──還有就是，他是不是應該要去看醫生之類的。

　　「……感覺很嚴重呢。」阿嚴無語了一下，起身說，「好啦，今天感謝你的幫忙，我
得去把我家天使抓回來了。」
　　白棋朝阿嚴瞟了一眼，去房間拿出一包透明袋裝的黑曜石手串，拋給阿嚴。
　　「先戴著吧，我怕你去找天使的路上，卻又發生你來我家的慘案。」
　　「哈哈哈──」阿嚴爽朗大笑，「好啦好啦，感謝啦！」
　　阿嚴拆開包裝袋，拿起手串，發出嘖嘖聲，把手串套上左手手腕。
　　「笑什麼？」白棋翻白眼問。
　　「沒笑。」阿嚴翻了翻自己帶著黑曜石手串的手，說，「這手串……『顏色』挺漂亮
的。挺意外阿棋你在這一塊挺……欸，算了，沒事沒事。」
　　阿嚴沒有繼續說下去，對白棋揮手說：「感謝啦！我先回去了。」
　　白棋起身把阿嚴送到門口，在關門前，就看到一抹淡淡的模糊黑霧飄到阿嚴的身後。　　雖然一樣看不清到底是什麼東西，但直覺告訴他。
　　──阿嚴的天使回來了。

　　八、

　　有一句俗語是這麼說：「不乾不淨，吃了沒病。」
　　白棋把這個應用在他的對應飄的處事上，叫做「不聽不看，身體沒事」。
　　但這也只能只能成功有效地阻隔百分之九十九的狀況，剩餘的百分之一，就是他該倒楣就得倒楣。
　　簡單來說就是──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白棋以為，他把群組都斷捨離了，應該不會再「接收」到這相關的訊息。
　　結果他錯了。
　　該來的還是會來。
　　這一次，是他同學來敲他。

　　「……怎麼又又又……」
　　白棋癱坐在沙發上，拿著手機看著通訊軟體的訊息，嘴角抽了抽。
　　他跟手機大眼瞪小眼了很久，只好把通訊軟體關掉，直接用手機撥號。
　　畢竟，這件事，不是用敲字就能簡單地問清楚。
　　最後，白棋跟同學約在學校附近的便利商店。

　　便利商店外面有露天休息區，他隨便買一瓶飲料，就走到早就在外面等他的同學。
　　同學性別男，姓林，姑且叫小林吧！
　　白棋跟這位同學，介於熟與不熟之間。
　　如果鄰居大哥在，聽到白棋這句話，估計應該會說：薛丁格的熟，是吧？

　　小林買的是易開罐的鳳梨啤酒。
　　白棋微微挑眉，想著同學一大早就在買醉了？
　　畢竟現在也才上午十一點多，如果買中餐吃，他還不會想什麼。

　　大概是白棋的問題明顯到連臉上都這麼寫了，只差沒有大剌剌地刺在臉上寫著「對，我就是在吐槽」。
　　小林同學白了白棋一眼，喝了一口，說：「當氣泡飲，懂？」
　　白棋一臉，這就是酒，你跟我說這是氣泡飲？當我傻嗎？
　　小林看著白棋的質疑眼神，只差沒有把手裡的酒塞到白棋的嘴裡灌給他喝，他沒好氣地說：「同學，你不食人間煙火嗎？這一罐酒精濃度也才二點八啪，我去買一個帶點酒精的汽泡酒，也差不多是這種。如果我要買醉，我還不買一手臺啤或五八高粱，誰給你買鳳梨啤酒買醉啊！」

　　白棋疑似欠罵，可以把一名同學氣到直接開吐，也算是白棋的隱藏技能。
　　大概是小林罵得太對了，白棋只好摸摸鼻子，尷尬地轉開瓶蓋，喝著飲料問：「你發給我的訊息是怎麼一回事？」

　　小林又喝了一口鳳梨啤酒，說：「你有一陣子不是有貼礦嗎？」
　　「欸，對。」
　　白棋研究購買玉石的這段期間，有追蹤一些玉石社團，那些都是阿嚴推薦的優良社團。
　　也因為阿嚴介紹的關係，白棋也沒有捉瞎亂找，很快地確定自己要購買的玉石方向是什麼。
　　──雖然他後來去玉市買的礦，只剩下兩串串好的黑曜石，其他的都被他親娘打劫了
。

　　小林一臉眼神死地說：「我呢，我很喜歡礦，尤其是晶洞。」
　　白棋聞言，差點把嘴裡的水噴出來。
　　紫水晶洞，他都不敢這麼敗家了，尤其是他娘，想買晶洞，但怕他爸會直接吐血給她看。
　　「這應該算是我家傳染的嗜好？」小林說，「我家是有幾個紫晶洞，大概看久了，就很喜歡那些亮晶晶的礦，想把那些孩子都帶回家。」
　　「……所以？」白棋決定直接問重點，生怕小林同學直接把話題歪到礦上。
　　「你那個有個ＩＤ叫海辭的，不是偶而會回你的帖子留言嗎？」小林直接說道，「就是有一次，他有回你什麼淨化步驟什麼的。」
　　「喔，對。」
　　白棋記得，有一次他在研究要怎麼淨化水晶，才能夠使用。海辭當時回了滿多，告訴白棋要怎麼淨化再使用。
　　「那時候就跟那個人在你的帖子底下互相回了幾句。後來那個海辭就敲我，我們就這樣……熟了起來？」小林摸了摸下巴，這麼地說。
　　「……所以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白棋不用想，光是前面兩個阿嚴跟巫兒的案例，他大概知道小林同學估計也遇到一樣的狀況，所以找他興師問罪？
　　「提醒你遠離這個人。」小林同學翻了翻白眼說，「我那邊的親友氣死了，想要蓋他布袋！」
　　白棋的腦袋緩慢地冒出一個問號，所以，阿辭又幹了什麼好事？

　　阿辭跟小林私底下聯繫認識後，小林把阿辭當成礦友，偶而分享一些礦的訊息。
　　後來因緣際會之下，小林把阿辭拉到一個礦的小群組，裡面是小林的礦友，有時候會分享一些自己新邀請回家的水晶照片，大概就是每個人幾乎都是為了礦而願意砸錢吃土的愛礦人士。
　　但有一天，也就是近日，阿辭把群組的人惹毛了，仇恨值可說是拉得滿滿的。
　　不用多想，白棋似乎知道原因，就是讓阿嚴「惱怒」的那件事。
　　──畢竟，那應該是礦友的大地雷。

　　「礦，死了？」白棋故作深沉地說。
　　「……你知道？」小林有些訝異。
　　「我朋友之前有遇到類似的狀況，我想說你們礦友這麼生氣，有可能是這件事情。」　　「呵呵，對。」小林嘲諷說道，「那個人說什麼調配很多礦，可以拿去賣，跟我們討論要怎麼寫邀請販售文案之類的，他拍照上傳給我們看，我們差點沒氣到直接殺去他家蓋他布袋。」
　　「……」白棋無語了一下，說，「我記得，他在他的社群軟體有貼過？那時候看不出
來嗎？」
　　白棋自己是看不出來，他想，應該是屬性不同的關係。
　　不過那時，阿嚴自己應該也有看到過，姑且猜測社群軟體上看的不準。

　　小林聳肩，也沒有托大，直接說：「社群軟體的照片的確是看不出來，可能是因為有美化？又或者是當時他沒有做什麼。」
　　白棋想了一下，說：「或者是，他拍照當下還沒有做什麼動作？」
　　他想起，那個玉石瓶的礦會死，貌似是被阿辭注入能量後才死的。
　　可能差別就是注入前後的問題了。
　　小林想了想，白棋這說法倒也沒錯，點頭說：「總之呢，那一天我們氣到把他踢出群組，直接封鎖。我怕他會去找你，就先跟你說一下。」
　　「我想他應該不會找我吧？」白棋說，「他跟我朋友鬧翻，他也沒跟我提過呢。」
　　──更別說是，之後他還當著阿嚴的面，退出「靈界副本團」跟三人群組呢。
　　「……感覺是個挺自我良好的人呢。」
　　小林沉默了幾秒，嘴角抽了抽，吐出結論。

　　白棋跟小林畢竟沒有熟到可以聊天抬槓很久。
　　等小林說完後，小林就直接離開了。
　　白棋拿起手機，打開通訊軟體和社群軟體，裡面都沒有阿辭的留言回覆。
　　他把所有ＡＰＰ都關掉，看一下手機時間……

　　嗯，該去上課了。

　　九、

　　白棋很久沒有體驗到，什麼是「陰魂不散」了。
　　阿辭的事情，突然就像那些打不死的飄一樣，一天到晚就有他的「事蹟」飄到他的耳裡。
　　他都不知道該說是阿辭不放過他，還是阿辭的話題不放過他。

　　「救命……」
　　白棋把阿嚴約出來，當下只有這句話可以說。
　　「……我都不知道該說你是倒楣孩子，還是要說貴圈真亂，還是要用世界真小來形容
。」
　　阿嚴有些無語，他終於見證到白棋那倒楣體質是多麼地誇張。
　　才過不到一個禮拜，白棋又又又又又聽到有關於阿辭的事情了。
　　「你那個礦派同學的事情我上次聽你說過了，這次又是什麼？」
　　「……這次是我娘。」白棋說到這裡，眼神死了一下。
　　「啊？你媽媽？」阿嚴愣住了。
　　白棋長嘆口氣，說：「對，就是我家那位白家女士大人。」

　　白棋的娘親大人不只愛礦，也很喜歡手作包包，家裡堆了不少布包。
　　大概是社群軟體的購物社團興起，白棋的母親就加入了這一類的社團，物色自己喜歡的布包。
　　加是加了很多，看上想買的也很多。
　　白棋的娘不太會上網購買物品，所以有真的很想要買的，不是白棋爹代勞，就是白棋自己幫忙買。
　　其實呢，結帳這工作通常是白爹負責。
　　畢竟手作布包大多都是訂製，不會有什麼限量預購。
　　直到昨天，白棋的娘有一個急著要買的物品，白爹剛好不在家，他娘就拉著白棋下單付款。
　　一打開社群軟體的社團，白棋整個人都不好了。
　　那個社團白棋有看過，而且他自己也有加入。
　　他沒有記錯的話，那是阿辭母親開的店。
　　當初他會加入，則是他跟阿辭提過，他老娘很喜歡手作包包，每一年他們家的習慣就是，母親生日、母親節或過年，都買手作包包當禮物。
　　阿辭那時就把白棋拉到這一個手作布包的社團，說是他母親很愛做布包，做多了就會就會拿去賣，所以有建一個社群。
　　誰知道，這社團他老娘進去了，而且似乎是跟這社團裡的人混得挺……好的。

　　「然後呢？」阿嚴沒良心地催問。
　　白棋一臉滄桑，說：「所以我就問我娘，怎麼進這社團的……」

　　白棋的娘為什麼會加入這個社團呢？
　　如果是白棋娘自己黑白加，白棋可以找一萬種自己撞鬼的理由讓母親大人退出這個社團。
　　可偏偏，白棋的娘跟拉她進去這個社團的人有手作布包的革命情感。
　　這就麻煩了，他不可能拜託她娘退出。

　　白棋的娘畢竟是白棋的老媽，她看白棋一臉為難的模樣，大概知道自己這位倒楣兒子跟這社團可能有什麼問題。
　　於是，白棋就稍微潤飾一下他跟阿辭的事情，告訴他家的母親大人。
　　豈知，白棋媽媽聽完，眉頭上挑，很帥氣地掏出手機，打電話給她一名朋友。

　　「欸？」阿嚴聽到這裡有點傻了，白棋媽媽的操作他不懂。
　　白棋嘴角抽了抽，說：「我那行動派的母親大人，直接打給那位拉她進入社團的親友。然後她很直接地問，社群軟體ＩＤ叫海辭的人，和她是什麼關係。」
　　「……還真的是行動派。」阿嚴嘴角又抽了一下。
　　白棋一臉生無可戀地說：「然後呢，對方問我娘，海辭跟我是什麼關係。結果你知道我那沒良心的娘說什麼嗎？」
　　「嗯？說什麼？」阿嚴問。
　　「她就說，她不是有說過她有一個倒楣到極點的兒子嗎？我跟這位海辭認識，然後我娘就把手機扔給我，要我去問對方。」
　　白棋頭痛又說：「我很倒楣這件事，我家附近的鄰居們知道就算了，我沒想到我娘把我的倒楣事蹟都說給她的親友聽啊！」
　　阿嚴拍了拍白棋的肩膀，表示自己幫不了他。
　　白棋無奈說道：「我接了電話後，我媽就溜了，讓我一個人跟對方談。我就跟她說，我有加入這個社團，那時候阿辭是跟我說，那是他媽媽的店，所以就問一下她跟阿辭是什麼關係。」
　　「一般人應該不會回答吧？有點侵犯隱私啊？」阿嚴皺眉思考問道。
　　「大概是我提到阿辭吧？所以對方也沒有拒絕回答，就跟我說，她是阿辭的堂姐，社團裡面賣的商品，不只是阿辭母親做的，裡面也有她去購來販售的商品。」
　　「然後，我想起阿辭有一次跟我說，他有一個有在外面修行的姊姊，我想說是不是她，就問了一下。」
　　「答案是，ＹＥＳ？」
　　「嗯。」白棋點頭，說，「所以我就問她，她知不知道阿辭最近幹的事情。」
　　「唔，該不會她知道吧？」阿嚴一臉微妙地問。
　　「嗯，她知道。」白棋頭痛地說，「她貌似知道阿辭是怎樣的德行，跟我說他最近不會煩我了。」
　　「啊？為什麼？」阿嚴說，「難不成他被禁足之類的？」
　　白棋一臉微妙地說：「貌似是他最近做得太過火，太多『人』投訴他，甚至還有天使要去蓋他布袋……」
　　「……」這次換阿嚴無語了。
　　阿嚴突然明白，白棋為什麼要約他出來了。
　　畢竟阿辭的事情，一條網路線聊就行了，再不然，網路線換成電話線也可以。
　　基於他家天使有可能是肇事者之一，阿嚴露出一個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說：「然後呢？」
　　「然後啊。」白棋翻了翻白眼說，「貌似有受害礦靈的親屬也想投訴阿辭，他姐的夢裡接收不少投訴，煩到她無法安穩睡覺，所以她就殺去阿辭家，把阿辭壓到附近宮廟，把他能力都封了，讓他作不了亂。」
　　「可喜可賀？」阿嚴笑了笑，說，「這讓我想到一件事。」

　　阿辭說過，他的守護靈很凶，根據他的說法，他的守護靈是鍾馗本尊。
　　也或許是覺得鍾馗可以好好地保護自己，所以阿辭很喜歡到處挑戰靈異事件，然後說他自己完全都沒事。
　　這件事，阿辭也有對阿嚴說過，但阿嚴不以為然。
　　就算阿嚴學習的是西方系統，但不代表自己不懂東方系統，畢竟家裡有一個修道跟修佛的。
　　回家一問，家裡的人都覺得，守護阿辭的守護靈就算是鍾馗好了，但也絕對不可能是本尊，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機率是分靈之類的存在。

　　有一天，也就是阿嚴的天使殺去蓋阿辭布袋的幾個禮拜後，阿嚴做了一個夢。
　　夢裡，他是一個小孩子，他家突然來了一名客人，那是一名身穿紅色袍子的青年，要來他家借住好幾天。
　　他好像認識這名青年，但他似乎有點生氣，一邊罵對方，一邊開門讓他進來。
　　青年只能苦笑說是，乖乖地進來他家。
　　他有點忘記自己問了什麼，總之就是，青年原本有工作，因為一些緣故，所以自己的工作被人擼掉了。
　　雖然現在是無業，但之後還有其他地方的工作等他去接，所以現在算是休假。
　　大概是太久沒有假期，這段時間都在外面旅遊，剛好來到這附近，就來找他順便借住。

　　在夢裡，阿嚴對青年還是有點餘怒未消，但想到青年因為那狗屁倒灶的事情失業，是挺倒楣的，所以就帶著青年到處玩，散散心。
　　青年大概住了一個多禮拜，附近都玩一輪了，就說要去新的工作地點任職了。
　　不知道為什麼，阿嚴想起一件事，就對青年問：
　　「○○呢？你不是他的守護靈嗎？」
　　青年愣了一下，就告訴他。
　　他被解的就是跟○○有關的職務，上面還特地為了這件事，把他調得遠遠的，不要離
○○太近。
　　青年說到這裡，還對他道歉，雖然他跟那件事無關，但身為守護靈的他沒有阻止對方，也算是他失職。
　　不知道為什麼，阿嚴覺得青年是真的很倒楣，遇到這麼愛作死的守護對象，就這麼把青年給作沒了。
　　阿嚴就安慰青年，覺得這樣也好，之後那傢伙應該會安分一點。
　　青年挺意外阿嚴這個受害當事人居然會安慰他，他就對阿嚴打包票，說那個人不會再煩阿嚴了，他離開之後，那個人也會接受應有的懲罰。

　　「……等一下，為什麼衪找你不找我！」白棋沒好氣地說，「我也是苦主之一吧？」
　　「嗯……我猜……」阿嚴認真思考了一下，「是不是你隔壁太凶了？」
　　「……這算是理由嗎？」白棋說，「但鄰居大哥他們不是凶神惡煞啊！」
　　「不是凶神惡煞，勝似凶神惡煞。」阿嚴沒好氣地說，「你知道我家的天使對我說，要我離你家隔壁遠一點，有事沒事別在他們面前晃。」
　　「為什麼？你家天使先生要你別靠近，還不說原因？」白棋問。
　　阿嚴聞言，用關愛智障的眼神看著白棋，摸了摸他的頭，說：「難怪你家隔壁的道士大哥會摸你的頭。」
　　「……」
　　白棋無語了，沒好氣地說：「聽你那樣說，我應該不會再遇到跟阿辭有關的事情了吧？」
　　「應該吧。」阿嚴輕鬆說道，「雖然沒親眼見證，但他的守護靈跑了，你也聽到他姐那麼說了，那只能說，恭喜？」

　　阿嚴最後恭喜兩個字，說的語調格外欠揍，白棋無奈嘆氣，只能希望之後不會又接到阿辭有關的「投訴」了吧。

　　十、

　　有一句俗語是──跑了和尚跑不了廟。
　　白棋又又又再一次體驗到這句話的威力。

　　看似阿辭的事件告一段落，但實際上，這件事可說是餘波盪漾，看似已經結束了，實際上只是一個開始。

　　白棋回到家裡，才剛踏入玄關，就覺得家裡的空氣格外「清新」，但一看到客廳主位的位置，當內心只有兩個字。
　　──快逃！

　　白棋家的沙發擺放模式是「ㄇ」字型，左右兩邊是雙人沙發和單人沙發，中間是三人沙發。
　　所謂的主位，就是客廳電視機正對的三人座沙發，他爸跟他媽很喜歡坐在沙發那邊看電視，你儂我儂。
　　而現在，這一個主位沙發，左右兩邊各坐一個人。
　　鄰居大哥和道士大哥，宛如左右門神，把他家當成自己家，很輕鬆地坐著。

　　白棋腳一滑，有一種想要直接轉身出門的衝動。
　　──難怪他家空氣很清新！
　　他家直接來兩臺空氣清淨機，當然很清新。

　　「小白，過來。」
　　鄰居大哥淡淡地朝玄關位置看了一眼，白棋聽到鄰居大哥的「召喚」，他只好硬著頭皮走過去。
　　「鄰居大哥、道士大哥，你們怎麼跑來我家啦！」
　　無事不登三寶殿，白棋可不會認為這兩尊大神來他家，是來閒聊喝茶。

　　白棋乖巧地坐在單人沙發上，靜等兩位大哥開金口。
　　鄰居大哥朝白棋瞥了一眼，說：「群組都退了？」
　　「嗯，對。」白棋下意識地回答。
　　「嘖。」鄰居大哥狀似有些不悅地彈舌。
　　道士大哥倒是沒有發話，靜靜地看著白棋。
　　那眼神，白棋毛骨悚然。
　　「小白。」
　　終於，道士大哥開口了，說話語速很慢，又輕又緩。
　　「你對那個堇青陽起，有什麼見解？」
　　白棋愣了一下，說：「沒見過本人，但這位網站上的內容讓我很不舒服。」
　　「嗯。」道士大哥「嗯」了一聲，就沒有回應了。

　　白棋內心忐忑不安，道士大哥提到這位「大師」是什麼意思呢？
　　他感覺他頭上懸著一把刀，隨時隨地會掉下來，砍他的頭。

　　鄰居大哥揚起唇，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說：「聽說你那邊有人跟那位有關？」
　　「需要我問問阿嚴嗎？」下意識地，白棋這麼地說。
　　白棋不知道為什麼，自動想到了阿嚴。
　　阿嚴雖然不是堇青陽起的死忠信徒，但他似乎跟堇青陽起有奇妙的連結，那是一種奇妙的直覺，那是一種「當斷不斷，反受其亂」的感覺。

　　豈知，這麼一說，他就看到道士大哥皺眉了。
　　那感覺有些奇妙。
　　道士大哥平常面癱臉，但周圍「氣場」跟眼神可以判斷出他的意思。而可以很直接地從臉部表情讀出訊息時，大多都是要準備籌畫收他的「諮詢費」或者是要坑他的時候。
　　但這回，他居然從道士大哥的表情與氣場感覺中讀出「很為難」這三個字。

　　「呃，請問，是發生什麼事了？」
　　白棋弱弱舉手，冒著小命不保的壓力，詢問道。
　　鄰居大哥聞言，有點犯難地捏了貼鼻梁：「也還好，就是最近有太多案例，決定來這裡問你一下。」
　　「欸？」白棋愣了，什麼案例？
　　這時，道士大哥做出很不道士大哥的動作，他把右腳疊在左腳上，雙手交疊，手肘抵在膝蓋上思考。
　　白棋困惑地看著道士大哥，而一旁的鄰居大哥皺眉朝道士大哥看了過去。

　　此刻，白棋有點度日如年的感覺。
　　過了很久──實際上也沒多久，大概也才三十多秒而已，他緩緩開口：
　　「我的同學，近日沉迷靈性社團。」
　　「嗯？啊！」白棋想起來了，「好像是最近的流行？」
　　今年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很流行一些靈性討論，可能是從療癒繪圖開始，明明本來是心理諮詢會使用的藝術治療課程，但慢慢開始被與靈性相關的掛勾在一塊，讓一堆罹患靈性飢渴症的人跟風跑去畫，然後又變成靈性編織、水晶編織一類的手工藝相關的「心靈探索」。
　　總之，就是很流行，在校園圈子很紅，年輕人對於這種「新奇」的世界都很感興趣。　　他突然想到，那位堇青大師會有這麼多人吹捧，有一半的原因是他會畫圖的樣子。
　　畢竟他的自繪靈性水彩畫裡，也就是所謂的靈性繪，跟療癒繪圖有異曲同工之妙。

　　白棋這麼一說，道士大哥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流行？原來如此。」
　　跟風是學生本性，哪個有名就跟什麼，如果今年療癒繪圖特別紅，跑去跟這麼風也不意外。
　　「……嘖，真麻煩。」
　　鄰居大哥又彈舌，語氣滿是不悅。
　　「你那邊是怎麼了？」可能是疑惑終於解除，道士大哥對鄰居大哥問道。
　　鄰居大哥冷冷一笑，說：「投訴太多。」

　　鄰居大哥一說，白棋這才明白，堇青陽起這名大師，鬧出的事情是多麼地大。

　　鄰居大哥雖然職業不明，但白棋知道，他偶而會處理一些非科學的事情。
　　──例如他自己就是「非科學」的案例之一。
　　其實也不算是最近幾天，應該是說，鄰居大哥斷斷續續地，經手不少「靈性領域」的狀況。
　　這些人基本上互相都不認識，交友圈也沒有重疊，就是只是單獨個體，但「狀況」卻幾乎一模一樣。
　　要說他們是怎樣的狀況，用不科學的說法就是，卡到陰，用科學的說法就是，心理瀕臨崩潰，需要看醫生。

　　關於以上這類狀況，鄰居大哥姑且把這個定義為「靈性中毒」。
　　但，那些案例都不承認，反而是覺得鄰居大哥……不，是拎著自己去找鄰居大哥的親
朋好友太過大驚小怪，他們只是現實層面出現問題，所以才會情緒失控，又不是卡到陰。　　由於案例過多，所以鄰居大哥就去隔壁找道士一家，這才發現，他們那邊也有一樣的狀況。

　　「靈性大師啊……」道士大哥的手鬆開，把翹起的二郎腿放下，「最近是真的有點多
。」
　　「……怎麼聽起來有點慘？」白棋忍不住說出心聲。
　　然後，白棋又說：「聽起來，道士大哥你不喜歡這類……靈性大師？」
　　「沒討厭。」道士大哥說，「如果是負責任的，我不會說什麼，但就討厭那種不負責任的。」
　　「例如斂財？」白棋問。
　　「斂財算小事。」鄰居大哥哼聲說道，「那有因果關係，報應遲早會來。就怕是沒斂財的那一種，那才討厭。」
　　「例如你那個群組的。」道士大哥接話說道。
　　白棋想了一下，說：「可是那個有畫圖收錢啊？」
　　「那不是斂財。」鄰居大哥說，「那是銀貨兩訖。」
　　道士大哥瞇了瞇眼，說：「小白啊，依照你這個邏輯，我收你諮詢費也是斂財囉？」　　「……對不起我錯了。」
　　白棋一秒認錯。
　　銀貨兩訖，不沾因果，不收多不收少，一切都剛剛好。
　　「對了，那你們是怎麼知道……那個大師？」白棋問。
　　鄰居大哥冷笑，說：「本人問不出所以然來，又不代表周圍問不出來？旁敲側擊之下，終於發現一些共同點。」
　　「網路。他們是看同一個網站。」
　　「……」
　　白棋無語了，看同一個網站是怎麼知道的啦！
　　大概是白棋又把自己的內心吐槽說出來了，鄰居大哥說：「得感謝那位大師的網站設計跟一般人不太一樣，只要稍微問一下，就會發現那些人看的網站有些類似。接著嘛，想辦法挖出網站名字，去跟其他人套一下，答案就能揭曉。」
　　白棋又無語了，真不愧是鄰居大哥。
　　所以……
　　白棋想了一下，問：「所以，你們還要問我什麼？」
　　其實呢，白棋還是想不通，鄰居大哥跟道士大哥為什麼要叫他來。
　　然後，他看鄰居大哥露出一抹詭異地笑，對他說：「小白，約你那個知情的朋友出來吧！」
　　於是，白棋默默地拿起手機，約了阿嚴出來。

　　十一、

　　不到半小時，阿嚴出現在白棋家，他嘴角抽了抽，看著坐在主位的鄰居大哥和道士大哥。
　　此時，白棋從單人沙發，挪移到雙人沙發椅，跟阿嚴坐在一起。
　　他簡短地把前因後果說給阿嚴聽，阿嚴理解點頭。
　　「那個人的事情，還真的問我就對了。」阿嚴苦笑，「雖然看那位大師的網站會不舒服，但有段時間我就是管不住我的手。而且嘛，你們說的那個案例，我也不覺得意外。」　　言下之意，對於那些「靈性中毒者」的狀況，阿嚴算是心知肚明。
　　「當初我會注意到堇青陽起，就是因為他所『研究』的類型與我類似。基於想要認識同類的心理，我也加入過，屬於他的社團之中，但後來，我發現這個人……」
　　阿嚴瞇了瞇眼，緩緩地說出自己的結論。
　　「──真的不行。」

　　阿嚴因為自己研究的是西方體系，再加上自己是埋頭苦幹研究型，他的英文不太好，但還是會為了相關書籍，購買原文翻譯研究。
　　草藥是這樣、魔法是這樣，當然，靈性方面的也是一樣。
　　阿嚴自己就有一份翻譯筆記，裡面都是他的研究心得。而他為人也很謹慎，不會輕易告訴別人他有研究這些，也不會隨便發相關文章。

　　他早期追蹤過不少人，看過很多部落格文章，但後來被人衝康後，對於這方面的研究他也趨向低調。
　　他發現堇青陽起差不多就是這個時期，所以他沒有特意找堇青陽起裝熟想認識。是混在他的文章底下，跟一些粉絲一樣，會問問題之類的。
　　那時候嘛，雖然看他的文章有點暈，但阿嚴當時認為那算是一種「靈性熱」，就無視自身靈性方面的警訊，像中邪一樣，與人一起討論，之後還加入了堇青陽起比較私人一點的群組。
　　他們宛如天選之子，覺得是被大師選上的人。
　　但後來，阿嚴他「清醒」了，正確來說，他被他的天使「打」醒了。所以他退出群組，從此不再看堇青陽起的網站。
　　而之後因緣際會知道那一群「中毒者」的狀況，阿嚴也很慶幸他家的天使還算是比較負責的守護靈，沒縱容他就這樣沉淪下去，也有那個能力將阿嚴「打」醒。
　　其中之慘烈，阿嚴自己也與白棋不想討論自己撞飄的馬賽克回憶一樣。
　　大概是被天使嚴正警告的關係，只要阿嚴總管不住自己的手，點了堇青陽起的網站，網站給予他的不適感，是以前的十幾倍，暈到短時間之內，不會想要開啟第二次。

　　「清醒的主因是什麼啊？」白棋好奇地問。
　　阿嚴苦笑，說：「就是，我有一段時間，是使用堇青陽起寫的修行方式自修的。」
　　「……」瞬間，白棋不知道該說勇氣可嘉還是自作自受。
　　「總之嘛，說是打醒，還不如說是天使讓我看清楚他的嘴臉，選擇遠離那個人。」

　　阿嚴其實跟巫兒有點像，有時候會鬧失蹤，白棋也習慣了。畢竟當朋友又不是二十四小時都要在線上等召喚，人都會有自己的隱私和想要清淨的空間。
　　大概有巫兒這個動輒三四個月半年都失聯的案例，阿嚴消失個兩三個月簡直就是小意思。
　　阿嚴沉迷於堇青陽起的修行方式時，有點走火入魔。
　　他有發現自己不對勁，且當時他也在堇青陽起的群組裡，所以他去敲堇青陽起，告訴他，他照著堇青陽起的方式修行，貌似出現了一點問題。
　　但阿嚴他沒有想到，堇青陽起居然對他說，他寫的文章、畫的圖只是自己的靈性感想，並沒有叫人去修行，阿嚴自己修出問題，那是他自己的事情，與他無關。
　　阿嚴被拒絕的瞬間，他突然「清醒」了。
　　他清醒地認知到，堇青陽起跟他追的國外靈性老師的性質完全不一樣。

　　阿嚴所追的幾個國外靈性老師，一樣是會分享自己的靈性學習經驗，但他們大多都會解惑，且將所有利弊得失分析的很清楚，也有告誡他人，研究可以，但不可以太過深入，影響到平常生活。
　　好好過生活才是最重要的，畢竟，再怎樣嚮往靈性的世界，現在的他們終究還是「人」。
　　他以為堇青陽起也一樣，畢竟他偶而會發一些似是而非的言論，回答留言者的問題。　　阿嚴認為那就是「教導」的方式。
　　但實際上，堇青陽起一點都不認。

　　「欸，不承認？」白棋訝異了。
　　阿嚴說：「嘿，對。反正呢，他的意思是，他沒教導我們，他也沒有規定我們一定要照著學，出問題本來就與他無關。他只是寫自己的靈性分享而已，是我們自己要看，自己要學的。」
　　「……」
　　瞬間，白棋不知道該說這個人很無恥，還是什麼了。
　　「重點是，當時有很多人跟我一樣，偏偏接受了堇青陽起的理由。」阿嚴古怪地笑了笑，「我是清醒了，但更多的人會覺得，是他們修行不到家，所以才會那樣，他們必須更加深入了解堇青『大師』文章裡的深意，這才能擺脫那樣的狀態。」
　　白棋嘴巴微微張大，傻眼說道：「這不就像是……」
　　邪教了嗎？
　　隨即，白棋不知道想到什麼，對鄰居大哥問道：「鄰居大哥，我問你一個問題。如果是像阿嚴那樣的狀況，然後又很鐵齒的說不是跟靈性有關，你們會怎麼處理？」
　　「嗯？很簡單啊。」鄰居大哥似笑非笑地說，「有一句話是這麼說，『用魔法打敗魔法』，我會用比較科學一點的方式處理。」
　　「……科學？」白棋嘴角抽了一下，他總覺得鄰居大哥口中的「科學」法，可能會有
一點……殘暴。
　　「嗯哼。阿昶他們家是道士世家，應該有更深的體悟。」鄰居大哥聳肩說，「現在的人嘛，會覺得鬼靈信仰、鬼神之說是老一輩的過時產物，真正時下流行的，就是玩塔羅，還有那啥靈性的東西。」
　　「反正呢，就是國外月亮比較圓的理論。」鄰居大哥淡淡說道，「然後出事情，就是找我們求救，最搞笑的是，急的都是周圍的人，當事人卻不認為自己有問題，反而當我們是神棍，要來騙他家人的錢。」
　　接著，鄰居大哥兩手一攤，說：「這時候嘛，我就會用科學一點的做法，直接往對方頭上砸兩本書，把人轟出去。」
　　「……哪兩本書？」白棋有點作死地問。
　　「色彩心理學跟社會心理學。」
　　「……」
　　這很鄰居大哥。
　　白棋服了。
　　這讓他忍不住看向道士大哥，他注意到白棋的目光，緩緩說道：「我家不能像阿知那樣這麼地凶殘，畢竟我們家是吃這行飯的，我爸會很委婉地說，他們可以去找心理諮商聊一聊，簡單來說就是，有病，得治。」
　　「……」
　　白棋又無語了，這更狠好不好！
　　這已經明晃晃地暗示明示，直白地說對方有病了吧！
　　一旁的阿嚴聽了聽，貌似也覺得鄰居大哥和道士大哥是個狠人，嘴角抽了一下。
　　「咳，總之呢，之後我痛定思痛，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之後就更少與人談這類話題了。」
　　最後，阿嚴說了這個結論，然後看向鄰居大哥跟道士大哥。
　　「有個問題，想要問你們。」
　　鄰居大哥挑眉，沒有拒絕，那意思是──有事快說。
　　阿嚴組織了一下言語，問：「你們相信，這個世界上有『天使』嗎？」
　　問題一出，道士大哥跟鄰居大哥同時朝阿嚴身後那抹暗色看去。
　　鄰居大哥翻了翻白眼，說：「信，為什麼不信？」
　　「信仰不同，看的自然也不同。」道士大哥說，「就好比，鬼在別的地方的稱呼，可能是幽靈，又有可能是其他。小白看到的黑糰子，又有可能被人稱呼為精靈或妖精之類的。」
　　「那個只是看的層面不一樣而已，實際上確是殊途同歸。」
　　鄰居大哥朝白棋看了一眼，又說：「小白啊，最近有沒有空？」
　　「沒空！」
　　白棋一秒拒絕，鄰居大哥的眼神太恐怖了，他的直覺在叫囂。
　　──鄰居大哥跟道士大哥真正的企圖出現啦！

　　十二、

　　早在鄰居大哥跟道士大哥提起「網站」這一事，他就有這樣的預感。
　　只是當時他還以為鄰居大哥他們找完阿嚴應該沒他的事，但最終只能說，他太傻太天真，論套路，還是那兩人套路深。

　　道士大哥似乎早就知道白棋會拒絕，他默默地從長Ｔ的中間口袋裡拿出一個東西，拋給白棋。
　　白棋下意識地用雙手接住，那是一把桃木劍。
　　正確來說，是一「枝」縮水的桃木劍。
　　桃木劍劍身跟手掌一樣長，它有劍鞘，這把劍可以直接拔出來。
　　劍鞘一面是寫中文楷體文字，另一面是圖籙。
　　他把劍拔出，劍身一面是畫著北斗七星。
　　白棋拿著這把可以當作吊飾的桃木劍，完全沒有要放開手的意思。
　　他拿著這把劍，有一種通體舒暢的舒服感，彷彿全身上下，一直積壓在他身體內的黑暗，被這把劍驅散得一乾二淨。

　　「酬勞。」道士大哥說，「我刻的，開了光。」
　　下一秒，白棋二話不說地把桃木劍塞到褲子口袋裡，深怕道士大哥反悔收回，立刻說道：「有空有空，我現在就有空，你們要我去東我就去東，要西我就去西！要我照三餐供著這把桃木劍也行！」
　　開什麼玩笑，道士大哥自己刻的桃木劍啊啊啊啊啊──
　　一旁的阿嚴見狀嘴角又抽了抽：「還真的是隔壁派呢……」
　　看白棋激動成這樣，估計白棋手裡的桃木劍，真的是什麼很要不得的東西。
　　不過，基於是白棋好友，他怕白棋被坑，對鄰居大哥和道士大哥問道：「你們應該是想要阿棋去探一下那網站吧？你們為什麼不自己探？」
　　對阿嚴而言，那兩人都是專業人士，網站這點事，他們會看不得？不可能吧！
　　道士大哥聞言，涼涼說道：「我看不到。」
　　「啥？」阿嚴說，「這怎麼可能？」
　　「哈哈哈──」鄰居大哥大笑，說，「阿昶那傢伙是真的看不到，他是行走的發光體
，走到哪裡淨化到哪裡，他如果去看那網站，還真的什麼都感覺不到。」
　　「呃，這是真的。」白棋弱弱地說，「現在我家超乾淨的。」
　　「……」阿嚴無語了，看向鄰居大哥。
　　「別指望我，我殺氣太重。我一看，那個人如果真的有點能耐，會知道我盯上他了。」
　　「……所以阿棋是適合的……誘餌？」
　　阿嚴狐疑地看了看白棋，接著，默默地點頭，似乎是這一眼也說服了自己。
　　「……」
　　這次換白棋無語了，簡單來說，他就是天然的誘餌就是了？

　　最後，白棋把鄰居大哥跟道士大哥以及阿嚴送出自己家。
　　白棋無奈地扒抓頭髮，回到自己的房間，看著他的電腦。
　　他在想，他要不要打鐵趁熱，一鼓作氣地，乾脆今天就去挑戰堇青陽起的網站呢？
　　但這個問題又來了，要怎麼用很自然的方式，去點開堇青陽起的網站？
　　正當他苦惱之際，他的通訊軟體彈出視窗，有人在敲他。
　　白棋下意識地去看，發現敲他的人是巫兒。

　　他立刻拉起椅子坐下，回覆巫兒。
　　【小白：有事找我？】
　　沒多久，巫兒回應。
　　【巫兒：抱歉，最近現實層面有點忙，看到你好像退出了副本團，是怎麼了嗎？】
　　【小白：沒什麼，妳也知道我家的人不喜歡我跟這類有太多接觸，他們發現我加入副本團，就讓我退一退了……嗯……就，靈界兩個字，他們覺得不吉利，妳懂的。】
　　【巫兒：原來如此。】
　　白棋想了一下，又敲下一句話。
　　【小白：妳呢？妳最近在忙著打副本？】
　　【巫兒：其實沒有耶……】
　　大概是白棋自己打開話題，巫兒似乎有想要找人訴說的欲望，一股腦兒地說給白棋聽。

　　原來，巫兒這陣子是真的在忙現實層面的問題。
　　有一段時間，她的「作業量」非常地多，跟著一堆日本神祇到處學習忙碌。但不知道為什麼，每次醒來都很累，感覺全身精氣被人吸走一樣。
　　到後來，家裡頻頻出事，醫院家裡兩頭跑，她忙得有些崩潰。
　　大概是現實事件的危機感太過濃烈，且每天都在忙家裡狀況，過度忙碌之下，睡覺就是直接睡死，沒有夢到副本修行的事情。
　　久了之後，巫兒就覺得現實過度充實，沒了修行時間，直到最近才想說很久沒跟白棋聯繫，就來敲一下了。
　　至於會問白棋怎麼退出副本團，巫兒在白棋退出的第一時間就知道了，實際上她也只是拿副本團當話題跟白棋聊而已。

　　白棋嘴角抽了抽，突然覺得巫兒在某種程度的意義上，也算是強運派的。
　　在鄰居大哥那邊，被搞崩潰的人一大堆，巫兒這裡確是現實的壓迫，讓她被迫清醒，回到現實過正常的人生，而不是一直沉溺在夢境裡打副本，考試寫作業。

　　【小白：現實忙就去忙吧，有事留言，我有空就會回。】
　　【巫兒：好喔。對了，你的體質還是一樣很嚴重嗎？不然怎麼你爸媽還要管你加入的群組？】
　　白棋看了看巫兒這句話，猶豫一下，敲了一句話過去。
　　【小白：……最近遇上一些倒楣事，他們也是為我好啦！】
　　【巫兒：這樣啊……你真的不考慮自修嗎？】
　　白棋眉頭跳了一下，內心發出「嘶」的聲音。
　　該不會巫兒現實過於壓榨，不能自修，就要拉著他去修？
　　【小白：沒有耶？反正我家附近有廟有道士可以幫我處理嘛！】
　　【巫兒：（網址）。唉，你有空還是去看一下吧。西方靈學大多是自修為主，我覺得很安全，你自己可以試試看。】
　　白棋看著巫兒貼出來的網址，思考著該不該點進去。
　　然後他就看到巫兒很快地又留了一句話。
　　【巫兒：剛剛給你的網址，是自修的一種方式，你睡覺時就可以修了，很方便。】
　　【小白：喔。】
　　【巫兒：不要這麼不甘願嘛，每次靠別人，吃虧的都是你自己。你自修自救，不是很好嗎？等到你能打副本，我可以請我朋友帶著你打啊。或者等我有空了，我也可以帶你。】
　　【小白：好喔，感謝。】
　　白棋嘴角抽了一下，雖然現實暫時讓巫兒遠離「副本團」，但她似乎還是有一些「留念」會想要回去啊！
　　白棋看著對話留言，思考接下來該說什麼，巫兒似乎又要去忙了，就匆匆地留一句──【我先去忙了，再見。】
　　白棋禮貌地也回了再見，看著網址很久，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可惡！道士大哥絕對是故意的，先收酬勞的他，根本沒有拒絕的權力啊！

　　白棋憤怒地把滑鼠游標挪移到網址上，一按下去，網站彈開。
　　在那一瞬間，白棋久違地……

　　看見了世界的扭曲。

　　十三、

　　白棋昏倒了。
　　昏倒在電腦前面。
　　他感覺自己從自己的身體飄了出來。
　　但說是飄出來，也不太對。
　　那是一種似夢非夢的感覺，意識在清醒與不清醒之間。

　　他朝一處地方「看」了過去，腦海裡浮現出無數個畫面，但他的意識還沒捕捉到那畫面的意思時，卻又跳掉。
　　畫面有如電視的雜訊，不斷地轉臺切換，但都是那種發出「吱吱」聲音的混雜音。

　　切換，切換，切換。
　　雜訊，雜訊，雜訊。
　　最後畫面終於停了下來。

　　那是一個四四方方的房間。
　　正確來說，他的視線是一片黑暗，他站在房間內，但周圍沒有任何的東西，就只是站在那裡而已。

　　【睡覺時，你要想像你在一個空無一人的房間裡。】
　　不知道為什麼，白棋的腦海裡浮現出這一句話。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守護靈，不會沒有的，你可以想像衪的存在。想像衪就在你的身邊看著你。】
　　接著，一道莫名的視線投射到他的身上，令他毛骨悚然。

　　【守護靈都是好的，祂是保護你的，不會危害著你，你要與衪互動。你可以想像衪在摸你的頭，或者是跟你對話。】
　　白棋感覺不到自己的「實體」，但這瞬間，他忍不住「抬手」摀住耳朵，他聽到跟刮玻璃沒有兩樣的尖銳噁心的聲音。

　　【如果感受不到聲音與碰觸，那也沒關係，你可以先從屋子建構開始，你可以先裝飾自己的「房間」，然後把衪當成客人，邀請衪進到你的屋子裡。】
　　漆黑空白的房間，出現一張桌子跟椅子，桌子上面浮現出一個電腦螢幕，和一個鍵盤。
　　螢幕霎時亮起，一片空白。

　　白棋感覺自己「走」過去，「拉起」椅子，然後「坐」下。
　　他看著透出蒼白螢幕亮光的電腦，隱隱約約地，感覺到自己的「手」放到了鍵盤上。

　　【然後，你就可以跟你的守護靈、你的衪溝通了。】

　　白棋的「手」不受控制，他的「手」在鍵盤上打字。
　　【您好，我是白棋，請問祢是我的守護靈嗎？】
　　電腦螢幕浮現出這一段字句，他按下了「ＥＮＴＥＲ」。
　　看著那不斷閃爍的打字游標。
　　然後，游標自動浮現出字。

　　【我是……】

　　字尚未打完，白棋的耳裡傳來物體落地清晰碰撞聲。
　　在這瞬間，眼前的電腦「啪」地關閉。
　　他的意識，也在這一瞬間有回到了「現實」的感覺。

　　白棋是整個人被嚇醒似地，整個人從椅子上彈跳起來。
　　他全身盜滿冷汗，跳起來的瞬間，整個人像是虛脫一樣，倒坐在地上。
　　地板上有一個物體，那是道士大哥刻的桃木劍。
　　貌似是他「睡」在電腦前的時候，放在褲子口袋裡的桃木劍就從口袋滑出來，掉到地上，這才把他驚醒。

　　白棋看著桃木劍，看了很久。
　　下一秒，他立刻跪著，對桃木劍膜拜。
　　──難怪要他先收，敢情是救命的啊！
　　白棋五體投地地拜，下一秒，他聽到「噗哧」笑聲。
　　他身體僵了一下，轉過頭，就發現他的房間的房門是半開的，而他那便宜師父站在他的房間門口，悶聲低笑。
　　「繼續，等你拜完。」
　　騙子哥哥一邊笑，一邊做出請的手勢。
　　白棋尷尬抬手抓住桃木劍起身。
　　「……騙子哥哥，您怎麼跑來我家了？」
　　他最近發現，他家隔壁的鄰居們，根本把他家當成了自己家，來去自如。
　　「噢，我哥說，你的目的性太強烈，估計這次的探查，你很有可能會被『抓住』，就讓我去你家看狀況了。」
　　說到這裡，騙子哥哥挑眉又說：「不過嘛，我覺得他算是杞人憂天了，你手裡有隔壁道士做的東西護身，不至於脫不了身。」
　　「……我剛剛以為我死定了。」白棋哭喪的一張臉，說，「一開網站我人就倒了，那
也太恐怖了吧！」
　　「嗯，你的電腦也倒了。」騙子哥哥補充道。
　　「什……」
　　白棋醒來時是被「嚇」起來的，沒注意到他的電腦，這一看，他發出慘叫。
　　「我的電腦啊啊啊啊啊！」
　　電腦狀態表示，黑屏。
　　白棋內心直喊不妙，按了開機鍵，發現電腦完全死機打不開。最該死的是，他還聞到了塑膠燒焦的味道，疑似電腦什麼地方被燒壞了。
　　「咳，走吧，去我哥那邊，他應該會大發慈悲地賠你一臺電腦。」
　　白棋欲哭無淚。
　　騙子哥哥用了「賠」字，所以他電腦沒救了嗎？

　　後來白棋去了隔壁，鄰居大哥對於白棋的電腦掛點一事，似乎是不怎麼意外。
　　不過還好的是，白棋只是電腦開關被燒掉，硬碟什麼都沒事。
　　可能是因為這一次是鄰居大哥跟道士大哥聯手要白棋踩雷的，鄰居大哥就幫白棋修好電腦──還順便升級一下電腦硬體設備。

　　後來，阿嚴來找白棋，詢問他有關於「誘餌」的進度。
　　白棋只好把當天發生的事情都說給阿嚴聽。
　　說到守護靈，白棋沉默了一下。
　　「堇青陽起的理論是，每個人都有守護靈，但如果沒有呢？依照他的召喚法，召來的真的是守護靈嗎？」
　　阿嚴兩手一攤，說：「這我不清楚，但我的天使團隊是打從『一開始』就有的，所以你的疑問，可能要問你的隔壁神人們？」
　　不過，他還是替白棋解一下惑。
　　「我們所看的是屬於靈性層面的，宇宙靈畢竟是在不同的維度，居住的層次本身與我們這些『人』不同。你說我的天使看起來就是在身後的黑霧，但我是很直接地『看』到衪的模樣。有一段時間，我在思考我是『肉眼』看到，還是『靈覺』所看見的。」
　　阿嚴想了想，又說：「靈覺大概有點像是你們的天眼，因為我的眼睛看不到你們所說的鬼，可能是我把開關關掉了，又或者我只能感應到比較明顯的能量體，總之呢，就像你在『夢』裡看到的，我可以建構或看到特定場景，跟我的天使互動。」
　　阿嚴說完，就直接離開了。
　　畢竟他會跑這一趟，也是要確定白棋是不是整叢好好的。
　　既然他沒事，直接離開也沒什麼不妥的。

　　後來，白棋去隔壁找鄰居大哥，詢問他們，關於那個大師的網站，他們後來有什麼動作。
　　只見道士大哥難得地嘴角上揚，心情似乎非常地好。
　　高人喜歡打啞謎，白棋便沒有追問後續。

　　而之後呢，應該是過了很久，久到他快把那名大師的事情給忘記了，騙子哥哥這才主動地告訴他──
　　那一天白棋點開了網站，進入了那個奇怪的夢裡，道士大哥就鎖定了對方的位置。
　　所謂的團隊，所謂的本人，全都找到了。
　　鄰居大哥跟道士大哥聯手挖了一個坑，讓對方跳進去。
　　而那時，道士大哥會笑，則是因為……
　　人有了欲望，一旦與利益有所掛勾，不純的動機就是邪念的一種。
　　──就算到時，他再說他只是闡述他的自學心得，可出了書籍，被人奉為真正的大師
，再之後收錢演講，這不就是所謂的開壇授課了嗎？
　　這代表著，到時他再怎麼規避因果，也會被因果纏上。

　　聽完騙子哥哥的說明，白棋忍不住想。
　　可是這樣一來，堇青陽起不是會因為那個契機，獲得更多的「信徒」嗎？讓「信徒」更加確信，他們的大師就是大師，變成了真正的「信仰」。
　　他若是會有報應，那要到什麼時候才會顯現呢？

　　白棋雖然不知道堇青陽起之後會如何，但他很明確地知道。
　　「那一天」過後，他偶而睡覺時，都會夢到那黑色的房間與電腦。

　　黑色的房間依然狹窄，桌上的電腦螢幕也很顯眼。
　　這一次沒有蒼白的螢幕亮光，只因為螢幕也是一片黑暗，桌上也沒有可以打字的鍵盤。
　　耳邊也沒有「守護靈」的「聲音」。
　　在鍵盤的位置處，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小把的桃木劍。
　　那把桃木劍半抽出於劍鞘之外，在桌上熠熠生輝。

　　然後，他就夢醒了。

　　【信仰．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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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裡是餅乾，鴿了好幾年（應該也有兩年以上）的白棋萬字長篇大填坑。
　　鴿了許久，把隱藏很久的鄰居們的名字都大解密了。
　　意外吧！道士大哥居然是所有人裡面年紀最小的（欸）。

　　故事依然各種真人實事改編。
　　白棋的倒楣故事，在某種程度的意義上算是我現實的寫照。

　　此外，這一篇故事，也是這近幾年來，我與朋友（也就是文中的阿嚴）各種的怪異事件的大總結。
　　至於文內的大師，沒有特別影射哪個大師（？），如果有大師粉絲，千萬別對號入座XD

　　但我還是很想說，靈性有風險，自修前請謹慎思考，如果因此獲得心靈上的平靜自然是好，但若是瘋到影響周圍，那可就不好了。（例如那個慈〇跟紫〇神教。）

　　最後的最後，吾友阿嚴在我寫完的第一時間看完了這一篇文。他看的當下覺得胃沉沉的，不過看到結尾，隱約的不舒服感就被淨化了（欸）
　　畢竟這故事，這一些一連串，橫亙幾年的，可堪稱因緣巧合貴圈真亂和世界真小的，我們的靈異世界寫照呢！

　　最後感謝大家的收看，白棋同學的倒楣事件有緣再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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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這次放了數字編號XD 怪了，我的PTT手機顯示怪怪的，打開網頁版重新檢查又沒事（愣） Q

※ 編輯: k81037 (114.37.56.152 臺灣), 01/22/2023 17:37:30 ※ 編輯: k81037 (114.37.56.152 臺灣), 01/22/2023 17:52:11 ※ 編輯: k81037 (114.37.56.152 臺灣), 01/22/2023 17:55: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