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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作] 青煞玉之三:流金蜃城 18

看板marvel標題[創作] 青煞玉之三:流金蜃城 18作者
DeepDreamS
(骨媛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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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漢的頸椎能折成那種角度,儼然已非常人。


我認為他來意不善,出手就要攻擊,梁哥卻用眼神制止了我。靈絲沒斷,對方不可能掀起什麼風浪,就算他詭異再姿態,看在梁不問眼中也只是乏力的恐嚇。


半晌,流浪漢啞著聲,拋出各退一步的邀請,「放我走吧。」


他見梁不問沒有反應,又補充:「我剛剛說的都是事實,之字理論也是真的。你們若不信,可以去問流放地其他人,他們也都聽薩果講過這件事。」


梁哥沉默幾秒,「薩果是誰?你為什麼相信他講的話?」


「他是會將一切匡扶回正道的人。」流浪漢的笑聲漫著死氣,雙目濁色如缺氧泥沼,言談間披露政治傾向,「妖后上位,錦沙才淪落至此……只有他能逆轉頹勢。」


在我聽來,這位衣衫襤褸的人不僅立場和沙后相左,還是個偏激者。


艾齊幽並沒有如他所述這般不堪,就過去觀察,她算是治理有方。只是,錦沙受舊王黨統理多年,早已是株爛根老木,就算沙后清明有道,要隻手回天也非易事。


對方言語偏頗,我認為已沒有必要再聽。但梁不問不是我,旁人喜怒進不了他的心,所有偏見都被濾在心門之外,連我都聽不出有哪些話會被他採信。


「那麼,」靈絲鋒利,梁不問緊盯對方,沉聲問:「薩果在哪?」


剛剛蒼素也想問這題。照目前狀況聽來,薩果和沙后勢不兩立,同時又身懷不少訊息,他很有可能就是霖要找的,脖側有菱形紋身的人。


然而,眼前人貌似只是單方面接收指令,他會知道薩果去向嗎?


我心底疑慮未解,卻見流浪漢揚起笑容,暗紅色的嘴角越張越開。這讓我想到熱帶林裡過分成熟的果實,被蚊蠅寄生,表皮開裂,終將成為一灘腐爛的腥臭。


他笑得極不協調,用啞得難聽的嗓音說:「我就是薩果……」


話一落,在我身後,殺意如刃襲來。


我全身寒毛豎起,意識還沒跟上,身體已做出反應。挪步當下,凌厲風刃堪堪切過我的臉側,幾毫秒間削落數根髮絲,直往自稱薩果的流浪漢襲去。


疾風無色,如憑空成形的鍘刀,斬斷未盡話語。霎那間,釘住流浪漢的靈絲斷裂,他的頭顱離開身軀,被風勢帶往空中轉了兩圈,五官朝地落上沙面。


頸首切口平直,卻沒有半滴鮮血濺出。


詭異的黑色液體取代紅血,源源不絕地自他斷裂的頸椎湧出。流浪漢的身軀沒有倒下,他像一柱直立活水,用毒液灌溉無邊黃沙。


動手的不是梁不問。他瞥了眼被風刃削斷的靈絲,不用回頭,就知道是誰出的手。


梁不問很冷靜,倒是我,心底的火一下就燒上來了。


顧不得一秒屍首分離的流浪漢,我回頭怒瞪蒼素,「你到底是想殺誰!」


「大人,您沒這麼容易死。這不是還好好的嗎,手腳健在呢。」


蒼素笑吟吟地彎起金瞳,從我身後往薩果走近。他細細端詳還在冒黑水的屍身,邊看邊說:「我有點聽不下去他的廢話,所以決定讓他安靜了。你們別介意啊。」


雖然蒼素說的是「你們別介意」,但事實上,他的視線只看往梁不問。


無頭屍身籠罩著謎樣氣息,蒼素卻沒把它當一回事。他在屍體前轉身,看向梁不問,又刻意瞄了眼沙地上斷裂的靈絲,勾起意味不明的笑。


我再次意識到,他這風刃一斬,不只斷了薩果的頭,也同時斷了梁不問套出更多資訊的機會。或許蒼素不是真想殺人,他是針對梁不問,不打算讓他繼續用控靈掌握局面。


當然,也可能只是他和梁哥不對盤,一時玩心大起,藉口干擾。


沙地裡旱風吹起,燒灼皮膚。我們三人的狀態像一顆逐漸膨脹的氣球,隨時處在爆炸邊緣,只要再熱一些,或是來一句鋒利話語,和平的假象就會不復存在。


梁不問出口從無戲言,他之前就說過,他知道蒼素想殺他。


問題是,蒼素什麼時候會動手?


我心中忐忑,擔憂地看向梁哥,卻也不敢冒然打破沉默。


梁哥不可能沒有意識到蒼素的惡意,但他沒有生氣。至少,我從他的表情中,沒有看到一點慍怒。面對挑釁,他依然沉穩,周遭溫度隨時間漸升,他的情緒卻始終如一。


他掃了一眼自己指尖,再抬眸,眼底波瀾不顯,只有接近虛無的寂靜。


我赫然憶起他在酒館內對我說的話。


——梁絕能辦到的事,我也能辦到。


這個瞬間,梁不問身後沒有終年白雪,我卻感覺這熱浪蒸騰之地被霜華掩蓋,白里之內,皆是不見生機的冰天雪地。放眼沒有草木,沒有活物,丁點溫血都會凍成晶石。


我無法想像,人怎麼有辦法孤身活在這種絕境?


梁家人身上有太多我不能理解的事。這些小事一件件疊加,最終成為我和他們的差距。


就像現在,當我對蒼素怒罵出聲時,梁不問隻字未言。他手中靈絲直連魂相,斷裂時堪比心上被刺一刀,但他連眉頭都沒皺。


他淡淡看了蒼素一眼,抬手剎那,白絲燃起流火,一線華光劃開熱空!


我倒吸口氣,以為他是決定要和蒼素正式決裂,卻見靈絲越過蒼素耳側,刺入無頭屍身中,從頭到尾沒有碰到蒼素。


流火纏上屍身,轉眼熾盛。不明的黑色液體像是汽油一類的助燃物質,讓烈火從斷頸處往下延燒,不過幾秒,無頭屍身便化為一把直立火炬。


那具屍體明明沒了頭,卻能發出非人的尖叫,聽起來像千萬隻胡蜂在耳邊嗡鳴。


它的肢體流出黑水,在火灼中曲成異樣角度,乍看如胡亂拼湊的枯枝。直覺告訴我要儘速遠離它,但離它最近的蒼素卻無動於衷。此時此刻,蒼素甚至斂下眼睫,淺淺勾起唇角。

火光明滅,映上蒼素側臉,殺意散作虛煙,懸浮在他泛金的瞳眸中。


他拍起手,眼中讚賞,卻也流露計謀失算的惋惜。


「不愧為梁家人,真沉得住氣。」


蒼素轉頭看向我,忽爾漾起笑,語氣誠懇地問:「大人,您認為一個人有多少機率,能同時成為很不幸,卻又很幸運的人?」


我一時間沒抓到他為什麼會丟出這句,但蒼素也不是真有興趣聽我的答案。


他慨然一笑,細碎的笑聲散在風中,「您大概不清楚,我很嫉妒您啊!」


下秒,他身後火勢暴起,無頭屍體的脊椎忽地拔高,好幾條深黑色觸手從屍體的頸椎斷裂面伸出。我想到蒼素先前形容的長脊,這東西宛如陸地上的海葵,光看外表就不討喜。


蒼素在觸手碰觸到他之前,原地散作蟲堆,鑽入沙層往梁不問竄去。我一瞬間想阻止他,但馬上發覺不對,此刻我該提防的,並不是蒼素!


熟悉的異樣感從腳下襲來,我急忙退離原地,下秒便見鏡符紋路從我方才所站地點浮現。

同時,蒼素從沙面下移動到梁哥身後,當他重聚人形時,正好擋下一道襲向梁不問後心的紫藍電光。這時間掐得分秒不差,蒼素忍不住大笑,笑中毫不掩飾嘲諷之情。


他甚至出言調侃:「家主,你這攻擊速度不行啊,雷法不是也挺看重速度的嗎?」


雖說禍鳥天性善於攻心,但我認為,蒼素有時說話並無任何的戰略考量,他就只是嘴賤而已。不過,嘴賤是一回事,蒼素能力確實不容小覷。


他的右手上現在睜著一整排細密眼珠,它們埋在肉裡快速轉動,我遠遠看著就不想接近。

蘇白皇在入局前就在蒼素身上吃過一次虧,但禍鳥出手時機太狡詐,要不上當實在困難。

受禍鳥影響,蘇白皇身上九冥鹿特性出現破綻,從完全隱身的狀態轉為半透明狀。他站在蒼素前方約五尺位置,話裡難辨情緒:「你到底是哪一邊的?」


「不知道,看心情?」


蒼素聳聳肩,語氣彷彿只是在回答今晚要吃什麼,「感謝合作邀約。如果等等你沒死,我再來思考要不要幫你……總之,千萬別死了啊!」


語畢,蒼素掐指凝風。


儘管態度輕挑,蒼素真要動手也不會放水,蘇白皇顯然清楚這點。


雖然我很想知道蘇白皇究竟是何時找上蒼素,也想繼續關注他們那邊的戰況,但其實我無暇分心。我有其他該處理的難題。


避開第一波符咒埋伏後,我立刻進入警戒狀態,果不其然,蘇白湘下秒便出現在我的視線裡。入局前就已經中過一次鏡符,如果再上當,就算最後沒事,梁不問也會在心底嘆氣。

不行,我要捍衛一下自己智商!


剛剛蘇白湘能憑空出現,應該是用了隱身符一類的符咒。這類符咒無法在快速移動時使用,只要我追好她的動向,就不太可能再落入鏡符的坑……


然而,就在我信誓旦旦,覺得這次一定不會凸槌的時候,一道身影卻從我眼角閃過。我心下一驚,發現自己太過專注於蘇白湘,下意識認為其他人都構不成威脅。


雖然蘇家兄妹確實是最需要提防的人,但是,這次蘇家不只有他們兩人入局。


我連頭都沒轉,一抬手,指向那道身影晃過的方向。


這個霎那,我想起自己現在已經是取回半心的狀態。


化靈一出世便站在常人難以匹敵的高度,我隨手運起的五行,對一般修者來說就是能取命的危機。但我已經收不了手,腦中閃過這些念頭時,一切都晚了。


一道火龍自指尖竄出,眨眼撲向那位我連名字都不確定的身影。


尖銳慘嚎自火中傳開,是女生的聲音。


「瑩瑩!」蘇白湘驚呼。


有賴於蘇白湘喊的這一聲,我想起眼前這一團火人是誰了。


當初在生死局前有一道虛牆,蘇家派了五個人守在那裡。蘇瑩瑩是其中一位,聽梁不問說,她是黑馬那一輩的才女——眼前這全身著火的人,如果沒死在這,未來能有多少發展?


我不知道。


在天眼下,萬物皆如螻蟻。


我沒有鬆下對蘇白湘的戒備,雖然內心對蘇瑩瑩感到抱歉,但這不是早就知道的事嗎?進了這場生死局,本來就是凶多吉少,我又有多少餘力對敵人留手?


我深吸口氣,整理好心情,準備凝神應對蘇白湘下一波攻擊。然而,理應在火龍中化灰的蘇瑩瑩居然沒有倒下。她的眼皮被燒融,眼中怒火比燃身烈焰還駭人。


我從她的眼中,看到斬不斷的因果循環。


火舌纏身,蘇瑩瑩卻恍若未覺,她張開焦黑的唇,費盡力氣咬出一字:「借——」


借符。


我低頭一看,這才發現腳側不知何時被貼了一張黃符。


借符能在極短時間內,一次性竊取對手能力。雖然不算稀有的符,但不是那麼常用,因為時效短得不合理,對施符者消耗也大,總體來說並不划算。


但當蘇瑩瑩喊出「借」時,幾乎在那個當下,我就知道她想借什麼了。


她冒著身殞的風險,就是為了在我身上貼到這張符。


須臾間,烏雲掩日,大雨自天傾盆。


雲頂之上似有紅河藏身,短短一秒,河水盡數化雨墜落。


梁不問揚眸望天,當下決定收回靈絲,放棄和不知道是薩果還是長脊的生物對抗,迅速移動到我身邊。


我剛還在想,梁哥怎麼和那生物僵持這麼久,如今一看,那根本不是「一個」生物。


降雨過程不過幾秒,烏雲散去後,沙面下傳來讓人心冷的破殼聲。


那具無頭屍身跪了下來,發出宛如群蟲鼓翅的低笑。他焦黑的四肢插入濕沙,模樣像和黃沙下某種存在相連,而他殘破的生命,也在回歸群體後得到延續。


我以為這場混戰會在雨停後進入第二階段,然而實際狀況恰恰相反。


除了那具無頭屍身外,現在,沒有人發出聲音。不論是蘇家人還是我們,此刻不約而同止戰,齊齊望向錦沙城。


城牆之上,站著兩個人。


站在前方的是沙后艾齊幽,她身著紫紗,遠眺在黃沙中的我們。沙后身姿婀娜,眉間幽思難散,我忽然想起,艾齊幽其實是生性平和之人,不愛爭鬥,平時也不願出風頭。


相較於沙后的柔,站在她右後方的人,氣質便顯得冰冷銳利。


乍看下,我以為她是霖,但再細看便察覺是不同人。對方比霖更中性,雖然垂著眉眼,但一身冰渣般的冷意卻能越過大漠,讓遠在流放地的我們不得不認真以待。


「他是……」我艱難地咽下口水,發現對方和我預料得不同,「祭。」


祭往前輕跨一步,站到沙后前方,如主持一場隆重祭儀,緩緩抬眼。


他的左眼是沉靜的海藍,右眼卻泛著翠綠光芒,萬中無一的異色瞳。我想到梁不問在酒館時說過的話,沒有留名史書,可能只是他無心於此。


不可否認,每個時代裡,都會有出格的天才。


祭站在城牆上,如精緻雕刻的偶尊,雙掌各自併攏再彎成瓢狀,從左右合起,將我們框進手心。頓時,我感覺自己像被裝進了一顆水晶球中,成為施術者的掌中玩物。


與此同時,一條靈絲刺入我的後頸。我的視力被控靈奪去,眼前陷入無邊漆黑。


梁不問溫沉地說:「青玉,閉眼。」


他的動作不慢,但我其實早就感覺到了。


我知道,在祭和沙后身後,還站著第三個人。


黑暗中,我聽到火光竄起的聲響,驚天烈火環繞錦沙,圍成一圈難進亦難出的火牢。


——啊,果然是這樣。


火果然是我放的。


明明早就知道結果,但當最後一點僥倖的機會都被抹滅,我仍舊覺得痛。


簡單的呼吸變得越發困難,在急促的吸吐中,我感覺自己陷入缺氧狀態。梁哥早已抽回靈絲,但我的眼前仍是一片漆黑……現在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連蘇家人都沒有動靜?


「青玉,要想辦法醒來……拜託了。」


徹底昏迷前,梁不問的懇求,是我最後聽到的聲音。







朦朦朧朧中,我抬起沉重的眼皮。


寒意襲來,我癱坐在石牆邊,搞不清處自己現在身處何地。身上衣物濕透了,一點保暖效果都沒有。牢籠般的氛圍,手上還有金屬鐐銬,有一瞬間,我懷疑自己回到了溫家地牢。

但我很快就發現不是。


牆邊擺的火燭是正常焰色,和溫家常用的青火不同。和溫家地牢相比,這裡牆角擺放的器具多了些,環境也更加髒亂。


所以,這裡到底是哪?


我想要起身查探四周,沒想到才一拉扯肌肉,就痛到差點叫出聲。


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我的身體這麼虛弱,連站都站不起來?


我往被麻布蓋住的雙腳一看,不知為何,一種不祥的預感爬上心頭。


我想,我大概知道現在是什麼狀況了。


深吸一口氣,我掀開麻布。


忽略佈滿瘀痕的左腿不看,我的右腿位置,如今已空空蕩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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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zedog10/06 01:34腿推

CSKelly10/06 01:44推,最後一段我是不是少看好幾集(並沒有

wwwwwwww10/06 01:50玩到腳都沒了

u4vm010/06 02:10感覺是附到霖的過去?

sake050410/06 02:46腳沒了?!是回到哪裡去?!

Allo199610/06 03:13推!也恭喜骨大得獎!

lenuage210/06 04: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