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那盞燈沒有問題

我知道你們或許會認為我是大驚小怪，但是，拜託聽我說......

如果你家附近有路燈閃爍得不太對勁，那它一定是有些什麼。

說起來，這件事一開始我也是不信的。

我朋友阿傑是個超自然愛好者，我腦中可以在露營時拿出來營造氣氛的鬼故事，有八成都

是從他那兒聽來的。即使已經升上高中，依舊有不少新朋友被他嚇得一愣一愣。

我在他身邊聽多了，都是笑在心底，不當一回事。

如果真如阿傑所說，走在路上就會撞鬼，那我怎麼活到現在一次都沒見過？

「這個故事不一樣。」

這是阿傑常用的起手式，畢竟不一樣才吸引人，不然上吊的老是404寢室的學妹。

阿傑推了推自己的金框眼鏡，鏡片後的眼神嚴肅而陰沉：「今天要講的，不是鬼故事。」

阿傑說，這個世界存在某種「規則」。因為規則的阻撓，所以其他靈體，就是我們俗稱的

阿飄、小倩，才不能為所欲為的干擾我們的生活，不然早就天下大亂。

但是，就像我們打遊戲會鑽BUG，祂們也會找規則漏洞。聲音或燈光，香灰或落葉，一些

顯靈、奇蹟似的照片，其實就是祂們想要傳遞訊息給我們的證明。

「所以，有些在詭異閃爍的路燈，其實是祂們想要告訴我們什麼。」

我那時和阿傑在路邊攤吃飯，他身後的那盞路燈，就是明明滅滅的在閃。

我的視線斜斜的越過阿傑頭頂，不知為何，忽然就被那盞路燈吸引住了。

「你不是說，這次不是鬼故事？」

或許是害怕所引起的焦慮，我的口氣聽起來頗為不悅。

「確實不是啊。」

阿傑抬起單邊眉毛，理直氣壯的糾正我：「人死成鬼，可是『祂們』又不一定是鬼。」

我賞了一個白眼給阿傑，將百鈔壓上飯桌，起身就走，留下湯還喝一半的阿傑愣在原地。

那場飯局不歡而散，離開前，我隱隱約約聽到阿傑在嘴裡咕噥。

「說不定祂們是來報明牌咧。這麼兇，我自己去......」

回家後，我全身放鬆癱在沙發。想到阿傑最後那句話，嘴角還是忍不住抽了一下。

哈。好啊，要去你自己去。

拜託，什麼燈在閃？很多理由都會造成燈閃。燈泡壽命將近，飛蛾成群黏上路燈，還是哪

裡工程在偷工減料，誰知道？千百種原因都會讓那破路燈閃瞎人眼，什麼訊息，想太多。

我休息夠了，起身回房，打算做點事。

這裡快速解釋一下，我家的位置其實是在河堤旁邊。在都市裡，近河的這塊綠地是男女老

少運動散步的好去處，從我房間窗戶看去，晚上能見到不少在堤防上慢跑的人。

除了運動的人之外，那裡也有一整排的路燈。

我一進房，燈還沒開，從漆黑的房內向外望，就看到離我家最近的那盞路燈......在閃。

幹。

心臟像被揪了一下。

我吞吞口水，繃緊唇打開房間的燈。啪的一聲，室內燈正常亮起，沒被外頭路燈影響。

我鬆了一大口氣，突然就想在心底笑我自己。剛剛是在怕什麼啊？

說是這樣說，但當我實際坐到書桌前，筆電音樂都播下去後，還是靜不下心。那盞路燈一

直閃、閃、閃，不是讓人眼花撩亂的閃爍，而是以某種頻率，一下、一下的閃......

不要再想了。

就是盞壞掉的路燈而已。

可是，你們一定有聽說過，不要去想藍色大象的那個心理暗示吧？越是告訴我自己不要去

想，我叛逆的腦子就越想知道藍象鼻的觸感，藍象耳好魔幻，藍象牙應該很值錢之類......

現在那盞閃爍的燈也是。

阿傑說過的話不斷在我腦中重複，去仔細看燈是怎麼閃的，那是祂們想告訴你什麼......

我無法不去想堤防上那閃個不停的該死的路燈，把窗簾拉上也沒用。

啊，如果你現在有想到任何一盞你曾經看過，或是你現在面前就有閃爍的路燈的話，請不

用擔心。這不是詛咒文，單純看路燈、想路燈不會招致任何不幸，這不是我發文的目的。

我這樣的描述，只是想告訴你們，為什麼那天晚上......我還是走出去看那盞路燈了。

我實在沒辦法，它閃爍的模樣在腦中陰魂不散，我做什麼都心浮氣躁。最後受不了，只好

假托是夜風透涼，讓我決定到河堤上走走，順便去和這盞困擾我整夜的路燈打個招呼。

因為出門時間較晚，原先運動的人都已經回家，堤防上只有三三兩兩的流浪犬在徘徊。

我停在那盞明明滅滅的路燈下方，腳下影子忽深忽淺，將身體拉伸得不成比例。

雖然聽起來很可笑，但我剛剛也有想過，這亮暗的頻率會不會是什麼摩斯密碼？不過，這

點可能性在家中就被否決。這路燈閃得沒什麼規則可言，像是亂打節拍的音樂。

我將眼瞇成縫，右手半遮著視線。這燈讓人頭暈目眩，我被照得太陽穴突突地跳，也愣是

沒看出什麼貓膩，更別說有接收到些什麼。

媽的，又被阿傑擺了一道。

我咬緊牙根，向前走了幾步，遠離燈光籠罩的區域。這筆帳肯定得記著，明早就去學校譙

阿傑。我揉揉發痠的眼睛，視線卻好巧不巧，能瞄到腳邊的影子。

因為走離路燈的關係，我身後黑影變形的比方才更加厲害，一路延伸到路燈下方，歪歪斜

斜，彷彿遭邪祟附身的人。再眨眼，那影子頭部出現了道淺淺的弧度，像被割開的臉在笑。

我全身雞皮疙瘩都炸了起來。一動作，那詭異的笑臉馬上消失。

剛剛的笑臉只是身體姿勢導致，但拜這一嚇所賜，我終於意識到是哪裡不對。

影子的方向。

這影子，不應該是從我腳下延伸到燈下，它應該在反方向才是......

我猛地抬頭，堤防上，半隻野狗都沒有。

好冷。

我想不起來自己是怎麼回家的，只知道回去後就高燒不止，請了幾天病假。

我回學校時，心中的怒氣已經被恐懼取代，滿腦子都在想怎麼說服阿傑不要接近那種燈。

但一切都晚了。

當我再次見到阿傑，他已經不是我原本認識的那個人。

雖然外表還是阿傑的模樣，但身為他的死黨，我的直覺不會出錯。阿傑以前不喜歡吃菜，

現在卻很營養均衡，他不再上課打瞌睡，就連最熱愛的鬼故事，也不曾再跟我提過半句。

阿傑消失了，但事情沒有就這樣落幕。

我窗前的路燈依舊在閃，它離不開我的腦袋。

有一次，我終於忍不住，一把抓住阿傑手腕。

「那個，你之前提過會閃的燈——」

「什麼燈？」阿傑迅速轉頭，扯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燈沒有問題啊？」

我沉默幾秒，不敢去看他的臉，視線停留在他心口別著的一個白花胸針。

「嗯......沒有。沒事。」

剛剛那一刻，我彷彿從阿傑臉上，又看到一次那個裂著笑臉的影子。我鬆開手，徹底聳了

，生怕面前頂著阿傑人皮的怪物會當場撕爛我。在求生意志下，我選擇當隻鴕鳥。

阿傑恢復正常，笑嘻嘻的摟住我的肩：「什麼啊？婆婆媽媽的！」

我渾身發寒，只能假笑敷衍。其實我看得出來，「阿傑」很想要融入我們。不是指我們這

群高中朋友，我是指這個世界——那不知名的怪物，正在取代阿傑。

我現在明白，祂從來沒有想告訴我們什麼，祂只是想取代我們。

這段日子裡，阿傑好像哪裡變了，又好像什麼都沒有變。

人的喜好本來就會改，時間一久，我也漸漸有些搞糊塗。

還是，其實是我多想，阿傑從沒有離開過？

除了阿傑不知為何開始別起白花胸針外，他待人處事沒有任何異樣。甚至，他變得比以前

更加好學，不再沉迷鬼神之事，成績突飛猛進，讓班導稱讚連連。

相較之下，我的課業一落千丈。

導師還以為是我交了女友，只有我自己明白，是因為我整天都在想阿傑的事。

「我跟你說，如果哪天見到祂們，你一定要裝不知道。入境隨俗啊，懂不懂？成為多數，

就不會有事。祂們來這也是不容易，會想著千萬不能被發現......」

阿傑每次講起這種事，就會叨叨絮絮個不停。可是我已經好久沒聽他講這些故事了。

我沒辦法就這樣放下他。

阿傑究竟去了哪？

現在每天在我面前的，到底是不是他？

大考將近，我下定決心，要把這件事做個結束。我花上幾天做好心理建設，特地挑了和上

回差不多的時間去堤防，硬著頭皮，又走到那盞路燈下方。

燈依然在閃，我垂下頭，看自己影子顏色深淺交替，想接下來該怎麼辦。

總不可能現在質問一盞路燈「阿傑去哪了」這樣吧？被路人看到，怎麼想都是我有問題。

我頭低低的思考，猛盯著路燈基部，腦袋瘋狂運轉。

沒想到這一看，還真的看出個上回沒注意到的東西。

這盞閃爍的路燈底下，有朵小白花。

平平無奇的白花，可以握在手心的大小，我這陣子對它卻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

阿傑在胸口別上的小白花，和這朵一模一樣。

我凝視那朵白花，整個人被蠱得茫，彎下腰，伸手就想去摘。

但在碰到白花那一刻，指尖傳來預料外的觸感。

......濕濕的？

異樣感讓我停下動作，抽回手，放到鼻下嗅聞。

一股濃厚的腥臊味，頓時衝我滿面。

遠方有幾隻流浪犬在吠叫，急於宣示自己在這地方的主權。

幹！

我會意過來，連忙甩手，把濕黏觸感擦在旁邊的野草堆上，還不忘一腳踩爛那朵小白花。

「幹你媽的，為什麼我會這麼衰小，找個朋友還得摸一手狗尿！」我越踩越大力，剛剛累

積的恐懼此刻都被憤怒驅趕，「這到底殺小邪門東西，什麼破燈，我等下就打1999把你換

掉！」

等旋風般的怒氣過去，我收回腳，才發現腳下影子已然淡上不少。

方才，不知什麼時候，或許是在我踩下白花的那一刻，一直閃爍的燈熄了。

一整排的路燈都熄了。

我赫然回神，今晚接近十五，頭頂月亮又大又圓，足以照亮整個堤防。

平靜無波的河面，看不出半點河岸倒影。

沒有燈、沒有人、沒有狗。

這個世界安靜得像是死了。

那晚，燈沒有再亮起來。

事實上，我一意識到燈熄，心臟便開始狂跳。

小時候看過一本故事，講的是人變成老鼠，掉進一個詭異的空間裡被大貓追逐。那感覺難

以言喻，路邊一扇扇黑窗戶後頭都爬滿眼睛，貓在窄巷內看我，不知何時會被抓到。

我跑回家中，碰的關上大門，血液衝撞耳膜的咚咚聲還停不下來。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逃避心態再次出現，一回家就鑽進被窩。除了發抖、回憶、嚇自己，

好像也沒什麼作為。

阿傑仍舊不知所蹤，我像個嬰兒蜷縮身體，後來竟然就睡著了。

隔天，我是被我媽叫醒的。

如果不是整排路燈熄滅的場景太過鮮明，我會以為昨晚是做了場逼真的夢，我其實從未去

過堤防，更沒有什麼小白花。

餐桌早餐一如往昔，學校模樣半分不差，同學們也很正常，老師還是在叨唸課趕不完。

沒有什麼妖魔鬼怪，我當初擔心的事並未發生，這個世界還活著，也不只我一個活人。

真要說哪裡不對勁，一樣是只有阿傑有問題。

說有問題，倒不如說是他又回到了以往的模樣。上課容易渙散，午餐挑食，偶爾還會捉弄

同學。或許是我這陣子太熟悉認真向上的阿傑，所以才會覺得不習慣。

不過，他現在也不提怪力亂神的事了。

至少，到目前為止，我還沒聽他說過。

有好幾次，他一直想跟我說些什麼，卻總吞吐不全，彷彿身旁有無形的人在監視他。

這令我想起那晚的感受。

阿傑現在是灰鼠，哆哆嗦嗦，隨時擔憂頭頂有利爪揮落。

有次午休過後，我趁著同學們都還在昏睡，教室燈也沒開，終於是耐不住性子，偷偷摸摸

走到阿傑座位旁邊。

我輕輕的搖醒他：「阿傑，醒醒，你之前說的那盞燈......」

原先半睡著阿傑一聽到關鍵字，忽然大睜圓眼，覺也醒了。他繃緊上身，驚恐的用眼神示

意我快看向身後——身後一整班，原先都還在睡午覺的同學們。

他們齊齊抬起頭來，黑眼睛一眨不眨，裂開標準而統一的笑容。

「燈沒有問題啊。」

我停頓一下，喉嚨有點乾啞：「你們說得沒錯，燈沒有問題。」

我打開了燈。

祂們對這網站不甚熟悉，現在，我終於可以暢所欲言。


事情說到這裡，你們可能會想，至少我找到阿傑了吧？


我原先也是這麼想的。


當時，我被全班的人嚇得不輕，阿傑忙給我打暗示，才讓我回過神，知道要趕快敷衍。


或許祂們也不想現在就打破假象。在我虛意迎合後，班上同學又恢復了正常。


「今天晚上六點，你放學後到操場等我。」


阿傑鬆口氣，壓底聲音，眼底有晦暗不明的光。我知道他是想避開祂們，單獨跟我聊聊。

但我越想越不對勁。


現在已經七點多了，總之，我沒去找阿傑。


阿傑......


說到底，我要怎麼確定他真的是阿傑呢？


如果那朵小白花，就好比燈籠魚大嘴前誘人的微光，是祂們引誘我們、取代我們的最後一
步，那原來的世界中，肯定有不只一隻燈籠魚在吧。


這樣想的話，阿傑之前支支吾吾的模樣，反倒是有些過頭了。不然哪有那麼湊巧，每次他
想說些什麼，旁邊就有人經過。說不定，這些都是設計好的詭計，想用阿傑來讓我卸下心
房......


其實，和祂們攤牌後會發生什麼事，我也不清楚。


偽裝成貓的老鼠，我猜，大概會被拆吃入腹？


但講實在的，我快撐不下去了。每天心驚膽顫的和祂們相處，我的精神越來越衰弱。起初
是一兩個禮拜一次，到最近，大概只要過一兩天，我就會看到某位同學在盯著我笑。


爸媽也不太正常。廁所燈泡快不行了，頻頻閃爍，他們還是堅持燈沒有問題。


現在，在我打這篇文時，我房間窗外的那盞路燈又開始閃了。說實話，這是我第一次在這
裡發文，以前有聽過這裡能開關燈，還花了段時間熟悉網站，希望到目前沒出什麼匹漏。
不然，我在這裡束手無策，也沒有可以討論的人，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所有事物都在祂們掌控之下，幸好祂們不喜歡可以變換的燈，沒事不會去觸碰。


所以，就像上面說的，這不是篇詛咒文，而是篇求救文。


不管誰也好，如果你有看到身邊的燈在閃，而且閃爍得不太正常的話，請不要去摘燈下的
白花。如果可以，請你先站內給我，至少讓我知道我還能聯繫上一般人，這樣或許我能有
信心再撐久一點......如果有能回去的方法，我出去後一定答謝，叫你一聲爹都可以。

總之事情就是這樣。我現在相信，並且強烈希望燈沒有問題。

媽佛版創作文首發，先謝謝大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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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14.25.79.70 (臺灣) ※ 編輯: DeepDreamS (114.25.79.70 臺灣), 01/11/2023 19:47:43

沒有，只是剛好想到哈哈 我還去查了一下腦葉公司是什麼XD 感覺挺有趣的

解出來了，我家明燈說我下輩子有機會中獎...

謝謝大家的推～ 新年希望有多點時間可以寫寫故事放上來！

※ 編輯: DeepDreamS (114.25.79.70 臺灣), 01/12/2023 20:00:19

而且我發現手機排版好怪QQ 下次調一下

其實這才是真正的marvel點啦

我是透過這篇第一次練習關燈哈哈

※ 編輯: DeepDreamS (36.230.128.202 臺灣), 01/14/2023 22:36: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