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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作] 美容師II【永祝之眠】肆

看板marvel標題[創作] 美容師II【永祝之眠】肆作者
rainmie
(音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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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祝之眠】肆

華以容用力眨了幾下眼睛。



眼前的景象灰撲撲的,只有上方氣窗斜斜灑進室內、虛弱而灰薄的日光,灰塵很厚,她光是爬起身就揚了一片,嗆得連連咳嗽。



她從地板上站起來把灰塵拍乾淨,花了好幾秒才意識過來剛剛的一切竟然是在做夢,只是她不知道自己在這裡睡了多久。



離開廚房走向大廳,外頭的天色與她跟洛錚剛要離開時差不多,估計時間還沒有過多久;屋子裡隱隱的嘈雜聲音不斷,但她四處都找不到華洛錚的影子。



她將空無一人的荒廢宅院走遍一圈,甚至進入了那座燒毀的側房、還是一無所獲。待她回到廚房,突然在那些斷斷續續的瓢盆交集與喧嘩人聲中隱約聽到孩子哭泣的聲音,而且離她相當的近。



華以容循著聲爬近那座紅磚大灶,打開鏽跡斑斑的灶門扒開一爐子灰,才挖出一杯潑了雞血的白米,發現竟然是小宇被困在那裡。



她臉色一沉,把那杯血米往牆角扔去,將嚇壞的孩子抱在懷裡安撫:「沒事了沒事......姊姊呢?」



她被擊暈了留在廚房,隨身物品散落在炕上,小宇被刻意的拘禁,但是卻不見洛錚......這讓華以容覺得目前的處境非常糟糕。



小宇抽了兩聲努力忍了下來,接著手往大廳的方向一指,但是華以容牽著祂在整個大廳裡走了一圈還是一無所獲,只有小宇像追逐著飛蠅的貓一般,眼神不斷地在空間中四處飄動。


華以容問:「不完全在同一個空間是嗎?」



小宇瞪大眼睛,忙不迭地點頭。



她思考了一下,回到廚房在角落坐了下來,拉過自己的包包拿出紙筆寫下自己的名字,指尖撫觸紙張時慎重地叮嚀祂:「我去把姊姊帶回來,祢在這裡乖乖躲著,幫我看好身體,好嗎?」



小宇輕輕的應了聲好,謹慎地緊緊抱著她的身體偎在角落。



墜入紙張之前,她又聽到那口鐘響了起來,非常清脆而結實的五聲。再睜開眼,截然不同、整齊明亮的廚房赫然出現在眼前,跟方才相同,一旁有一籠籠的紅白饅頭在等著入沸騰的蒸籠,大灶邊的人閒不住的忙活,窗外不停有人群交替走動,伴隨著幾聲笑語,一副平和日常。



華以容感覺得到眼前這些人這次很明顯地跟她對上視線,但是卻沒有多做什麼反應,她也沒有主動行動,而是慢慢離開廚房往正廳方向走,途中經過大房時掃了一眼那口鐘,發現那鐘的指針正以不規則的頻率正反亂轉,偶爾會停下來幾秒鐘,指針又繼續超現實的快速游動。


她走出大門,埕上有曬衣服的、整理柴薪的、敲打什物的零星幾人,邊做著事變家常地閒話,孩子的人數比剛剛看到的多了一些,五六歲到十歲初頭都有,正湊在一起滾著鐵圈玩。


有一個小小的孩子大概四五歲、獨自拎著竹籃從華以容面前走過,一路徑直步出周家大門外。華以容不自覺地跟了上去,隨著那孩子一拐彎走進林子裡,看著他在一株結實纍纍的矮樹邊停下,踮著腳尖奮力地伸長手、摘起樹上看起來很像桑椹的果實。



她低著頭看著那孩子忙活,也順便打量了一下他:個子小小的,看不出男女,身上的穿著跟裡面那些衣質粗糙的孩子不太一樣、是潔淨且質料上檔的絲綢小衫,純白底衣綉著一道綠錦邊,頭髮在左右梳了兩根紮紅繩的沖天炮,看上去相當逗趣可愛。



這孩子很認真地在自己勾得著的枝幹間摸索、摘下合意的果實扔進籃子裡,但是他採下來的全都是鮮紅明亮、未成熟的酸果,而不是香甜的深色果實。



小童摘齊了滿滿一籃、又拉著對他來說有些沉的籃子邁力跨著小步伐回到大埕,將果子在一個小桌子上倒出來,然後一點點地倒進一個大碗裡搗成鮮紅的汁,搗完了,又跑進廚房抱來一籮紅色饅頭小人。



華以容看著他把小人的胸背位置撕開一個口子,用手指蘸了一點鮮紅色的汁液,將裡面白色的身體也沾上紅色。



華以容終於開口問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紅色的果實是要塞在紅饅頭裡的,它們代表新娘的血。」小孩子回答,聲音脆生生的,但沒有看她,低著頭逕自忙活。



「那白色的饅頭裡塞什麼呢?」



「什麼也不塞。」他停頓了一下。「死人沒有心。」



那孩子抬起臉來,眼眸是黃綠色的,在不太刺眼的陽光下,映出裡面細細的瞳孔。



「啊--!!!」身旁突然傳來有女人尖叫的東西,手上的東西哐啷啷地跟著她一齊摔落了一地;那個叫阿蘭的女人邊爬出右廂房的私廳大門,一邊淒厲的大喊:「阿、阿潔!阿潔她爸!快來啊!阿潔吊頭了!!」



華以容驚懼地轉過身,看著半敞的私廳大門的縫隙間透出一抹紅色的身影,懸在樑上,穿的是那件紅底繡著藍綠孔雀花樣的旗袍。少女纖弱的側面就這樣透著背後的窗光,幽幽地刻印在這個時空裡。不著地的雙腳在半空輕輕擺盪,那雙幾乎擠出眼框的眼球像是將視線溢出整個大廳,逼迫所有人都感受到那股沈重的怨意。



華以容下意識地想要遮住身旁孩子的眼睛,但伸出手撈了把空才發現那小童早已不見人影;院裡其餘的小孩子全部被其他大人一口氣趕回正屋去,各房裡陸陸續續衝出許多人、無所適從地圍著出事的私廳喧嘩,以及女孩的母親淒厲綿延的哭音。



華以容聽到後方喀啦一聲碎響,轉頭一看是那烏木金瓦落在她的背後,但奇怪的是當她抬頭一看,應該鑲著這片瓦的地方卻沒有任何缺失,平平整整地舖齊了模樣一致的瓦片。她蹲下身過去翻了翻,發現漆著金色花邊的瓦當已經碎成兩半,露出卡在瓦筒裡面的東西,她挖了出來,是一個小小的金屬牌片,長方形的,前面有著矩狀的刻紋。



她下意識地拾起那面牌片,卻聽見人聲高亢喧鬧,蒼白的天空一晃眼變成另一個深沉的黑夜,再抬頭已是熊熊火光。



右廂房起了很大的火,從小廳開始,一路延伸到鄰近的廂房,火舌舔噬著廊檐,一面一面地熏黑碎裂了木窗上的玻璃,十幾個人都在爭相吼著提水救火,卻還是蓋不住那聲突兀的、女人撕心裂肺咆嘯的聲音:



「周潔活該妳不得好死!我兒子跟妳無冤無仇妳為什麼要害我兒子!妳把兒子還我!!我燒死妳!活該燒死妳!詛咒妳就困在這房子裡、永世不得超生......」



華以容轉頭一看,是那個叫阿蘭的女人,被她丈夫架著,披頭散髮對著廳堂不斷的罵罵咧咧;另一邊走過來的是周潔的母親,愣愣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切,臉上的表情像是哀淒又有點像笑,但更多的是那種對於一切都感到絕望的眼神。



那發狂的女人掙脫開她的丈夫,往周潔的母親撲了過去,用力過猛兩個人都倒在了地上,她抓亂了周潔母親的臉跟頭髮,嘴上尖聲喊著:「賤人,你們一家、你們周潔都是該死的賤人......」



周潔的母親像是終於找到了出口,一巴掌打了回去,兩個女人就直接在大埕地板上扭打了起來;火勢太急,周圍的人只顧著傳水滅火,一時之間也沒有空檔去拉開,兩個母親就這樣不斷地發洩著各自的忿怒......



華以容眼前的景物在煙霧瀰漫中又不知不覺褪去,整座宅子變得更加老舊,右廂房的燒灼痕跡斑駁而頹圮,明顯已經不再住人,天色是黑的,大埕裡又是那個祭祀時的陣仗,只是參與的人數明顯變更少,但每個人眼中都有種炬炬的目光。



華以容站在大院的門口處、從隊伍的最後端慢慢地向前走,途中經過數不盡淌著蠟淚的燭火,等她走到正座大廳前,中心又出現那個圈著正坐的七人陣,他們傳遞著念珠低聲吟唱,刮著手上的錫戒指不斷傳出刺耳的嘩嘩聲。圓心是一個穿著紅色旗袍女人,面向內廳低頭跪坐著,姿態端正,肅潔,安靜。



華以容走近站到她的面前,緩緩伸出手。「......洛錚?」



「吶,以容。」頷首低眉的華洛錚緩緩抬眸,張開塗著朱紅胭脂的嘴,露出絕對不屬於本人的冷冽笑意。「換上白色的衣服吧......我們一起。」



華以容沒來得及反應,一杯血米從她的天門直扣而下,她發現自己全身被癱軟不動的同時,又被連著那杯米蓋上貼了咒文的竹篩。



她被禁咒著趴在地板上,即使用盡全力還是完全抬不起頭來,奮力抬起眼角,看見廚房裡有一列人抬著什麼東西走來,她認出是被換上跟洛錚相似的白色旗袍,閉著眼不省人事的自己。



幾個人沈默地運著華以容的身體到門外隊伍最前端的一張擔子上,迅速地將她的身體擺弄成端正躺姿,擔板旁被放置著倒叩的碗跟椅子,最前方成堆地按左紅右白的形式堆了滿滿的紅白饅頭小人。



穿著紅旗袍的華洛錚跟那七個人一齊站了起來,走出正廳與華以容身體並列,穿著紅衣的她與穿著白衣的華以容就這樣一紅一白、一站一躺、由那七個人以她們為中心圍在她們身旁,錫戒與念珠的傳遞越轉越快,唱誦著不知名又帶著森森氣息的咒歌;她們的前方各站著一個持鈴的婆子,華洛錚面前那個穿著一席紅大掛、華以容身前那人也一身白衣,與她們身後各持紅白蠟燭的隊伍一齊形成規律而鮮明的對比。



念珠七人眾的聲音停了下來,默默撤出隊伍,兩婆子舉起搖鈴朗聲吟唱一陣子後,右邊的白衣婆開始朝天空灑起冥紙,左邊的紅衣婆則是灑起大把銅幣。



中式樂器的演奏響起,紙錢在天空嘩嘩作響,銅幣緊跟著擲地有聲,但硬幣接觸地面後卻沒有彈起滾動的聲音,灑出去的錢一落地、全部直直的立了起來。



華洛錚--或者該說不知道現在在操縱著她的身體的某種東西,伸出套著扎眼紅繡花鞋的腳,踮著腳尖跳在銅板的頂尖上,就這樣隨著引路婆灑錢的路徑,一晃一蕩地跳著出去,被放置在葬架上的華以容則被抬著緊跟在側,身後的長長列隊也動了起來,一齊跟著她們往大門的方向走去。



「這下子,」周遭傳來議論紛紛的聲音,「儀式的準備工作終於齊了......仙仔終於會回來我們身邊......」



華以容就這樣被壓在大廳中央,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這一切的發生,她不知道這個隊伍要去哪裡、接下來會做些什麼事情,只是按照早些前在那場家族會議裡聽到的,這事態不妙、非常非常不妙......



「姊姊......」在嘈雜的喧嘩聲中,她清楚聽見了自己的聲音。



但是她並沒有開口。



接下來發生了最無法理解的事情。



她看著葬架上的’自己’顫巍巍地站了起來,重新不穩似地走前走了兩步,接著猛然往華洛錚撲了過去,華洛錚猝不及防、跟著一齊重重地摔在地板上,走在前方的引路婆術法被破,原本站直的錢幣跟著嘩啦啦散落一地。



華以容不可置信地看著這一切,直到那個’自己’又爬起身,顯得有些無所適從;她才睜大眼睛認出附在身上的小宇,雖然場合不對她還是高亢地暗自讚嘆出來:是替身攻擊!!



小宇用她的身體奮力站了起來,試著想要拖開微微恍了下神的華洛錚,但可能太久沒使用過肉身發現拖不動,所以當機立斷拋下華洛錚、閃開一路上試圖阻擋的村民直接朝華以容跑去,一把揭開扣在大堂地板上的竹篩與血米杯;華以容則是遠遠看著身體朝自己奔來後,頭頂一輕,眼前暈眩一晃、便重新掌握回身體自主權。



樂隊又開始演奏、引路婆又開始灑起錢幣冥紙前進,看著是要重整旗鼓,似乎決意怎麼樣也要把儀式進行下去,華以容衝出大堂,想也沒想就追了出去。



她身上白色旗袍裙衩的節釦已經撕裂,露出整副完整大腿,卻更方便她神速地一個箭步就踩在被附身的華洛錚面前,右手一劃便直指她的眉心。



「我是華以容,」她看著華洛錚的雙眼,直直的釘進那雙外來者的神識,沉著聲音用盡全力大吼:「祢、滾出去!」



關爹爹在她還小、還沒有現在能力的時候,曾對她說過,最簡單的驅邪方法,就是對著那些異界的眾生大吼跟離開有關的詞句。關鍵是中氣要飽滿、聲音要結實,最重要的,喊出來的那一瞬間要摒除所有恐懼,氣才會渾圓厚正。



「陰邪很怕正氣,那是天造人時特地在人身上留下的記號,來自天上的純陽,可以打消地下的純陰,即使是像妳一樣的女孩子也很容易發揮出來,而且在心神越堅定的時候越有用。」乾爹拍著她的頭,很和藹地說。「所以妳會發現民間傳說有關於幫小孩退邪收驚的角色很多都是尪姨,就是因為女性對小孩天生就帶有一種寶愛,在吼那些攀附孩童的陰邪時完全憑借天性、特別容易奏效。」



華洛錚被這樣一吼,眼底那股異端的神色一滅,整個人像被抽去大半、軟綿綿的癱倒下來。


院子裡所有人倏地全消失了,夜幕撤去,天色又回到蒼白的白晝。



「洛錚,」華以容現在跪在地上抱著不省人事的華洛錚處在整個大埕的最中心,周圍雜草漫生什物凌亂,看來已經回到現實的時空。但燒毀的右廂大門緩緩開啟,渾身散發著戾氣、歪著脖子的周潔走出屋子,臉上有著消不開的黑氣,瞪著那雙幾乎要滲出血的眼朝她們緩步走來。「洛錚?姊!醒醒!!」



「嗯嗯?火鍋裡面放芋頭當然好吃啊......」華洛錚在她肩頭蹭了一下,滿臉睏倦地睜開眼睛。



華以容噗地笑了出來,同時又無奈地巴了她姊的頭一把,華洛錚撐著妹妹的身體站了起來,半瞇著眼環顧四周顯得還有點困惑:「呃呃這裡是哪裡......哦哦幹幹幹幹禰怎麼還在?!」她抓緊華以容的手臂對著緩緩逼近的周潔尖叫,終於完全醒了。



華以容拉著洛錚不斷退後(一邊忍受上手臂快被洛錚折斷的力道),不斷尋思著接下來該怎麼辦。突然聽到一陣小小的抽氣聲,周花鈴站在正座大堂的門口,戒慎恐懼地盯著周潔,對上華以容的眼睛之後,一溜煙又轉頭奔回內室。



華以容拖著踉蹌的洛錚緊跟上去,衝進大廳閂上大門、一路奔進一旁的大房,房裡沒人,那口鐘殘破報廢的鐘此時兩根指針正不住地正反瘋狂亂轉。廳堂傳來大門被撞開的聲音,隔著門都感覺得到周潔那森森的黑氣不斷朝她們逼來;華以容此時突然注意到自己一直都捏著什麼東西扎緊她的手心,攤開一看是那張在室外撿到的牌片。



房間的門猛然推開,周潔抬起手扶正自己歪斜的脖子,那張枯瘦蒼白的臉看上去毫無情緒,屬於少女的嬌小身軀卻透露著威壓四方的戾氣,沈重的像是隨時可以殺死任何活著的生物。華以容完全是直覺反應將那小小的牌片插進鐘板上的凹孔,一轉動卻不是發條的觸感,面板磅地一聲彈開,有個小小的木盒子掉了出來。



木盒在地上摔成兩半,滾出一顆圓圓的綠玉,落地瞬間成為一個白衣小童。



「啊啊~終於出來了。」四、五歲樣貌的小童不急不徐地伸了個懶腰,頭上小小的紅繩跟白衣上的綠錦邊都相當眼熟;等祂伸展完身體朝華以容看了一眼,華以容才從那黃綠相間及細細的瞳孔,認出祂是在虛幻中看見過的那孩子。



周潔對於小童的出現很明顯頓了一頓,接著還是舉起手就要往他們的方向撲來;那孩子則是抬起手「大膽!」一聲嫩嫩的嬌喝,往周潔頭上一拍,周潔就這樣愣了一愣,竟然成功被逼退,轉過身朝屋外一顛一顛地走了出去。



眼前的一切發展不過就幾十秒鐘的事,華洛錚本來緊緊抓著華以容瑟瑟發抖,這下瞠目結舌看著紅旗袍女鬼離去的背影,又看看眼前的孩子,驚奇地發現那雙爬蟲似的瞳孔,本來興奮地要撲過去研究,被華以容一把扯了回來。



「終於見面了,」華以容十分謹慎地彎身行了個禮,暫時不敢放鬆緊惕。「我該怎麼稱呼您......蛇仙大人?」



小童一抬手,老氣橫秋地說:「免,小仙就只是過路小妖,已經跟人類沒有干係,你們的稱呼對我不重要。」



「沒有干係......」她撿起地上那塊從盒子裡滾出的玉石,畢恭畢敬地遞過去。這個東西她早先看見過——在周花鈴手上。「但您不是周家的守護靈嗎?」



「已經不是、早就不是了。」蛇仙哼哼兩聲接過玉,那張稚嫩的臉上出現了明顯不符外貌、諷刺而哀傷的笑容。「從那個女人把我鎖在這座鐘裡、我跟周家先祖的契約在第一次儀式失敗開始,早就已經斷了。」



「周家人看起來都很敬重您。」她想起來即使是那個看起來座高望眾說一是一的老人,也看上去對於這位守護神相當敬仰。「您是周家古老的精神指引,把您拘禁起來這種事,誰敢......」



「花鈴她阿娘,」蛇仙像是想起什麼屈辱,忿忿不平地說。「那個女人根本就是一切的亂緣,周家代代一向精明,怎麼會就這樣栽在一個蠢媳婦手上......」



「所以......將周潔活祭不是您的意思?」華以容小心翼翼地問。



「放肆,」祂揚起豎直的瞳孔,聲音嘶嘶帶著忿怒的蛇信:「小仙幾百年前就沒吃過人了好不?」



華以容小心地低頭稱是,小小的蛇仙哼了一聲,對她們解釋事情發展至此的來龍去脈。



祂與周家先祖的契約可以追朔到近兩百年前、周家還在那片遙遠大陸的時候。當時周家與當地一位頗有名望的道士是世交,一開始是道士從某個落敗的人家作法出來,轉問周家人,願不願意幫著供奉這一尊有點靈氣的蛇妖。



祂修仙,也不害人,其實大部分的時間都在睡覺,每七年才會醒來一次。周家保證將祂謹慎的供奉起來確保給予一個安生的休眠環境,祂的回報就是每次醒來之時收下祭禮、幫著打點產業周圍的山靈,確保周家的發展順風順水,恩澤子孫,連他們一路過海漂流到這個小島,也隨身帶著祂,不敢離棄。



「但是周家老爺子提到最原始的祭祀......」



「那是在更早之前那家的事。」祂鼓起雙頰,彆扭的偏開頭。「那時候我還在妖道上嘛,人類是很好的靈氣來源,但說實在的,其實也不是非吃不可,真的不曉得那些人怎麼就這樣硬要塞過來......那個時代的人乾瘦瘦的,又不知道為什麼老是說要送處子,在我看來都是一把骨頭似的小孩子,實在話,我寧願吃鹿。」



周家一直都用著與蛇仙的協議謹慎供奉,確實快速發展起來,雖然當時這座小島局勢非常動盪,瘴癘與惡疫橫行,但在祂的庇護之下一直還算穩定。直到周潔他們那一代。



周潔的爺爺生了七個孩子,裡面只有兩個是男丁,老大與老二年紀差得很遠,所以當老二娶妻的時候,長媳已經生了兩男一女,還懷著一個男孩;次媳婚後兩年,只生了周花鈴一個女孩子。



那個時候的周家老爺身體已經不太好,雖然大家嘴上沒說,但已經是差不多要在考慮立遺囑分配遺產的時機,次子一直很忌憚他那個哥哥,次媳或許是因為一直生不出男丁,對大哥大嫂一家一直有一種沒來由的在意與妒意,眼看大哥是長子、膝下又有三個男孩,說不準公公會把更多的產業分給那一家,心裡暗暗覺得實在是太吃虧太不公平。



她明著暗著都對丈夫暗示過,但丈夫就是個軟腳蝦,雖然對從小就明顯偏愛大哥的父親有意見、但一直不敢有所作為,媳婦阿蘭於是腦筋一轉,把念頭動到每七年一次的祭祀。



嚴格來說,周家老二聽到算命師對於活祭這個說法是真的,但他不知道那是他的妻子塞了錢給算命師指使的。至於未來周家衰敗之後整片豐饒的山林讓渡給誰成為最大的得利者,則是那媳婦一介婦人始料未及,只能說被眼下的妒意蒙蔽薰心,到頭來其實罪魁禍首也只不過是真正得利者的替罪羊。



但當時一心要弄垮對方家庭的阿蘭不知道這一切,還是狠下心執行著自己的計劃。其實比起周潔,她更想弄死那邊的兒子,但她也深知對於這個家來說男丁是天,不要說大哥夫婦、恐怕連公公也不會同意,所以起碼要推出周潔,好挫挫大哥夫婦的銳氣。



這個邏輯不要說非人的蛇仙,連華以容這個外人聽來也怎麼都想不明白。只能說人心只要貪婪,什麼事都可以成為藉口。



周潔在當時那個年代,不說唸完小學,在整個城裏也是非常罕見能進入公學校的姑娘,自然觀念就帶有一股時代先端的執著與傲氣;她無法忍受在這個重男輕女的時代一路被打壓長大,好不容易跟兄長一樣爭取到學籍,卻還是被爺爺默許要成為祭典的活祭,懷著一股報復心態,在祭典前夜她心一橫,乾脆在叔叔家廳裡上吊自盡。



「那孩子死得時候怨氣很重,我就在旁邊看著,那麼年幼的一個小孩子,最後一句話卻是:『我要他們家絕後。』這種充滿恨意的言語......」



「那麼那時候......隔天的儀式,他們成功了嗎?」華以容小心翼翼地問。



「失敗了,從那可憐的孩子自殺的那一年開始,每一年的儀式都失敗了。」蛇仙幽幽地說,閉上那雙澄澈的眼睛。「賠了一個無辜孩子的命,又要若無其事的收祭來豐饒他們,這種事小仙做不來。我與周家先祖約好的,並不是這樣......」



但那個時候周家的神靈代言人已經被穿鑿附會成那個收過阿蘭錢的算命仙,想當然他不會對周家老爺說出實話。後續又收了周家不少錢,其中一次就是說要在左廂房修一塊鎮煞的瓦當,好正面鎮住他們自殺在對面女兒的戾氣。



那時候次媳阿蘭已經對蛇仙有點忌諱,周潔畢竟是周家血脈,卻晦氣的自殺在他們房子,難保蛇仙有沒有從中作梗或未來幫著周潔報復。但她畢竟是舊時代的人,又不敢親手處理,所以逮著機會將一直被放在神明廳供奉、據說放置蛇靈真身的木匣鎖進公公房間的鐘裡,並拔走鑰匙,趁著動土的期間,悄悄塞進那塊新建的瓦當。



那算命師告訴他,瓦當上面的內面圖案,其實刻的是蛇的天敵,如此可以壓抑蛇靈,不會針對祭典失敗或周潔之事出來找她麻煩。就算未來鑰匙被發現了,也沒有人會想得出來跟她有關聯。



她以為這樣妥當了,本認為應該就這樣安然無事,反正周家有沒有守護神保佑也跟她這個外來媳婦無關,她只要確保日子就這樣過去、分到足夠的遺產就行。



木匣子失蹤在周家是一件大事,但算命師轉而安撫周家老爺,蛇仙只是對於周潔自殺之事感到污穢憤怒,所以將自己藏起來,等待下一個儀式到來時只要好好祭祀、蛇仙定會自行歸來。



有鑑於周潔自殺那年的儀式失敗,下一個祭祀日期到來,不知誰有意無意地又提起活祭這件事不知還算不算數時,七歲的周花鈴卻失蹤了。整個村子都在幫忙找孩子,卻不敢耽誤祭典的進行,只能說蠟燭兩頭燒,那年的祭祀辦得很倉促,而沒有蛇仙收受的祭典,山澗暴漲,祭品多數逆流回來,最後還是以失敗告終。



「那麼周花鈴當時的失蹤是......」



「小仙藏起來的。」蛇仙哼哼了兩聲,明確表示對當時那番情景的不以為然,但半瞇的眼神又透露著微微的憂傷。「阿潔的戾氣一直很重,她沒有忘記自己當初會死是因為要做為新娘被推去獻祭的原因,祭典一到簡直就是她最兇的時期......我那時候已經被鎖住了不能驅退祂,也不知道村裡那群腦欠的會不會真把花鈴推進河裡無辜送死,至少把她藏起來,起碼不要真的讓她無辜賠進去。」



但是當時被拘禁的祂已經無法好好使用能力,雖然用盡全力將周花鈴嚴實地保護起來,但那孩子一部份被緊緊屏蔽的魂魄卻也就這樣被禁錮在閣樓、再也回不去了。



所以周花鈴在儀式過後在周家老爺房裡被發現,卻像是突然痴傻了從此不太說話。母親阿蘭也沒有特別關照,她當時懷了身孕即將臨盆,全心全意都在這個產婆斷言是男兒的孩子上,等兒子出生,她更喜提眉梢,覺得自己終於有了在這個家的底氣。



結果兒子出生不到兩年就早夭而去,城裡醫生說是瘧疾,但她一心瘋魔,直言是周潔化為厲鬼前來索命,在兒子死去的當晚提了桶油,一口氣把當初周潔上吊的客廳燒了,揚言要同歸於盡。



半座屋子燒毀,蛇仙的真身一直沒有回來,白死了長孫女、長房一家抑鬱、次媳瘋了、原本活潑伶俐的孫女閉塞失常,整個周家從此陷入攪不開的愁雲慘霧。



連著兩次、長達十四年間的儀式失敗,這對於周家跟村莊都是前所未有的事情,他們試圖做過許多事想力挽狂瀾,卻無法阻止周家跟村子都一年一年衰敗下去,到最後,大部分的村民陸續搬遷,周家老二與帶著妻子女兒離開後再也不知去向,最後老爺子死了,周家大哥又堅持了幾年,最終也只能放下祖厝這塊傷心地,帶著一家去外地求發展。



周家至此支離破碎,老宅與周潔、鐘與蛇仙,就這樣隨著被人們拋棄的記憶 ,像是沒有出口似地深深鎖在黯淡的時光裡。



華以容心裡很難過,因為即使怨氣深不可逆,到頭來,周潔依然是整個事件最無辜的受害者。



她看著那抹在燒毀的廳堂間慢慢穿梭的紅色身影,下定決心取出紙圖,試著寫上周潔的名字想要送祂一程。但甫收筆,紙張就生生地裂成兩半,遠遠地從右廂房廳裡傳來淒厲而抗拒的尖叫。



「我勸妳最好不要多管閒事比較好。」小小的蛇仙晃到她身旁,露出超脫世俗又意味深長的一笑。「周潔的遺言是要他叔叔一家絕後......在這個目的達成之前,她是不會放棄的。」


「您就......」她想說些什麼,卻不知道怎麼問才適宜。



「小仙老早說了,從第一次儀式失敗開始,周家就已經跟我沒有干係。」蛇仙蹙著眉,稚嫩的臉蛋堆滿不耐,揚了揚袖子。「擋牆已撤,趁小仙心情還好,這就放妳們走吧,再晚,我就不保證有沒有心情幫妳們攔著阿潔了。」



華以容姐妹就這樣灰頭土臉地收拾回自己的東西離開宅子,她們有一度想著要不要從大門離開,但看著穿著紅衣的周潔依舊在燒黑的廂房中來回遊蕩,不斷地唸著紅色衣服白色衣服以及充滿戾氣的咒殺台詞,讓她們回想起方才跨出大門那瞬間的陰影,最後還是循著原先的後門出去。



所幸這次一切正常,她們沿著來時的小徑一路順利的回到舅公家外,回頭望了一眼,周家老宅依舊在滿山綠蔭裡寂寞地佇立,山風刮過大埕一路吹進後山高聳的竹林,在颯颯的搖動間不斷傳出像女人哭的聲音。



「以容,我一直在意一件事。」她們無語地安全回到車上,發動引擎的時候,華洛錚開口。


「什麼?」



「我們的衣服到底到哪去了?」她滿臉哀戚地轉頭看向華以容,手指拉著身上那件來路不明紅旗袍的領釦。「那是人家難得在百貨公司買的洋裝,一套要四千多塊嗚嗚嗚嗚。」



「別追究了,回市區買完衣服再回家吧。」華以容扣上副駕座的安全帶,拍拍白裙子上的灰嘆了口氣,只希望這點損失能讓她姊長點教訓。「對了,你們出版社有做民俗記載書籍之類的部門嗎?」



華洛錚邊轉動方向盤駛離碎石子遍地的小路、稍稍想了會。「相關的應該有吧,怎麼了?」


「幫我借張名片,」華以容說,放心不下似地朝廢棄宅院的位置望了一眼。「我們還有件事要做。」










一個禮拜之後,姐妹倆一同到郊外某間公立老人院探望。



這裡的住民都是失家或獨居、被社會福利機構轉介進來的老人,姐妹倆以出版社作為名義,申請某個偏鄉古宅關係人的採訪權。



護理師領著她們到明亮的大廳最裡端,一邊走,一邊閒聊似地說著這位住民終身未婚,父母死後獨居很多年,就這樣送進來,破天荒有了訪客......最後把她們帶到一個膝上披著毛毯坐在輪椅中、垂著頭打盹的老奶奶面前。



老奶奶年紀很大了,被搖醒時只是迷茫地抬起頭好像不怎麼說話,但看見華以容卻笑開了花,親切地喊她姊姊。



「花鈴阿嬤,妳看錯了啦,這是年輕小姐捏,妳怎麼喊人家姊姊。」一旁的看護打趣她,旁邊的人一齊咯咯大笑。



華以容溫和地握著老人的手,蹲下身來,用只有老人聽得到的聲音輕輕地說:「周花鈴,我來帶妳回家。」



華洛錚在老奶奶身旁坐下來,假裝做認真採訪貌,其實是有一搭沒一搭地與老人閒聊;華以容則是在一旁立好紙圖,寫下周花鈴的名字,接著指尖輕觸在下巴的位置上,開始往太陽穴的位置、滑過眉宇間推揉觸按。紙圖上很快地浮現她在老宅裡看見的那個怯生小女童的樣貌,接著五官開始慢慢長開,成為纖細的少女、標緻的女性、溫潤的少婦、和善的中年婦女......周花鈴一生的樣貌在華以容手底下慢慢地漾開,一點一點堆疊刻畫上歲月的痕跡,直到最後成為眼前這個慈眉善目的老人。



華以容小心地捧起紙張上周花鈴那部分丟失許久的魂魄,將它放進老人淺淺起伏著的心口。


老人睜大眼睛看她,眼神裡像是突然灌進久違的清朗,她拉過華以容的手,純真無邪地笑著說:「溜仔仙剛剛走了......回到山林去了。祂最後要我對妳說,謝謝妳。」



華以容也跟著笑了。嘴上說著已和周家斷絕關係,但蛇仙到頭來還是不離不棄地守著周花鈴,直到最後一刻。



雖然採訪只是幌子,但周花鈴拉著她們兩姐妹說了好多故事,就連安養院的護理師跟看護都圍過來聽,驚訝地表示這輩子沒聽花鈴阿嬤說這麼多話。花鈴阿嬤繪聲繪影地形容著老宅的樣貌、小時候玩過的遊戲、簡樸但變化多端的村莊生活。接下來說的話聽起來像是滿滿的鄉野奇譚:會化作小孩子、但年紀已經三五百年的蛇仙,以及她這幾十年來生活在山上(護理師聽到斷言這是癔妄症)的日子。



她說,她大部分時間都躲在衣櫥裡,但偶爾會有各種訪客來找她玩,鬼仔跟魔仔都有,雖然通常祂們都會被阿姊趕跑。還有,她親眼看見阿姊掐住了阿弟的脖子,不過阿弟實在太小了很快就被鬼差接走,她躲遠遠地看,也沒什麼機會好好跟阿弟道別......



「阿姊討厭我啊。」老人家不知道為何不斷地發笑,但又不像開心,一邊笑一邊擠出淚。「她有時候會自己一個人在那屋子哭得很傷心,我都跟溜仔仙問說怎麼辦,是不是應該要去安慰她。但溜仔仙都叫我不要多事,阿姊不能看到我,一旦被發現,我就會跟阿弟一樣的下場......」



老人家就這樣陷在往事裡,不斷叨叨地說著,直到說累了,垂著頭在輪椅上慢慢地睡了過去。看護一邊說著老人家年紀真的很大了常常這樣不分晝夜地隨時昏睡、一邊將她推回房間休息,這是華以容第一次及唯一一次與周花鈴本人的會面。



好幾個月後,華以容一家到外婆家作客時,外婆隨口提起老家鄰居那戶姓周的房子,前陣時間那座燒毀的側廳突然一夜之間全數坍塌,正堂與側房也跟著塌落大半磚瓦,從原本還勉強維持著屋子的姿態到成為完全的廢墟,就像長久以來撐著房子的靈氣突然全數抽盡。



華以容心念一動,再度打電話去安養院探訪,表明來意想問候一下老人家。電話那頭的護理師對她說,周花鈴阿嬤前陣子已在睡夢中安然離世,推算日期,差不多就是房子傾倒的前一天。





上一篇留言照常回覆完畢(合十。

二月開始都在忙著弄搬家的事情,接下來的新稿其實還沒寫...我會努力的嗚嗚嗚(心虛氣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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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amrollita03/08 01:34我第一!!!誒

johnson0202003/08 01:37可憐的女孩

lovebites03/08 01:40推,有點哀傷的故事

iamrollita03/08 01:48前面被嚇得不輕然後中間看到火鍋加芋頭真的是氣到沒辦

iamrollita03/08 01:48法平靜(x)姐姐不要再白目惹rrrr看到阿玲那段覺得暖

iamrollita03/08 01:48暖的,阿嬤可以圓滿的死掉真的很有福欸

ls403/08 01:53

rainmie03/08 01:54火鍋加芋頭蠔好ㄘ(ˊ・ω・ˋ)

iamrollita03/08 01:57覺得很難煮到入味,煮到入味的時候整過湯也差不多濁了

iamrollita03/08 01:57真的是謝謝別閙了,但佛跳牆的芋頭就真的是推推了

SalDuar03/08 10:06這是替身攻擊!

garrut03/08 10:15喜歡這個故事!哀傷卻又暖暖的~以容真是善良的人

ella88bear03/08 11:04推!好看

hmhuang03/08 17:49

bonus112303/08 18:08半夜看有恐佈!

bonus112303/08 18:08恐怖...

yamichun03/08 18:19阿玲有福氣的活到最後,阿潔真的很冤。以容真是個好人。

giselle03703/08 19:33火鍋裡面放芋頭煮,湯會稠稠的啦!(不對

bluearrow03/08 22:49好看,希望姐姐乖一點啊

sawako03/09 09:31姊姊要是乖一點,是不是就沒有故事了啊XD

gtammy03/09 15:51推推好看

sbs96336903/09 16:36推,覺得哀傷又溫暖,然後阿容說好的海K姐姐一頓呢?

aloveting03/10 12:09推推 抓個錯字 重「新」不穩似地走前走了兩步 「心」

franerl03/11 12:20姐姐被教訓完了嗎XD

Ennovykt03/12 10:43洛錚真是讓人又氣又愛的豬隊友,不求神道友,只求不要

Ennovykt03/12 10:43豬隊友=.=

moonisblue03/16 01:14幫舊時代的女孩QQ

chueh78903/24 15:02姊姊長命百歲

michellestar04/06 00:31呀,猜中了,女屍是阿潔,花鈴7年後被獻祭。。。所

michellestar04/06 00:31以因為花鈴過身了,所以叔叔家無後了,於是阿潔心

michellestar04/06 00:31願已了?所以花鈴阿嬤就是一輩子獨身。。。其實最

michellestar04/06 00:31該死是阿蘭,為了貪念害到所有人

iforlove04/12 00:22

harunatsu04/23 13:56嗚嗚嗚音姊我要告白,美容師超好看!我在精華區偶然入

harunatsu04/23 13:56坑,然後就爬不出來惹~看到蘇妃亞壹還以為沒後續,特地

harunatsu04/23 13:56google找有沒有出書要來收藏!然後看到還有後續,趕快

harunatsu04/23 13:56來表白~大推

harunatsu04/23 17:49好看~看完又覺得唏噓。不過我滿喜歡姐姐的,如果是我也

harunatsu04/23 17:49是會進去探險啦!

elaine444410/23 23:08

sosoeyes02/26 00:16好好看嗚嗚嗚嗚嗚

Veronica080205/12 17: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