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殺人魔的最終告白 (02)

02

　　陰暗的客廳沒有開燈，縱然有著些微陽光從窗頭斜射進來，男孩依舊認為自己居住的屋子不太乾淨。

　　就像爸爸那樣，令他感到恐懼。

　　男孩看不透總是板著臉孔的父親在想什麼，甚至光看著就有點害怕。

　　還好媽媽和爸爸不一樣，母親非常溫柔，時常微笑是輕撫他的頭髮，細聲說著「沒事的。」

　　這天，父母的房間和平時差不多的氛圍，安靜到令人不可思議。

　　算算時間，差不多該是父親一臉冷冰冰的從房內走出來，後方的母親則是放心的吐一口氣的時候。

　　為了加快這個流程，男孩決定敲門。

　　只要聽見外頭有人敲門，父親通常都會跟著開門，接下來男孩就能以笑臉迎接他的母親。

　　男孩舉起他的右手，朝房門──

　　「不要過來！」

　　「！」

　　那是母親的聲音，男孩最敬愛的家人，她知道男孩想要敲門，於是喝斥他了？

　　或者，那只是單純的在和父親吵架而已。

　　和男孩相處的時候，總是絕口不提父親的媽媽，和爸爸吵架？

　　噗哧！

　　「快離開！」

　　噗哧！

　　「不準過來！」

　　母親的嘶吼伴隨著詭異的背景音，讓男孩傻住了。

　　除了媽媽的聲音以外，還有一陣一陣不曉得是什麼東西的撞擊聲。

　　男孩停在半空中的手在顫抖，雙腿開始發軟，臉上更是不斷冒出冷汗。

　　母親在和他對話。

　　對外絕口不提父親的母親，無論何時和父親相聚總是沉默收場的母親。

　　打開房門之後，對著男孩微微一笑，輕聲呼喚男孩的名字──

　　「走開！」

　　思緒從朦朧的記憶返回現實。

　　男孩吞了吞口水，用左手抓緊顫抖的右手。

　　他決定開門。

　　儘管內心還是充斥未知的恐懼，但他更想知道門後的母親究竟發生了何事。

　　仔細回想，方才那聲走開就好像在罵人似的，明顯帶著憤怒的語氣。

　　如果男孩真的打開門，或許能看見母親像平常一樣，皮笑肉不笑的讓他罰跪。

　　雖然罰跪會讓膝蓋很痛，但之後母親會為他塗藥按摩，那也是一段美好的回憶。

　　男孩不知道，就在此刻，他的回憶僅只於回憶。

　　喀鏘。

　　就在男孩動作慢吞吞的時候，他眼前的房門傳來被打開的聲響。

　　從房間內部，咿──呀──緩緩的朝外掀開。

　　陰森的氣息帶著血腥。

　　眼前。

　　冷不防的，出現了。

　　渾身是血的男人，同時也是他的父親。

　　「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客廳裡，電視機的尖叫和青年的大喊混雜在一起。

　　陰暗的客廳沒有開燈，縱然有著些微陽光從窗頭斜射進來，少女依舊認為自己所在的屋子不太乾淨。

　　「好吵。」

　　這其中有大半原因是青年口水亂噴的緣故。

　　「啊呦JK，妳醒來啦？昨晚睡的好嗎？」

　　原本側躺在沙發上的黑髮青年──日前自稱小六的殺手，轉頭看見身後的女高中生之
後，手中的遙控器將電視的畫面切換。

　　「荷夏。」

　　少女回想起昨晚的情景。

　　組織編號666，除此之外的任何情報青年皆以規定為由拒絕回答。

　　儘管喊起來有些微妙的尷尬，但少女只好跟著稱呼青年為小六。

　　隨後少女也說出了她的本名──劉荷夏。

　　「JK閣下？」

　　……

　　由於各種各樣不知道是認真或搞笑的反應，小六依舊稱呼荷夏叫JK。荷夏本人倒不是多麼在乎稱謂的人，乾脆接受了小六的做法。

　　「不繼續看嗎？剛才那個……恐怖片？」

　　雖然少女不太明白剛才的B級電影有何精彩之處，但小六都跟著大吼大叫了，搞不好電影的氛圍塑造實際上非常不錯。

　　「沒事，反正精彩的劇情已經結束了。再來都是些看了會腐爛的老梗而已，不如看些新奇的時事充實自己。」

　　和電視畫面幾乎同步的話鋒一轉。

　　「妳也比較想看這個吧？」

　　「……」

　　荷夏默認了小六的說法。

　　現在是七月三日的早上七點。

　　此時的她確實想看電視，想看新聞報導。

　　回想起昨晚的荷夏先是被強塞幾口披薩，之後又被嫌棄身上都是腥味而被趕去二樓的浴室洗澡。

　　「從今天開始，妳就睡那裡吧。」

　　「咦？」

　　喀鏘。

　　洗完澡出來，便被不知何時站在房門口的小六給反鎖房內。

　　確認門把確實被鎖住的荷夏，儘管表情有些傻住，但沒有大聲喊鬧。

　　或許是太過疲累，或許她天生處變不驚。

　　荷夏恢復了平時的撲克臉之後，便來到房間裡的床邊。

　　二樓附帶浴室的客房相當整潔，有床有棉被有書櫃有書桌，作為休息的空間相當富足。

　　沒有電腦，也沒有電話。假設小六說他是殺手的事情為真，那麼沒有那些對外聯絡的工具似乎也算合理。

　　「……」

　　然而，荷夏卻在她那沾染血腥的制服口袋裡，找到了粉色機殼的智慧型手機。

　　即使原本沒注意，只要一換下制服就肯定會發現這個東西。

　　是小六刻意留下來的嗎？或是單純沒注意到呢？

　　無論真相為何，知道自己的手機沒有弄丟仍令她感到放心不少。

　　「我果然是現代人吶……」

　　荷夏的手機還有電，巧的是房間書桌上也擺著USB線。

　　當注意到USB線的時候，她已經隱隱約約察覺到了結局。

　　嗶嗶、燈燈燈燈──

　　「沒有網路服務……」

　　伴隨著開機的音樂和光影特效結束，荷夏還是忍不住對這個世界感到絕望。

　　「我果然是現代人吶。」

　　──各位觀眾您好，現在從警方那邊的外派記者又傳來最新消息。

　　回想結束，電視的新聞播報聲將荷夏的思緒拉回現實。

　　已經被允許走出房門的荷夏，順著小六的眼神看去，發現新聞台的內容似乎和昨天並沒有什麼區別。

　　「目前被收押在派出所偵訊的重大嫌疑人，議──」

　　嚓，小六的遙控器轉台了，轉到另一個新聞台。

　　「被發現大兒子也是關係重大，而這個在大眾之間很少人聽聞的兒子來頭不──」

　　嚓，小六的遙控器又轉台了，轉到下一個新聞台。

　　「由於警方到住處搜索不到嫌疑人，所以目前已經發布通緝──」

　　嗶，小六關上了電視，讓客廳回歸閒靜。

　　他看向微微照進朝陽的窗戶，嘆了口氣。

　　「雖然這麼說不太好，不過妳家那個死的真不是時候。」

　　「……」

　　「聽見我這麼說，妳不會生氣嗎？」

　　「為什麼我要生氣？」

　　看見荷夏歪著頭，小六有些不可思議，但隨即也朝著天花板露出疑惑的表情。

　　「嗯，老實說我也不知道正常人被這麼說會不會生氣，無論遇上什麼事我都是一笑置之。」

　　「對，你才是真的有病。」

　　「妳說話還真夠嗆，嗆嗆JK。」

　　「……」

　　「無口腹黑JK。」

　　「……」

　　「我們出門吧。」

　　「……去哪？」

　　「買東西啊，買什麼？除了早餐以外還能買啥呢？嘿JK，我又幫妳把話說完囉！妳就繼續當妳的無口JK吧。」

　　「這裡……明明沒有網路訊號，卻有商店嗎？」

　　「都能看電視了，區區一家早餐店又算啥呢，啊不過只是今日限定。」

　　對於網路訊號只是輕描淡寫的帶過，小六的回應讓荷夏確信他是故意留下手機和充電器，因為他知道這裡收不到訊號，即使這麼做也不會有任何風險。

　　「嘿JK，老實說妳不用那麼麻煩的想東想西，我其實是個很單純的男人。」

　　「……」

　　荷夏並沒有完全相信小六的言詞，無論怎麼想都只會覺得他的行跡非常可疑、猜不透頭緒。即使如此荷夏仍按兵不動的理由倒也很簡單，因為除了這裡以外她沒有其它地方能去。

　　縱然荷夏不願回想，昨日的慘劇仍在腦中揮之不去。

　　雖然小六非常可疑，卻因為他那可疑的行蹤讓荷夏選擇跟隨這份怪異。

　　「我知道突然說啥我是殺手，正常的JK是不會相信的。就算我把手槍裝好子彈還教她怎麼扣板機，正常的JK大概只會把槍丟了然後大喊『誰快來抓這個死變態』之類的話吧。」

　　「我不太正常真是抱歉。」

　　「妳長的很可愛呀，所以沒關係。」

　　「……」

　　小六邊說著不知道是認真還是玩笑的話，一邊穿起手邊的外套。荷夏看見他站起來才發現，小六的服裝和昨天沒什麼區別，就是一席全黑的西裝。

　　猶如赴約喪禮的服裝，和略顯無神的冷淡眼神。令人聯想到殺手這個詞，和他簡直太過相襯……之類的想法，荷夏希望自己從來沒有過。

　　「妳身上還是飄著血的氣味。」

　　「！」

　　在荷夏恍神的時候，小六已經與她擦肩而過。

　　荷夏趕緊抓起衣襟嗅了嗅，然而她除了沐浴乳的香氣芬芳以外沒有其它感想。

　　「抱歉啊JK，我這個職業病就是這樣，除了血味以外什麼都感覺不到。」

　　喀鏘，站到玄關門口的小六回過頭。

　　「能夠找到正常人評斷一下妳有沒有洗乾淨，也是不錯，對吧？」說著這話的小六燦笑著。

　　「……你真的有病。」

　　荷夏跟著小六走出玄關，沐浴山區的朝陽。

　　不太意外的，外頭果然是山區，幾乎沒有任何人為汙染的清新山林，一般人看了或許會雀躍的野營勝地，荷夏心裡卻想著難怪手機收不到訊號。

　　荷夏並沒有因為眼前的荒涼景象而受到驚嚇，平穩的和前方的小六並肩漫步。

　　她沒有忘記自己的裙擺口袋裡仍裝著沉甸甸的手槍，也沒有忘記自己跟著出門的真正目的──是為了買到報紙。

　　……

　　……

　　如果有辦法的話，再偷偷請店員確認她身上的氣味。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222.157.85.213 (臺灣) ※ 編輯: zzz122eee (222.157.85.213 臺灣), 07/19/2020 21:23: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