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倀鬼-9

大家好，我是什麼都好，

這篇是成安的故事(有人還記得他嗎)

更：太多人忘記了吧！我前情提要，就是第六集尾聲跟阿瑾相遇的盲人啦(跺腳)
讓阿瑾全身痠軟的那位人妖(咦

寫著寫著不小心覺得快要變成另一篇獨立作品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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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安的故事，就算是見多識廣、活了那麼久的阿瑾聽來，實在也已經是精彩絕倫了。

既然短時間還難以自由活動，阿瑾索性調整了個舒服的坐姿，反正再怎麼坐沒坐相也不怕成安看見，她只差沒當場剔起牙，聽著成安講起故事。

大概在一百年前，有隻剛練成妖的公狐妖下山玩耍，竟愛上了一名人類女子，一人一妖兩情相悅，沒多久就私訂了終身，也在不久後女子便懷上了身孕，成安於是出生了。

但或許人類的體質終究是無法承受吧，在生產過程中，成安的母親就因難產而過世，留下狐妖父親一人帶著半人半妖的孩子過生活。

「成」其實是成安母親的姓氏，父親留下這個姓紀念摯愛之人，同時以一個「安」字希望能保得孩子永遠平安。

遺傳了一半的妖，成安成長的速度比起普通人要慢上許多，約莫是一般人類的三倍之多，父子在山中相安無事度過了數十個年頭，那時的成安看起來也不過十歲上下，和父親生活的方式也還像個孩子。

成安他很喜歡跟化為狐的父親一起玩耍，他天生無法化狐，再怎麼努力也頂多冒出幾根長鬍鬚，所以特別羨慕可以變回狐狸、在山林裡快樂奔跑的父親。

只是那一天他看著父親奔馳著捕獵一隻野兔時，連續兩支從遠方疾速射來的箭矢讓父親在空中一停，隨即摔落地面不斷痙攣。

成安嚇壞了，他衝上前查看父親的傷勢，只見箭深深沒入父親的上腹與胸腔，父親的氣息急促，看來箭矢傷到了重要的器官。

成安聽見遠方射出箭矢的獵人慢慢尋找過來的聲音，他奮力扛起父親虛弱的身軀，往熟悉的樹林裡鑽去。

當成安在隱蔽處放下父親後，父親重新變化成人身，卻虛弱到只能是半狐半人的型態，箭仍然直插在父親身上，他氣若游絲地看向成安，眼裡充滿了擔憂，成安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在這些年頭總是父親保護著他，他現在卻只能摟著父親不斷哭泣。

突然之間一聲悠悠的嘆息從旁傳來，成安吃了一驚，以為是被獵人找到了，猛地轉身一看，卻是一名中年男人，他戴著一頂大斗笠，裸著上身宛若務農人家，正憐憫地看著父親的傷勢。

成安在山林裡鮮少遇見人類，即使眼前的男人看起來不像獵人，他仍然充滿警戒地下意識擋在父親身前。

「孩子，你爹爹的傷勢，我也無能為力了，可惜一隻好不容易修練成的妖，一生不傷人、不害人，卻要這麼結束生命。」男人看起來真心感到難過，他渾厚的聲音中有股奇妙的特質，彷彿充滿安定的力量，讓成安稍稍放下心防。

「幫幫……他……」父親睜著渙散的眼哀求道，他知道眼前的男人能一眼辨認出他們是妖
，絕不是泛泛之輩，他無法隨便將特殊身分的成安託付給一般人或妖，但這個奇特的男人或許可以。

「人和妖的孩子嗎？老夫畢生就是在與妖怪打交道，半人半妖可還是第一次遇到。」明明看起來年紀也不到半百，卻已自稱老夫的陌生男人沉吟道。

「這孩子叫成安，一直以來都像人類多些，我只希望他像個普通孩子一樣長大，雖然還是個孩子，但生存的能力都是有的，只是既然我現在無法繼續照顧他了，我只懇求您能至少帶他回歸人類的世界、好好過人類的生活。」宛如迴光返照般，父親緊壓傷口，費力咬牙卻清晰地一字一句說完，字字都帶著真誠，連那男人都為之動容。

「老夫可不能保證跟著我，他能像普通孩子一般長大，畢竟老夫的生活也不普通哪！但帶著他見見這世道到他獨當一面，這點倒是能向你保證的，就當是有緣吧！」男人道。

父親聽到這些話，像是終於放下內心大石，男人蹲下身伸出厚實的手掌蓋住父親的眼，口中喃喃不知唸些什麼，但似乎讓父親不再感受到那麼多疼痛，他扯著嘴角笑了，用空著的另隻手摟摟成安。

成安躺在父親懷裡不敢亂動、生怕扯動父親傷口，良久良久，父親都沒有動靜，終於成安才發現父親已在不知不覺間停止呼吸。

成安大慟，畢竟自他出生以來，全世界便是一直伴著自己的父親和這座樹林，而就在突然之間一切都將改變，他向天長嘯，痛不欲生。

男人就任憑他發洩了好一會，突然大聲喝道：「夠了！」

成安被震得一阻，雙目血紅地看著男人，充血的腦袋仍然無法思考。

「這是你該學會的第一課，人生總有離別，你父親的遺願便是讓你回到人類的世界，至少這點是老夫已經答應他了，從現在開始，你必須學會如何在人類社會自處。」

從那日起，成安便跟著男人一起四處流浪了。

成安叫那男人師父，其實他們一起的時候和跟父親在一起的生活方式也沒有相差太多，求生本來就是成安的強項，四海為家對他來說也並不是什麼太大的問題，至於與人類相處、以及人類的習性，在旅途中師父一點一滴地教導他。

成安本就聰穎，再加上體質裡的狐妖血液，博得人類的喜愛並不是難事。

師父的「工作」比較不一般，他平日便是四處閒晃，路上遇著害人的小妖小怪，他便除之為快、若是遇著為惡的壞人，他同樣除去。成安從來不曉得師父的能力如何，武功、法術都挺高強，但似乎都還不是師父的全力，他也不知師父從何習來。

若是沒錢花用了，師父便帶著他進城去，若是運氣好、遇上有錢人家要除妖，他們接下來的盤纏就有了下落。有時則是遇到一些需要幫助的妖，師父在能力所及之下也都會伸出援手，往往對方會提供一些不是金錢類的回報，有一回甚至得到了一顆蟠桃，那絕妙的滋味成安永生難忘。

「師父，您不是人類麼？為什麼不管人或妖，你都殺、你都幫？」成安曾經這樣問師父。

「你把世界想得太狹隘了，無論是人、是妖、是動物、是植物，都有選擇怎麼生活的權利，真正有區別的只有善與惡，我幫的是善、除的是惡，僅此而已。」師父這樣回答他。

師父也教會了成安一些拳腳功夫和術式，但師父說他並無意讓成安接下他的衣缽，畢竟成安父親希望的是成安做個人類，所以他也並沒有強求成安練得多勤奮。

只是成安雖然流著一半妖的血，對於法術卻沒有太大慧根，師父於是教他自保居多，以及一些窺天命、避吉凶的法子。

成安一直不知道師父的來頭，並不是師父不肯說，而是在成安想到要問之前，他們便遇到了那隻千年老蜘蛛精。

在前個城鎮，師父為一戶財主揪出了蟄伏在家中吃人已久的蜘蛛妖，現下那隻蜘蛛妖的血親是來報仇來著，甚至為此離開了已經蟄居千年的蜘蛛洞、出了山頭。

即使是成安，也一眼就看出師父並不是蜘蛛精的對手，但若是讓蜘蛛精踏入城鎮可就大事不妙，所以明知不敵，師父仍然奮力戰鬥，成安在一旁幫不上忙、焦急不已，直到師父覷了個空檔，一把托起成安逃竄到附近的河川旁。

「成安，你沿著這條河順流而下，萬一我失敗了，至少你已經逃得夠遠、氣味會消除掉，你現在已經能獨當一面好好成長了，你要記得，師父教過你的不多，最重要的就是要懂得辨識什麼是善、什麼是惡，在能力所及的範圍內去盡力改善這個世界。」師父緊緊抓著成安的肩膀，鄭重又匆匆地告誡了這些話，隨即回頭用劍斬開從後追來的蜘蛛精偷襲而來的蜘蛛絲。

「師……啊！」蜘蛛精出奇不意地噴來一股毒液，雖然師父立即射出斗笠擋住了大半，但
仍有少許毒液濺入成安的雙眼，他痛苦地摀住臉大喊，正不知往何方逃去，身體卻感到一股大力將他往河中推，河流非常湍急，他一落水甚至還來不及關切師父的狀況，就已經被沖出老遠。

成安在河水中磕磕碰碰了許久，眼前始終一片黑暗，不知道度過了多久的時間，水流總算平緩下來，他嗅著風的方向慢慢游到岸邊，終於冷靜下來的腦袋才意會到了兩件事。

以師父的個性，肯定是與蜘蛛精同歸於盡了。

他再也無法看見任何東西了。

說也奇怪，他看不見東西，但仍能感受到液體從眼中汨汨流出。這是他第二次喪失了一直相伴的人，那年的成安已經活了四十五年。

他重拾回憶中在山林生存的方式，慢慢訓練自己即使不能視物還是可以如常生活，幸虧他的感官原本就較一般人靈敏許多，加上這些年練起來的身子骨，倒是挺快就接受了自己已盲的事實。

在這段日子裡，他結交了一些妖的朋友，他們對他的身分感到好奇而接近，成安學足了師父愛結交朋友的性格，很快就與他們打成一片。

很多妖的資訊和能力是身為人類的師父不知道的，在他年紀還小時、父親也不會教得太多，畢竟父親希望的是成安像母親一樣如同人類成長。於是他藉由這些朋友慢慢學習如何當妖。

又過了十年，成安下定了決心，跟朋友一一道別，仿效師父的腳步踏上旅途，他的第一步就是照著記憶，編織了一頂大大的斗笠。

他的世界沒有人與妖之分，只有善與惡的差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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