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驗] 山村瑣事（二）

未經授權者，不得將文章用於各種商業用途

1.攆手轎

二伯父的後事料理完畢之後，我就離開阿嬤的家，返回自己的住處。

據我妹妹說，他們總感覺二伯父依稀還在這幢房子裡，有時候會聽到一如往昔的輕嗽聲，或不經意瞥見一個模糊的、直直望著阿嬤的熟悉背影。

有一次，村裡神明的攆手轎降駕到阿嬤的家，前往我曾經住過的位於四樓的房間。

妹妹當時還小，不理解發生什麼事，她只知道宮廟的人在我的房間灑了滿地的白米和酒水。

2.爺爺

妹妹大約一、兩歲時，我曾在山上老宅照顧過她一段時日。

她有時會突然轉向黑漆漆的窗外，吱吱咯咯、手舞足蹈的笑了起來，大概持續笑五分鐘以上，就像窗外有人在逗她似的，笑得我心底發涼。

窗外是一片幽深茂密的竹林，連白天都人跡罕至，應該不會有人半夜特地跋涉過深及膝蓋的竹籜來這裏逗她玩吧！況且我也沒聽到穿林踏葉的聲響。

我起身往窗外一看，果然什麼也沒有，只有從竹梢篩落的一片寧靜月光。

家裡的長輩說，大概是我爺爺回來看看他疼愛的孫子吧！

我想起爺爺頭七的那一天，我一個人在家，接到一通電話。電話那頭起初沒有聲音，片刻後，傳來陣陣蒼老的嗚咽之聲。

那聲音聽起來淒楚心酸，但我當時並不害怕，只覺得好像有點耳熟。過了一會兒，電話就掛斷了。

親戚說，是我爺爺打電話回來家裡，聽到我的聲音所以哭了。

如果是真的就好了。

3.小木屋

妹妹小學的時候，曾和村裡的孩子跑去一棟廢棄已久小木屋探險。

順著山上老宅旁的小徑下山，會經過二號橋。

橋的左邊是漫無邊際的荒地，遍佈蘆葦、荻花、甜根子草、五節芒，開花時節總是一片白霧蒼茫。

橋的右邊山坡上有一座歲久年深的古墓園，長滿雜木衰草，荒蕪已甚。墓園上方的樹林深處，有一棟二層樓的木造建築，歐式風格在這荒山野嶺格外突兀。

妹妹說他們觀察很久，確定沒有人住，真的是廢墟，他們才敢跑進去的。

小木屋的窗戶早已不見了，只餘窗框；庭園中叢生的蘆葦比人還高，穿行不易。

外頭溽暑炎蒸，屋裡卻是寒涼，讓他們暑氣全消。

或許是方位的關係，正午的豔陽曬不進來，非常陰暗，幾個有手機的孩子就打開手電筒功能，四處照看。

裡面就是個廢墟的樣子，並無異常。大家感到無聊，就在他們討論要不要去二樓看看的時候，音樂聲響起了。

「誰的手機？」有一個孩子這麼問。

幾個有手機的孩子面面相覷，顯然不是他們的手機響鈴。

幽幽的旋律持續迴盪在這個空間，眾人很有默契的閉上嘴巴，快速往門口移動。

大家爭先恐後想擠出那沒有門板的門框，身後突然傳來「嘣」的一聲巨響，嚇得他們連滾帶爬、只恨沒多生幾隻腳來跑。

我問妹妹是什麼音樂？貝多芬？不會是「給愛麗絲」吧？垃圾車來了？

我妹說不是，不過她也說不清楚那究竟是什麼音樂。

我又問她，那「嘣」的一聲又是什麼聲音？

她認真地想了很久，「就像那種很生氣的時候，用力甩上冰箱門的聲音。」

4.鄰居

阿嬤表示，每次坐在阿玲嫂家的客廳，就會頭暈冷顫。

阿玲嫂是阿嬤的好鄰居，年紀比阿嬤輕，很照顧阿嬤，阿嬤也很喜歡找她聊天，不過阿嬤去她家時，通常只坐在檻外，並不想踏進一門之隔的客廳。

阿玲嫂家總是陰暗，雖是座北朝南的屋向，但即使陽光普照的麗日，她家那大門敞開的客廳也亮不起來，更別提長年覆蓋著花花窗簾的二樓了，想必裡面一定更暗。

據阿玲嫂說，她那亡故多年的先生魂魄仍留在這幢屋子裡，經常現形看她，不過她也習以為常了，只是偶爾乍然撞見會嚇到。

5.誰在洗澡

妹妹有一次跑去朋友那裡過夜。

朋友的房間一進門，右邊是一個浴室，一張雙人床緊靠浴室的牆放置，雙人床的另一側是衣櫃。

睡覺時，她的朋友睡在靠浴室的牆那側，妹妹則面朝衣櫃、背對浴室。

睡到半夜，妹妹突然被一陣嘈雜水聲吵醒，她凝神靜聽，那嘩啦啦像在沖澡的水聲非常近，近到她可以確定聲音是來自背後的浴室無疑。

深夜兩點多，誰跑來她朋友的浴室洗澡？

她睡前明明再三確認過房門的兩道內鎖都有鎖上、鏈上，怎麼會……

她翻身坐起，想下床查看，突然看到躺在她背後的朋友正看著她，食指壓在嘴唇前做了一個「噓」的動作。

朋友神色凝重，但並不驚慌。

妹妹猶豫了一下，重新躺下，拉上棉被摀住自己的頭臉，過沒多久，水聲就停了。

妹妹整夜不敢睡，隔天要離開的時候，她問朋友水聲的事。

朋友只淡淡的說沒什麼，習慣就好了。

6.狗肉

有一次，好幾位年紀比我大很多的族兄和村民們，在廟埕上跪成一排。

大家都說他們是因為愛吃狗肉，所以被宮廟的神明罰跪。

雖則「六合之外，聖人存而不論」，不過據說從此以後，他們再也不敢殺狗、吃狗了。

7.綠色人影

族姐家後院的孔雀園毗鄰我家田地，田地邊界有一條黃土小徑，小徑後方就是鳳尾森森的大片竹林。

族姐說，黃昏時分，她曾多次在孔雀園看到小徑上有個綠色的人形，看起來就像有一個人站在那裡朝她家的方向望，可是人影是青綠色、模糊不清的，倏忽消失，倏忽出現，往往天黑後就看不見了。

會不會是螢火蟲剛好攢聚成人形呢？可是我們都知道，那附近並沒有那麼大量的螢火蟲，偶爾能看到一隻就很稀奇了。

8.山路

有一次，爸爸帶我去鄰近鄉鎮。回程抄近路，行經連接村子的荒僻山徑時，四周忽然濃霧籠罩。

當時是接近中午的時刻，炎天暑月、烈日當空，突如其來的大霧讓我覺得有點怪異，但我想山區常有午後雷陣雨，瞬間雲霧瀰漫大概也不足為奇吧？

車子周圍能見度很低，幾乎看不清前方路況，爸爸不得不減速緩行，車速極慢。我注意到爸爸雙眼是緊盯著路旁兩側的白線在行駛，我也不自覺拉緊安全帶。

開著開著，前方數公尺外驟然出現兩個黃色的人影，正想提醒爸爸時，爸爸已緊急煞車。

車子一停下來，人影也就不見了。

下車查看，沿路什麼人也沒有。然後霧散了，耀眼的陽光灑落林間，濕漉漉的路面很快就乾了。

9.北村

據說北村風水很好。

不知道是不是風水好的緣故，墳山墓園特多，也屢傳靈異。

聽說曾有山精林魅將村民誘往深山，也曾有人疑似被鬼附身，口中自稱是當地含冤而死的亡魂。

姑媽說她年輕時（大概是指三、四十歲的時候吧？），有一次騎著機車到北村找朋友，傍晚離開。

原本只要順著往南的大路直直騎就可以回到家的，卻不知道為什麼在村裡的山路四處亂繞。

姑媽說，當時她腦中完全空白，又像在做夢一樣。

後來聽到有人從背後喊了一聲「喂」，她才如夢初醒，

發現自己竟不知不覺騎著車來到西村的大廟前，深夜十一點多，

黑漆漆的廟埕上只有她一個人。

我查看地圖，姑媽的朋友家到隔壁庄的大廟，大約四公里。

--

謝謝。 剛才匆匆打完貼上，漏掉一些內容，不好意思。

我有想過這個問題，不過姑媽說，她腦中一片空白，沒有意識到自己是連騎五個多小時都 沒下車，還是停在路邊，或者中途曾跑到什麼地方去？ 謝謝各位。

不是喔。

這不能說XD

水費的問題，對方未提及， 但我知道那一帶房屋租賃通常是房租內含水費，妹妹的朋友也許不痛不癢吧？

這種時刻還記得我，太感動了，嗚嗚……

當不至於XD 最近工作很忙，一直沒時間偷寫， 希望下禮拜可以更新。

我很少看文章，不清楚發生什麼事， 不過g大不在的話，讓人備感寂寞。

謝謝各位的推文。

謝謝，我最近好多了，好到還可以加班，只是很忙。 您懷孕辛苦，也請多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