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童話故事症候群 番外 蘭姑

後半完成，已補上

未經授權者，不得將文章用於各種商業用途

上一篇的意見我都收到了（感動），真的很謝謝你們的鼓勵和建議。

我也試著用讀者的角度重新審視自己的創作，真如你們所說非常突然的結束了。

然後謝謝敲碗蘭姑的朋友，讓我有動力將這段生出來（鞠躬

這篇有提到一些魯凱族和神社的東西，如果有發現我搞錯的地方，拜託一定一定要告訴我喔！

============以下正文============

暑假期間，成學長和雅芳學姊打了通視訊電話給泰學長，表示他們參加完祇園祭就會回台一趟。

泰學長表示正好！土地公夫婦請了假，打算在八月十五帶我們上山參加豐年祭，妳們也一起來吧！

回頭也問我要不要去，問了可以用協助助教研究的名義留下，立馬答應邀約。

去年寒假期間，我將原租屋處退租了，雅芳學姊表示她懶得將行李寄回東部，央求著要我搬來她宿舍空房幫她顧行李，租金絕對會便算，反正我平常也來慣了，付點違約金也就搬來了。

學姊住在離學校步行五分鐘的小巷內，一間門前有著家庭菜園的雙層小屋，裡頭有三間房間、客廳和簡易廚房，學姊說這是祖父的房子，退休後搬回去養老就這麼空下了。

學姊住在二樓外間，清出裡頭那間給我，中間隔著一套共用衛浴，樓下房間則是學姊的攝影棚，吩咐我定期檢查防潮箱和開除濕機，總覺得學姊是為了找個打雜小妹顧器材才拐我來的，看在房租便宜的份上我就不跟她計較，反正成學長夠她煩的了。

那天老師特地開了車帶我和泰學長去接機，原本以為常常視訊不會太想念，誰知道一看到雅芳學姊就鼻酸的很，撲上去大哭特哭，或許我早就將學姊當作自己的姊姊了。

一路上成學長一直笑我，被雅芳學姊揍的不能自理，老師將我們送回山上之後，便載著吵鬧著要留下的成學長揚長而去，理由是不准這個色胚留在只有女生的屋裡。

豐年祭那天，老師清晨就載著兩學長到門前來等候，學姊帶著一大袋器材，甫上車就覺得後車廂方向一沉，讓人擔心是否能順利上山。

到了場地大夥都看傻了眼，正中央一個高高的鞦韆，外圍裡三圈外三圈的人們載歌載舞，個個穿著鮮豔繁複的族服，每個人頭上的裝飾都不同，煞是有趣。

泰學長尋到祭司，請祭司為我們祈福，沿路有著好客的女性長輩們為我們帶上葉片與果實串成的頭冠，邀請我們參與圍舞。

另一旁則堆滿小米和許多不知名的作物，一群女性在鍋前忙碌著、招呼著大家。

這時泰學長默默在祭司身後倒土地公的香灰，待土地公和蘭姑現身。

可我們看來看去都沒有看到兩老出現，只覺得祭司身後的人似乎變多了，其中兩個人迎面而來，靠近才發現竟然是兩老，這次不穿皮衣改穿當地的族服了！

兩老其實看起來並不老，應該說看起來比我們任何一個都還小，蘭姑笑笑的在鬢邊插上一朵百合，說她曾和這些人的祖先同住過一段時日，這次是來看看他們的。

土地公帶著蘭姑表示要去逛逛，叫我們自便，而雅芳學姊早已帶著相機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泰學長嘆了口氣，帶著老師和我找個舒服的地方觀賞慶典，遙望著土地公和蘭姑。

兩人站在大頭目身後的小丘，不知為何總覺得身影有些落寞。

*** ***

神社前浩浩蕩蕩來了一群人，配戴著繁複的頭飾，身穿有著紅黃綠三色刺繡的黑布衣裳，上頭繡著陶壺、蝴蝶等美麗的圖樣、綴上一串串細碎的珠子，下著是代表獵人的戰裙，腰帶上懸著菸袋，同樣式的綁腿顯得十分矯健。

人群讓開一條道路，像是歡迎著甚麼似的，一個鼻樑高挺、眼神深邃的男子邁步而出，頭飾正中央裝飾著一朵大大的百合花，上頭還有一朵精巧的梔子花及老鷹的羽毛，衣裳的兩邊各繡著太陽，百步蛇盤旋在在太陽旁，沿著衣襬遍佈整身，胸前掛著山豬牙與琉璃珠串成的項鍊。

男子向神主表明來意，告訴神主吾乃Pelenge(守護神)，喚作德山守，亦可稱之為羅守，身旁乃吾長嗣Sulu(謙卑)謙，那個同樣裝扮、未配戴百合的男孩上前致意，在一群膚色黝黑的族人之間，白皙的皮膚顯得格外特別。

羅守送上親手雕刻的蝴蝶紋木雕，羅謙捧起一束純白的百合花，表示要贈予神主滿周歲的孩子，族人們陸續送上山羌、野豬、檳榔與琉璃珠鍊等禮品，並獻上一串串祝福的話語。

神主微微頜首致謝，邀眾人入內把酒言歡，並邀妻女一同列席致謝。

羅守此行是來邀請神主參與豐收季的，他有意與神主結為親家，鞏固部落的地位，可孩子還小不便太早表態，先混個臉熟慢慢培養感情才是。

羅謙對那個洋娃娃似的女孩兒很是好奇，端詳許久，將手上的百合擱在女孩掌心，拾起一朵簪在女孩鬢邊，表示這朵代表純潔的百合很是適合女孩，並問了女孩的名字。

還不太會說話的女孩眼睛眨呀眨的，長長的睫毛像蝴蝶般飛舞著，神主笑著表示吾愛女名為蘭。






***

戰爭結束後，蘭與父母在岸邊神社附近定居，神社已在戰爭結束那天被憤怒的群眾毀去，群眾對於帶來一切不幸的戰敗者同伴，或驅趕、或屠殺，總之要將所有的屈辱消耗殆盡。

蘭則是因為父親幸運逃過一劫，身為神主的父親總是私下默默救濟孤苦無依的人們，為村民祈求豐收、為前往戰場的男兒祝禱，閒暇之餘順手指點孩童識字，才能幸運得到幫助。

當時，神主帶著眾人從鄉社逃往岸邊的無格社，原是想著地處偏遠、居民純樸，應是無礙，沒承想鎮長早了一步，一確定消息便召集所有失去家人的鎮民設下天羅地網，為了捉捕這些剝奪他權力的共犯來洩憤。

幸虧那個叫做大樹的黝黑孩子來援，號召曾受神主恩惠的孤兒們來協助，神主才能躲避鎮長的追捕。

當一切安頓下來，鎮民已過了那股報復的熱潮，加上神主一家已改換當地裝束，膚色也隨著日曬逐漸染上健康的色彩，與當地人無二耕種瓊麻著維生。

期間神主亦曾託付大樹打探留在鄉社的同伴，傳回來的消息卻是隨著神社倒塌一同殞命，只餘外出採買正巧避過的信康逃過一劫，據說逃到羅守的部落附近躲藏了好一陣子，讓部落女子救起，而當初向神主報信的孩子則被當地鎮長好生罰了一頓。

過著過著也就習慣了，至少妻女皆無恙，蘭一天天的長開，越發俏麗，鳳眼眨呀眨的總會眨來鎮上的小夥子獻殷勤，可蘭都推託年紀小，私下卻總是惦記著母親口中那個羅謙哥哥。

十年過去了，神主依舊放心不下殞命在遠處的同伴，帶著妻女回到十年前的住所，只餘一片荒蕪，在印象中的拜殿前站定，閉上眼彷彿回到過去，只是那些人都不在了，神主頰上一滴清淚緩緩滑下，在心中輕聲禱唸著，要他們別再掛懷。

辭了故居，神主打算前往羅守的部落探探信康，徵詢妻女同意，再次動身出發。

深山密林之中，杳無人跡，若非參加豐收季時來過一回，必定會迷失方向。

行到淙淙小溪邊，找尋著過溪的板橋，正在溪石畔徘徊時，瞧見對岸有人，神主呼喚著，那人卻像是聽不懂似的，側著頭盯著入侵的人。

這時，後方又迎來了幾個人，正說笑著在岸邊坐下，方才那人咕噥了幾句，那群人打量著神主一家眼神不甚友善。

正當想著該如何化解危機之時，神主看見其中一名男人膚色較為白皙，情急之下母語脫口而出，とくやまけん？いや......(德山謙不......)

白皙的男人聽見許久未被使用的名字覺得疑惑，另一名男子卻大聲的用母語喊著您是哪位？

神主還沒回應，那男人已涉過溪水走將過來。

***

那男人正是信康，當初偷偷躲在獵人小屋，差點被當成入侵者俘虜的他，被充滿好奇心的公主羅嫩救下，羅嫩一直都嚮往著神道信仰，卻苦無機會學習，每每見父親羅守帶著羅謙前往鄉社，總是鬧著要跟，想要一窺究竟。


那天正當羅嫩偷偷溜下山的途中，碰見獵人們圍著信康，好奇跑過去偷看，只見信康衣著古怪用漢語解釋著要找大頭目，可是獵人們未曾學過漢語，羅嫩便現身以漢語問清信康來此的目的，盤問的過程信康偶爾會交雜著母語，可羅嫩也不會，便帶著信康及獵人們回部落找父兄協助。

經羅守證實了信康身份，並問清山底情勢，族內長老們商量是否要將信康驅逐，羅守見聯姻已無利益，對信康也不甚在意，將之送往部落邊界隨他自生自滅。

羅嫩得知消息，立刻將信康引到素日玩耍的山林，躲在一棵中心已被蟲蛀空的樹內，並教他如何採野果野菜生存，前提是要回答她所有的問題。

某天信康依著羅嫩的教學獨立射中一隻野兔，兩人歡喜的擁抱在一塊兒，信康突然發現羅嫩是如此的美麗柔軟，這樣的情愫越發明顯，直到忍不住問了羅嫩。

羅嫩說部落只看一個人是否有才能，無論是獵人、耕者還是製作祖靈甕，只要能證明自己獲得族人肯定，就能有屬於自己的一席之地。

於是信康開啟了獵人之路，一次狩獵他跌落山坑，眼見就要失去意識，忽然聽見一聲鷹啼，抬頭望見老鷹在空中盤旋，前方一頭雲豹目光灼灼直視著他，他不禁跟上雲豹的腳步，扛起令他跌落山坑的獵物，竟是走出了深坑，想跟雲豹道謝，卻已無影無蹤。

回程路上，碰見羅守正領著一群年輕人狩獵，看見信康肩上龐大的山豬，羅守示以讚許的眼神，並詢問剛才是在哪片山林狩獵，信康先向羅守致歉，表示闖入他的獵場是不得已的，再告知摔落山坑的過程。

當天晚上，羅守領著一群獵人邀信康一同享用獵物，信康便帶著大山豬作禮，酒足飯飽之際趁酒意上來想羅守表明想娶羅嫩一事。

羅守沒有反應，轉頭瞧了羅嫩一眼，見羅嫩滿臉通紅，咧嘴大笑的應了，一個有能力的獵人想迎娶公主，可以，備好聘禮帶長輩來提吧！

聘禮是籌齊了，可這長輩哪裡有呢？

***

信康踏上岸，站在神主面前哭得涕泗縱橫，神主摸了摸信康頭頂，表示這些年辛苦了，當年的小個子都長這麼魁梧了，別哭了，瞧瞧你的蘭妹妹都跟你當年一樣大了呢。

信康轉頭用族語跟對岸的人們喊著，陸續有人涉水過來幫忙，信康又說前陣子大水沖走了板橋，這群人聚集在此就是為這而來的，這次只能先委屈神主涉水過岸了。

神主表示無妨，能見到信康就是大大的好事，涉水不算什麼事。

將神主一家安置好，表示明天將領神主去見頭目後，信康便和其他人繼續進行板橋作業。

蘭環顧四週，在山邊一座小小的灰色屋子，石板層層堆疊成牆面，屋頂則是大塊石板交錯相疊著，屋外有著長長的石板製成的座椅，窗框雕刻著簡易的圖騰，屋裡頭散著狩獵工具，簡易的床板上鋪著塊獸皮，累壞的蘭沾到床就睡熟了。

隔天一早，被歌聲吵醒的蘭揉揉眼睛走向門外，大夥兒聊著天，火堆上的石板有著許多葉與土塊。

信康招呼蘭到火堆旁，揭開土塊及上頭覆蓋的葉片，裡頭有著同樣葉片包裹束成長條狀的東西，大夥兒吆喝著吃了起來，蘭也分到了一個，輕輕的剝開，裡頭有著豬肉的香及芋頭的甜，熱呼呼的食物下胃，身子都暖了起來。

通往部落的路有些陡峭，除了樹還是樹，大夥兒將神主一家包圍在中央，信康靠近神主悄聲的說了些什麼，讓神主笑得十分開懷，信康似乎惱了，轉向蘭介紹著沿途景致，他摘下數朵百合花，將其中一朵送給蘭，說百合很襯我們蘭妹妹。

蘭看著他手上那束百合，望向白皙少年，信康紅著臉表示這束百合是要送給羅嫩公主的，就在大夥鬧的信康面紅耳赤時，部落到了。

同行的人們紛紛散入部落，各自走回自己的家，信康領著神主一家前往頭目家屋，僅剩那白皙少年同行，踩上大大的石板廣場，有著生長茂盛的榕樹和長長的石屋，石屋上頭懸著刻有百步蛇及人像的木雕，窗上雕著大大的甕。

白皙少年將羅守請出屋，神主上前致謝，謝頭目收留信康，並送上親釀的酒。

羅守笑著說，這下長輩有了，信康好準備提親了。

跟著羅守出來的羅嫩公主羞的直捶著父親手臂，信康則是瞬間縮到神主身後，兩位長輩笑得更歡了，白皙少年也笑了。

蘭雙頰酡紅偷偷扯著母親袖子問著，白皙少年是不是羅謙哥哥？白皙少年見長輩開始商討婚事，便擺擺手招呼著其他人到一旁。

白皙少年自我介紹著，昨日神主喚我德山謙，夫人亦可稱我Sulu或是羅謙，說罷直直盯著蘭，瞧的蘭渾身不自在才噗哧笑了出來。

蘭忍不住問了，羅謙哥哥為什麼皮膚那麼白？

羅謙笑著說，祖上有著荷蘭人的血統，據說我的祖父還有紅髮呢！

***

就這樣，為了籌備信康的婚事，神主一行人便在臨近部落的信康家落腳。

在神主到來前，信康就為了未來老婆很努力的蓋了房子，還跑去磨著部落耆老學木雕。

部落的人們本來就比較好客，除去某些對外人特別有敵意的人，大部分的青年閒暇也會來幫忙，不僅僅是教信康採選需要的石板，教他堆疊技法，其中幾個還跟著他學了漢語，打算以後下山跟漢人交易。

幾個看熱鬧的耕者還跑來信康屋子旁種了些小米和紅藜，教他在臨近水邊的地裡種芋頭，對於種植他學的很快，很快的就能用收穫及獵物和部落的人們交換必需品。

託信康的福，神主和妻女在這裡度過了一段安穩時光，等待架鞦韆等婚禮準備完成的這段時間，他們也打探著下一步該往哪裡去。

據說隔幾個山頭有間精巧的神社，由於供奉著天照大神及御神牛，耕者相信會帶來豐收，十分虔誠，該神社的神主與鄰近部落關係密切，另為部落設置神座供奉祖靈。

就算只是個縹緲的目標，若能找到失散的同族該有多好，神主想著，徵詢了妻女的意見，妻沒有反對，蘭卻詢問可否留下。

神主有些擔憂，畢竟讓女兒孤身留在這裡，就算有信康照顧也是不大放心，待信康娶親後再來商議，妻私下透露蘭喜歡上了羅謙，以為只是初萌的女兒心不甚在意。

婚禮當天，當新娘踩上鞦韆，部落青年們開始搖晃著鞦韆，新娘像是飛舞的蝴蝶遮擋著陽光，身上的琉璃珠似鱗粉閃耀著，擺動的幅度逐漸減弱，公主降臨在未來的夫君懷中，在鞦韆外圍成一個大圓的族人們歌唱著、歡笑著。

當羅守宣布所有女性皆可與新娘分享鞦韆時，女孩們紛紛脫離圍舞的隊列聚集到鞦韆旁，男士們靠攏身旁的人們縮小圓圈，歌聲更加嘹亮。

蘭也被熟識的女孩帶往鞦韆旁，許多青年男性蓄勢待發想為心儀的女孩盪鞦韆，當蘭踩上鞦韆，還沒看清到底是誰在為她掌繩，鞦韆便開始擺盪，蘭害怕的攀緊繩索，不料手一滑，摔將下來。

正當以為自己會摔落地面而蜷起身軀，卻沒有意想中的疼痛，一雙溫暖的手臂撐起了她，她羞的低頭稱謝，女孩們歡羨的話語傳入耳中。

重心逐漸降低，感覺落在冰涼的石板上，一道渾厚的嗓音說著，妳再不放手我可不敢保證會發生什麼事喲！

蘭被嚇得彈起身子，鬆開雙手只見羅謙眼帶笑意轉身而去。

婚禮結束後，信康和羅嫩過著甜甜蜜蜜的新婚生活，蘭不敢再像以前一樣跟前跟後，轉而與部落的女孩們四處玩耍，一起採野花野果、學著處理食材和種植宁麻。

有個女孩的母親教她裁衣縫紉，公認繡工全部落最厲害的阿姨帶著許多女孩學習縫紉族服，第一次縫出蝴蝶的圖樣讓她高興得幾天都睡不著。

後來蘭更是努力的學著以細碎的珠子與各式技法繡出更多花樣，怪的是明明她們從來不穿，卻教了蘭許多不同的蛇紋和太陽圖案。

豐年祭前數日，部落的獵人們準備前往深山狩獵，行前接受祭司的祝福，腰間圍著女孩們縫製的戰裙，上頭有著滿滿祈禱豐收的圖樣。女孩們也沒閒著，呼朋引伴前往鄰近耕地採宁麻。

日將西下，天泛紅光，獵人們凱旋歸來，帶著豐富的獵物與盛開的百合，年輕獵人一一將百合送給心儀的對象。

獵人們笑著表示，今天不知怎麼地獵物多的滿地跑，隨手便打到將近扛不回來的數量，回來的途中還看到一整片百合，平常這時節應是沒有這麼多花的。

祭司一反常態的奔跑過來，氣喘吁吁地要大夥趕緊逃命，羅守也在廣場大聲地喊著趕緊撤離部落。

快走！快走！

遠處傳來嗡嗡聲，越來越近，越來越響，蟲蛇淹滿了腳邊，像是逃避著什麼猛獸似的，飛鳥群也急速地離巢上天。

嗡嗡，嗡嗡嗡嗡，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

走山了！大夥快走啊！

種植作物的田地裂開了，像是山張開了大嘴吞食著一切。

屋子的石板一片片一疊疊的落下，來不及逃跑的人被壓在底下。

獵人們背起老幼迅速地奔跑，蘭找不到父母親，隨著同行的少年少女一齊逃跑。

雨聲？雷聲？沒有時間細想了。

山石一陣騷動，大團的土塊與岩石落下，像是暴雨般下在整個部落，持續了將近半小時才逐漸歸於平靜。

***

信康和羅嫩人在山下置辦生活用品，還在挑選著要給部落耆老及孩童的禮物，見遠處一片紅光、溪水暴漲，部落方向土坡位移。

羅嫩急得往部落方向奔跑，被信康一把抓住，他緊緊摟著自己的妻，別去！別去！山神生氣了！

同時間小鎮也感受到劇烈的搖晃，狗不斷地吠著、人們也四處奔逃。

信康帶著羅嫩半走半爬著，在鎮內廣場中央趴臥著，兩人緊緊靠在一起不敢分開。

***

蘭清醒了，眼前的山林已面目全非，她四處張望著想找尋父母親，卻什麼人也沒有。

當蘭頹喪著想挨著大石坐下時，岩石後有件熟悉的衣料，那是她日前為獵人們縫製的戰裙。

大喜過望的蘭衝上前想看清，卻看見自己的臉龐。

羅謙靠在岩石後奄奄一息地，懷抱著蘭的屍身，眼見羅謙就要睡去，她瘋狂地哭喊著要羅謙醒來，她拼命地想拍打羅謙的臉頰叫醒他，卻碰不到他。

蘭絕望了，蜷伏在羅謙身邊垂著淚。

突然身邊一片暖意，有人伸手擦過她的淚。

愛哭鬼！羅謙的聲音響起。

蘭哭得更慘烈，羅謙哥哥你死了！你不能死啊！快回去！

羅謙抱著激動的蘭，死都死了，相信祖靈會指引我們，既然沒法活，那我們去找找看還活著的人吧？

於是兩人穿梭在山林間，發現尚有幾個族人幸運躲在山洞中未被波及，鄰近處尚有微弱的呼救聲。

兩人分別化為老鷹及雲豹，一天一地引著倖存的族人前往救援傷者，帶他們去找尋乾淨的水源，一步一步將族人領到安全的地方。

或許是活著的族人感受到祖靈庇佑，他們自動自發組織小隊四處尋找倖存者，並在這安全的地方重新建立部落。

***

羅謙和蘭認為族人已不需要任何幫助，便離開這座山前往小鎮。

兩人在鎮上東張西望，每個人都急匆匆的走著，似乎急著去哪裡，沒有目標的兩人不禁想著，祖靈怎麼沒有帶我們走，蘭突然笑了出來，告訴羅謙或許我該找的是大神，畢竟父親是神主，羅謙也跟著笑著。

「喂喂你們兩個！還有空笑啊！還不去趕快去報到！小心排不到投胎！」

身穿土色長袍的白髮長者站在身後，用拐杖敲著兩人的天靈蓋，端詳之後有些不滿。

「嘖，山上的不歸我管，怎麼跑到這兒來了？」

蘭見長者對著自己說話，趕緊上前詢問長者該去哪兒找大神？

「小姑娘妳不是山上的啊......怎麼穿這一身？不重要，妳記檔在哪個神社？還是妳記得自己的出生地？小夥子你也是麼？」

蘭恭敬地報告自己的生平，告知己為鄉社神主之女，因故前往山上居住卻不幸罹難。羅謙雖然有些疑惑，卻也跟著蘭向長者報告。

「來了對麻煩的孩子啊！沒辦法，先到辦事廳再來談。」

長者領路將兩人帶往一傾斜老榕旁，樹下有著大大的石桌和幾個石椅。

長者將佔據桌椅的孩童趕離，吩咐其中一名小童將移交檔冊調出，等待期間長者抽出一張黃紙和筆墨，問清資料在紙上記下。

「我是鎮上的土地，小崽子都叫我福公，小姑娘原屬的辦事廳已經裁撤，檔冊都移轉到本鎮。」

福公拿起一本藍皮線裝書，翻到有蘭的名字那一頁，他點頭又搖頭，似乎很是煩惱。

「小姑娘若要回去妳的大神那兒不太容易，加上目前緊急事態工作量已超過負荷範圍，若真要跑流程回去恐得等上十年。」

蘭站起身來福了福，告訴福公她不想去大神那兒，想和羅謙哥哥在一起，而且她生於此長於此，還沒找到父母親。

「既然妳不想走，不如留下幫我辦事兒如何？小夥子也可以留下，他那邊的祖靈很隨性的，若移籍到這也不是不行，是說他們也沒有什麼籍冊可循。」

羅謙與蘭相視而笑，決定再和福公討價還價。

*** ***

天色漸漸灰暗，部落升起火堆，人們圍著火堆還在跳舞，土地公和蘭姑指著頭目懷念著。

泰學長已經受不了了，一大清早起來處理兩老的要求，還得看兩老跟笨蛋情侶放閃，吩咐老師和我去圍舞的人群中拉回成學長和雅芳學姊，收拾行李準備下山。

蘭姑拉著土地公走向我們，微微一福，緩緩地消失在火光之中，淡淡的百合香氣飄過來，許久才消散。

番外 蘭姑（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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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42.75.208.134 (臺灣) ※ 編輯: kappafifi (42.75.208.134 臺灣), 01/02/2021 00:03:31 ※ 編輯: kappafifi (42.75.208.134 臺灣), 01/02/2021 00:22:02

是參考1959年的恆春大地震喲，當時神社拆除確切時間不明，另設定中的兩神社路途遙遠 ，而有些許緩衝期，看來這部分會令人困惑，會再想想該如何改進。 此外，人物都是虛構的，希望不會阻礙您閱讀，謝謝您的提問，有人發現這點超開心的～

※ 編輯: kappafifi (42.77.90.106 臺灣), 01/25/2021 20:0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