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美容師III【梓心】壹
過年前正職工作量暴增…雖然我會盡可能的不讓它發生,但下週如果沒出現就代表我老實地屈服於名為薪水袋主君的淫威、向大家請一週假。
上篇留言一如既往的……(合十。
——
【梓心】壹
我半跪在地上掀著布簾,與眼前的男孩四目交接。
那十七、八歲模樣大的男孩面容白皙,身穿洗鬆的白T恤與牛仔褲,嘴裡咬著御飯糰……
嘉義火雞肉飯口味的。
他蹲在桌下怔著不動,一臉驚駭莫名的看我。
很像偷吃東西被媽媽抓到的小孩的反應。
我就那樣與他四目交會著半晌,接著慢慢、慢慢地,把迎賓桌上鋪著的長桌巾放下來。
然後端起工作用的托盤轉身就走。
那男孩子不是人類,那是一眼就明白的。
但他也不是妖怪……相信我,我太瞭解、太瞭解妖怪是怎麼一回事了。
那他究竟是……?
迎面而來一個喝得滿臉通紅的男客人撞了我一下,在飯店打工多年經驗讓我下意識地彎腰就道歉;而他醉得一無所覺,往前再走兩步嘩一聲就吐了,
長廊陷入一小團混亂,工作人員們忙著扶客人、倒水,我被指使去工具間拿了拖把,在清潔阿姨趕來前先把一片狼藉大致清理乾淨。
嘔吐物噴得很遠,甚至波及到我剛離開的那張桌。
不得已,只好再把桌巾掀起一次。
躲在桌底下偷吃東西的男孩已經不在了,桌布掩蓋的範圍下只有我早先前從便利商店買東西的購物袋,滿滿的零食點心外,一旁有個掉在地板上、包裝完整捏起來卻有些發乾的火雞肉飯糰。
我叫溫梓心,台中某私立大學的二年級學生。
我來自單親家庭,媽媽在台中一家頗有歷史、華麗麗亮堂堂的大飯店工作,她是老員工了,我從小看著她一路從外場人員轉為場控再闖進總務組,現在是飯店內叱侘風雲的大幹部之一,打小我就跟著她在裡邊溜達,如今櫃檯到客房各部門沒有我不熟稔的;長大了以後心疼媽媽忙、我自己又念昂貴的私立學校,所以就常在放長假還有節日時來飯店裡打打工、賺點自己的零花。
我不像同學們把時間跟精力都花在唱歌出遊打扮,跟著媽媽在飯店裡打工看看各種有趣的客人、累積一點社會經驗,有趣而實際多了。
當然這是表面的說法。
事實是我無法自在的融入外面的世界,尤其跟我同儕的人聚集多的地方,特別麻煩。
這世界在你眼裡是什麼樣子?
每天不變的日升日落、陽光雨水、一成不變的與人類錯身而過──熟識的、不熟識的、電
視每天播著各種節目告訴你外面的世界發生了什麼,在你的認知裡時間流逝的過程是用差不多的頻率一樣發展;興許,你猜想明天看見的景物也是一樣的。
我其實差不多,但比你們看見的再多一點。
從小我就看得見妖怪。
注意,這裡我說的是妖怪,除了妖怪之外我看不見鬼、看不見所謂的神,我沒見過魔所以不知道祂們存不存在,如果有的話應該也是看不見。
我猜這不是陰陽眼,基本上應該不會有這種種類限制性的陰陽眼……大概吧。
我記憶中第一隻妖怪是出現在自己家裡。
人身,卻有一張紅色、四方型的臉,長著一支額角、國字臉、眼睛圓凸、鼻子極長,搖頭晃腦地甩著一張朱紅透著青黑的臉朝我跑過來,我家是長型屋,我四歲的小小身軀被祂追著從房子這一頭奔到那一頭,屋子很大,走廊遠的像我永遠跑不到底似的,眼淚鼻涕下絆了一跤,再爬起來祂已經不見了。
那是我第一次對於自己看得見的東西產生疑惑及恐懼。
第二個印象深刻的出現在幼兒園裡,我記得那天放學時下雨,小朋友全部走完了,剩我一個人還趴在二樓的窗台上,看著玻璃窗上的雨滴等媽媽。
樓下不遠處有一座大圈圈狀、椅子與椅子前後交連的腳踏車型遊戲架,空盪盪的座椅上有一個大哥哥。
我心想,好吧,媽媽不來,我就去找那哥哥玩吧,反正我愛玩那會兜圈圈的腳踏車,還能叫那個大哥哥幫我推,否則我一個人是轉不動的。
興沖沖衝下樓我就往那腳踏車坐了上去,笑著跟坐我前面幾個位置的男孩說:哥哥幫我推、我們一起玩。
大哥哥轉過頭來,更明確的說是"只有頭"轉了過來,面對著我……完完全全的"面對"
,那張臉上一個五官也沒有,像一個光滑的白麵糰。
濕淋淋的我哇哇大哭,被趕過來的老師抱進教室,邊拿著毛巾擦乾邊罵我為什麼雨天獨自一人留在遊戲區玩。
進入小學的時候,有一間比較偏遠的、高年級樓層的女生廁所,盛傳著一個鬼故事。
有一間廁所門老是冷不妨自動關上,更有女生信誓旦旦說聽到女鬼哭的聲音。
我一入學就聽過那傳言,也見過那間廁所,但從沒聽誰說和我一樣看見那扇門板上面長著五官。祂老是橫眉豎目、像在生氣,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用力把自己撞上門框,但我一次也沒聽祂發出過撞門之外的聲音。
類似的東西我說給太多人聽過,也從來沒有一個人信,漸漸的,我就不再說這些了。
同學們一開始只是拿我當異類看、大一點的孩子覺得我單純愛吹牛想惹人注意,但媽媽會用一種很擔憂的眼神帶著我四處收驚。
我從小看她在職場吆喝的身影長大,但她一面對我這些異事就變得那樣軟弱,才真的讓我覺得自己很奇怪,而不忍心。
慢慢的,不論看見什麼怪東西從身邊溜躂過,我學會了咬著牙捏緊拳頭、視而不見地沈默走過,再也不說給任何人聽了。
六年級的時候有一次跟同學去彰化玩,經過孔廟時我被一個在掃落葉的老伯伯叫住。
「妹妹,記得咧,不通被眼前的東西迷惑,心存善念,往正道一路前行,總有一天妳會知道答案。」
老伯伯用很溫文的閩南語腔調說話,但我只是看著對方,不確定是否要回應。
因為祂是那種我常看見、別人卻看不見的東西。
「梓心?快來!!」同學見我不動,在前面喊我,喊了幾聲後直接跑來拉我一把:「妳幹嘛站在樹下發呆?」
我一回神,才發現老伯伯剛剛站的地方,實際上是一株綠蔭蒼蒼的老樹。
再大一點,我才發現自己看得見的東西與一般靈媒體質的人不同,通常來說他們看見的鬼神我統統看不見,但我看得見的東西同樣看見的人卻也很少;而那些少數能看見跟我相同東西的人曾很平靜的告訴我,那些不是鬼也不是神,是妖。
從此我的世界對於會動的生物就有了大概的分類法:人、動物、跟妖怪。
不要問我妖怪是不是都很可怕,就像人也分善人惡人,用可怕這個字眼來囊括妖怪是很不道德的。
祂們就是長得……好吧有時候特殊了一點,聽說真正壞的也確實兇殘到了極點,但就像你
只要夠聰明懂得好好保護自己,通常不太會沒來由引一個變態殺人狂進家門……;妖也是
一樣的,你行得正站得直別淨幹些暗夜的齷齪勾當,自然就不會有同氣息的妖怪尋著那股惡氣去纏你。
所以我順利平安的一路長大,上大學之後,卻發現生活開始有些改變。
我這個年紀的同學們通常都是年青熱血活潑有活力的孩子,閒暇時盡往些幽閉地方如電影院、KTV、夜店裡鑽不說,他們都很愛熱鬧,愛一大夥人聚在一塊吆喝;白天要上課,他們就把活動集中在晚上,夜遊、跑山路、灌海風、看日出、各種異地探險。
還好我的朋友都滿自律,不自律的我也不跟他們當朋友,所以通常他們身上不會出什麼大亂子,我還算放心;但每次他們夜歸過後上課就會帶著一股妖味,我很不喜歡。
你問我妖味哪來的?
當你大半夜闖進人家地盤,偏偏你又滿有危機意識的不致於讓自己撞車,祂們有地轄管理員、也不好拿你們的命來玩省得給自己惹麻煩,可是又好想要人類新鮮的精氣採補呢怎麼辦?……整夜跟在你們身邊,吸吸精氣總不為過吧?
而且年輕人會吸引年輕人,放這些年輕人一條生路,一日日一年年、以夜遊好安全好浪漫為由聚集而來的年輕人越來越多,祂們樂得進補"每日生鮮",何樂不為。
所以那些常常夜歸不回的孩子氣色不好通常被說是爆肝熬夜的關係,實際是天天那樣玩,精氣神都被路上的妖怪吸走了快一半。
所以除非曬得到陽光的正向活動,我通常不太跟同學一起耗,休假時總拿打工幫忙媽媽塘塞他們。
不過我真的很愛來這間飯店,因為它很"乾淨",每每來這一踏進門我就會覺得比外面的世界舒服許多。
它很老,四十年以上歷史有了,但從小到大我不斷經歷過它翻新整修甚至擴大,可見生意多好人氣多旺。
奇怪的是,雖然是間老飯店,它存在的妖怪很少。
通常妖怪很愛潛伏在這種有來往人氣的古舊建築物裡,化為各種形態寄宿下來,最常見的就是沙發椅,在空房的時候,祂們常常解散開來伸展身體,有時候會走出房間亂晃,等有人經過時再往牆邊迅速一貼,乖乖變回一張椅子。
沙發算可愛的妖怪,還有更多更奇怪更詭異的,我在其他老飯店看過:比方像一頭巨大蛞蝓、佔滿整個樓梯間(讓我不得不搭電梯,雖然通常電梯裡還會有別的東西……);或貼著
餐廳吧檯前玻璃冷藏櫃,一半魚身、一半剝光了皮的人身的魚妖(而且是前後那種一半,不是美人魚那種一半哦……);或者是住在客房浴室天花板上的長髮女妖,她們愛美卻很
懶,常等客人彎身洗頭時也把自己的頭髮垂下來一塊洗,常常有客人會大驚小怪的抱怨排水孔出現不屬於自己的長頭髮……族繁不及備載。
住在公共場合的妖怪有善有惡,越古老的場所必定就越多。
但這間飯店妖怪真的很少,起碼惡性的很少。大部份都是乖乖的偽裝成家電、寢具、廚房用品,也有一些修為較高的會化為客人,住在3樓到5樓間、實際上存在但被暗示隱蔽的4樓客房。
這裡冥冥中應該就有我看不見的"管理者"在保護,祂很盡心在清掃管理這棟建築物的"居民",我猜這間飯店年紀這麼大了,氣卻這麼乾淨,應該就是它在翻新節奏如此遽烈的台中市區大道上還人氣居高不下、得以長駐的秘訣。
哦然後再說說我今天為什麼在這裡。
聽說這個月飯店裡忙炸了,就連平日晚席也塞滿了新人或商業酒會,宴會廳沒有一天不是觥籌交錯,廚房與通廊更是像戰場上的壕溝。大家都累慘了,就連平日不太捨得我去打工的媽媽都對我雙手合十、用很純真的表情問我能不能去幫忙。
我樂意的很,所以今天一下了課就騎著機車去了,路上還停靠了一下便利商店買了一些點心零食、充當正餐的御飯糰(我媽很怪,飯店裡面那麼多名流主廚的一級料理,她卻偏愛這種便利商店賣的庶民食物),打算真忙翻的話、就偷空跟媽媽一塊兒吃點小東西。
到飯店我就把包包連食物往宴會廳外最邊邊的桌子一塞、換了衣服就上工去了,今天真的忙炸,我一路忙到八點多才有機會喘口氣,才會在要去拿自己買的飲料解解渴時、一拉開桌巾就看到那東西。
我用"那東西"的原因是,妖怪與人類皆相處這麼多年,兩者的分別我還是分得出來的。
奇怪的是,那個穿著素白的短T+牛仔褲,衣著普通地不能再普通的少年,皆不屬於這兩種。
祂看起來像人……好吧起碼外型上是,可是祂不是活的,而且……我不知道該怎麼說,祂
太"亮"了,一種我看不見,卻感覺得到的明亮。
更奇怪的是,我見過這個男孩。我確定我見過,但熟悉又生硬,像是我明明記得臉,卻怎麼也想不起來祂的聲音與說話時的樣貌。
那種感覺太奇怪了,生存直覺作用下,我選擇蓋上布簾。
有時候,未知的東西不要去探究,探究的太多不但對釐清事理沒有幫助、反而還會給自己找來麻煩;這是溫梓心我十九年來一路讓自己平安長大的秘訣。
從有記憶以來我就是跟著媽媽兩人生活。
我對爸爸已經完全沒有印象,當然我一定是見過他的,證據就是我媽當年結婚的照片,穿著白紗的媽媽跟穿著西裝看起來帥氣英挺的老爸,笑瞇瞇的兩人中間擠著據說是六個月大的我,背景是我媽現在工作的飯店宴會廳,後面還有一大堆亂入畫面鬧轟轟的賓客。他們兩口子在那個時代相當前衛的奉子成婚,還很囂張的生完小孩後抱著我大肆宴請。
媽媽從小就告訴我爸爸在我四歲時就開始離家去工作,地點是日本,因為很忙才無法回來見面;而一直到我小學高年級終於有概念我媽口中”很遠很遠的地方”其實離台灣根本近
的要命的時候,我還是沒見過他,一次也沒有。
我也沒有見過任何我爸的親戚,線索斷得像是兩家從來沒有姻親一樣;每年的新年、聖誕節、生日,字醜得像是用左手慢慢刻出來、屬名是”愛妳的爹地”的卡片還有禮物,在往
後明白懂事的我心中,漸漸變成媽媽一種溫柔的幽默。
因為我媽在家庭資料還是端端正正寫上我老爸名字的關係,所以我的小學生涯中沒人笑過我沒有爸爸。但我不記得自己是甚麼時候接受這個事實的,一個小孩子從信任大人到懷疑真相到建立自己的假設,需要的是太長的一段年月。
我也不是沒有叛逆期,只是很短,大概是因為從小看著我媽苦,她一個女人單獨拉拔孩子長大卻沒有因此對我有怨言,無條件對我付出全部的愛,跟我說話就像對待朋友一樣,我們等於是相互照顧著過日子,我對她的情感還是以感謝與不捨居多。
我15歲生日那一年,高中入學前收到一份禮物,那是一個非常漂亮的皮製書包,裡面附了一張依然醜得像是用左手硬擠出字的卡片,上面簡單寫著對我高中生活的祝福,署名依然是那個從來沒見過的愛我的老爸。
那天晚上我在客廳坐到十一點多,媽媽才一臉疲倦地到家,看見我只是輕描淡寫笑了笑問我吃過晚餐沒。
我捏著膝蓋上看起來很貴的書包、對比她臉上疲累而黯淡的臉色,沒有吐槽她學校書包是制式的,送我這個其實一點用處都沒有。
我生氣的是其他事情。
她這樣把我當小孩子安慰,以為我還在意或不接受自己沒有爸爸的那種心情,讓我覺得很丟臉,自己難堪自己的那種丟臉。
我真正想說的其實是沒有爸爸也沒關係,我已經要上高中了是可以分擔她的壓力的年紀,我希望自己可以長得大一點開始打工賺錢幫忙她,我知道她一直想彌補我沒有父親的空缺也很感激。但看著媽媽那雙美麗但一年比一年凹陷憔悴的眼睛,我衝動之下說出口的不知怎麼變成了我不需要這些東西。
媽媽的表情很驚訝,她提著鞋子乾愣在玄關一句話也不說的畫面我一直印在腦海裡,化為一種無聲的愧疚與自省,從此再也沒有跟她吵過架。而在那之後每當重大節日我還是會收到禮物的宅配(只是不再有卡片),我認為那已經變成她長年的習慣,就只是默默地延續著這份「神秘老爸又送來禮物」一般的默契,再也沒有對她抗議過。
畢竟家裡有個還願意給青少年子女當聖誕老人的母親,還是挺浪漫的對吧?
等到上了大學、我開始完全掌握跟安排自己的生活,漸漸的更有了跟媽媽一起管理一個"家"的感覺。雖然她跟我同學的父母完全不一樣,完全不逼我學習,老是說一些青春很短、好好享樂去玩這種話,一天到晚比我自己還關心我什麼時候交男朋友,但是跟她一起工作的時候,我會覺得比較輕鬆。
人一忙起來會忽略很多其實不太值得去注意的異樣,況且,飯店裡面值得我害怕跟焦躁的事物,實在比起外界來得少(非物質層面)。
我曾經試著不著痕跡的跟媽媽聊到這些,有一次午休時間,我裝作輕描淡寫的問她:「媽,妳聽過有客人說妳們飯店有甚麼奇怪的故事嗎?」
媽媽的反應一下子變得緊繃:「怎麼了?妳又開始看到什麼奇怪的東西了嗎?」
「沒有啦,只是同學之間無聊都會聊到這一類的話題啊,如果有甚麼新鮮有趣的,可以當作玩百物語的題材,嚇嚇人。」
結果老媽半真半假、像是趣談又帶點嚴肅的跟我分享了幾個報告過的苦情案件……老實說
聽起來挺沒勁的,我發現發生在大飯店的靈異事件都大同小異,比方什麼停留在房門外的腳步聲啊、半夜被敲門拉開門後卻沒有人啊、隔壁一直傳來說話聲隔天才發現是空房啊……跟各家ktv都會出現的進入廁所的服務生一樣,張冠李戴、有明顯的抄襲嫌疑。
「啊、不過也有聽過很萌的事情哦。」
我媽真是跟她總務部的年輕人平時都鬧了個快,”很萌”這種用詞也會從她一個穿著全黑
西裝裙、剛過40歲的婦女口中說出來。
「有客人搭電梯到客房層、找不到房間的時候,會遇到一個小男生,熱情的向他們指路……」
「不是工作人員嗎?」
「很明顯不是,他們說那孩子打扮的隨性,而且年紀看起來像是個高中生。」
「其實本來沒什麼人在意…只是我們會有那種商務熟客,他們會覺得很奇怪、怎麼久久來一次都會不定時看到那孩子;時間久了我們才發現,遇過他的人其實不少。」
「監視畫面呢?」我開始有興趣了。
「就是這個有趣。」媽媽搖了搖手指,朝我挨近了一步神秘兮兮:「我們調過監視器,所有客人說他們遇到那個男孩的時間點,安置的監視器都會在那短短幾秒斷格或出現雜訊。」
「後來行銷處那邊有找過風水老師來看過,聽說來頭是電視上很常出現的名人。」媽媽重新坐正身板,掛上不置可否的笑容:「但好像也沒給出什麼有建設性的說法,只說是我們飯店的土地公,因為修為很高所以才會顯現成年輕人的樣貌。」
「……還有這樣的哦。」我沒看過神明,不了解真實性。
「我自己是覺得那些所謂大師講得一定不是正確的。那應該是……」她的語氣突然顯得興
致勃勃。
「?」我等著媽媽接話。
「……沒什麼沒什麼,反正就算不是土地公、起碼也是地基主唄。」媽媽笑著擺了擺手,
像蝴蝶一樣翩翩然的到廚房裡、哼著歌準備我們的晚餐。
我覺得有些古怪,卻又說不上來。
因此,當那天在迎賓桌底下看見那個男孩子時,我的第一直覺就是:看來就是這傢伙了。
但好眼熟、真的太眼熟了……我明明不認識他,但到底是在哪裡見過呢。
百思無解,最後決定把這個問題輕輕放下。反正未來日子很長,我有預感,再次見到他的機會興許很快會再到來。
想是這麼想,結果三個月過去,我幾乎要把那個男孩的事情給忘了,畢竟除了既視感的部分讓我有點在意之外,其實沒真特別把他放在心上。
單親的關係,拼命打工的關係,我在師長還有朋友的眼中,成為所謂早熟的孩子。說來很慚愧,我進的私校唸的學科是我媽鼓勵我依著我的興趣讓我自己選的,但家計上,她在尊重跟照顧我之間一直拿捏著一個很好的平衡,無微不至的就像我還是一個長不大的小孩。
能做的太少,我只能在能力所及內努力減輕媽媽的負擔,打工賺生活費、認真上課不讓她擔心,回到家就包辦家事,就為了讓媽媽在下班回家之後可以得到一個完全放鬆的空間。
那天在家打掃儲物間的時候,從書櫃的夾縫間撈出了一疊東西,是過期了沒來得及處理的帳單收據。都是三年以上的舊帳單了,我大概地掃了一眼、本來要全部丟掉,卻從裡面滑下一樣東西。「……這個怎麼會挾在裡面。」
好懷念啊。
快20年前的照片了,我小時候看過幾次,就是那張我父母在婚宴現場抱著我的影像。
我把照片上的灰撢掉,正要找個相本把它收好,背景卻引起了我的注意。
那個少年出現在我爸媽的婚禮現場,身上還是那套白色T恤跟牛仔褲,畫面裡賓客們紛雜,只有他是面對著相機、站在我爸背後賊頭賊腦地笑得很中二,還舉手比了個YA。
「欸,剛剛的客人說。」前台的接待姊姊正笑盈盈的送完一位客人,轉頭對剛走來交班的另一個姊姊說:「那個好像又出現了。」
「哪個?」
「就那個很多人都看過、但監視器一直拍不到的男孩子。客人說他在三樓走廊掉了錢包,有個很有禮貌的男孩撿起來還給他,他還以為是我們的員工。」
「討厭啦,那到底是什麼?該不會是被之前那個師父說女客人帶來的小鬼,到現在還沒走吧(笑)」*夢之森篇參、文末。
「應該不是吧,上次另一個風水老師不是說是土地公嗎,所以一定是保佑我們飯店的啦……梓心!不要在大廳奔跑!」
我遠遠地對前台姊姊們丟下一句抱歉,連電梯都來不及按,三步併作兩步的從安全梯直接往三樓衝。
那個穿著白T的身影在走廊的另一端,正要往盡頭的角落拐過。
「等等!」平常的話,我根本不想跟這些非人類的東西打交道,能跑多遠是多遠,更不要說直接碰觸他們。但我真的太想太想知道,他為什麼、為什麼……
一個箭步上前,我拉住了他的手;雖然有點半透明、但我確確實實地摸上了。那男孩被我往回扯了個踉蹌,同樣是那次在桌布下跟我對上眼時的一臉驚駭莫名。
「……」一時之間我反而不知道第一句話該說什麼,只能喘著氣緊緊地盯著他、避免他下
一秒就消失不見;反倒是他在短暫的驚愕之後就沉下了眼神,微笑著很溫和地問我:「慢慢說。有事?」
「你、你……」我上氣不接下氣的看著他,還是不知道怎麼開場比較適宜,只好捏緊他的
手腕、先自我介紹:「我、我是溫梓心。」
「我知道,妳常跟晴玟一起來。」晴玟是我媽的名字。他挑挑眉毛很輕快地笑著說。「今天也來打工?真努力啊,辛苦了。」
「……所以、你真的認識我爸媽。」 氣慢慢順平,我卻擰起眉頭看他:「在我小時候、
或者更早之前…對不對?」
「……誒?」
「別裝了,你不是人類。」我吞了一口口水,死死捏著他的手。「你出現在我爸媽的結婚會場……而那時候我剛出生,但現在你依然是當年的樣子。」
男孩看著我,眼神慢慢漾起一股訝異。
「我看得見妖怪,應該說除了顯世的東西外我能看見的只有妖怪,可是你……你很明顯不
是“那一邊”的東西。」
「出現我爸媽的婚禮、現在又出現在我面前……為什麼?你是誰?」
他反而被我的問題問得侷促,期期艾艾了一會兒後說:「……什麼時候開始的?」
「啊?」
「妳看得到我,什麼時候開始?」
「呃,」為什麼我反而變成被提問的一方。「那次在桌底下是第一次。」
「……我以為那只是意外。」他慢慢地說,抽回了手摀著臉、力道像是要把臉皮下拉至極
限,看起來就像個具象化的囧。「太奇怪了,妳都成年了,這應該不會發生啊……」
我就這樣站在原地看著少年陷入突如其來的焦躁,不斷喃喃重複「太奇怪了」「到底哪裡出問題」一陣子……才放下手、抬起眼睛小心翼翼似地瞅我。
「……倉橋禮人,知道嗎?」他說。
「嗯,當然。」這個名字在我身分證背面,之於我的人生而言就像一個陪伴了19年、標緻卻又虛幻的擺設。但他突然道出那個不存在的老爸全名……讓我腦袋打結了一下。
「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
瞪大眼、我的腦袋陷入狗屎般的混亂。
「你是要告訴我:你是年輕時的我爸……?!」
是長得有點像啦,可是照片裡我老爸的樣子比他看起來成熟多了,但畢竟我完全不記得老爸本人的樣貌……重點是、肥皂劇裡面那種爛俗到不行的認親情節要出現了嗎?真的假的
?
他看起來才跟我差不多大欸?
「不是啦!當然不是!」少年聽完比我還急,跳起半步看上像炸毛的貓。「誰是禮人那個楞小子,不要這樣半路亂認爹好不好!」
「不然你幹嘛提他。」我升起濃厚的警戒與狐疑。
他垂下肩膀長長吁了一口氣,用一種視死如歸又如釋重負般的複雜表情抬起臉:「……那
麼、正式自我介紹。」
「『倉橋雅巳』,這棟飯店的隱世管理者。」
還真的是地基主?媽耶,我終於進化到連靈界朋友都能看見的境界了嗎?……等等,跟爸
爸同姓?「……所以呢?」
「就是說,禮人是我的孫子的孫子的孫子的孫子……三百多年,說實在、我真的忘記有幾
代了,較真要查的話,本家族譜可能查得到吧……」
我看著眼前這個年齡最多跟我差不多大的少年,闔不上嘴。「所以你……」
「我是妳的太太太*N祖父……有幾個太真的很難算,不然妳直接叫我太爺爺好了。」他搔
著頭、像是有點不好意思地笑,慈愛的語氣(?)掩不住那張比我還白淨臉蛋上的濃厚孩子氣。「很高興正式跟妳見面,梓心。」
我張著嘴巴,食指直指他的臉,過了很久還是放不下來。
——
本章之所以突然變成第一人稱,是因為這是從梓心的單行故事裡節錄出來(當時寫不到三萬字就斷頭了所以我沒有發文)。起稿時就是第一人稱,本章則是取自序章&重點片段。
……對,我單純懶得修改就直接搬過來了XDDD。為了順暢往下走、這個視角會再維持一會
兒,等到以容姊出場時再轉回來,請多擔待。
沒有人在意的小補充:
雖然在國內從母姓,不過女主日本護照上的名字是“倉橋梓心”,漢字通用,唸作Kuraba
shi Azumi.
因此往後提到地基主叫梓心的小名時,雖然寫作『心心』但其實他喊的是『蜜醬』(ミーちゃん),大家有餘力的話可以自行帶入w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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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推 期待小白目陰陽師XD
頭推感謝! 全文最白目歡樂角色上線啦~
肩推
(揉肩。
音姊,梓心是你的另一個坑嗎?有生之年系列有花美
可是小白目陰陽師寫起來好愉快喲哦齁齁齁齁(翹小拇指笑。
喔喔喔喔出新系列了!期待~
爆字數系列開始啦!!!!!
小白目陰陽師又要發揮暖男的一面嗎?
謝謝支持,但客倌誤會大了,他城府深得不行。
應該是一個陰陽師後裔繼承了陰陽師能力的故事?
是一個把作古老幽魂吃得死死的角色又多了一個的故事(無誤)。
喔喔喔期待好久
謝推!上週請假了sorry>_<
推推~~帶啦帶爆,這樣看文章比較有立體感!!
謝個!新年快樂,考試歐趴才有紅包。
推推
謝推!
推!!
謝推!
剛追悼最新進度就更新拉~~~
安安您好一位嗎裡面請坐。
推推,每週五最期待就是音姐的文了
哎呀哎呀抱一個! 上週五是真的趕不上、我的行業年前真的是忙到炸掉。我很抱歉(愧疚臉。
看到新文章,太感動了
來晚了!新年快樂
推
謝推!
新故事!讚啦!
這是什麼看以容姊看膩了樂見新番的留言嗎QQ(淚眼汪汪)
(被害妄想
推XD
謝推XD
沒想到新章節是小白目暖男,好好看期待!
暖男?他裡面超黑,跟上古墨條一樣。
好棒~這條線感覺也很好看rrrr
這條線很暴力很歡樂。 也很長(感覺寫出了脊椎側彎)
新章! 所以新的陰陽師要產生了?
不算.....
(歪頭)應該不完全算.....吧..........?
喜歡~節奏跟明亮都不太一樣耶
*明亮感
我寫梓心的楔子好像是四五年前的事,當時的人生觀比較明亮因此整體來說文筆歡樂一點 (欸。
好看~推推
推推感謝!!
推
謝推!
下週若屈服於名為薪水袋主君的淫威,記得下下週補個兩篇哦
!謝謝音姐~(愛心+燦笑)
怕.jpg
沙發妖怪...難道他們都想當人間椅子嗎?!
太好奇了所以我去找出那篇漫畫.....然後發現噢噢噢這是什麼神椅我好需要(遮臉。
推
謝推!
推
謝推!
我喜歡隱里也好喜歡小白目陰陽師(愛心眼)這篇必須推
另外想問飯店原型是不是台x大道上的長x飯店XD很有即視感
台X大道的地點、清X飯店的原型(誤。 謝推(轉圈圈。
推推
推推
謝推(心)
凹嗚 好可愛
小白目陰陽師寫起來94開心。
mi 醬聽起來很甜XD
其實最一開始這樣叫梓心的是禮人爸爸,然後雅巳爺爺就被傳染了。 梓心第一次聽到雅巳這樣叫的時候其實抖了一下。
這篇好可愛呀
上篇其實有點沈悶,所以報復性的強制插入DLC。
#我覺得舒服多了。
小白陰陽師的故事耶~(期待)
(幫撒花轉圈圈
雖然我也屈服在薪水袋主君的淫威,但每週五該跳的坑敝
人也是乖乖跳,下週補兩篇!謝謝!(想到就好期待)
具象化的囧也太有喜感了,記得喲^_^兩篇!(囧囧臉攻
擊對我無效)
欸?!不帶這樣的吧?修但幾咧 囧興!
※ 編輯: rainmie (101.12.93.32 臺灣), 02/11/2021 14:21:50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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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顧] LBJ生涯季後賽經典戰整理(超長文)這篇是寫在LBJ奪下第4冠後。 由於他生涯有太多的經典戰 因此這篇只列出季後賽的部分 應該還有一些遺珠之憾 但我認為經典戰應具備以下2點爆
[回顧] Kobe生涯經典戰整理之前有寫過LBJ生涯經典戰回顧,也一直想寫Kobe的。 但因為蠻懶的,就一直沒動筆。 直到初三當天早上得知他過世的消息,就覺得該寫一篇了。 總共列了37場,呼應他退休時的37歲。 如果有少列的比賽,可以提醒我,感恩。爆
[創作] 臺灣妖怪短篇 聽香未經授權者,不得將文章用於各種商業用途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許,但有些愛情注定是沒結果,叫人肝腸寸斷,終日 以淚洗面。 今天要說的一樣是我大學認識的朋友,我們都叫他一眉,那個一眉不是指他的眉毛連 在一起,而是指一眉道長林正英的一眉,因為他特別喜歡鑽研那些玄學的東西。61
[創作] 山櫻堂掌櫃愛吃甜食 胡姐姐未經授權者,不得將文章用於各種商業用途 山櫻堂,這間聽起來像是做日式點心的店是我工作的地方,至於為什麼叫山櫻堂,因 為掌櫃就叫山櫻,不是姓山名櫻,而是名字就叫山櫻,不帶姓氏的。 「姓氏是與家族的連結,是人與人之間的牽絆,既然沒有牽絆那自然也不需要姓氏。 」我們掌櫃如是說,我合理懷疑山櫻也是個假名。順帶一提掌櫃是他要我叫的,因為她不60
[創作] 臺灣妖怪短篇 火王爺未經授權者,不得將文章用於各種商業用途 今天來說說我的高中同學,暫且稱他香腸,因為他有著風華絕代的厚唇。 香腸是個很聰明的人,但我的意思不是他成績很好,而是他總是可以找出許多生活上 的漏洞去鑽。例如他總是可以想出新的作弊方法,或是學校的哪裡可以翻牆,如果把他和 老師教官之間的攻防戰寫出來的話肯定可以出成一本書。那時候我們學校角落的圍牆有一59
[七夕] 筆錄「這真的是誤會啊!警察先生。」 「好好好,大家都說是誤會,佐佐木先生對吧?我看看,OX商社?大公司啊,薪水 肯定比我高不少啊,嘖嘖,結果卻跑來做痴漢。」 「所以我說是誤會了,是我的手不知道為什麼被吸過去了!」 「我懂我懂,男人嘛,看到美麗的屁股都會被吸過去的,但總歸還是只能想想,真的42
[創作] 異常收容所工作日誌 阿嬤的裁縫車未經授權者,不得將文章用於各種商業用途 各位,我們好久不見了,之前有人問說,明明這些異常有危險性,為什麼還要硬著頭 皮去使用?我一開始也這樣想的,所以今天跟大家說說D-22。 話說在經過上次的事件後,我總算獲得了綽號,Lucky,對此我本人是抱持著強烈不 滿,這叫起來跟叫狗似的。33
[創作] 山櫻堂掌櫃愛吃甜食 六丫頭未經授權者,不得將文章用於各種商業用途 山櫻堂是兩班制,早上八點半到晚上八點半由我值日班,而另一位同事負責值夜班, 當我放假或臨時有事的時候日班就由掌櫃的負責,而夜班則是從來沒換過人,因為她是一 個牌位。約莫巴掌大的紅色木牌上刻著「六丫頭」三個字,我都叫她小六。 白天的時候我會把小六擺在櫃台後的小矮桌上,上方放著一些肉乾跟香腸,如果盯著14
[繪圖]PF34的五十隻鯊鯊各位晚上好~ 剛剛翻到之前在PF34前夕 發瘋突發畫的鯊鯊卡片 (畫到一半我真的在想自己在幹嘛 要畫完嗎uwu?) 想說發給來攤的各位們!!6
[Vtub] 夏色祭 那個宇宙人狼專殺熟人的女人熟肉 元配信url 出了問題,先殺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