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不存在的人38-42黑暗裡的小白花(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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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篇寫起來不甚滿意,一直猶豫要不要貼上來,
但是不做一些過渡的話就不能接下去想寫的東西......
真是非常敬佩能連載長篇的厲害作者們阿!
一往如舊的,如果不好看的話請批評指教,謝謝大家!
~~~~~~~~~~~~~~~~~故事開始~~~~~~~~~~~~~~~~~~~~~~~~~~~~~~~~~
38.
回到靜悄悄的房子裡,表叔和表嬸都還沒有回來。李康樂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房間裡,閉眼開燈,心裡數到三再睜眼,奇蹟沒有出現,黃文祥還是一動也不動躺在床上,姿勢和他出門前一模一樣。
他的臉蒼白又冰冷,真的就是死掉了沒錯,唯一可以慶幸的是屍體一點都沒有腐敗的跡象,皮膚柔軟四肢也不僵硬,不知道是因為冷氣的功勞還是黃文祥法力高強,練成了屍身不壞的辦法。
反正都一樣,黃文祥一天不醒來,李康樂就當他只是睡著。他把娃娃神像拿出來放在桌上端正好,窗戶打開讓祂能夠看向外面。
削了兩顆水梨用盤子呈好,李康樂點燃三支剛買的線香拜了拜再插好,火光燃燒如賽跑,在傍晚的風的助長下越來越短,灰燼掉落在桌上馬上就堆積成一座小山。
李康樂聽老人家說過廟裡的香燒的特別快是因為神明都在吸。煙吸多對身體不好,但是如果這就是靈體的鴉片,能讓黃文祥身上的傷痛少一點,李康樂很願意每天都讓它燒。
又是無謂的猜測阿。李康樂苦笑,他一天奔波除了一杯茶沒有進食過半點,肚子咕咕叫,腦子裡除了飢餓,就是無盡的空虛。
要是餓死了也好,雖然是很蠢的死法,這算不算是自殺?他會不會下地獄?能不能再見到黃文祥?
李康樂趴在床邊沉沉睡去,完全沒注意三炷香不約而同燒到了底,新鮮的兩顆梨不消一刻鐘就全部軟爛下去。
禮拜一到學校,蕭正義和劉彩芸都坐在位置上,看到李康樂進門都露出欣喜的樣子,卻又愧疚得不敢向前搭話。
「早阿。」
李康樂沒注意兩人臉上的異狀,沒精打采的打了招呼就要往座位走去。
「早。」蕭正義尷尬的朝他揮了揮手。「等……等等。」小小聲的呼喚。
「李康樂!」還是劉彩芸果決,叫住了行屍走肉般的同學。
李康樂回頭,一臉迷惘。
「李康樂你沒事吧?你是李康樂嗎?」劉彩芸的問句很奇怪,但是李康樂沒有心思細想。
「沒,我沒事。」拖著步子不想多話,劉彩芸不給他走掉的機會,一個箭步衝上來拉住了他的書包。
「你看起來臉色很不好。」她關心道。李康樂此時才想到在劉彩芸身上尋找異樣。
三天前在舊校舍時他分明看到,劉彩芸在被惡鬼攻擊後身上留下傷口,裡面是一綑綑的稻草而不是肌肉和內臟。
「劉彩芸你不是人吧?」他低聲說,臉上還是要死不活的樣子。
劉彩芸用手指底在嘴唇上使了個眼色。「噓,這件事我們等一下再講。」
「沒關係的,」什麼事都嚇不了他,李康樂無所謂了。黃文祥死了,為了他們一干人愚蠢的見鬼遊戲而犧牲,靈研社裡藏著多少是人是鬼是怪物他都不在乎。
除非有人可以幫他把黃文祥帶回來。
「我沒事了,妳放心我不會跟任何人說。」意興闌珊,李康樂正要走,去路又被另一個人擋住。
「李康樂,我們下課後談談吧,一起去吃飯?」
蕭正義欲言又止,低聲下氣的請求。
「好吧。」百般不願意,李康樂放學只想趕快回家陪黃文祥,但是這兩個人的架勢告訴他,若是不讓他們把想說的話說完,就要不顧一切繼續糾纏。
連鎖速食餐廳裡劉彩芸幫大家點了一份全家餐,一大桶炸雞、三個漢堡、一堆薯條和冒著氣泡的冰可樂把桌子都佔滿。
「吃,都吃吧,今天我買單,不夠的話再叫。」劉彩芸把漢堡推到兩個人前面,吸管插到飲料杯上。
蕭正義膽小歸膽小, 吃起東西來一點都不客氣,他拿起一隻雞腿大口啃了起來,半晌見李康樂還在發呆,顧不得滿口食物就嚷嚷。
「李康樂吃阿,一整天都沒看你吃東西,不餓嗎?」
李康樂搖搖頭,勉強吸了一口可樂。
他想吐。他想回家。
「李康樂你真的沒事嗎?你看起來超有事的耶。」劉彩芸不識趣地又問。
「你們想說什麼可不可以快點說,我不想太晚回家。」
李康樂不是故意要給同學難堪,可是他真是一點力氣也沒有了。「有什麼話就直說吧,好不好?」
「好吧,」劉彩芸垂下眉毛。「昌狗學長休學了,你們知不知道?」
「昌狗學長不是退社了?怎麼會還出事了?」蕭正義大驚失色。「難道他帶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回家?」
「不知道,我也是聽說的,他自從那天碟仙破局,回去之後就精神不太正常,常常說一些胡話,很害怕說什麼有鬼要來抓他,要搶他的身體。」
「肯定是中邪了。」蕭正義一口咬定。
「聽說有一節軍訓課教官走進教室,他突然發瘋,跑上前求著救救他,直接跪在地上哭喊求饒,聲音大到隔壁班老師都來關心,最後還是動用到三個男老師才把他架到保健室靜養,後來他爸媽把他帶回家就再沒有來學校,沒幾天就申請了休學。」
劉彩芸語畢,三個人面面相覷,都不知道該接什麼才好。
「蕭正義,你是不是也有話說,你要說什麼?」靜默久了有點奇怪,李康樂只好轉移話題打破尷尬。
「喔對,」蕭正義和劉彩芸交換了個眼神,頓了一下。「我們都想知道禮拜五你被鬼抓走之後,都發生了什麼?」
發生了什麼阿?發生了好多事,但是李康樂不想講。講了又能怎樣?黃文祥又不會回來。
「我逃出來了。」避重就輕的,李康樂沒有說謊。
「怎麼逃出來的?」蕭正義不死心要追問下去。
「我想我的守護神救了我吧。」隨便扯淡,反正蕭正義不就想要一個答案?這樣說應該有符合期待。
「守護神?」沒想到激起蕭正義的興趣,他的眼睛亮了起來,更加不放過他。「我國小的時候也見過一次我的守護神喔,是一隻大老虎的型態。」
「老虎?」這下換劉彩芸大笑。「台灣才沒有土產的老虎,你那隻是巧虎還是跳跳虎?要不然就是動物園裡跑出來的。」
「真的啦!」蕭正義的臉紅了起來。「我不是說過算命的說我活不過十三歲生日嗎?十三歲那天生日我曾祖父開車載我去博物館,路上出車禍被衝出來的一台黑頭車撞,我就看到大老虎護在我前面,所以才能很幸運的毫髮無傷。」
「曾祖父?你曾祖父那時候幾歲了?居然還能開車?」劉彩芸詫異,正想戳破他的胡說八道。
「我也不知道,一百多吧?我也不清楚,他很老可是一直很健康,」說完居然有些哽咽了。「但是因為那場車禍他受了重傷,住院兩天後就過世了。」
「沒事沒事。」拍拍他的肩膀,劉彩芸遞給他一包番茄醬。「吃薯條吃薯條,說不定大老虎就是曾祖父,他保護你,所以你沒有受傷。」
塞了一把薯條在嘴巴裡,蕭正義說話都含糊不清。「我知道,我曾祖父很厲害,二次大戰的時候打過日本人,國共內戰也剿過匪,他煮的麵和餃子最好吃了。我爸說他年輕的時候立過的戰功太多,退伍的時候蔣中正要封他個將軍他沒要,一個人跑來台中賣牛肉麵。」
說著說著蕭正義破涕為笑,語氣裡都是驕傲。「鄰居都說他是『虎嘯大將軍』,老了還是一身正氣,孩子看到都嚇到哭不出來,其實他人很好,口袋裡常常放著糖果,只是不習慣微笑,其他小孩看了他就跑。」
聽著蕭正義回憶曾祖父的事蹟,劉彩芸和李康樂相視而笑,暫時把最近的愁雲慘霧都拋到腦後,當了一回聆聽傳奇故事的小朋友。
那些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好像也不是發生得太久。就跟那個被閒置的舊校舍一樣,那裡發生過的事情都被時間推進,過去成了歷史,現在也終會成為過去。
日據、國軍撤台、戒嚴、九年義務教育。流連忘返的人與鬼在小小的空間裡相遇,互相傷害又渴望逃離。有人死了,有鬼活了,大家爭先恐後,搶的不都是一口氣?
不論跟著昌狗出來的是什麼東西,祂肯定是又暴力又害怕的吧?在見不了光的房間裡被禁錮了那麼久,重新回到人間難免不迷惘。時代變遷很快,滄海桑田,但是凝固在一個時間點太久的鬼需要花多久才能明白?祂們要害怕的不是死前不能放下的巨大執念,而是那個自以為是存在的目的隨著時光流逝已不再具有意義。
消失了理直氣壯,鬼遊蕩著,最後忘記了自己,成了吃人的無形,害人,然後害己。
黃文祥肯定也是一樣徬徨。
39.
目送蕭正義家的轎車消失在馬路上,劉彩芸和李康樂並肩站在公車站牌下,銀幕上顯示了下一班公車要二十分鐘後才會來。
「要是人生像公車一樣,錯過了一班,下一班還會來就好了。」劉彩芸有感而發。
李康樂沒有說話。
「我阿,也不知道自己現在還算不算一個人。」劉彩芸看著川流不息的車流目不轉睛,燈光在她的眼裡一明一暗。
「我從小就是家裏的寶貝,被保護得無微不至,也因為身體弱常生病,所有人對待我就像碰一下就會碎掉的琉璃,小心翼翼。」她沒來由地感嘆。李康樂好奇今天是什麼日子,竟惹得每個人都感傷。
李康樂不是個喜歡探人隱私的人,因為他自己也有太多秘密。但是伏阿德說聽人傾述也是好事一件。現代人太壓抑,除了不斷講話,沒有別的發洩的方法。
「剛上五年級的時候我沒來由的連續發了一個月的低燒,跑遍醫院,做了好多檢查才發現是白血病,就是血癌,骨髓裡的淋巴球都變壞,沒有免疫力,身體每的地方都痛,後來越來越常昏迷,學校不能去,幾乎就在醫院裡住下了。」
劉彩芸娓娓道來,李康樂靜靜的聽,不論身邊的女孩是什麼東西,她此時身上散發出來的憂鬱有這麼一點點和黃文祥相似,這讓李康樂很願意聽下去。那些黃文祥不願意說,他來不及聽的事情,如果劉彩芸說出來會好一點,對李康樂來說也是安慰。
「在醫院的最後一晚我半夢半醒,依稀聽到醫生和家人在我床邊的對話,那時候我不是很明白,之後也沒有再去深究,直到迎新那天從舊校舍倉皇逃跑,我跌了一跤,膝蓋磕破了一個洞,我才突然醒悟過來,這兩年來好多奇怪的事情一下子都解釋得通了。」
「妳之前都沒有受傷過嗎?」
「沒有,大病初癒之後,家裡的人什麼都都不讓我做,我以為是他們過度保護了,結果居然是一場陰謀。」劉彩芸垂下眼簾,踢著腳尖。
「醫院裡他們說了什麼?」
「他們說我彌留了,回天乏術,要不要回家準備。」
李康樂好像知道劉彩芸接下來會怎麼說了,但是他等著說故事的人去完成它。
「我當時聽到回家很高興,並不知道準備是要準備什麼,」劉彩芸苦笑。「我怎麼就這麼笨,準備就是準備後事,我要死了的意思。」
「那妳死了嗎?」
「是,也不是。」
「那妳是死了,又復活了?」
「不,我沒有。」
答案只剩下最荒誕的一個,劉彩芸不講,她的這副身軀已經證明。
「我阿,肉身壞了剩下靈魂,所以他們把我裝進稻草人,要我繼續活下去。」
公車緩緩駛進站,停在兩人面前,門打開,歡迎乘客搭乘。
「他們很壞很自私,對不對?」
劉彩芸走上前去跳上公車,刷卡嗶了一聲,回頭向李康樂頷首示意。
「李康樂,再見。」
她揮揮手,身形及表情和黃文祥在青山鎮一別時重疊。
「劉彩芸!」電動門關上的瞬間李康樂大叫,追著慢慢啟程的公車沿著人行道奔跑起來。
「明天見,劉彩芸,」劉彩芸站在窗前對著追趕的人微笑,那麼抱歉,直接刺痛了李康樂的心臟。「明天見,劉彩芸,聽到沒有?」他聲嘶力竭地大喊,希望劉彩芸有聽見。
公車終於遠去,留下原地烏煙瘴氣,李康樂扶著膝蓋氣喘吁吁,路上的人都像他投以奇怪又憐憫的目光,以為他追著的是逝去的青春愛情。
「媽的,」汗水沿著額角留下,滴在紅磚地上滴滴答答。「真該聽老師的話加入田徑隊。」
李康樂在心裡咒罵,上氣不接下氣。
40.
回到家裡,把書包隨便扔在地上,李康樂從衣櫥裡拉出內衣褲和睡衣,看著疊著方方正正的衣物日益減少,取而代之是一坨一坨剛曬好的鹹菜乾,李康樂嘆了一口氣。
表叔和表嬸什麼時候才會回來?不知道表叔的病是不是有好一點?表嬸有沒有少哭一些。
他真是顆沒有用的掃把星,帶回家占位子,需要的時候又幫不上忙。
洗好澡躺在地上,仰頭李康樂才發現供在書桌上的兩顆梨子已經發黑爛掉,他連忙起身把它們拿去丟掉。經過廚房的時候想了想,撈出兩顆蘋果帶回去神像前再擺好。
三炷香再點燃,李康樂仰角四十五度探望慢慢變短的火焰,驚訝的發現一炷香的時間,不多也不少,兩顆蘋果像是被吸走了精氣,慢慢萎靡腐爛。
香煙燃盡,李康樂跳起來開燈,跑去黃文祥的床邊認真端詳。
那張槁灰的臉看似沒有動靜,棉被下原本放鬆的手掌捲曲起來,好像正在用力。
李康樂伸出手握住了黃文祥的四隻手指,感覺冰涼的觸感下有微弱的力氣。
「黃文祥?」李康樂輕輕呼喚。「黃文祥,你醒來我給你買牛排吃。」
半夜十二點,李康樂醒來,屋裡的燈還亮著,他維持極不舒服的姿勢居然睡著了。頭靠著黃文祥,拉著他的手,那張紋風不動好幾個晝夜的側臉現在正面對著他,細長的丹鳳眼裂開兩條細縫,裡面流動是黯淡的岩漿。
「黃文祥?」李康樂揉揉眼睛。「我這是在作夢吧?讓我再在這裡多待一下下好不好?」從來也沒有這麼低聲下氣,李康樂對黃文祥是心甘情願。
「康哥,」黃文祥的嘴唇又乾又裂,聲音也很沙啞。「不,這是我的夢,我去了地獄,一直都很想你。」他的嘴離李康樂的臉頰這麼近,講話卻一點都沒氣息。「我睡著了,然後見到你在這裡,我好高興。」
第二天早上,六點鐘的鬧鐘把李康樂喚醒,他發現自己摟著黃文祥的脖子很緊,整個人幾乎要趴到他身上去。
黃文祥還在睡,一動也沒有動。李康樂記得昨天的夢,他多麼希望那是現實。
枕頭和黃文祥的臉上都濕濕的,李康樂抹了一下臉,真可笑他在夢裡還像孩子一樣哭過了,抱著屍體抽抽搭搭一夜。
「男兒有淚不輕彈。」蔣書晴的奶奶唸過他。平常才不是個愛哭鬼,怎麼遇到黃文祥的事,淚腺就特別發達?
「我去上學了,晚上見。」用手指幫黃文祥把頭髮梳好,李康樂背起書包,懷著忐忑的心往公車站牌走去。
一進教室李康樂的眼神就趕快往劉彩芸的位置尋找,見到她坐在那裡就鬆了一口氣。
「劉彩芸!」他大步走上前去一巴掌打在桌子上。「早阿。」
「嗨,李康樂,今天很有朝氣喔。」劉彩芸笑笑,若無其事的樣子。
「嗨,李康樂,你們兩個在這裡說什麼悄悄話?我也要聽。」蕭正義湊過來橫在兩人中間也想參一腳。
多麼寧靜美好的早晨,彷彿什麼也沒有發生過,如此普通。
直到一聲尖叫從樓梯間傳來,所有人都衝出教室一探究竟。
有一個人身穿粉藍色醫院病服,用四肢攀附在樓梯上,一步一步,如同四肢不協調的怪獸,同手同腳爬上二樓。他頭髮凌亂,雙眼狠戾,揚首搜尋,不時將鼻子抬到空中,似乎專心要嗅聞出某個人特有的氣息。
以這個奇怪的人半徑三公尺的地方圍著一群人,隨著他的移動而變換隊形,當李康樂三人到達時那人已經吃力地爬上最後一個台階,人潮向兩邊散去,為他讓出一條沒有阻礙的康莊大道。
道路的盡頭站著剛剛站穩腳步的三個人。
「昌狗學長?」劉彩芸驚叫,摀住了嘴巴。全場的人都倒抽了一口氣,旋即安靜。
四肢撐地匍匐前進的昌狗也聽到了有人叫喚名字的聲音,他擺動的頭部定格,嘴角抽搐,露出一個正常人絕對作不出來的猙獰笑臉。
「找……找到了。」他的喉頭發出抖音,大肆宣揚得來不易的雀躍。「李……李康樂……
」突然變得敏捷,他如一頭發現獵物的鱷魚,搖擺著撐著身子衝刺,不一下就到了李康樂的面前,飛撲,就把他壓倒在地。「你……你要代替我下地獄。」
黏稠的唾液從嘴角流下,滴落在李康樂的領子上,他由下而上和那雙放大了瞳孔的紅眼睛對上,感覺怪物腥臭的氣息都噴到鼻孔裡面。
天阿,這個人到底幾天沒有刷牙了?李康樂在心裡抱怨,雙脣閉著死緊,就怕一不小心張開噁心的口水就會滴進嘴裡。
昌狗的力氣很大,全部的重量都壓在李康樂的身上,四肢箝制著對方的雙手雙腳,咧著嘴將尖銳的牙齒靠近突突跳動的頸動脈。
「哈……哈哈。」喘著大氣,李康樂想喊救命,圍觀的人那麼多,全都站得遠遠的不敢靠
近。老師和教官誰都不在,難道現在是在演什麼搞笑的校園僵屍實境片?攝影機在哪裡?
「砰。」的一聲,只有劉彩芸夠義氣,她掄起教室裡的大垃圾桶當武器,敲了昌狗一下又彈回去。殺傷力近幾為零,還撒了李康樂一頭一臉。
搞什麼誰一大早吃炒麵沒吃乾淨,湯汁和一根根的麵條黏在衣服裡面根本雪上加霜。
「李康樂,李康樂!」毫無意義的大吼大叫是蕭正義的強項,忙沒幫上,整層樓的學生都聽清楚了李康樂的大名。
「有話好好說阿,昌狗學長,有話好好說。」
還有認識了瘋狗一般的神經病,就是最近才休學的林國昌。
「蕭正義你閉嘴啦,」劉彩芸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又回教室裡搬了一張課桌,舉在頭上猶豫要不要砸下去。
骯髒的大嘴離脖子只剩下幾公分的距離,李康樂努力撇頭,好不容易一隻手掙脫,趕緊將那張致命的臉向上推去。
被咬到還得了?若不細菌感染敗血而死,恐怕也免不了挨好幾針縫線。
正當兩人的摔角比賽膠著,看似李康樂暫時逃過一劫,昌狗早就準備好了計畫B,他將手探到衣服下襬的口袋,取出一把閃亮亮的工具剪刀,直直往李康樂的胸口刺下去。
「阿!」
「不要!」
「救命!」
晴朗的天空頓時暗了下去,轟隆隆一聲雷擊,蕭正義咚的一下昏倒,零點一秒的閃電把雲朵勾勒出一隻張牙舞爪的大老虎形狀。
「住手,全都給我消停。」不遠不近處一年忠班的導師潘岳玉站在雷霆閃電中,伸直毛茸茸的壯手臂大聲喝令。
冷冽的風吹起,每個人都從腳底發寒到了脊椎裡,連扭打在一起的昌狗和李康樂都停手,非常有默契地抬頭。
「上課鈴響了沒聽見嗎?」潘岳玉揮舞手上的課本。「鬧夠了就都乖乖的回教室去。」
人潮慢慢散去,潘岳玉游泳一樣划著手臂逆流而上,好不容易才擠到事故的中心。
「幾年幾班的?欺負我們班同學?」他指著舉著剪刀戳在李康樂心頭上的瘋子,蹲下身非常合理的就抽走凶器。
「老師……」劉彩芸偷偷把課桌踢到牆邊,帶著委屈的哭腔。「那是高二的昌狗學長,他
發瘋了要殺李康樂。」
「蛤?」潘岳玉沒有看劉彩芸。「高二是吧?讀書不讀書,跑到國中部來鬧?」一隻手就把昌狗提了起來丟在地上,無視當事人的眼珠子正往上翻,嘴裡吐出黃色的泡沫。
「同學你有什麼問題?」潘岳玉指著昌狗的鼻子大罵。
「啊啊啊啊啊。」昌狗的眼珠子彈回原位,張著嘴乾嚎,爬到潘岳玉腳邊巴著大腿像隻無尾熊。
「老師,老師饒命阿,我什麼都沒做,什麼都不知道。」
樓下傳來一群師長跑步的聲音,帶頭的是帶高中部軍訓的孫教官,也是傳說被昌狗磕了好幾個響頭喊救命的苦主。
他一邊揮手叫把頭伸出教室窗外觀看戰況的學生頭縮回去,闊步走來,正好趕上蕭正義悠悠轉醒,李康樂從地上爬起來,還有昌狗對著潘老師唸唸有詞。
「老師,冤枉啊冤枉,都是他們指使我的,我也是迫不得已。」
41.
雞飛狗跳後的下場就是昌狗被拖了出去,教官氣急敗壞連絡家長,家長怪罪醫院守備太鬆散,醫院連忙解釋不知道病患怎麼能解開三道需要刷卡的電子鎖、兩個護理站和無數監視器大搖大擺走出去。
更詭異的是一個神智不清的人居然會坐交通工具,安全抵達好幾公里外的學校,躲過上課的人潮,直到爬上國中部一年級教室的二樓才被發現。
這些都加深了在場所有人的恐懼,唯有一年忠班班導潘岳玉,嗤之以鼻。
處理完昌狗就換李康樂三人遭殃,午休時間被叫進小房間,接受潘岳玉的拷問。
「你們三個,」潘岳玉拿著「愛的小手」拍打手心,在小房間裡繞著坐在桌邊的三個人走來走去。「尤其是你,李康樂。」到達李康樂背後加重了語氣。「和林國昌結仇了嗎?合作社裡拿了人家最後一個便當?還是搶了女朋友?」
三個人都閉著嘴不敢講話。
「說話阿,男子漢大丈夫,」再補充一下。「女孩子也一樣,敢做就要敢當。」
「老師,昌狗學長中邪了……」蕭正義舉起手掌首先發話,被其他兩個人狠狠瞪了一眼。
「中邪?」潘老師一臉不敢置信。「喔對了,你們三個都是那個什麼靈異研究社團的,之前是不是沒有申請就跑去舊校舍辦活動?把那裡搞得一團亂。」
見事跡敗漏,劉彩芸索性也不裝了。「老師對不起,我們在那裡玩了碟仙,請不回去,昌狗學長那天之後就怪怪的,恐怕是帶了不乾淨的東西回家。」
「哇,好樣的你們,」潘老師看來是要開罵了。「子不語怪力亂神,你們不敬鬼神而遠之,遇到事情還不會用科學的頭腦去思考,只能想到中邪這個解釋嗎?」
「可是老師……」蕭正義還想爭辯。
「為了破除你們的封建迷信,今天放學罰你們留下來打掃舊校舍被弄亂的房間,清乾淨了才能回家。」
「潘老師是眼瞎嗎?還是故意在裝傻?」才踏出小房間劉彩芸就忍不住抱怨,蕭正義趕緊堵住她的嘴。
「小聲點啦,潘老師還在裡面。」
「本來就是,好好一個人怎麼能說瘋就瘋,不是中邪的話要怎麼解釋?」
「阿,李康樂,你的制服破了一個洞。」
該死的昌狗和他的剪刀,害他們不但不能準時回家,回家之後李康樂還得自己拿針線把破掉的衣服補起來。
剛教訓完不聽話的學生,潘岳玉走到隔壁的大會議室緊接著和上級報告,他揉著太陽穴,
面對校長、教官和一干主任陳述起他看到的事實和處罰方式。
「打掃舊校舍?」聽到這個決定的第一時間年邁的訓導主任就跳起來反對。「潘老師今年新上任不知道,那邊是……」
話沒說完被校長指示坐下。「沒事沒事,上禮拜請白鶴觀的道士處理過了,此事莫再大驚小怪。」
校長說得很輕,但是被潘岳玉聽見了。他翻了個大白眼,心裡抱怨起這群食古不化的老迂腐,都什麼年代了,發生事情不從制度上去改變,牽扯什麼鬼神道士。
「讓三個學生晚上待在那麼偏僻的地方也不安全。」教官看來試圖打圓場。「要不改個處罰的方式?」
「那就明天早上,早自習之前,光天化日之下,各位長官不會再不放心了吧?」
潘岳玉說是堅持,更故意,他的確不一定要三個學生打掃那個反正也沒在用的廢墟,但這是他對宗教迷信的挑戰與抗議。他是個貫徹始終的無神論者,在閱覽無數歷史和神話之後更是如此。
「鬼?鬼是什麼?就是人類對未知妄加揣測之後的幻想,神話傳說在世界各地百花齊放,工業革命之後還不是全都銷聲匿跡?」
潘岳玉沒有見過鬼,因緣際會下算過一次命,算命仙說他命硬八字重,陰間的東西見到都避之不及,這輩子想見鬼,沒戲。
真好笑,真實存在的東西才不會有差別待遇,眼見為憑是潘岳玉懂事之後一直秉持的真諦,連確實發生過的歷史被記錄下來都不可信,遑論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
聽到隔天要早起到學校打掃的消息,蕭正義和劉彩芸都唉聲嘆氣,李康樂反而慶幸,早起對他而言一點都不困難,早點睡覺就是。
他想趕快回家,睡下去之後在夢裡,說不準還能再見黃文祥一面。
回家的路上李康樂沒有浪費時間,他在便利商店買了便當之後把零錢都投到捐助箱,公車上讓位給一位孕婦,大樓前幫一家五口開門,再協助一對老夫妻進電梯。
善事不嫌少,積沙成塔,但是李康樂斤斤計較,任何機會都不放過。
他要當一個好人,做很多很多好事,全都迴向給黃文祥。
剛踏進門李康樂就知道今天會有奇蹟,興沖沖跑到房間裡,來不及開燈,冷不防被地上一個軟軟的東西絆倒,四肢著地,摔了個狗吃屎,膝蓋磕在地上,痛得他齜牙裂嘴滾來滾去。
床的角落裡有一個小小的身影,屈膝弓背,如同一隻蓄勢待發的野貓,瞪著兩隻驚嚇又憤怒的眼睛埋伏在黑暗中,鎖定目標就一個敏捷飛撲,不偏不倚降落在李康樂身上,掐著他的脖子喘不過氣。
今天又是什麼黃道吉日?每個人都要取他性命。李康樂掙扎著握住纖細的兩隻手腕,懊惱對方的力氣怎麼那麼大,下了決心要把他勒斃。
吸不到空氣,李康樂的眼眶裡噙滿痛苦的眼淚,他的意識逐漸模糊,想咳嗽,喉嚨裡卻只能發出咖咖的聲音。
眼睫外的世界漆黑如墨,唯獨兩隻星眸如同紅色的星星,閃耀那麼要命的美麗,那是李康樂記憶中最無與倫比的夜,青山鎮的天空,全裝進了黃文祥的眼睛裡。
他放棄了撥開那雙要置他於死地的手臂,伸手撈取,遙遠又如此靠近,他摸到了冰涼的臉龐,嘴巴,鼻子然後是眼睛,指縫間透出冷酷又炙熱的光芒,彷彿要把他整個人刺穿過去。
「嗨,黃文祥,」他用最後一絲力氣吐出最大程度的歡愉,環抱住了單薄的頸項,好不容易撐起頭部靠近那具沒有心跳的身體。「歡迎回家。」
暈眩過去之前他感覺到對方壓制的力道漸失,黃文祥猶豫了,小小的身影退到一旁,如同突然不知所措的野獸,忘了自己與生俱來狩獵的天賦。
黃文祥這個可愛的小天使,他在李康樂面前從來裝不成惡魔。
李康樂笑了,這場他和黃文祥的拉鋸戰,他又獲得預料中的一分。
醒過來的黃文祥退化成一頭慫恿貪嗔癡的羅剎,他看著李康樂的眼神裡有濃濃的不甘心,
也許是礙於小鬼和主人的契約關係,黃文祥隨時隨地都像是要把他碎撕萬段,又無奈不行。
「許願吧,主人,你想要什麼東西?」
一早醒來李康樂就被蹲在床上興致盎然看著他的黃文祥嚇了一大跳,那張稚嫩的臉上又呈現不對稱的邪惡表情。
「黃文祥,你發什麼神經?」他心疼的揉著摔到瘀青的膝蓋,對著居高臨下的高傲魔鬼斥喝。「我不要什麼東西,你給我乖乖待著,累的話就睡覺去。」
看了一下手機,鬧鈴居然沒有響,時鐘指到七點二十分,李康樂就算現在馬上出發,也絕對要錯過早自習。
然後他想到了今天他應該要更早起,他和劉彩芸蕭正義三個人才被罰了朝會前打掃完舊校舍的房間。
「完了。」他一邊匆忙爬起來整理書包,發現黃文祥灼熱的目光死死跟隨,腦袋轉得像隻貓頭鷹。
「主人,下達命令吧,你心中一定有很渴望的東西。」他舔著青紫色的嘴,揚起意味不明的笑意。
李康樂沒時間裡他,他踢掉睡衣套上制服,準備揹著書包去刷牙洗臉,用最快速度衝到學校去。
「對對對,我現在的確有一個希望。」他一邊對著鏡子整理領子一面說。「你給我乖乖待在這裡,哪裡都不准去。」
出門前他又想想不對,關上門前又忍不住回頭叮嚀。「還有我不是主人,你要叫我康哥才對。」
一整天上課李康樂都在思考黃文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為什麼昨晚那麼生氣。絞盡腦汁能想到的只有那個絆倒他的東西,正是被翻出來攤開來的布包,裡面全是伏阿德給他的法寶。
李康樂一次也沒有想過要去用他,連一眼都沒有好奇,他把它塞在櫃子頂的深處,幾乎就要忘記。
而且黃文祥早就知道了吧?他曾經說過那些東西可以拿來對付他,怎麼死了一次就全部忘記?
說是「死」好像不是很恰當,但是李康樂不知道要用什麼詞去形容黃文祥之前一動也不動的狀態。壞掉了嗎?電池沒電?冬眠?還是靈魂脫體?
不論如何,黃文祥確實去了地獄吧?他肯定又受了什麼刺激才會失憶。
上廁所的時候李康樂掏了掏口袋,摸到一張疊得整整齊齊的黃色符紙,上面的字跡剛勁有力,看得出來是伏阿德的手筆。
是誰偷偷把符塞到他的口袋?那是昨天才洗好的褲子,之後就一直乖乖躺在櫃子裡,是伏阿德嗎?還是黃文祥?
如果是黃文祥,他難道預見了自己可能失控的一天?發 了瘋也在想怎麼保護最好的朋友不受傷害。
「鬼都怕符咒嗎?」難得的他跑到高二的教室,急切的要問阿峰師。「符咒能夠殺死鬼嗎?還是就嚇嚇他們而已?」
「受到高強道士加持的厲害的符咒可以喔。」阿峰師說。「法力有強弱,鬼也有分等級。」他看到伏阿德的咒語就嘖嘖稱奇。「這個阿,看就知道出自高人之手,跟我畫的完全不能比。」
當然,李康樂不會透露伏阿德說的,阿峰師製作的符咒都是小孩辦家家、鬼畫符、反效果的東西。
「是這個保護了你嗎?那天惡鬼找上你,我超擔心。對不起學長沒用,低估了舊校舍的怨靈數量,幸好你有高人相助,沒事真是太好了。」
李康樂沒有怪他,因為自己也是咎由自取。黃文祥叮囑他的沒有聽,能夠全身而退不是幸運,而是賠上黃文祥的靈魂換來的。
說到這裡李康樂又有疑問。「有沒有什麼狀況是本來都不怕符咒的鬼,突然就開始害怕了呢?」
他想到了家裡隨處可見張貼像海報的符咒,嬸嬸佈置得天羅地網,吃的食物和水都是,黃文祥依舊暢行無阻。
怎麼會這樣呢?那符咒傷得了房子裡暴力的長髮女鬼,動不了大病初癒的黃文祥?
「很多可能性阿,」阿峰師耐心解釋。「鬼跟人都一樣有弱點,有氣旺也有氣虛的時候,所以說打鬼要摸清楚底細,就像打蛇要打七吋,抓了小辮子,才能殺個他措手不及。」
「所以你才會提議去舊校舍找蔣書晴學姊嗎?」
「是阿,那是一步險棋,鬼說話虛虛實實,因為他們常常也是意識不明,只記得去執行執念,卻忘了是什麼原因,我的確有失考慮,以為和她談話至少可以從零碎的資訊裡探到蛛絲馬跡。」
阿峰師撇了撇嘴。「可惜失敗了阿,奇怪的是我再也感覺不到蔣書晴,倒是昌狗,被一隻鬼鑽了空隙,成功逃離舊校舍那座鬼的監獄。」
「學長……」李康樂不忍心看到阿峰師愧疚,決定告訴他一部分的真相。「其實是成功了
喔,學姊說了她要把成績單帶回家,我幫她送了去。我看到了,她最後心滿意足地消失在一片光亮裡,就像電影裡演的靈魂解脫離開人間的樣子一樣。」
「是嗎?」阿峰師詫異中帶著讚許。「那康樂做了一件很好的事情喔。」
忘了問阿峰師,幫了學姊的話陰德可以加幾分?不過反正不重要了,肯定是多到足夠把黃文祥喚醒。
回到教室裡,李康樂準備好面對劉彩芸和蕭正義。他早上放了兩個人一個大鴿子,不知道舊校舍打掃的情況怎麼樣了。
沒想到兩個人不但沒罵他,還神秘兮兮地把他拉進圈子裡。
「欸欸欸,李康樂,你看我們發現什麼東西?」劉彩芸拿著一張被燒去一角的紙卡揮來揮去。
「唉呀,李康樂你勸勸她,我跟她說了舊校舍的東西不要亂撿她不聽。」蕭正義跺著腳很著急。
「什麼亂撿,身為男生你居然不知道這個的價值?」劉彩芸反嗆,把卡片放在桌子上。「是青眼白龍初代絕版卡喔,超珍貴。」
「是阿,很珍貴的。」李康樂附和。他一眼就認出來了,那是黃文祥真真誠誠送給他,卻被他踐踏後丟棄的卡片。
黃文祥什麼時候把它找回來了?還一直帶在身上。
那夜黃家的大火,怎麼沒有把它一起燒掉?
「你聽聽,李康樂識貨,我就說是個寶貝吧。」劉彩芸驕傲的抬著頭,斜眼看著蕭正義。
「不知道是誰那麼不珍惜,要不是被燒了一角,放在網路上肯定有八萬十萬的價值。」
「八萬十萬算什麼,劉彩芸你爸爸是那麼大一家玩具進口商的董事,女兒居然連賺個十萬都沾沾自喜,沒出息。」蕭正義不甘示弱。
八萬十萬很多好不好?李康樂在心裡翻白眼,那是他這輩子想都沒想過的數字。
但是這張卡的價值無限,因為他曾經被黃文祥小心翼翼地呵護著,就像他一不小心就會摔碎的天真無邪。
「我可不可以跟妳買?十萬塊嗎?」李康樂開口就語出驚人,吵架的兩個人一起閉嘴,用看白癡的眼神看向他。
「李康樂你認真?」蕭正義驚訝到破了音。
「李康樂原來你這麼著迷遊戲王?」劉彩芸說。「你應該多和榕榕交流,她那個超級動漫迷有的門路才多。」
結果劉彩芸二話不說就把卡片送給李康樂,只提出一個很少女風的請求。「你要答應幫我完成三個心願,我想到的時候會告訴你。」
這有什麼難的,李康樂答應的也很豪爽。青眼白龍卡的意義比起三個小女生的願望,多出不只一個宇宙。
「還有李康樂,補償我們早上打掃的辛苦,舊校舍剩下清理的收尾就都給你做,潘老師說明天中午前要驗收。」劉彩芸拍了拍李康樂的肩膀,勾著蕭正義的手蹦蹦跳跳離去。
「我們倆今天要準時放學,和榕榕花子一起去吃學校旁邊新開的義大利麵,現在買一送一,而且聽說老闆比金城武還帥。」
比金城武還帥的義大利麵老闆?生意頭腦真好,洞悉有錢少女的芳心是刺激消費的一大動力。
42.
「撕阿,撕阿,你不餵我,我就吃了你。」
剛進門房裡就像遭了強盜,床上地上都是散落的物品,櫃子裡的東西全被翻出來,青山國小的書包可憐巴巴的躺在黃文祥的爪子下,上面都是骯髒的爪痕。
伏阿德的布包還在地上,一罐破掉的硃砂滾出來,噴灑一地艷紅的粉末,黃文祥蹲在床上舔著手掌,嘴巴邊邊畫了一圈彩色,像是裝扮失敗的嘉年華小丑。
「把那些符咒拿走,拿走,你防著我嗎?」黃文祥嘴裡發出尖銳的奶音。「防著我作什麼?既然下了決定,就不能反悔了喔。」他用指甲摳著書包,抽出一條條的縫線。「還是快點想願望吧,我幫你,讓你死的時候不會太冤枉。」
李康樂把伏阿德的符咒拿在前面,看著黃文祥閃避的眼睛,原本想要撕毀,但是聽到那些惡毒的詛咒就改變了想法。
他不想死,不是怕,而是不能。
他死了,黃文祥怎麼辦?還有誰會願意來救他?
獨自一個人打掃舊校舍的時候李康樂想了很多,他躺在用水灑掃了好幾遍的水泥地板上仰望四面,那些攀爬在牆壁和天花板的人臉如同芸芸眾生,痛苦,掙扎,妄想逃跑,求生不能求死不得,連最後被消滅,影子還是烙印在人間,曝曬祂們悲慘的曾經的存在。
一桶又一桶的清水沉重又冰涼,撒在被黃文祥的血浸潤過的地板上,那些滲入隙縫裡污漬很難清除,李康樂趴在地上用力用抹布擦了一遍又一遍,去不掉的是越來越多的絕望。
黃文祥躺在他現在的位置一整夜,他的心裡,都想了什麼?
「康哥,我怕。」他在僅有的仍保有理智的時間裡終於鬆口了心聲。他怕,害怕這個到處都在傷害他的世界,害怕那些動不動就叫他惡魔的人類,他想要朋友,僅僅是本能裡,想尋找一處能提供躲藏的港灣。
他只想要躲著,躲著發呆,沒有武裝,沒有願望。
閉上眼睛,李康樂馬上又張開。舊校舍的房間安靜得太過詭異,光是眨眼的瞬間置身在黑暗,都讓人心慌。
黃文祥是不是也總是努力睜眼,搜尋永遠也見不到的亮光?
把符咒收入口袋,李康樂撿起布包,裡面有黃文祥不敢去動的一疊符文,還有那本教人畫符驅魔的書。
打亮檯燈,李康樂拉了椅子背對黃文祥坐下,他的面前是模糊容貌的娃娃神像,狠狠瞪著恨不得一口把他吞下。他沒有理會。
「我要念書了,你安靜一下。」打開符咒書,李康樂決定好好用功一回。
黃文祥要殺他,誘惑他,一遍又一遍,就像對那些過去的主人一般。
李康樂才不會讓他得逞,他也要當黃文祥屎一樣的鬼生裡,絕無僅有的小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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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比金城武還帥的義大利麵老闆?老闆高手有戲嗎?
推 希望那個善良的黃文祥可以回來跟李康樂團聚QQ
推~
推!
小白花加油
推
未看先推,作者大大新年快樂平安順心
[朝]他揮了揮手
推
[頷]首示意
d大我的國文小老師XDD 揪甘心 等你看完我再一次改
看完了,好期待後續喔!
哈哈哈 好幸運碰到作者大大!很好看,請一定要繼續寫喔!
白字王感謝您:) 我也幸運有你哈哈哈
還有前面幾樓 感謝大家的推 我來看看金城武能不能有戲 黃
文祥的話…不能爆自己雷啦
很期待下集
推
推
推推
推推
唉,這是真愛啊。
推推
「劉」正義湊過來橫在兩人中間
也想參一腳。
中間的部分,姓打錯了
好好看
哇!這是結局嗎??!
這篇的結局而已喔 明明自己檢查了很多次還是錯字很多 是
鬼遮眼嗎...QQ
推
推
推推!!!!
推
推 還有「加」持@@
推推
搶得不都是一口氣=搶的
時光流逝已不在具有意義=不再
淚線=淚腺
到抽了一口氣=倒抽
變找錯字大賽了 我沒看完@@
是說我也常打錯字哈哈
推
推
雙重鬼格黃文祥
推
錯字已改 再有的話就請當沒看到吧@@ (眼神死)
推推!
好看推
推
推
哈哈哈,小白花
回頭再來看一次,仍然萬分好看
推
爆
Re: [經驗] 房間內的泰國娃娃轉述朋友高中發生的事 好像很多家人都喜歡出國買娃娃回來 我朋友的爸媽與爺爺也很愛收藏日本藝伎、座敷娃娃 據我朋友說最誇張的時候,是整個客廳的櫃子都是 (以前台灣人有一段時間,很喜歡把客廳電視櫃改造成酒櫃,或是透明的展示櫃)爆
[翻譯] NoSleep-絕對別讓椅子在夜晚空著。原文網址: i 原文標題:Never leave a chair empty at night. You don't know who might take a se 是否經過原作者授權︰(是/尚未)尚未32
[經驗] 獨居之前聽別人說過,壓力很大,或是很疲憊的時候,都很容易遇到鬼壓床, 用科學的角度來說,是所謂神經傳導不良,四肢暫時麻痺的情況,一直以來鐵齒如我, 真的遇到的時候還是會怕。 我的房間在某個城市的蛋黃區,是一個七層的公家宿舍。 因為種種關係,我一個人住在六樓,一層四戶,上下兩層跟我這層都已經沒人,22
[創作]《鬼島故事集》我是一個直播主-33 魔胎未經授權者,不得將文章用於各種商業用途 「裡面正如你看到的是一個神明廳,我不知道那是什麼神,但看到她肚子大大的,我以為 是註生娘娘!雖然我也不明白,為什麼有人會在家裡拜註生娘娘,聽大哥說那個生意人的 老婆很早就過世了,他們只有一個女兒,長年住在國外,只在過節才會回來,後來他也沒 再娶妻,也許就是因為這樣,所以這三樓的神明廳才一直鎖著的吧!」21
[翻譯] Nosleep-我們創造的鬼屋守則成真了(8)原文網址: r_a_haunted_house_that/ 原文標題:We created rules for a haunted house that shouldn’t exist. Now, as adults, we’ve found a house matching its description. (Part8) by Rick_the_Int ern21
[創作]《鬼島故事集》我是一個直播主-15 廟公未經授權者,不得將文章用於各種商業用途 原來阿伯是「鎮安宮」的萬年廟公,在廟歷經大火成為廢墟後,也一直住在這,目前以資 源回收撿破爛維生。 此時,阿弦坐在一間堆滿舊報紙、舊紙箱與雜物的房間,點燃了蠟燭,和阿伯一起吃著從 炮哥車上搜刮來的供品。19
[經驗] 是誰在敲門?媽佛點薄弱,但是我活到這麼大唯一一次親身經歷,但現在還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 先簡單說一下家裡格局,家裡總共四層樓,我跟父母的寢室皆在二樓, 樓梯上來正面對一道牆,牆的左右兩個房門對開,中間差不多隔了四公尺。 二十歲某個夏天凌晨,為了應付繁重的期中考,快一點了我還在挑燈夜戰。 因為有開冷氣,所以我跟父母的房門都緊閉。17
[創作]《鬼島故事集》我是一個直播主-26 明白未經授權者,不得將文章用於各種商業用途 地上幾瓶礦泉水、幾包已經開的消化餅散落一地,更遠處有一團黑影,阿弦舉高打火機, 晃動的火光中,只見一個坐在角落穿著一身華服的女人,屈膝抱著自己的雙腳,垂著頭整 個乾燥蓬鬆的長髮將她覆蓋,阿弦知道那是琳達,只是從臘化的屍身看去,至少已死了很 長一段時間……5
Re: [實況] 深海餘燼「擇生……而噬……」 他艱難地發出聲音,喉嚨裡又夾雜著晦澀難懂的惡魔低語,提前儲備的魔咒被激活了,那 符文紙片在落地之前便燃燒起火焰,開始按照主人的命令去尋找攻擊目標。 一定範圍內,一切活人。 符文紙片在火焰中迅速焚燒殆盡,什麼都沒有發生。1
Re: [問卦] 神明為何能忍黑道控制宮廟?有一派說廟裡根本沒神明, 神明,為什麼要把自己龜縮在一個小小木雕裡? 另外,你有聽過陰廟嗎? 最常見的就是萬應公, 其他當然還有很多更偏更邪門的。 為什麼正廟不拜要去拜陰廟,還要邪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