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聲] 山中島—上

叮。

鈴鐺的聲音。

「眼角餘光所見的世界，是沒有任何其他色彩，永遠只有黑白兩色的世界。」

我忘了曾在哪裡讀過這項資訊，也從未考證過其真偽，僅僅作為腦中既存的「事實」而存在著。

那肯定是唬人的吧。

櫻花怒放的河畔，煙火在夜空大大盛開著。就在剛才的一瞬間，從眼角瞥見了類似這樣的色彩。

身著墨藍色底花紋和服的女孩與回頭的我四目相接，面無表情地對視著，十來秒後，她才忍不住似地「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叮。

不知從何而來的鈴鐺聲再次響起。

「喂，妳有沒有聽到......」我好不容易擠出這句話，卻被女孩放大音量的笑聲給掩了過去。

清脆的笑聲時而和鈴鐺的聲音重合著，她笑得輕輕發顫的身體碰到了腳邊的大木盆，發出咚咚的沉重水聲。

「怎麼一臉嚇傻的表情啊你？」一會兒她才抬起頭來，眼角還殘留笑太用力的淚滴。

「不會是人家打扮得太美，所以看呆了吧，哈哈哈......」

才不是這樣呢。我歎了口氣，正色道：

「因為看到活生生的兩大校園怪談出現在眼前罷了。」

「呵呵，怪談少年果然厲害，說說看吧！」

真是夠了，為何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選在期末考週才現身呢？

咦，等等......

「妳知道我是誰？」我再次愣住了。

「那當然。」她像是興致很好地單手托腮：「E大怪談研究社社長，N君，你可是非常有名的。」

原來是這樣嗎，我一直自認行事低調的說。

「那好吧......咳咳，雖然是老套了，但像是『七大不可思議』之類的故事，可說是校園生活不可缺少的元素，在這所E大當然也不例外......」我擺好架勢，自顧自地開始說明，邊說邊仔細打量起眼前的少女。

其中有像「消失的101房」、「處刑場廢墟」這類，因年代久遠而蒙上一層神秘色彩，也有發生在近期，因學生們口耳相傳，再加上網路迅速傳播而打響知名度的校園怪談......或者該稱為奇人異事較為恰當一些？

「幽靈學生」：據說在各系必修課都有被迫目擊的紀錄，總是身穿和服上課的少女。奇怪的是，沒有人知曉她的來歷，名字系級等等的個人資訊全都是謎。

「撈魚占卜」：不時出現在校門口的神秘撈魚攤。占卜的具體方法眾說紛紜，唯一毋庸置疑的只有占卜結果的絕對準確率......

原來兩個傳說的正體都是同一人嗎？我暗自思索著。

話說，這到底是什麼展開啊？我想像中和校園傳說正面衝突的場景，可不是像現在這樣無關緊要的閒聊啊！

「那個，雖然很有興趣，但我等等還有一科要考，還要期末報告，總之下次再聊！」我習慣性地掏出一張名片塞進她手中。在更複雜的情況發生前，還是先開溜再說。

「等等嘛！」不知為何，她大喊的聲音聽上去有些心急：「難得遇到了，不占卜一下再走嗎？」

「就算妳這麼說，我也沒什麼好問的。」我沒好氣的回應道。

「不，其實......」女孩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是我有事......要拜託你......」

叮。

手錶顯示考試的入場時間已過。

唉，算了算了，就來看看她葫蘆裡賣些什麼藥吧！

「要怎麼做？」

「哎！？所以說你答應了嗎？太好了！」

她笑著遞給我一支竹製小漁網。跟夜市撈魚攤常見的廉價紙網不同，用的是貨真價實的細網，還真是有良心呢。

「很簡單，選N君想撈的就行了。」

原來如此，跟廟裡抽籤的概念差不多嘛。原本我是這樣想的，直到看到木盆裡的景象。

鏡面般反映藍天白雲的水中近乎空無一物，只有一條紅黑交雜的金魚緩慢地游水。

「......這是，強迫中獎嗎......」出於無奈下，我將手中網伸向那條魚。

一般來說，怪事不會在日常生活中與我們有所交會，但一旦發生了，就會如水中擴散的漣漪，一波接著一波。這是我身為怪談社社長的體悟，此刻的情況也是如此。

網子明明已經對準魚身下方，將要撈起來的瞬間，魚兒修長的身子竟化為散在水中的紅黑染料穿過網目，無論如何也撈不起來。

叮。

我抬起頭，對她投以疑惑的目光。她則換上一副耐人尋味的微笑，頭稍向左偏，絲毫沒有要解釋的樣子。我順著她的視線看去。

那是面對海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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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望向黑暗的車窗，注視著黑暗深處。
「我在夜晚的夢裡去過很多地方......」
「哪些地方?」
「哪都能去，因為夜晚通往天涯海角。」
──森見登美彥《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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