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短篇：蚊子、禱告、賣藝

(1)蚊子

大家準備將停在牆上吸飽血的蚊子打死之前，心裡是不是也會猶豫一下呢？

蚊子固然該死，但這一巴掌打下去後，吸滿血的蚊子在牆上爆炸所留下的血漬又會很難清理，這一巴掌到底該不該打呢？

雖然心裡會掙扎，但相信90%以上的人還是會選擇打下去，留下的血漬就之後再處理，當然把血漬放著不管的人也是有的。

這篇故事是發生在H先生身上，跟牆上的血漬有關的故事。

H先生搬進市區裡新租的房子時，發現牆壁上有一些疑似打死蚊子後留下的小血漬，應該是前租客留下的，但房東明明說過有重新粉刷牆壁，看來自己還是上了當。

雖然那些血漬看著不是很順眼，但數量不多，日常生活中若不刻意去找根本就不會發現，而且這裡的房租跟附近的環境H先生都很滿意，所以還是搬了進來。

搬進來後，H先生才發現牆上的那些血漬似乎沒有這麼單純。

每天深夜，H先生常常會被房間裡一個大聲的「啪」給吵醒，那聽起來就像有人將巴掌打在牆壁上的聲音。

每次聽到這個聲音，H先生會馬上起床檢查，他一開始以為是有東西從櫃子上掉下來，但檢查後發現東西都好好的，唯一發生變化的地方，就是牆壁上會多出一個小血漬，好像有人幫他打死了一隻吸飽血的蚊子，但卻沒有看到蚊子的屍體……

這種情況幾乎每天晚上都會發生，牆壁上的血漬也越來越多，而且都集中在同一面牆上，這已經不是美不美觀的問題了，H先生後來只要一看到那面牆，就會有恐怖噁心的感覺，這些血到底是哪來的？

H先生決定解決這件事，於是自己買了油漆將那面牆重新粉刷，但一到深夜，那聲音仍會繼續出現，更詭異的是，新的血漬出現的位置竟然跟粉刷前一模一樣，每個血漬似乎都有固定的位置。

束手無策下，H先生買了一塊大布幔，直接將那面牆壁遮起來，眼不見為淨，至於晚上的巴掌聲，H先生說他睡著睡著其實也習慣了。

故事尾聲，H先生說：「前段時間我曾經鼓起勇氣把那片布幔掀起來看了一眼，牆壁上血漬密密麻麻的程度已經到了讓人反胃的地步，而且那些血漬構成的圖案看起來就像一個人臉的輪廓，這讓我聯想到以前的連連看遊戲，要是我拿筆把那些血漬一個個連起來的話，一定能畫出一張完整的人臉。」

「那麼你現在還住在那裡嗎？」我問。

「對啊，租約還沒到，我現在用衣櫃跟書櫃把那面牆全都擋住了，就當作它不存在。」

H先生講得很輕鬆，但還是能在他的語氣中聽出一絲擔憂。

牆上的血漬最後會變成什麼圖案呢？看來要等他搬走的時候才能知道了。

(2)禱告

「我們家裡常常發生靈異事件，而且是會直接看到鬼的那種……每次看到的時候，我媽都
會叫我跟弟弟閉上眼睛一起禱告，說這樣鬼就會離開了。」

在一場以怪談為主題的聚餐中，R小姐這麼說道。

「我最常看到的，就是一雙穿著紅鞋的腳從樓梯上走下來，不過不是高跟鞋，而是很復古的那種平底學生鞋，還有我們全家吃飯的時候，餐桌旁會出現幾個面目扭曲、五官模糊的人，這些人每次穿的衣服都不一樣，感覺每次出現的都是不同的人，他們有時穿著舊西裝，有時是卡其色的學生服，還有穿著旗袍的女人，有時我都會懷疑到底有多少鬼在我們家啊？每次遇到這種狀況，我媽都會叫我們誠心禱告，這樣他們就會不見了，所以我們家在吃飯前禱告並不是在祝福，而是在驅鬼。」

R小姐家裡發生的事很快引起了大家的興趣，大家紛紛放下餐具，以這個話題開始討論起來。

有人提問說：「妳們家是虔誠的基督徒嗎？不然怎麼會用禱告這個方法呢？」

R小姐解釋道：「不是的，我們家的人並沒有固定信奉的宗教，我媽教我們的禱告詞也不是基督教那種以『我們在天上的父』為開頭的內容，而是另一種語言的禱告詞，我媽說這是她從已去世的祖母那裡聽來的，雖然聽不懂是什麼語言，但我每次都跟我媽一起禱告，所以禱告詞的內容我都牢記在腦裡了。」

「是怎樣的禱告詞，可以請妳示範一遍給我們看嗎？」

有人提出要求後，R小姐也很配合地擺出她平常禱告的姿勢，閉上雙眼、雙手食指交叉併在一起，開始低頭禱告。

那是我們在場的人都沒聽過的語言，既不是英文也不是日文，但從語調聽來，似乎比較接近東南亞國家的語言。

R小姐禱告完後，抬起頭說：「我祖母是從印尼移民過來，所以可能是當地宗教的禱詞，不過我問過一些印尼的網友，他們卻也聽不懂內容……」

眾人在餐桌上又開始討論起來，最後話題結束時，R小姐抓著頭相當煩惱地說：「其實我也不知道這樣禱告到底有沒有用，因為每次家裡有鬼出現的時候，我們都要禱告很久，對方才會離開……而且禱告後家裡還是不斷有靈異事件發生，我真的搞不懂，難道是我們家
不夠虔誠嗎？」

之後另一位友人開始分享他在山上遇到的靈異故事，R小姐的話題也暫時被擱下，不過這個故事其實還有後續。

隔天，我們聚餐的那間餐廳老闆打了電話給我，老闆也是怪談的愛好者，昨晚的聚餐正是他特別幫我們保留位置的。

「你們昨天晚上到底聊了什麼啊？」老闆劈頭就這樣問我。

「發生什麼事了嗎？」我問。

老闆說，他這間餐廳之前從來沒發生靈異事件，但今天上午負責開店的員工卻遇到了怪事，明明還在進行開店準備，店門還是鎖著的，員工卻看到有一桌已經坐滿了人，正要開口問他們是怎麼進來的時，那些人卻又瞬間不見了。

我瞬間就想到R小姐的禱告詞，會不會那些禱告詞根本就不是驅鬼用的，而是吸引鬼來聚集的惡意咒語呢？所以R小姐家裡的靈體才沒有減少，而是越來越多。

如果是這樣，為什麼R小姐的祖母要這麼做？是她自己搞錯了禱告詞的意義，還是有更險惡的家庭內幕呢……

在最近一次見到R小姐時，我將這些疑慮告訴她，她才跟我說她已經搬到外面獨自居住了。

「我覺得你的推測是真的，因為我現在每次回家找我媽時，都覺得房子的氣場越來越糟糕，我媽整個人也越來越憔悴。」R小姐悲傷地說：「但我媽還是深信祖母的禱告詞可以幫助她，不管我跟她講再多都無濟於事，我已經無能為力了……」

(3)賣藝

不知道大家有沒有聽過聊齋誌異中一則叫「偷桃」的故事呢？

我先用另一種方式來敘述這個故事吧，雖然跟原文有些落差，但故事大意是一樣的。

在清朝的時候，曾有一對父子在街頭賣藝，父親是個年約六十多歲的老人，兒子則是二十多歲身強體壯的樣子。

在準備變戲法時，一旁突然有官差過來，問父子是要表演什麼。

「可以變出任何東西。」老人這樣回答。

官差有意為難父子，便命令老人變出桃子來，老人先是答應了官差，卻又露出一副煩惱的樣子，因為當時是初春，冬雪未融，要去哪裡生桃子出來？

老人煩惱一段時間後，又說：「現在這種時候，只有王母娘娘的花園四季如春，有桃子可摘了！」

一聽老人這麼說，圍觀眾人都笑了起來，就算王母娘娘的花園裡真有桃子，又該怎麼去摘呢？

只見老人擺出一個竹箱，竹箱內可見一條盤起來的長繩子，老人將繩子往空中一拋，沒想到繩子竟沒有落地，而是一直朝天上飛去，越飛越遠、約飛越長，很快的，從竹箱中丟出去的繩子就變成一條垂直在空中，直入雲端，看不到盡頭的繩索了。

老人看著繩索說：「這樣就能去到王母娘娘的花園了，只是我年紀已大，爬不上去啦，兒子啊，要麻煩你幫我爬這一趟了。」

年輕人抱怨道：「爸，這樣太危險了！要是我爬到一半掉下來，或是被王母娘娘抓到偷桃的話，哪還有命？」

「江湖上最講重的是誠信，既然已經答應了官差大人，就一定要做到才行！」

在老人的勸說下，年輕人只好爬上繩索，手腳並用往上爬，年輕人的動作很快，沒一會功夫，就已經爬上雲層，不見蹤影。

又等了一會後，空中突然掉下來一個物體直接落入竹箱，老人將那物體拿出來獻給官差，竟然是一個大桃子。

官差跟眾人都感到驚訝時，懸在空中的繩子突然像被人切斷一樣，直接從空中掉了下來。

老人看到繩索掉落，馬上過去拿起繩索，對著天空哀嘆：「一定是王母娘娘逮到了我兒子！這下慘了！」

果然，空中很快又掉下一個物體，竟然是那年輕人的頭顱，不一會後，年輕人的軀體、四肢也跟著落下，宛如被分屍般，十分可怕。

老人哭著將年輕人的屍塊撿入竹箱裡，對著官差哭道：「大人，我兒子為了偷桃子給您品嚐，現在變成這副模樣，連命都丟了！請可憐可憐我們吧！」

官差先是感到驚駭，但馬上同情起這位老人的遭遇，畢竟他兒子是在自己的為難下而丟了性命，便賞了銀兩給老人。

老人收過銀兩後，突然朝竹箱裡拍了一下，說：「兒子啊！還不快出來跟大人道謝！」

「好的！」

下一秒，那年輕人就完好無缺地從竹箱裡跳出來了。

雖然這只是古人寫下的故事，不知真假，但確實也讓我們對古老的中國戲法有了許多想像空間。

而從事餐飲業的S小姐，也曾經在下班時遇過這樣一件跟街頭藝人有關的不可思議事件。

由於餐飲業的下班較晚，但S小姐上班的地點在鬧區，所以她下班時，路上的車潮跟人潮還是不少。

S小姐開車來到一個熱鬧的路口，準備換她通過時，燈號轉換成了紅燈，一直以來都很守交通規則的她把車停下來，在斑馬線前等紅燈的時間過去。

紅燈時間才過五秒，突然有一對男女停在斑馬線上，轉過來面對著S小姐的車。

比起其他行人，那對男女的服裝很不一樣，男人穿著西裝，女人穿著搭配蓮蓬裙的洋裝，但都不是常見的款式，而是在以前的連續劇裡才會看到的款式，有種脫離這個年代的感覺，男人手中還提著一個詭異的大皮箱，好像準備去擺攤似的。

男人將大皮箱放在地上，然後兩人一起對S小姐彎下腰鞠躬，就在S小姐完全看不懂這一男一女想幹嘛時，兩人突然繞著皮箱開始走了起來，他們走路的姿勢相當優美，就像在跳芭蕾舞般，手腳的擺動都有特殊的美感。

是利用紅燈時間進行表演的街頭藝人嗎？真是稀奇呀。

S小姐繼續觀看兩人的動作，只見男人將大皮箱打開，女人一個優美的滑步後，跨進皮箱裡蹲了下來。

男人隨後將皮箱蓋上，對著S小姐拍了三下手後，再將皮箱打開來，但穿蓮蓬群的女人竟不在裡面，皮箱裡是空的。

男人還將空的大皮箱舉起來轉一圈展示給S小姐看，由於是在寬闊的斑馬線路面上表演，如果女人是從皮箱後面的機關逃走，S小姐應該會看到，但她卻沒發現任何破綻。

S小姐在心裡讚嘆，這時男人關上皮箱，對S小姐又鞠了一躬，轉身從斑馬線上離開了。

「咦？不跟觀眾收錢嗎？」S小姐正覺得疑惑時，燈號已經轉換成綠燈。

「大概只是把表演當興趣的表演者，所以才不收錢的吧。」S小姐這樣想著，踩下油門駛過了路口。

往前開出一段路後，S小姐被另一個紅燈擋住，只好無聊地拍著方向盤，等紅燈的時間過去。

「要是每個紅燈都能有那樣的表演能看，那就不會無聊了……」S小姐這麼想著的時候，
後座突然傳出了某種奇怪的沙沙聲，像是有某種聲音在磨擦的聲音。

S小姐猛然轉頭，發現後座什麼也沒有後，她鬆了一口氣，因為在車上聽到這種聲音可不是好事，她有一次也是聽到這種聲音，結果發現是有蟑螂在後座的塑膠袋上爬。

燈號轉綠，S小姐又將車子往前開，這時她突然聯想到，剛剛聽到的聲音，也很像是蓮蓬裙上的蕾絲互相摩擦的聲音……

沙沙沙，後座又傳出了奇怪的聲音。

S小姐開始回憶起那對男女表演時的畫面，他們明明在斑馬線上做出那麼引人注意的行為，但其他行人卻只是一直往前走，像是完全看不到他們一樣……

這樣說來，男人到底把女人變去哪裡去了？

沙沙沙，後座物體摩擦的聲音持續著。

S小姐越想越害怕，不敢再繼續往前開，她將車子停到路邊，打算下車觀察一下。

但就在她走下車子，準備關上車門時，一隻蒼白的女性手掌突然硬生生從門縫伸出來，擋在車門中間。

車門將那隻手掌夾在中間，但車內沒有傳來慘叫聲，手掌的主人像是完全沒有感覺到疼痛，反而是目擊到這一幕的S小姐發出驚恐的尖叫。

蒼白的手掌輕輕將車門往外一推，然後咻一下縮回車內，駕駛座的車門再度朝S小姐敞開，像在邀請她回到車上。

但S小姐看不到發出邀請的人，駕駛座跟後座都是空的……剛才的那隻手究竟是從哪裡伸
出來的？是那個被男人變不見的女人嗎？

沙沙沙，磨擦的聲音繼續從車子裡傳出來。

S小姐不敢再靠近車子，她到路邊撿了一根樹枝，遠距離用樹枝頂著車門、將車門關上後，叫了計程車載她回家。

在等計程車來的那段時間，是S小姐這輩子覺得最驚心動魄的五分鐘，因為她一直害怕著會不會有東西突然從車上跑下來，把她抓回去……

直到隔天，S小姐才請家裡的人陪同一起回來取車，打開車門檢查後，S小姐沒有再聽到沙沙沙的摩擦聲，那股詭異可怕的感覺也消失了。

不管那對搞鬼的男女到底是何方神聖，S小姐知道他們已經離開了。

就算如此，S小姐還是在不久後把那台車賣掉，並祈禱之後在等紅燈時，不會再看到那對男女的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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