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無名河童

河童戀愛了，愛上的是人類的少年。

想再多接近一點，想再多親近一點……可是，長著蹼的雙手和綠色的皮膚、鳥嘴和背
上的龜殼，是不會被人類接受的。

於是河童找上了認識的大妖怪，用自己高超的游泳能力作為代價，換來了能夠讓外表短暫變成人類的秘藥。偽裝成沒有名字的人類少女，成功住進村落中。

然後——河童的願望實現了，她變得比任何人、甚至是任何妖怪都還要幸福。

但就在某一天中，河童化身的少女牽著少年的手，跟著村裡的孩子們一起到河邊玩水，卻不幸的遇上了山洪爆發。

眼睜睜看著自己最喜歡的少年被湍急的河水沖走，明明知道自己已經失去了游泳的能力，河童還是為了拯救少年跳入了河中。

拉著少年拼命的划著水，好不容易才讓少年上了岸。河童卻在確定少年已經安全的同時，一方面是已經沒了力氣，一方面緊張的心終於放下了……於是鬆開了少年的手，任憑
身體就這麼被湍急的水流捲走。

等到好幾天之後，搜索少女下落的人們才終於從河中撈出了那具，早已死去多時的河童屍體。

「河童原來也會淹死啊。」

聽著某人這麼說了，少年卻在那時忽然感受到了強烈的、莫名的哀傷。

——某地區民間故事《無名河童》

※ ※ ※

您剛剛問我，為什麼這個地區會把水流屍稱為「河童」嗎？

這則故事大概就是原因吧。在這裡生長的每個人從小就知道這個故事了，而且如果真的在河裡看到的話，直接說是「水流屍」不太好聽吧？因此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就照著這個故事拿「河童」來稱呼了。

對了，聽說您……是某間大學的民俗學教授，是來我們這裡研究妖怪「河童」的對吧
？

那您可要失望了，在我們這裡，要是聽見有人在河邊大喊「河童出現了」那並不是其他地區講的那種指尖有蹼長了鳥嘴頭頂盤子背後背著龜殼還渾身綠色的妖怪，而是又在河裡發現了死人的意思。

所以您要是聽見了，可不要太激動的跑過去，不然可是會被叫去一起打撈的。

在水裡泡了太久的人看起來是什麼樣子，又是什麼觸感、聞起來是什麼味道……我想
您應該不想知道吧？

要是不小心見到了，大概真的會成為您之後一段時間的惡夢吧？就算醒著時刻意不去回想，夜晚時一閉上眼睛，那張臉可是會瞬間在你腦海中浮現的。

所以您就放棄在我們這裡找什麼「河童」吧。

我在這裡生活了這麼多年，可是從來沒看過什麼集蹼和鳥嘴和龜殼和綠皮膚為一體的怪東西。或許像那樣的「河童」在其他地方是存在的，但在我們這裡，「河童」純粹就只是個代稱而已。

※ ※ ※

……您又來了，還是不死心嗎？

什麼？問我這個地區過去是不是曾經出現無人認領的水流屍？這種事情不用追溯到那麼久以前，到了現在——尤其是在這麼炎熱的天氣中，當然還是常有的事啊。

尤其是那些一個人在假日來這裡走走玩玩的年輕人，常常因為看這條河淺就隨意下水了，平時在河裡玩玩水的確是沒什麼問題的，但如果不注意上游水壩洩洪的時間，可是很容易會在一瞬間——連反應過來的時間都沒有就被帶走的。

因為那些年輕人被發現時往往已經在河裡泡了好幾天，就算有親朋好友知道他的去向，卻也會因為不想承認變成「那副模樣」的那東西就是自己的親人、友人，而不願意去證實他們的身份。

最終那些年輕人還是只能以無名屍來處理——您從這邊的窗戶看得到吧？就是位在那
片樹林裡的「河童之墓」，從我們這裡的河裡打撈起來的「河童」只有被確認了身份之後才會變回「人」，一直不知道名字的話，也只能以「河童」的身份下葬了。

……不過，這麼一說，我忽然想起，我小時候似乎曾經從母親的母親的母親那裡聽過
一件事。

據說也不知道是在幾十年以前，我們這裡還真的發生過和那則故事中說的一樣——孩
子們結伴到河邊去玩，卻不幸遇上了山洪爆發的事。

在那一次的事件中總共有十幾個孩子在場，最後幸運存活下來的卻只有一名男孩。據說他被大人們發現的時候正待在一塊不會被暴漲的河水波及到的、高高的岩石上，雙眼發直地注視著面前的河流。

正是因為找到了那名男孩，尋找孩子的大人們才重新燃起了希望：要是其他孩子也在別的地方上了岸呢？然而沿著整條河找了好幾天，最終卻只是打撈起一具又一具的，孩子們的遺體。

傷心欲絕的父母也只能學著接受事實，一個個靠著遺體上僅存的特徵把自己的孩子領回家，但是當年聽說讓所有人認領過了之後，留在原地的「河童」卻還有一具。

以前生活在這裡的孩子總是所有人幫忙照看著的，那具「河童」據說卻是所有人都沒見過的長相。雖然在水裡泡了那麼久，但原先應該是個長相清秀五官端正的女孩……有這
麼漂亮的孩子在，不可能所有人都不記得的。

而且最讓所有人感到不可思議的是，其他孩子被找到時，眼睛都是瞪得大大的，要等到父母安撫了之後才願意閉上。唯獨那個女孩從被找到時就是閉上雙眼的，也因此她的表情看起來比其他孩子都還要柔和、安詳……我母親的母親的母親的原話是：「那種表情就
像是已經完成了自己想做的一切，已經可以不帶遺憾心滿意足地離開這個世間似的。」

因為從未被認領也找不出身份，那個多出來的女孩自然就像我前面說的——以「河童
」的身份下了葬，被埋在「河童之墓」裡。

小時候的我聽完這件事還曾經幻想過呢，那個女孩有沒有可能是真正的妖怪「河童」呢？因為原先是妖怪，所以當然無論在人類中怎麼查都沒辦法查到她的身份。而且吃的是短時間內能夠變成人類的秘藥，所以遺體擺久了說不定就會出現某些變化來讓所有人知道「她真的是河童」。

只可惜當年的人們似乎因為憐憫她小小年紀就葬身在河裡，事件後沒過幾天就讓她下葬安息了，應該直到下葬時遺體都沒什麼特殊變化吧？不然在那個年代應該會造成大轟動，也會留下某些記載才對。您也翻過我們這裡的文獻吧？應該沒有像那樣的紀錄吧？

不過如今想起來，我的這個幻想其實意外得還算合理，畢竟還真的能解釋當年事件的很多不解之處呢。您說對吧？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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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間故事的原型是人魚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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