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海底花》第十三話 詭屋金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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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話　詭屋金棺

　　冷靜一想，也許是自己太多疑了，疑心生暗鬼，胡思亂想反而把自己嚇個半死。此
時的荒村裡格外寂靜，難不成剛才的歌唱聲是我腦中的幻聽？

　　眼前的淡黃色洋房看起來死氣沉沉的，並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樣子，我站在大門口躊
躇不前，最後舉起手敲了幾下門……果然沒有任何回應。

　　「吱嘎……」我伸手緩緩拉開了一樓的深褐色大門。

　　房子裡頭有些陰暗。我開啟手裡的頭燈，踏過玄關，走進洋房的一樓大廳。

　　大廳的空間十分寬敞，空氣是溫暖乾燥的，透著淡淡的木頭香氣，後方有一道深褐
色階梯通往二樓。四周的橫樑和角落結滿了白絲狀蜘蛛網，地板是暗紅色紋路的磨石材
質，隨處擺放的傢俱皆是紫檀木材料，上面積滿厚厚灰塵。在發黃的牆壁邊有一個陳舊
的紅棕色落地大時鐘，木框上雕刻著精緻龍鳳頭，時鐘的金色時針和分針靜止在了十點
十五分。地板中央的鵝黃色舊地毯上是一盞破碎的古典花式吊燈，還有幾塊青藍花紋的
白色陶瓷碎片，形狀像是茶杯或花瓶的部分。

觀察房屋裡的舊時代裝潢擺設，不難想像出昔日的繁華光景，猜想屋主大概是一位
富有的華僑吧。

目前印尼的人口中有百分之三是華人，大約為1000萬人，多數的祖籍來自於中國的
南方省份，例如福建和廣東。根據歷史記載，第一批移民潮始於公元十五世紀的中國明
朝時期，華人移民主要從事的職業是工人和商人。這些華人移民和當地人通婚後，生下
的混血後裔被稱為峇峇娘惹，峇峇（Baba）指男性，娘惹（Nyonya）指女性，他們在文
化、語言、宗教等方面都是多元融合的。

　　「……Dimana juga aku berada……Kemana pun ku pergi……」

　　忽然又從走廊深處傳來如泣如訴的宛轉歌唱聲，該不會真的是遇到了女鬼吧？仔細
傾聽，好像還有樂器的演奏聲響。

　　尋找著聲音的來源，我來到走廊裡的一扇房間門前，側耳細聽，聲音的確是從這裡
面傳出來的，還有一些細微的雜音沙沙作響。

　　推開淺褐色木門，我看見房間裡有一台老舊的棕色手搖式留聲機，細長唱針下方的
黑膠圓盤快速地旋轉，上面的生鏽黃銅大喇叭花正流瀉出悠揚的歌唱樂曲。這種古董手
搖式留聲機的木盒子側邊有手搖把，轉動後會帶動齒輪運轉，採用機械運作原理，不需
要外接電源。但問題是，誰轉動發條的？

　　佇足聆聽了一會兒，留聲機播放的音樂就停止了。

　　「是誰在那裡？」

　　突然從背後傳來一句女性的問話聲音，我回頭一看，在走廊十公尺外站著一位金髮
女子，她握著手電筒的右手微微顫抖著，表情神色慌張。

　　「抱歉，我叫雷海，算是一個……觀光客。」我用平緩的語氣解釋道。

　　金髮女子遲疑一下，然後慢慢地走了過來，身上有著濃郁的香水味。她身穿白色短
袖上衣和深藍色牛仔褲，面貌年輕漂亮，有著一雙美麗的眼眸和一頭柔順的金色長髮，
身材苗條偏瘦，看起來年紀在25歲左右。

　　「雷海……真的是你？」金髮女子目不轉睛地看著我說道。

　　為什麼她要這麼問？我疑惑地端詳著眼前的女子，發覺她的臉孔有些似曾相識，瞬
間許多片段的記憶從腦海裡浮現出來。

　　「你是……何、何若言？」我驚訝道。

　　「嗯，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你。」

　　「你怎麼會來到這裡？還有其他人嗎？」

　　「還有我的朋友喬治，大約五天前我們的遊艇在海上故障了，然後就漂流到這座島
嶼。」

　　「原來如此，你們的遊艇能夠修復嗎？」

　　「恐怕很難，引擎損壞了，而且沒有汽油。那你是怎麼來到這裡的？」

　　「我是划著救生艇漂流到這座島上。所以你們一直是住在這間房子裡？」

　　「對。但是我們的食物已經快吃完了，不知道該怎麼辦，這裡好像是一座無人島。」

　　「真的是無人島……我看見在另一邊海岸有一座燈塔，你們有去過那邊嗎？」

　　「沒有。本來想過去的，但喬治生病了，我們只能留在這裡。」

　　「他怎麼了？是什麼樣的病？」

　　「不知道是什麼病。我們來到這座島上後，喬治的身體就越來越虛弱，然後他的皮
膚……變得很可怕……」何若言表情憂愁地說道。

　　「真是遺憾。對了，剛才你為什麼要轉動留聲機？」

　　「不，那不是我轉動的。」

「哦……。」

　　何若言是我大學時代的同學，但只是點頭之交罷了，並沒有什麼往來。畢業那年剛
好在同一間企業公司實習，才變得稍微熟識一點，如今已經多年沒有聯絡了。

　　隨口閒聊幾句後，我跟著何若言來到他們居住的房間，看看喬治究竟是得了什麼疾
病，也許能幫上忙。

　　這是一個格局方正的大房間，但是當我一踏進去，隨即就愣住了，裡頭竟然並排擺
放著兩口金黃色大棺材，兩片棺蓋散落在旁邊的地上，牆角的木桌上還點燃著幾支紅蠟
燭火。何若言走到其中一口金黃色大棺材旁邊，探頭對著裡面說話，從裡面也傳出男人
低沉的說話聲音。

　　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喬治會躺在棺材裡面？我狐疑地看著眼前的詭異景象，就算
他們再沒有常識，應該也知道這是東方樣式的棺材才對。此外，環顧四周的佈置擺設，
在牆壁邊上有深褐色的雙層長桌子，桌上放著一個紫金色神龕，後方壁面畫有模糊泛黃
的福祿壽神明圖像，很明顯這房間就是一個古早的中式靈堂。

　　「何若言，抱歉，你們應該知道這東西是棺材吧？」

　　「當然知道。但只有這個房間裡是乾淨的，而且這兩口棺材好像沒有被使用過。」

　　聽她這麼一說，我才開始仔細察看這兩口金黃色大棺材，在燈光的照射下，棺材的
細緻木紋浮現出立體般的金絲光澤，原來這居然是罕見的金絲楠木。
　　
　　這兩口金絲楠木棺材的長度約有2.5公尺，邊緣被切削成圓弧形狀，頭尾雕刻著中
文楷書字體的「鄭」字，表面塗有亮光漆，就算是年代久遠，仍然能聞到些微的木頭香
氣。金絲楠木是非常貴重的木材，價值連城，質地堅硬防腐，自古有「水不能浸，蟻不
能穴」之說，現在已經很少見了，在古代也只有帝王將相和貴族仕紳才能享用。

　　據說中國在明朝時期幾乎把所有能用的金絲楠木都砍伐光了，因此之後的清朝乾隆
皇帝就想出了偷樑換柱的方法，假借修葺明十三陵的理由，把宮殿裡的金絲楠木偷盜出
來據為己用。

　　「若言！若言！還有誰在這裡？你剛才在跟誰說話？」躺在棺材裡的男子厲聲問道。

　　「放心，沒事的。他叫雷海，是來幫我們的。」

　　「什麼！雷海是誰？你在胡說什麼？」

　　「喬治，你別緊張。他只是一個觀光客。」

　　「怎麼可能有觀光客？你又在騙我！」

　　「是真的，我怎麼會騙你。」

　　「若言！你是要丟下我自己逃跑嗎！臭婊子！」

　　「喬治！你冷靜一點！」

　　「我很冷靜！我早就知道了，你只是在利用我而已！臭婊子！」

　　「喬治！你閉嘴，不要講這種話！」

　　「好啊，那你殺了我吧！快、快殺了我啊，若言！」

　　「喬治！拜託你別這樣，拜託……我很害怕！」何若言嬌小的身軀微微地顫抖著。

　　看來這位喬治先生的情緒和精神狀態都不太穩定，或許是受到疾病的影響，加上躺
在棺材裡的壓迫感，一般正常人在這種情況下也會瀕臨崩潰吧。我走過去棺材旁邊，伸
手從口袋裡掏出白色水晶石。

　　「喬治，你好，我是雷海。我這裡有一顆具有治療效果的水晶石，借給你用。」
　　
　　我拿著白色水晶石，探頭往棺材裡一看，卻被眼前的情景嚇了一跳，手裡的水晶石
立時掉了進去。不知道躺在棺材裡的男人是罹患什麼怪病，他的臉部和皮膚表面長滿了
密密麻麻的膿疱疹子，有些部位還流膿滲出血水，散發出惡臭。仔細一想，其外觀症狀
有可能是梅毒或是痲瘋病，或者是其他不明的傳染病，但是在島上缺乏醫療資源，看起
來已經病入膏肓了。

　　「滾開！滾開！白痴！」喬治破口大罵道。

　　「你們有吃過島上的食物嗎？」我後退了幾步，轉頭問何若言。

　　「嗯……沒有。但我們有喝井水，就是村子中央的那口井。」

　　「最好別再喝了，他有可能是被水中病菌感染的。」

　　「那我們該怎麼辦？再這樣下去他會……唉。」何若言眉頭深鎖，欲言又止。

　　「我打算去那座燈塔，或許那裡會有一些醫藥物資和食物。」

　　「嗯，那你務必小心，我覺得這座島有點古怪。」

　　「的確。對了，二樓有些什麼？你上去過嗎？」

　　「還是別上去比較好，那裡有……幽靈。」何若言臉色凝重，怯怯地說道。

　　「啊？」

　　和何若言討論一會兒後，我離開洋房，遙望遠方的灰白色燈塔，距離並不會太遠，
估計再走一個小時就能到達了。心中感到疑惑的是，洋房裡為什麼會擺放兩口空的金絲
楠木棺材，是以前的房屋主人為自己準備的嗎？那為什麼最後又沒有用上呢？這座村莊
又是因為什麼理由被廢棄，難道會是和喬治罹患的不明怪病有關係？

　　「雷海，等等！」何若言小跑步追了過來。

　　「怎麼了？」

　　「呼～這個給你。」何若言喘著氣，邊把一塊巧克力塞入我的手掌中。

　　「這……我不能拿，你們的糧食都快不夠了吧。」

　　「沒關係的，還有剩一些。而且，我現在只能依靠你了。」

　　何若言說完就將身子靠了過來，楚楚可憐地依偎在我的胸前，嬌聲說道：「雷海，
我真的好害怕，你不會丟下我一個人吧？」

　　甜美佳人主動投懷送抱，我不禁有些心蕩神馳，舉起手卻又感到不妥，連忙把何若
言輕輕推開，尷尬地說道：「天快黑了，我得趕緊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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